凤鸣:夜叉萧楚楚(一)
李家村村长李建国刚吃过早饭,何老太拄根棍子一瘸一拐的进来。老太太今年六十二,老伴去年年底走了以后,便隔三差五的往村长家跑。
李建国立刻上前扶她坐下,关心道:“婶子你这是咋了?”
何老太瘪瘪嘴,“昨晚起夜,不小心摔了,躺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李建国倒杯茶水递过去,点根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呼出来,“婶子,你一个人住要注意点,这摔一下……”
何老太伸手打断:“建国啊!你叫我一声婶子,婶子也是看着你长大。你叔在的时候常夸你有出息,现在他走了留下我一个受累。我这低保你到底啥时候给我办下来?”
李建国浓眉紧锁,回回好言相劝不顶用。不耐烦地说:“婶子,村里困难户随便数数二三十户,你住两层小洋楼,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当大老板。这低保就没你什么事,回去吧!”
何老太坐在那不肯离开,嘴里时不时的哼哼唧唧。
李建国很无耐地看着何老太,老婶子常年劳作身体还算硬朗。颧骨很高,嘴唇超薄,上排的黄牙整整齐齐露在外面。暗黄的脸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这时李大宝怀里抱着一只黄母鸡,嘴里哼着刘德华的《忘情水》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见到李建国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村长,太谢谢你了,我老爹一定要把这老母鸡给你抱来。”
李建国摆摆手道:“你抱回去,告诉你父亲这是他应得的。”李大宝有些为难,“村长,你别嫌弃,家里就两只老母鸡,一只留着下蛋……”
真是越说越离谱,李建国正色道:“我不收礼,拿好你的鸡,走、走走。”边说边把李大宝往门外推。
刚到门口发现院子外面站了好些人,手里都没空着,捉母鸡的;提鸭子的;拎大块猪肉的;抱一篮鸡蛋……全部都伸长着脖子往院里头张望。
李建国不淡定了,立刻板着脸道:“既然家家都这么富贵,那低保户口怕是入不了大伙的眼。”话音刚落,院外一众人等全都散去。
“哈哈哈哈……还是村长有法子。”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李建国一笑:“那比得过年轻帅气的张会计足智多谋。”会计张磊不好意思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走吧,进去再说。”同来的妇女主任黄彩霞率先往屋里走去。
等李建国和张磊进来便看到黄彩霞正在安慰老太太,何老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两个儿子一分钱都不给她用,对她不闻不问,连陌生人都不如。
张磊一听很是气愤,正想上前被李建国一把拉住。转头看村长给自己使眼色,便退到一旁坐下。
一个小时后,何老太情绪稍稍稳定。黄彩霞递了杯白开水给何老太,手掌轻轻抚着老太太的背说道:“阿姨,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这办低保户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去找您的儿子谈谈,不赡养老人是违法的。您放一百个心,回家等好消息。他们肯定会给你养老的。”
何老太这才露出笑容,连声说谢谢,临走了拉着黄彩霞的手说:“你这闺女好,要是我的儿媳妇就好了!”
