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房间

1.

谭听蓝病了。

这场病可谓是旷日持久,久到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生病,或是为何会生病。

休假在家的日子,她一时觉得自己已经康复,一时又会觉得极其脆弱,人闲久了,就是这么矫情。

身体虚弱的人往往能看到些不好的东西。上厕所时,谭听蓝总觉得便池里有双鬼气森森的小眼睛在看着她。谭听蓝告诉刘慕,自家厕所里面,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刘慕笑,这厕所里,除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能有啥?

谭听蓝便不说了。丈夫刘慕是个无神论者,他只信科学,纵使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

刘慕说要出差两天,谭听蓝后脑马上升起一片怒火。这怒火只烧了两秒钟,她又冷静下来。

只是出差而已。奇怪了,谭听蓝想,我原本该是个自立的人,怎么会因为要自己在家呆两天就生气?

2.

谭听蓝八点钟就洗漱完毕,九点不到就躺在床上裹好了被子。她从下午开始就没进半滴水。家里就谭听蓝一个人,她可不想后半夜去厕所和那位大眼瞪小眼。

说起那双眼睛,谭听蓝觉得,那是双小女孩的眼睛。

谭听蓝的工作是小学老师,她极喜欢孩子们的眼神,甚至自己也想要个小女儿。可躲在下水道里的……就算了吧,鬼是娃娃凶,何况那眼神……啧,怨毒得很呢。

其实谭听蓝也是无神论者,要不然自家厕所里有鬼哪还能睡觉?她心里也不怎么信。

3.

醒来时夜色漆黑,窗外的麻雀也还没开始叫,应该不到四点。谭听蓝是被一阵阴风吹醒的。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关了窗户。

谭听蓝在黑暗中裹紧了被子,阴冷却还是顺着缝隙渗透进去,撩拨谭听蓝脆弱的睡眠。

谭听蓝彻底醒了过来,睁眼,居然看见紧闭的卧室门的门缝里泛着幽暗的光。侧耳细听,厨房里传来粘液搅动的声音,还有令谭听蓝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听了很久,她断定,那是高压锅炖食物时的喷气声。这声音平时总是伴随着佳肴的香气,但在静夜里听来,每一声都像喷在谭听蓝心脏上。

有人在厨房。

谭听蓝犹豫了很久。她怕鬼,但她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有鬼,何必找她麻烦?

是贼,一定是贼。既然是贼,主动出击似乎才是好办法。

谭听蓝甚至忘了报警。她拎起卧室里的青花瓷瓶,这是她最喜欢的物件,但若是砸碎它能保自己平安,也值。

打开门,谭听蓝闻到一股臭味。

自家的厨房厕所离得近,两间屋都亮着灯,门口有些水渍。那水渍不同于有时候下水道堵塞流出的水,更像是一个人洗完了澡,不擦干就光着脚走出来留下的水渍。

刚刚在卧室听到的“唧唧”的黏糊的水声大概就和这些水有关。

可是怎么会这样臭?贼怎么会光着脚在屋子里走?

借着厨房的光,谭听蓝仔细看那些水脚印。脚印从厕所走到厨房,拐了个很急的弯,像是根本没打算向别的屋子走。

那脚印本身也怪,步伐极小,更像是小狗的脚印,或是很小的孩子的……

孩子!

谭听蓝浑身的汗毛重新又竖了起来。

自己平日里胡思乱想的那些事,原来是真的?

可是这是她的家!她又不曾做亏心事,凭什么那小鬼赖着不走,还总要吓唬她?

