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世间安得双全法,旧日的传奇都做了假

文/四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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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资聪颖的小才女到放荡堕落的女道士，差的只是一个“焚香出户迎潘岳，不羡牵牛织女家”的距离。

从谁苦谁知道的卑微恋师女到迎来送往多少客的豪放女，差的只是一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距离。

她是鱼玄机，最初名为鱼幼薇，唐末有名的才女，在那繁华如梦的长安城一直流传着她的故事，听者或叹息、或怜悯、或恼怒、或佩服。

一千多年前的长安城里，有一个小女娃悄悄降生，她的出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因为她太过平凡。

鱼玄机出生微寒，父亲不过当地一个落魄书生，郁郁不得志，便把所有的心血投入在教育女儿上，鱼玄机自小就接触诗书，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下也成了一个颇有才华的小女童。老实巴交的鱼父对这个女儿很满意，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见鱼玄机名满长安呢，就化作一抔黄土了。

家中失了主心骨，日子越发艰难。鱼母靠着洗衣裳赚点小钱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很清贫。年幼的鱼玄机一心只读圣贤书，任他香烟萦绕的平康里是怎样的欢歌笑语，她都不为所动，天资过人加上后天的勤勉努力，很快，她就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出名了。

2

贫穷清苦的鱼家小屋出了个小才女，这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鱼玄机欣喜她的才华得到了认可，小小年纪的她倒是很沉得住气，不骄不躁，仍旧她手写她诗，直到一个胡子老长、长相平平的男人敲开了她家残破不堪的门。

这个男人正是唐朝赫赫有名的花间词派诗人温庭筠。他在长安城里听说了这鱼玄机的故事，也就慕名而来，想要见见这个小才女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眉清目秀的鱼玄机见着这个举止怪异、其貌不扬的男人很是疑惑，温庭筠见她那一脸的疑惑，当即曝出了自个的名字。

方才还平平静静的鱼玄机不禁惊呼了一声，温飞卿啊，大名鼎鼎的温飞卿！更让她惊喜的是这个男人居然还说要收她为徒，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她兴奋得都要手舞足蹈了。

不过温庭筠收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收的，他以“江边柳”为题要鱼玄机赋诗一首，鱼玄机稍作思索，提笔便写下“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这首《赋得江边柳》让才华横溢的温庭筠非常欣喜，这鱼玄机的才气果然名不虚传。

从此，破败不堪的鱼家小屋多了一个老师傅。温庭筠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所学教给鱼玄机，将他这几十年的所见、所闻尽数告诉那个一心好学的小姑娘。

爱情的种子就在他一言一语教她平平仄仄间萌发了，又在他嘘寒问暖下一天一天生长，鱼玄机也意识到了自己对温庭筠的这种感情不再是师生之情，多了一层男女之情。不过她并没有慌张失措，反而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世人眼中温庭筠其丑无比，可她不介意，虽然他很丑，可他很有才、很温柔，她爱的是他皮囊之下那独一无二的灵魂。

其丑无比的温庭筠并非不通男女之事，不过男子素来迟钝，他发觉鱼玄机对她的不正常感情时已经晚了，她早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恪守师生之道的温庭筠阻止了这种畸形感情继续生长下去，可鱼玄机又是那么的单纯天真，他不忍伤害一个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子，于是他选择了及时抽身离开。他想，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她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仰慕而已。

等到他们分隔两地了，温庭筠写了首《晚坐寄友人》，鱼玄机也给他写了首《冬夜寄温长卿》。

鱼玄机之于温庭筠是学生、是好友，唯独不是恋人，温庭筠之于鱼玄机是年少时的一抹月光，引领着她穿越黑暗走向光明。

3

鱼玄机的一往情深没有引起温庭筠的半点应和，年少的她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苦，这种苦比黄连还要略胜一筹。

不过她还没消沉多久，温庭筠就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名叫李亿，李亿玉树临风，状元之才，在朝中为官，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温庭筠自以为给爱徒介绍了一桩好婚事，殊不知正是这场婚事把鱼玄机推进了深渊。

李亿的才华的确值得一提，还有副好皮相。在他深情款款下，鱼玄机也逐渐对他心动了。李才子的温言细语，李才子的关怀体贴温暖了她本来冰冻已久的心，她的感情从此会有人回应，不会在被扔在冰冷的角落。