何老太刚走,村长的贤内助小叶便端着洗净的红苹果出来,“哼!那个敢做她的儿媳妇。来、来吃苹果,又脆又甜。”
张磊正一头雾水,八卦道:“小叶嫂子,你快给我说说咋回事。”
小叶心中欢喜,这小子会哄人。自己四十多岁了,每次都叫小叶嫂子,听得人感觉像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事全村的人都没有我清楚。”
何老太十六岁嫁给李体清,年轻时被婆婆磨的死去活来,五十六岁好不容易熬成婆,老伴体清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半瘫痪坐轮椅上,何老太想到以前的苦对他是爱理不理。
何老太就俩儿子,大儿子李富贵初中毕业就回来务农,十八岁娶了隔壁石门村的翠翠,人长的水灵,又老实能干,从小没有娘跟她爹相依为命。翠翠肚子倒是争气,为李家添了两个男丁。
小儿子李长贵头脑聪慧,从小学习就厉害,后来考上大学,找的媳妇白云还是大学同学。小两口恩恩爱爱,羡煞旁人。
外人看来这一家和和美美、幸福甜蜜。实际上却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无论做什么何老太都要指手画脚,每天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念,扫地没扫干净;衣服没洗干净;喂猪多放了点糠;煮饭水放多了……翠翠老实,丈夫富贵听老娘的,娘家又没什么人,被说了就躲房间里哭。
小儿子长贵和媳妇在外地做事,何老太不嫌远,坐火车赶过去指点江山。小儿媳妇白云可不吃这套,上班累的要命,回来那里想动。
何老太山人自有妙计。儿子在后下班,她就算准时间,眼瞅着儿子快要到家,拿起拖把到门口去拖。儿子一进门何老太立刻瘪着嘴摆着快哭了的表情,长贵赶紧扶她坐下,何老太打着哭腔委屈地说腰酸背痛。
长贵心疼到不行,狠狠瞪了媳妇几眼。白云开始莫名其妙,娘俩说家乡话,她根本听不懂,直到两口子发生矛盾,大吵一架才知道是老太太在作妖。
何老太早已心满意足的回老家,准备好好折磨老大家的。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三四年,村里愣是没人知道。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翠翠从来不和别人说家里的事,白云过年才回来一趟,和村里人都不熟更不会去说。直到发生那件事,小叶才从白云嘴里了解的一清二楚。
何老太见大孙子都十岁,小的也八岁了。白云四年肚子都没点动静,常常撺掇长贵离婚,长贵总安慰她,两人现在在打拼,等条件好点再生。
何老太压根不信,女人不能生孩子娶来干嘛?常常和人唠叨:“文凭高又怎么样?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长贵不肯离婚,何老太便想出一条秒策。找到大儿媳翠翠,让她为长贵生个男孩。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过继给长贵,翠翠一听当然不肯,哭着跑去跟富贵告状。
富贵一听怒骂:“反了你这是,嚼舌根嚼到娘身上。”举起拳头雨点般落在翠翠身上,可怜的翠翠怕人笑话,抱着头咬着牙默默地受着。出门行动不便还说是自己摔得,眼眶的乌青谁都看得出是被打的。
何老太六十大寿到了,长贵带媳妇回来给她做寿。生日那天热闹非凡,宴请百家客一共摆了六十桌。富贵没出多少钱,自然要多出力,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长贵被何老太拉着,一桌接着一桌去敬酒,喝的是酩酊大醉。何老太亲自把他送到自己的房间,里头被锁了一上午的翠翠拼命往外面挤。何老太沉着脸说:“你要是敢跑,我就让富贵和你离婚。”
等客人们都离席,何老太拉着白云,“你嫂子不懂礼数,不知道跑那偷懒去了,这么多碗筷,你得帮忙收拾一下。”白云想想这么多碗筷,不帮忙说不过去。
等白云洗完最后一个碗,刚站起来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晕头转向。晕乎乎的回到房间却没见长贵,心里有阵烦躁,便到处去找,最后找到婆婆房间,门虚掩着便推门看看,见长贵赤裸裸的躺床上,床单凌乱的被他压在身下,房中弥漫着欢好过后淫靡味。
白云怒火攻心,爬上床照着长贵的脸就一顿乱抓。边抓边骂:“好你个长贵,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忙前忙后,你却在这风流快活。”
长贵突然梦中痛醒一脚把白云踹地上。白云躺地上痛的直叫:“哎呦、哎呦……”何老太听到声音立刻赶来,看儿子满脸是血,上去跨坐在白云肚子上,左右开弓啪、啪、啪的往白云脸上招呼。边扇边骂:“小贱人,敢打丈夫,看老娘不扇死你。”
长贵彻底醒了,赶紧上前拉起老娘,再看媳妇脸颊又红又肿,全是手指印。身下被血染的殷红一片,惊的大叫:“救人!快救人啊!”何老太一看傻眼了,急忙出去找人帮忙。
许久没见人来,却听到外面像是吵架声。长贵上前想抱白云出去,被白云一把推开,一口血水喷到他脸上。白云狠狠地瞪着长贵,“滚!我嫌你脏。”说完便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
白云忍着巨痛挨到了门边,看到富贵正在和翠翠打架,平常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翠翠拿着切菜刀往富贵身上胡乱砍去。富贵边躲边骂:“你个淫娃荡妇,老子一定揍死你。”
何老太想上前帮忙,两个孙子拿着棍子齐齐指着她。何老太气的破口大骂:“小兔崽子、白眼狼,没看到那贱货拿刀砍你爸?”两个孙子听了更加怒目而视,寸步不让。
“哎呦!哇、哇……你个疯婆子真砍啊?”富贵后背被刀划出一条口子,“你个偷人婆还敢砍人?”