手拿凶器,便起杀心。谭听蓝掂量着手里的瓷瓶,心想这一瓶子从脑后砸下去,一米九的壮汉也能撂倒,你这小鬼也说不定。何况这还是个不占理儿的小鬼,谭听蓝更有十二分的力气砸下去了。

光着脚无声无息地避开那些脚印,想着绕到那家伙身后偷袭,却在刚走进厨房的那一秒,手一滑把瓷瓶摔得粉碎。

厨房的橱柜上,正站着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这么小的婴儿本不该站着的,那孩子却站得比谭听蓝还要稳一些。

一个婴儿半夜站在厨房,这固然奇怪,却不是谭听蓝腿软的原因。

这个婴儿,长得实在是……令人恶心。

它全身的皮肤斑斑驳驳,虽是个婴儿的形状,却完全不显得柔软可爱。仔细一看,它身上的皮肤竟是一块块散碎的皮肉拼接起来,有深有浅、凹凸不平,甚至有些皮肤盖不住的地方,直接露出里面深色的肉来,像是个用破布头攒出的布娃娃。

它的面孔虽然小,却是最吓人的。脸上的皮肤比身上更加支离破碎,小脸蛋一边突出一块,头顶又凹了进去。它没有嘴唇,鼻子下面是黑黑的一条细缝。它的两只眼睛倒是都在,眼仁又大又黑,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了半天,谭听蓝才反应过来,其中一只眼周围的眼皮,竟然是倒着放的!

那“婴儿”竟冲谭听蓝笑了一下,脸上掉下一块碎皮来。

谭听蓝脑中一片空白,腿软的跪在了青花瓷的碎片上,却感觉不到疼。

婴儿见她不动了,转身把高压锅端起来给谭听蓝。它只用一只小手就端起了锅。谭听蓝这才发现,那婴儿只有一条胳膊,另一边只有光秃秃的肩膀。

另一条胳膊呢?

婴儿见谭听蓝不接,把锅放回了橱柜上,手脚并用地打开锅盖,又把锅递给谭听蓝。

“给你吃。”

婴儿说话了,它声音嘶哑,带着粘稠的水声,又似乎有些漏气,语气却是小孩子特有的娇气。

谭听蓝跪坐在地上,看不到锅里装的东西,可她突然间猜到了。

婴儿把锅斜过来给她看里面的东西。

谭听蓝想闭上眼,想尖叫,可是家里没有其他人,她要保持冷静,她不能闭眼。

锅越来越斜,里面的东西顺着汤水流出来。

是一条完整、圆润的婴儿手臂。

“给你吃。”它又说。

安静了片刻,它说:“能帮我捡起来吗?”

谭听蓝试了两次,站不起来,她跪着挪了几步,捡起那条手臂,放到橱柜上。她现在离那婴儿很近,能闻到它身上的恶臭。

婴儿又冲她笑了,随后吐出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妈妈。”

听到这嘶哑的一声妈妈,谭听蓝瞪大了眼睛。她何曾生过孩子?连孕都还没怀过……

不,谭听蓝怀过孕,她脑海里浮现出一条蓝绿花的宽大裙子。她记起她穿那条裙子去学校,记起别的老师帮她代课,记起大家猜测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那条裙子呢?

不,她的孩子呢?

谭听蓝觉得自己几个月来都在做梦。现在梦有些醒了。她是生过孩子的,若不是生孩子,什么病能让她连着休这么久的假呢?

可是孩子呢?谭听蓝费力地回忆着,头痛欲裂,她还忘记了些什么?

那婴儿从橱柜上跳了下来。谭听蓝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那婴儿的小手里正攥着一把刀,很大,是谭听蓝平时用来剁排骨的那一把。

顶灯把它皮肤上的凹凸照得更加明显,它越走越近。

4.

出差回来时,家里的门大开着。刘慕一进门,立马就被抓了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家里的下水道反水,顺着地板漏到了邻居家,邻居找了物业,物业又报了警。

警察打开他家的门,水漫了一屋子,谭听蓝死在厨房里,是自杀,用厨房里最大的那一把刀。

地板上却没有下水道反水本该带上来的秽物,而是几滩破碎、腐烂的婴儿的尸块。

经过调查,警方断定这是一桩明显的故意杀人案。刘慕的妻子于一个月前生下一名女婴,刘慕谭听蓝夫妇因为不满此女婴先天残疾(缺少一条手臂)而将女婴杀害。随后为了掩盖罪证,将女婴尸体切碎用高压锅炖烂,倒入厕所冲走。

半个月后,谭听蓝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自杀身亡。巧的是在同一天,刘慕家的下水道堵塞,婴儿的尸块反了上来,被警方发现。

这个案件虽然真相明显,但因为其特别残忍,被报道后令全城居民骇然。

只是刘慕到死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推着那些半个月前就已被冲走的细嫩的皮肤和骨殖,穿过幽黑的曲折的下水管道,重新回到自己的家的呢?