于是，她选择了奋不顾身，爱情来了，她不想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错过。尽管李亿已经有了高门妻子，她依旧无怨无悔选择嫁给他，以妾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新婚燕尔也确实甜蜜蜜，她享受和李亿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种感情远比当初对温庭筠那点畸形之恋要深厚的多，可惜李亿也不是她的良人，她又一次爱错了人。

李亿的高门妻子家中显赫，为人泼辣善妒，那个正室夫人对鱼玄机非常愤恨，鱼玄机在各种无理取闹之下弄得身心疲惫，可那人仍旧不依不饶，硬是针对鱼玄机针对的没完没了。那个女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将鱼玄机赶出家门，最好是一纸休书给她。

虽说古时候是“夫为妻纲”，但妻子家中显赫，能在仕途上对李亿有所提携，李亿不敢也不愿意逆着妻子的意思。在他的世界，鱼玄机只是一朵绚丽的花，闲暇时赏之、悦之，可一旦触及到功名利禄、前程仕途，他当然不会让这朵花影响自己。

她为他写过很多诗词，诸如《江陵愁望寄子安》、《隔汉江寄子安》、《寄子安》、《春情寄子安》，她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在路上游玩，见到春日的景色会迫切的想要同他分享，可他一碰上和前程有关的事就可以瞬间变成无情公子。

李亿哄着她说让她暂且先去咸宜观出家，等到一切阻碍消除他便再来接她，对着情深款款的李亿，她又一次选择了相信。不是太傻太天真，只是爱的太认真，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所托非人。

春花秋月，夏收冬藏，她在等待中绝望。她的飞蛾扑火成了一桩笑料，也是那时候她才明白男子的承诺有多可笑。第一次暗恋无疾而终，第二次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却惨淡收场。拭去泪水，她开始了从鱼幼薇向鱼玄机的转变。

4

道馆里檀香袅袅，木鱼声没停没歇。彻底堕落的鱼玄机挂了块牌匾在道馆门口，写着“鱼玄机诗文待教”。

既然得不到有情郎，那就不如及时行乐，好歹也算来过人世一场。要么在平淡中枯萎，要么热烈张扬。

她说“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世上男子何其多，她在这道馆很寂寞，这一次她不要在将所有的感情放在一个人身上了，用情太深只会身心疲惫。

那些慕名而来的男子或是看上她的皮囊、或欣赏她的才气，他们因为不同的目的而来，不怀好意的、放纵行乐的，她都看在眼里，前来寻她的不乏官宦子弟，她深知这些人不会给她名分，可她已经看开了，那就一起放纵沉沦吧。

李亿也来看过她，她还喜欢他，不过他们之间已经变质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她是放荡不羁、豪放轻狂的，他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天差地别。

她有许多客，没一个把她放在心上。

有一回，鱼玄机外出晚归，见到婢女绿翘忙问：“今日有谁来过？”绿翘脸色潮红，言辞闪烁，鱼玄机当时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她急急逼问绿翘，绿翘不肯直言还出言讽刺，或许是触及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底线，她失手打死了婢女。

待到反应过来时，追悔不已。可是绿翘已死，为了活命她偷偷将绿翘埋到了院子里。她以为绿翘一个小小婢女，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正是绿翘之死让她葬送了自己。

有人在院中意外发现了绿翘尸首，当即报关了，京兆尹温璋亲自过问此案。鱼玄机被判斩首。

二十六岁，她在冷冷的北风中向这个薄待她的世界告别。

5

她是大唐一朵灿烂开放的花，绮丽妖艳，引人注目。

当她还是鱼幼薇的时候，她单纯、天真，小心翼翼的喜欢她的老师温庭筠，她不管世人言语，只涂自己高兴。

她碰上了李亿，不在乎名分，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燃烧了自己，感动的也只有自己。

待到幡然醒悟时，她不惧流言蜚语，管他什么人言可畏，她只要活得畅快自在，人生得意须尽欢，她堕落、放荡、沉沦，她笑得妩媚张扬，可内心那点无人可依的痛无人能懂。

她被这个世界辜负，她大胆地选择包袱，哪怕自己会痛、会流血，可那一点点的畅快就足够让她高兴一回。

她在爱情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在人生路上百般不如意，纵然骂名无数，可谁也抹不掉她是大唐才女的盛名，旧日的传奇做不了假，鱼家小屋的鱼姑娘爽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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