翠翠许是体力不支,停了下来。不知从那摸出一个棕瓶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农药味瞬间装满整栋房子。
白云才发现翠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露出来的上半身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好肉。隐约显现的吻痕更是刺痛了白云的双眼。原来如此……
满脸泪痕的翠翠对着何老太撕心揭底吼叫:“以后再也不怕离婚做孤魂野鬼,我是被你们家逼死的!”说完举起手里农药就往嘴里倒。
没一会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双手一直往地上抓,地面硬生生被抠出几个小洞。
“妈,妈……”两个小孩扔下棍子,哭着跑过去抱翠翠,奈何力量实在太小。便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等周围邻居赶过来,翠翠双目圆瞪,嘴唇乌黑,已经没有进的气了。众人合力拆下两块门板,一块抬翠翠,一块抬白云,拉上四轮车往镇医院赶。
小叶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看了下张磊。后者果然怒容满面,“龌龊,太荒唐了,把好好的人往绝路上逼。”
李建国知道自己媳妇习性,于是接过来道:“真的是惨,那翠翠在路上就断了气。白云怀孕三个多月,孩子没保住,住院也没个人照顾,多亏你小云嫂子心好,接到家里悉心照顾了半个月。”
黄彩霞知道些内情,第一次听的这么详细,唏嘘不已:“嫂子,你真的是好,那何老太能有今天也是该。”
张磊听到人在医院没人照顾,怒骂:“畜生不如,还读了大学的人,把人打的流产还放任不管,他们一家简直欺人太甚。”
李建国侧着身子往张磊身边凑,放低音量,事情是这样子的:翠翠死后,俩个儿子跑到外公家哭丧。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是死去活来。领着两个外孙在村里一户接着一户地去磕头,请大家出面打人命官司。
石门村向来齐心,见爷仨哭的撕心裂肺,听完原由整个村子怒气冲天。一百来户凑了二百多人浩浩荡荡进了我们村。把何老太家团团围住,几十个青壮冲进去,里里外外打砸了个遍仍不解气。抓着富贵和长贵一顿拳打脚踢。何老太上去拉人,混乱中也挨了好些拳脚,村里面没有一个人上前劝。
李建国顿了顿:“我怕闹出人命,报了警。听到警笛声,二百多人瞬间散去往山中跑去。警察去了石门村,都说没去过李家村,咱村也没人作证,这案子不了了之。”
张磊一听真解气,摇头晃脑道:“打的好!”把大家都逗乐了,李建国拉长音调:“年轻人莫要冲动。现在的问题是要解决何老太养老。”张磊头一偏当没听到。
黄彩霞点点头:“前天联系过他们兄弟,现在在外面办了个加工厂,两个都单身不想再成家,提都不愿意提老太太。我说不赡养老人是违法犯罪行为。他们才同意一个月每人五百打到我账上,我再送去给老太太用。”
李建国点了支烟,“那麻烦你了,她有了钱,我就不用每天被人堵在家里了。”
“哈哈,那可不一定哦!”张磊笑着指了指刚进门的一老两少。
两少年快步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拉着李建国,异口同声地说:“建国叔,你帮我们打个证明,我们兄弟想把户口迁到石门村……”
“听力到此结束,你有两分钟的时间,把答案填涂在答题卡上。”
每逢单日的听力训练结束了,广播中只剩下的“滋滋”的电流声。
看早自习的老师推了推眼镜:“哪个高个子男生上来一下,把喇叭给我关了。”
顾云深唰的一声站起来,从教室最后屁颠屁颠地跑上讲台,轻轻踮脚,手轻轻一够,啪一声,电流声消失了,教室瞬间恢复平静。
顾云深转过身,手习惯性地抓抓头发,然后慢悠悠地、拖着脚步走回座位。
坐在第三排的沈灵渠目不转睛地看着顾云深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等他转身走下讲台时,她急急地收回目光,快速地低下了头。当男孩的身影从她的余光中略过。心脏的砰砰响也越发清晰。
沈灵渠觉得,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如果要找男朋友,就应该找他这样的。”沈灵渠在心里暗暗地想。
高一才刚刚开学两个月,她坐第三排,而他因为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大半个教室的遥远距离,让他们两个的交集少的可怜。只有沈灵渠从后门打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看看他,或者,可以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铃铃铃”第二堂课下课铃响了,声势浩大的早操铃声响起,瞬间把老师说的话完全淹没。老师拼劲全力地扯着嗓子,但还是敌不过早操的号角,看起来就像在鱼缸里吐泡泡的金鱼,只看的见嘴巴在动,却听不清声音。老师放弃抵赖,挥了挥手,早就蠢蠢欲动的学生们轰地炸开。