1

“猴哥,取完西经,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回我的花果山,当我的猴代王。”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指着天。

唐僧勒马停住:“猴子你别乱指,不然上头又告你有造反之意。”

“那又怎样,我孙悟空五百年前闹过,现在照样敢闹,啊!”

只见孙悟空双手抱头,满地打滚。“和尚,这你都念咒,是不是有病啊。”

“我没念啊,有没有搞错,最近你头上这紧箍总是无缘无故自己发作,怪我咯。”唐僧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画面。

这时只见一人影冲过来抱住孙悟空就是一顿爆打:“死弼马温,当年老子的神仙当得舒舒服服,你不好好的在蟠桃园睡觉,跑到蟠桃会来捣乱,害得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被罚下凡间,每日受500飞剑穿心之刑,你丫的……”

孙悟空挣脱出来,抓起沙僧的手臂,一下扔到了十米开外。沙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喃喃细语:“我想回到天宫,跟那些兄弟喝酒……”语气中竟然带着哽咽。

此时孙悟空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慢慢的松开紧握紧箍是双手,放到眼前,看了许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站起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捡起刚刚扔掉的金箍棒,温柔的抚摸着,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忽然感觉金箍棒的光泽没有了大闹天宫时那般耀眼。

“琉璃盏不是普通的器具,难道你没想过为何会碎吗?”孙悟空说道。

“哈哈哈,老沙,当年你可是卷帘大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猪八戒靠着一棵树,口水乱飞。

那边的人还是在喃喃自语。

“好烦,我出去散散心。”孙悟空不知飞向了何方。

唐僧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早已习惯,下马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八戒,为师饿了,给我找吃的去。”

“靠,这本来是那弼马温的事,天准备黑了,你知道俺晚上不干别的。”猪八戒大模大样的道。

“那随你们了,饿死为师,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再回到天庭当神仙。”唐僧翻个身,像睡着说梦话似的。

天慢慢黑了,一抹光从某处探出头,一点一点,像害怕出来。猪八戒坐在树下,深情的看着那一抹光,最后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印在了猪八戒的脸上,泪痕清晰:“还回得去嘛?月仙子。”

2

五百年前。

“月仙子,我乃掌管天河的天蓬元帅,最近经常看到仙子在附近,不知有末将能帮忙的地方嘛?”

“打扰元帅了,我在那月宫上甚是无聊,出来看看风景。”

天蓬拱手道:“那不打扰仙子了。”

“等等,元帅可否陪我一起?”嫦娥落寞道。

“好啊,那就由我带仙子领略下这天河的美景。”

凌霄宝殿,玉皇大帝:“卷帘,我叫你帮我监视嫦娥仙子,情况如何啊?”

“回禀玉帝,近日很多人都看见嫦娥仙子跟天蓬元帅在一起闲逛。”卷帘大将的语气很是谄媚。

听闻此言,玉帝拍案而起:“哼,我都摸不到嫦娥的手,他一小小元帅凭什么,来人,给我叫来这二人。”

“天蓬,你可知罪?”玉帝怒斥道。

“我何罪之有?”在大殿中央,天蓬没有下跪。

“我命你在天河驻守,为何去骚扰嫦娥仙子。”玉帝咄咄逼人。

“我可没有做这地下贱之事,只是有人做了,还在装作好人吧。”

“你……你这厮,别以为天河少了你会如何。”

天蓬气势突然上涨:“哼,做了肮脏龌龊之事还在装好人,月仙子都告诉我了,凭自己大帝权利,欺负一个女子,你不配!”

“你不想当神仙了嘛!”玉帝站起双手撑在桌上大喊道。

“要是做神仙像你这样,那我不当也罢。”说完天蓬温柔的拉起嫦娥的手,转身走出了大殿,脚步坚定。

“你……你,啊!”玉帝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贬你下凡,看你怎么跟嫦娥相会。”

一旁看完全程默不作声的卷帘时刻走到玉帝旁,满脸的奸笑:“天蓬如此侮辱您,不如让他变成一畜生,永世不得为人。”

玉帝因为怒气挤在一起的脸慢慢的松弛开,望向卷帘的眼神满是欣赏,同时内心也对这个小人有了警惕。

天蓬因骚扰嫦娥和侮辱玉帝的罪名,被贬下凡间,投胎时被玉帝指示的鬼官推入畜生道,出生为猪。

3

一路散心的孙悟空忽见一村庄,顿时感觉肚子咕咕叫,便一个跟头落地,变身一道士向村口走去。

村子周边绿树环绕,孙悟空想起了花果山,好像很久没有回去了,等等回去看看猴子猴孙吧。

村口有小孩在玩耍,看见陌生人,一男孩叉腰质问道:“你是谁,从哪来,来我们村干嘛?”

孙悟空双手抱拳,轻微弯腰道:“贫僧云游四海,路过此地,讨点斋饭吃。”

“原来是讨饭的。”男孩有点嗤之以鼻。

孙悟空也不气恼,因为自己变得这一身道袍实在是有点寒酸。旁边一小女孩见状笑了笑,跑进了村子,不久便手捧两个窝窝头回来,递给自己:“诺,给你吃的。”脸上几处泥巴随着笑容荡漾开来。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孙悟空蹲在这些小孩身边,吃着馒头。

之前的男孩一脸骄傲:“这你都不知道吗?我这泥人可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噢,齐天大圣?”孙悟空似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名讳。

“怎么你连齐天大圣都不知道吗?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一个筋斗云啊就是十万八千里……”男孩拿起手里的泥人挥舞,小小的人手上插着一根棍子。

孙悟空顿住了,脑海里仿佛有什么飘过,可是却怎么也抓不住。五百年前自己为了什么大闹天宫?如今怎么踏上了取经之路?

“道长,道长。”小女孩拉了拉脏兮兮的道袍,把孙悟空的思绪拉了回来。“你知道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后来怎么样了嘛?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们都说了他长生不老,怎么会死呢,他好像被人救出来了。”

“是嘛,那他肯定又打回了天宫对不对。”男孩举起泥人朝天一指。

孙悟空脑袋突然疼得要命,馒头已丢跌落在地,双手抱头:“啊……我……我怎么没有打回去呢?”

“道长你怎么了,我问的是孙悟空。”

孙悟空激动的站直了身子,抬头望天,满眼仇视。

忽然,天色异变,顿时乌云四起,恐有压城之势,吓得孩子们哇哇大叫跑回了村子。

孙悟空感觉很熟悉,很多年以前自己就是这样对抗着天庭十万天兵天将。可怎么被一座山压了五百年,出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孙悟空一跃,消失在了天空。

4

“哎,猴哥你回来啦,不知这趟远游,领悟了什么诗词歌赋嘛。”猪八戒躺在了树下,还没睡醒。

“你这死猴子,这都中午了,跑哪里去了,也不说带点吃的回来,饿死为师了。”唐僧起身拂拂袖子。

孙悟空低沉着脸,站着直直的,手持金箍棒入土几分。

“咦,你怎么站着不动,一脸的杀气,过来,让为师为你化解一下怨恨。”唐僧在化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嘲笑与讽刺飘荡在空气里。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声音沙哑。

唐僧砸了砸嘴,“我怎么知道,观音要我救的,你以为我想吗?我没事要去取什么真经,我……”

唐僧停止了说话,因为他已经死了。

凶手正站在旁边,手持的棒子上流淌着鲜血。

“哈哈哈,师傅死了,猴子你真棒,我早就想杀了这个秃驴了。”猪八戒打开行李袋子,“来来来,行李分分,散了吧。”

一股劲风扫过,抬头迎接他的是火红的棒子。

“怎么,你还想敲死俺老猪?”