沈灵渠披上校服外套,挽着同桌封芸的手嘻嘻哈哈地下了楼,慢慢地走向操场。
“第五节:体转运动”每次到这个环节,沈灵渠都要暗自不满。学校对于做操队形的安排是一个班的人在操场上站成一条长队,一班一单列。所以“做广播体操时最开心的是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头偷看喜欢的人”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在沈灵渠身上的。她回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别的班上的女生。
1
“嗡嗡嗡”餐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周日赶忙从卫生间出来。估计是外卖的电话,这次送的速度出奇快。
满手洗衣液泡沫,周日匆匆在衣服上擦干了手。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外卖放门口就好,我等等去取。”电话那头是明显的沉默,像没听到她说话。
周日对着电话又叫了几声喂,心里正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时,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是周日吗?”是一个男声,略带沙哑的语调,应该是感冒了。
“嗯,我是,你哪位?”接到陌生电话,她觉得八成是推销人员。只是,这一次确实让人意外。
“我是叶萧何……”
2
宿舍洗手间的水龙头不断的往出流水,哗啦哗啦,声响一如当初她见到他的那个雨天。
“妈,我回来了。”高三学生考试占用高一年级教室,周日故意没告诉父母,就想着提前回来给他们个惊喜。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
“你啊,总给妈妈惊吓。”周妈妈揪着她的耳朵,一边又从周日手中拿过书包。
“我告诉你,今晚没你的饭。”
“妈,你忍心吗?”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周日早就有一系列应对方法,对待父母恐吓,装可怜一定没错。
晚饭吃的格外饱,周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周五晚上的综艺特别好看,这期请到了她最喜欢的明星组合。
四合院有一个大门,照例晚上九点多要锁上,由于爸爸今晚值班不回家,妈妈便叫她出去早点关门。
耐不过妈妈的唠叨,周日即使满脸不情愿,还是穿鞋出去了。
五月末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回家时还万里无云,眼下竟然黑云多多,滴答几滴雨水。
周日快走几步,从里面插住门栓。掉头回去时,没走三步,就被一阵敲门声叫住。
门口的青石板仿佛是一架钢琴,雨神滴答弹奏着,那是一曲遇见。
面前的男孩,白色短袖湿了些许。周日一眼看到的是他的锁骨,喉结。他走进周日时,空气里多了些淡淡柠檬味,充斥在她鼻腔,和雨水的涩味相同又不同。
“谢谢。”
黑色里只有他的白色背影,以及那模糊不清的面容。
3
“周日,你盯着对面看什么呢?”周妈妈看着趴在窗台上的女儿,满是好奇,关完大门回来后就是这幅样子。
“妈,咱们对面住的是什么人啊,我刚才遇到了一个男孩子。”
“哦,我说你看什么呢,原来是见到了新邻居。上个月刚搬来的,那时候你没回家。”周妈妈吃了口苹果,继续说着,“一个男生,搬来那天还有他爸爸,两个人吵的很凶。过了几天,他奶奶来了,人特别好。他叫叶萧何,比你小一岁,读初三了。”
周日相当佩服自家妈妈的八卦能力,这不到一个月就这么了解新邻居了。不过,“妈,我刚削好的苹果啊,你怎么吃了。”别看周日平时笑嘻嘻的,温柔体贴。她发脾气的点只有一个,别人动了她亲自削的苹果。
“你看看人家,这么晚了还在学习,你呢,一回来就看电视。”看到面前这头发怒的小猫,周妈妈面不改色转移了话题。
又开始了,周日无语,早知道不问好了。望着对面窗户透出的光亮,周日还是蛮佩服的。以后如果自己开公司,一定要招这样的员工,勤奋,有前途。
那晚雨没有停,越下越大。她知道了他叫叶萧何,他只是对一个女孩道了句谢。她开玩笑地将他当做了员工标准,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在灯下读书。