孙悟空收回棒子,朝天空一跃便消失。

猪八戒看着他的残影,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老沙,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回我的高老庄咯。”

老沙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

沙沙声从身后的树林子里响起,猪八戒猛回头,拿着半边馒头的孙悟空悠闲的走来。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可没你的行李。”

“什么行李,老猪你在干嘛?师傅呢?”

“哈哈哈,猴子你失忆了嘛?还是想确认师傅死没死,真是幽默啊。”

“师傅死了?你他妈在逗我嘛。”

时间略过……

“原来如此,有人变成我的样子杀了秃驴。”

“你是不是惹了哪路神仙,幸好不是变成我这个俊模样。”猪八戒擦了擦口水。

“你们在这里守着师傅,我去地府问问。你可别让我杀到高老庄。”

地府大堂。

“老官,你可曾看见我师傅的魂魄?”孙悟空躺在椅子上。

不远处跪在地上的阎王瑟瑟发抖,不明白这位闹事王怎么有闲心跑来地府玩耍,听闻其问话,语气不寒而栗。“我…我没看见,今天我批阅的死人,没…没有看见唐僧。”

“不会吧,人都已经死了,魂能游荡到哪里去。”

“唐僧有观音关照,谁敢杀他?”阎王抬头瞄了一眼,语气已没有刚才那般慌张。

“不知谁变成俺老孙模样,蹭我不在时打死了他。既然他没来这里,那我再去别处寻寻。”说完,便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阎王终于能够站了起来,这般低头之势,怕是要追溯到五百年前。

“哼!没想到你孙悟空也有今天。来人,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南天门,禀告玉帝。”

孙悟空此时很郁闷,不知哪里半路杀出的妖怪要这样坑自己一把,任务物品没了,无法完成,上头不好交代。

他在空中不知飞向何处,好像哪里都容不下他。

凌霄宝殿。

“玉帝,情况就是如此,那孙猴子似乎已经造反了。”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个瑟瑟发抖的阎王。

玉帝眉毛快挤到一起了,观音见状,言语激动:“玉帝,此猴怕是压制不住了,尽早解决掉他吧。”

“是啊,借此机会,出上百万天兵天将,让这个后患消失于天地。”托塔李天王心里想着,五百年前的耻辱今日势必要还回去。

鲤鱼精年年第一次遇到那只腹黑的大坏鸟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那时,年年刚刚结束她的第三千两百五十六次跳龙门,不出意料的,她失败了。

就在她摇摇尾巴,准备进行第三千两百五十七次的时候,她在岸边发现了一只死鸟。

要知道,对于一条鱼来说,龙门常见,死鸟不常见。

所以,年年同志根本按耐不住凑热闹的心,一甩尾巴化成人形跳上了岸。

你别说,这鸟还挺漂亮的,瞧这泛着光泽的皮毛,她忍不住手摸了上去。

不知道这一下摸到了哪里,刚还如死尸一般的青鸟突然刚腿一抽,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睁开了。

这可把年年吓了一跳。

“鸟”在乌龟爷爷给她列的危险名单上排名第一,据说吃鱼吃的可凶了。

“别……别吃我。”年幼的鲤鱼精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后退,一边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畏惧的对象——那只青鸟鄙视的看了年年一眼,呼啦两下翅膀,化为俊美的青年。

“这么害怕,刚刚还用手摸我。”青年一伸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扇子“呼啦呼啦”的扇起风来。

看到青年没有吃她的意思,年年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往水里跳。

不防脚都沾着水了,后颈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了个正着。

“别急着走啊,小鲤鱼,我就这么吓人吗?”

青年收起扇子,歪着脑袋看她。

年年的脸憋得通红,心里骂着一刻钟前的自己。叫你好奇,叫你上岸,这下回不去了吧。

“你不能吃我,”少女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其实我是一条龙。”

“哦?”青年眯了眼在笑,“你不是鲤鱼精吗?”

“你懂什么?龙小时候样子和鲤鱼可像了,我就是一条没长大的龙。”

不得不说,水灵灵的少女撅了嘴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可爱极了。青年不由得心神一动,放开了她。

“你说你是龙,那你怕我作甚?不准跑了,我又吃不了你,我只食练实。”

年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变成人形后一袭红衣的青年,嘟哝道:

“人家凤凰才只吃练实,你也是凤凰吗?”

青年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道:

“你可以叫我秦九。”

化成人形的秦九仙气飘飘,俊逸非凡。“真”颜控年年马上选择性忘记了他的本体是只可怕的鸟(对于鱼来说)。

“你说你是条龙,那你怎么还来跳龙门?”秦九指了指身后高耸入云的龙门。

年年有些垂头丧气,她是一条失忆鱼,前不久才被住在大海边上的乌龟爷爷捡到。

从外形上看,她也确实是鲤鱼,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该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乌龟爷爷说她这是什么“自我认知障碍”,是一种极为严重的心理疾病。给了她两种解决方法,一是从心理上解决问题,每天去他那里做心理辅导,二是从生理上解决,试一下跳龙门,万一跳过去了,她就是一条真龙了。

看她情绪有些低迷,秦九反而不追问了,抚扇一笑:

“跃不过龙门可能是因为你历练不够,我见过许多鱼一开始无论怎么样都跃不过去,可是去岸上历练一番后,都变成了优秀的龙。”、

年年一听,好像找到了病症的原因,“真的吗?我去人间历练就能变成龙了?”

假的!这怎么可能?龙门设在这里三千万年,从来没有鱼能跃过龙门。秦九心里腹诽,面上却微笑着点头。

“真的,我正好去凡间寻人,你可愿同我一道?我对凡间甚是了解,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年年一想,自己对凡间也不了解,这只鸟自醒来也没有表现出要吃她的意思,反而用心的指导她,说不定是只好鸟呢!她心里偷偷地想。

一进入人类的地界,秦九就悠闲自在地把她带到了一间酒楼。

“这,是人间最神奇的地方,人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可以在这里听到。”

“果真?”年年狐疑道。

“真的,若是你会唱个小曲就更好了。”秦九的眼皮子狡黠地撩了撩。

等年年终于了解到这句话意思的时候,她在后厨刷碗。

因为秦九这个混蛋,根本没有钱。

从一开始,秦九打得就是把年年留在这里抵债的主意。和计划有区别的是,年年居然不会唱曲儿,所以秦九把她留在这里刷碗。

年年恨得牙根痒痒,她这回算是知道了,秦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他是全天底下心眼最坏、最毒的鸟。

刷完三百只碗,年年发现自己作为水生动物,手都泡起了褶子。

她顺着秦九留下的气息,绕了几条巷子,转到比之前那条街更繁华的地方。

此时已经夜华初上,可与别的地方的冷清不同,这里很繁华,一点都没有夜里萧条的气氛。

漂亮妩媚的姑娘来来往往,楼里传来娇笑声和劝酒声,还有依稀的琴曲歌舞。

年年模模糊糊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白天刷碗听了许多凡间的事情。

就跟秦九说的一样,酒楼真的是了解凡间的好地方,各种信息集汇,非常适合年年这种初入凡尘的年轻妖精。

眼前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年年也多少清楚一些。

哼,气死她了,把她丢在酒楼刷碗,自己来这种地方逍遥快活。

突然,秦九如鬼魅般出现在年年身后,惊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小傻鱼?”秦九伸手狠狠地弹她脑壳。

“带你去见个人。”

“见、见什么人?”鲤鱼精年年有些底气不足,刚刚还在心里抱怨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叫她心里虚虚的。

“你不会以为我进去风流吧?”秦九的脸上续了满满的笑意,“带你去见个前辈。”

年年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紧紧跟着秦九上三楼。客人们有个别瞥见他们上三楼的,露出了惊疑的神色。三楼自开楼来从未对客人开放过,如今秦九和年年算得上三楼第一批客人。