周日想到这里,突然发现是自己先将叶萧何放在了心上。电话那头,真的是他。
3
“叶萧何,你还好吗?”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叶萧何握紧了手机,从图书馆出来后他没有立刻回寝室。今天是平安夜,有一个女孩子喜欢吃苹果。
为了打这个电话,他在图书馆的三个小时里一个字都没写。
将断掉的联系单方面的连接是一件要命的事,你会发现,考虑连接的过程是坐立难安的,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是心跳加速的,除这些外,每一分每一秒你都会想到当初决绝再见时的痛楚。
十二月份,正值严冬,校园里灯光点点闪耀。过往的同学大都将自己包裹于厚重棉服内,呵着白气,偶尔会跺跺脚。
在这并不安静,甚至可以说吵杂的白色霜夜里,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更显静谧。
天空突然开始飘雪,南方的雪本就少见,加之是初雪,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
穿着白色羽绒服,叶萧何张开了嘴,雪花落入口中,被一股热气融化,带着独属它的清冽流入喉咙。
她说过,喉咙很痛时,可以这样试试看。
4
叶萧何认识周日,应该是高一入学的时候。他和她一起去报道,奶奶年纪大了,特意嘱托周日照顾自己。
面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女孩,他并没指望能帮上什么忙。她帮忙的意义对叶萧何来说,莫过于让奶奶放心。
她很闹腾,一路上一直在介绍学校情况,当然了,到校后话也没停过。
“叶萧何,你往这边走,先办住宿手续。”周日督促着叶萧何,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腾腾的。害怕他耽误了时间,周日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你再不快点,后面就得排很长时间队了。”
猛然被牵手,叶萧何有些慌乱,这种小鹿乱撞没持续多久,他就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宿舍楼下。
看着前面的姑娘有继续前进的打算,他握紧了手,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她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啊,叶萧何向后拉住了周日,女孩撞入了怀中。
叶萧何向下看去,眼皮微微闪动。放开了小巧的手,侧身而过,仿佛方才是脱身之法。
“臭小子,这么对我。”周日心里暗暗责骂他,她的鼻子被撞痛。“你要上来的话就跟上来吧。”
这蛮不在乎的语气,真欠削啊。周日顾不得疼痛了,转身追去,毕竟叶奶奶对自己特别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同学,这是男生宿舍,你不能上去。”舍管阿姨的话让周日愣住了。
满脸红晕,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周日没遇到比这更尴尬的了。
“叶萧何,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萧何从走廊窗户望去,只瞧见戴着帽子,手捂住脸的女孩,朝门外跑去。不自知笑出了声。
5
新生里有一个男生,军训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帅气。学姐们大都会特意偶遇,不到一周,叶萧何便自带热度了。
周日拿着一瓶矿泉水,冰凉的瓶身冒着水珠,和她头顶的汗珠没什么区别。要说不同的话,它是冷的,而自己的脸是热的。
大概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周日真觉得自己同情心过甚。叶萧何身边一群迷妹,亏得自己还特意送水。
秋季太阳依旧火辣,正午已过,操场草皮地传来难闻的胶皮味。站的久了,人就容易发晕,周日昏倒时,隐约听到了几声尖叫还有树梢传来的蝉鸣。
自从她出现以后,叶萧何发现他自己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事情,会觉得麻烦,伴随着困扰与烦躁。
譬如现在,她怎么这么沉,抱起来确实挺费力的。
“你怎么在这儿?”周日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叶萧何。
被人叫醒,本就有起床气,叶萧何紧皱眉头。“喂,你好奇的点不该是自己怎么在这儿吗?”
“唉,服了你了,你中暑都能被我遇上。”叶萧何一脸生无可恋,军训休息时被一大堆女生打扰就很烦了,还得见义勇为。
嘴上蛮不情愿,他上前看了看点滴。
“这样可以吗?我加快一点,不然等会儿医疗室关门了。”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那是周日第一次感受到夕阳的美,那一刻,很慢很慢。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看面前的男孩,他笑起来一定好看。
6
高中生活大多枯燥无聊,夹带着为了苦营造苦的目的性,老师家长普遍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每个学期唯一叫人放下竞争压力的活动就是电影节了,在国庆前三天举办。每个班级都选定一部电影,学生们自由选择观看。
周日在电影节上成为了红人,如果要准确描述走红的方式,大概是组cp炒作。
事情要从恐怖片说起,周日被几个同学拉去看《生化危机》,她本来就胆小,看的时候全程不敢睁眼。强压下去的尖叫声在惊悚画面出现时爆发了。
不过意外的是,她并没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黑暗。
叶萧何右手捂住女孩的嘴,左手挡在她面前。这姑娘真奇怪,全程闭眼,方才差点叫出声。
她转过来时,面色惊慌,不知是被电影吓到还是被他吓到了。总之,像极了偷吃被发现的小老鼠。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和当初别无差别。
分开的三年里,叶萧何才发觉周日出现前,她消失后,他的生活里事情并没有减少,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与她有关的,即使再少,自己也历历在目。
7
周日没想到他会打来电话,她还以为他再也不想见她了。
看家庭伦理剧时,周日常常在想,女主人公生活的如此痛苦,在脾气暴虐的丈夫出门时才能表现出欢愉。为什么她们不能结束痛苦,明明这么简单的问题。
当她走进叶萧何时,她为曾经的自以为是而道歉。她不是他,没有任何他的经历,却将自己摆成一副救世主模样,着实可笑荒谬。
高三放寒假,那是周末第一次见叶萧何的爸爸。他没能进门,叶萧何将他带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家门口。
那个不发脾气,冷淡缄默的男孩涨红了脸,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好些了吗?他毕竟是你爸爸啊,下次和他好好谈谈,我和我爸也常闹别扭。”
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血丝。
叶萧何抓住周日的手,一步一步向她走进。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周日的手腕被他握住,疼痛,恐惧,害怕。
“换做是你,被人这样对待,你能和他好好谈吗?”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的多,明显是要压抑自己的情感。
周日在他放开自己的手后,坐在了地上,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萧何也坐在了地上,他啜泣着,双手紧紧拽住自己的头发。虽然还是害怕,周日依旧上前抱住了他。
8
叶萧何,诚如他的名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至少对他的父母而言是这样。不相爱的两个人,一夜激情,因为孩子结婚,激烈的家庭矛盾,也因孩子而起。他们都觉得自己被拖累,怒火也就都冲孩子撒。
这些事情,是从叶萧何留给自己的信里得知的,那晚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叶萧何,当初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呢?”这句话,周日一直想问他,她欠他一句对不起,可他呢,没给自己任何机会。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逃离父母,也可能是想自己出去看看吧。”
电话那头的回答合情合理,周日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质问的立场,那这三年的闷气是生谁的呢。
“不过,这都是可能的原因。我想,我只是害怕面对你吧,冲你发了脾气,还有那个拥抱。”叶萧何不确定周日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其实他想说,他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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