对于这些人,秦九完全不在意,他本是见惯了别人仰望他的人,自然习惯成为视线的聚焦点。

三楼走到最深处,只有一个房间。

年年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秦九一脚踹开了门。

房间很大,摆设无一不精致,就是精致的过了头,以致雕花大床上躺着的人掀起床幔挑眉向外看的时候,年年本来就不大好使的大脑瞬间当机。

他真的美极了,飞扬的眉尾收束,仿佛书画大家精心描绘出来的传世佳作。眼睛像长了钩子,瞧着黑白分明,细看却似是藏着暧昧的情愫。

然而,美人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

“秦九,你要是不给个打扰我睡觉的理由,可别想轻松了事。”

男……男人!

年年细细打量,确实是个男子,而且瞧着还是个俊美的男人。这一开口,刚刚举手投足带着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也没了。

“他是春神嬴稷,春天,万物交配的季节,你懂得。”秦九低声道。

年年满脸黑线……

年年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秦九是在向嬴稷打听一个女人。

这个人和秦九什么关系呢?年年很疑惑。

秦九原来是到凡间寻人,找到了就会回他该去的地方吧。这么一想,年年有点失落,她并不知晓自己这种心理算什么。

“那就这样吧,我会叫手下帮你留意着。倒是这条小鱼哪里来的?许久不见,你还养上小宠物了。”撇开嬴稷漂亮得外表不谈,他本人是个八卦达人,仙界报业八成在他旗下。

“不是我养的,捡到而已,带出来玩玩。”秦九回头看年年低着头玩手,问道:“无聊了吗?”

“没有,你找的这个人,是谁啊?”年年憋不住,问了出来。

秦九沉下脸色:“这和你没有关系。”

年年觉得自己好像害了病,脸上憋得通红,眼睛也热热的,连带着心也痛痛的,不怎么正常。

“哦。”她转头推开门出去。

“你不去追?”嬴稷凑到秦九边上。

他嫌恶地瞅了嬴稷一眼,移开了距离:“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我不想让她参与。”

“何必呢。”嬴稷噙着笑容,反正事不关己,“如果我没看错,她也不是一般的妖精吧。”

这回秦九没说话,深深地看了嬴稷一眼。

这下换嬴稷愣了,他和秦九相交至少上千年,几乎是光着屁股玩大的发小。秦九这意思,他最清楚不过了,这是叫他闭嘴呢。

看来这姑娘,在秦九心里还真是不一般。也罢,千岁的老铁树,如今倒是一夕之间开了花。

秦九最后是在青楼的屋顶找到的年年。

她小小的一只,几乎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小团子。

“我最近有事,你先在嬴稷这里住一阵,熟悉熟悉人间的环境。”

听到秦九要把自己留下,年年咬咬唇,“那你还回来吗?”

秦九没想到她问这个,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感情这丫头跟他闹脾气,是以为自己找到人要走啊。

“当然回来了,不是说过要带你游历人间嘛。”秦九摇摇头,笑道:“好好跟着嬴稷,他的原型是天地万年孕育一条的赢鱼,又修炼多年,多和他学学总没错。”

原来,他不是不要她了嘛。等年年回过神来,她已经咧了嘴,笑半天了。

发现秦九要看向她,年年迅速收回笑容,屁股对着秦九。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可别多想。”

秦九没有去挑破少女的心思,只是包容地笑笑。

嬴稷搜集信息的速度飞快,如今已是初春,人间万物皆是在他掌管之下。

秦九更是一拿到消息,便立刻动身。他要找的那个人非常狡猾,如果不快点抓住,等她警觉起来就不好了。

嬴稷的花楼说起来并不能完全算妓馆,只能算是个供达官贵人宴饮放松的地方,姑娘们正正经经的弹琴、唱曲,也算是风雅地方。

如今正逢初春,嬴稷又是春神,花楼的花开的更是格外好,花团锦簇的似是要比个高下。

年年就站在三楼看院子里的花,嬴稷缓步走过来,也不知是花更娇艳,还是少女更夺目。

“秦九身边很少跟人,小丫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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