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子
最近老太太总念叨着要回家,我半夜醒来发现她直直坐在我床边,吓得我一身冷汗,把我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塞进洗衣机里,回家就闻到烧焦了的牛排味……
本来就混乱的生活现在更加混乱了,所以我决定送她回国。
一大早起来我就给她定机票,没想到国际航班这样紧,最早的一班也是三天以后了。可我一分钟都忍不了,所以吃过早餐我把姥姥送去了机场,我告诉她要送她回国了,她开心地直拍手,坐在车里说着一大堆中国人的名字,一路上我都加足了油门,生怕自己会后悔。
机场的人声鼎沸淹没了我的小情绪,也将姥姥最后的唠叨生生打断,我的世界终于清净了,打电话通知了某人把她老妈送走之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想过警察会把她送回来,可当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找人消息发出时,我还是懵了。懦弱如我,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如果这时候我承认了,舆论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以后的生活就精彩了。不过幸好,她回去了,与我无关了。
我叫钟离,十五岁来到亚特兰大,没有完整的家庭,我的人生里,没有爸爸这个概念,我妈妈是个女强人,但她不爱我,她现在有一个美国老公,那是一个丑陋又残暴的男人。
我从小被姥姥养大,钟是姥姥的姓,离应该是我爸妈在我一岁时离婚了吧。
从我记事起,就常常被关在家里,哭哑了嗓子,哭累了就随便趴哪睡着了,醒来继续哭,然后再把床上的枕头被子拉到地上踩。
姥姥是老师,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没时间管我,中午回家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一边骂我,一边收拾,然后再做饭,下午快两点又锁门走了。
周末她就在家洗衣服,洗被我踩脏了的床单,一句话都不说。
有一天她从学校带回来一只小猫,说是学生送的,给我解闷。黄色的小猫,奶声奶气地叫着,我把它抱在怀里,手死死掐着它脖子,没一会,小猫就断气了。我哭着对姥姥说,小猫死了,姥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后来我才明白,那个眼神里,有无奈,还有惊恐。
很快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第一次见到了我妈,很高挑的身材,浓妆艳抹,黑色风衣盖不住她的风情。对,就是风情,神情却是淡漠的,我狠狠地吸着鼻涕,躲在姥姥身后,她没有多留,只是放下一笔钱,甚至没抱抱我,让我喊她一声妈妈。
我跟着奶奶到了学校,认识了许多跟我一样大,还冒着鼻涕泡儿的小孩,我们的老师是一个跟我妈年龄差不多的阿姨,笑起来甜甜的,眼角堆积着鱼尾纹,穿着保守的衬衫,看不到跟我妈一样的波涛汹涌。那时候多希望她是我妈妈。
她是姥姥的学生,所以对我颇为照顾,顺理成章,我成了这群小孩子的小班长。她儿子肖杨也在我们班里,没让他当班长还跟我生了好几天气呢!从此,我成了肖阿姨家的常客,老过去蹭饭,最喜欢她做的饺子,我可以吃一大盘,惹得肖杨每次说我是猪,我也不反驳,只是悄悄撕了他的作业。
我居然也像模像样做起了好学生。好好学习,就可以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在那里,我没有不堪的童年,没有人说我是野孩子。这里,除了肖阿姨,没什么可留恋的。
大概是小学课程太过简单,我连跳两级,十岁念完了小学,并在联考中拿下全市第一。除此之外,我还学习舞蹈、古筝,这些课程将周末塞得满满的,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别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也渐渐地,能够从姥姥脸上看到笑容。
夏天很热,我又怕蚊子,那时候电风扇、空调还没普及,我写作业,姥姥就在一旁扇扇子。晚上睡一觉醒来,姥姥就坐在我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手里摇着扇子。
我又看到我妈了,时隔四年,我从小丫头长到了到姥姥肩膀那。这个女人还是当年的样子,或者更精致了,依旧是红唇欲滴,眼角不甚看得到皱纹。这次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微微有点发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的金戒指晃得我眼睛疼,应该是她新晋的丈夫吧。
她说要带我去上海读书,那里条件更好。姥姥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卧室,我也跟着进去,看见姥姥眼睛红红的,抱着我开始哭。
姥姥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姥爷在文革时期就被害了,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家境都不错。姥爷念书多,带着姥姥也识文断字,后来还念了师范学校。姥爷去世时还很年轻,只留下我妈一个孩子。
我妈生得好看,却不好好念书,十七八岁跟镇上一男的厮混,有了我,两个人结婚了。在我妈生养我的一年里,那个男人又有了新欢,我妈果断跟他离婚,然后把我扔给姥姥去了上海。
最后姥姥答应我妈带走我,但前提是也带上她。我妈居然答应了,姥姥放弃了她的工作,锁上门,一起到了上海。
上海的确跟小城市不一样,灯火辉煌,行人步履匆匆,在这里,没人关心你的故事。
我被安排到一家私立中学读书,想来倒也是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虽然我妈还是经常不在家,在家也是跟那个中年男人吵架。姥姥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是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古筝考了八级,舞蹈却没再学。
承蒙我妈的基因,我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了少女的姿态,眉眼间媚态流转。虽然平时在学校已经很低调了,老老实实读书,稳坐年级第一,可还是有人找我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一群女生堵住,为首的那个女生说我勾引了她的男朋友。我不敢说话,没想到沉默却引起了她们的愤怒,一把水果刀扎进我的小腹,然后她们就跑了。
我被路过的人送到医院。失血过多,我的免疫力变得很弱,经常感冒生病。索性就不再去学校,在家里读完了初三和高一的课本。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妈生意失败,还惹上官司,那男人卷了家里存款一走了之,留给我们一个烂摊子。几天时间,姥姥头发全白了,我妈也不再光彩照人,天天有人上门要债。姥姥说,我回去卖了房子,咱出国吧。
我看到我妈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我跟姥姥回老家卖了房子,我妈办签证。不久,我们就毫无眷恋离开了上海。
在亚特兰大我读了当地的学校,我妈用剩下的钱又做起了生意。很快,她又跟一个美国男人在一起了,又老又丑,还脾气不好。在家经常色眯眯地看着我。
有段时间我妈出差了,他每天晚上来敲我卧室的门。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他用什么工具打开了我卧室门,当时我正熟睡,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压在我身上了,我刚想出声,嘴里就被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粗暴地扒光我的衣服,开始蹂躏,当身下的剧痛袭来,我差点昏死过去。
我被他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姥姥见我迟迟不起床便进去看我。看见一片狼藉的床,她就像疯了一样冲出去,随后就听到了姥姥绝望的哭声和那老男人骂人的声音。
我妈回来之前,我已经搬出去了,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再也没回去过。
我没日没夜地读书,看书累了,我便弹古筝,只是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每次只能弹一小会。
最爱的曲子是《江南调》,拼命想忘记那天晚上的屈辱。三年我修完了所有的课程,进入报社实习,遇到了华裔男孩阿荣,他用中文叫我阿离,带我吃中餐,让我找回了一点点的温暖。
下班回家,看到公寓门口站着我妈跟我姥姥,姥姥神情呆滞,四年了,我竟从没回去看过她。我妈说让我照顾一段时间姥姥,她很忙,然后就走了。
我把姥姥带回公寓,阿荣回来后看到家里多了个老人,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
姥姥来这边之后就很少出去,语言也不通,她不愿意学。
有时候我跟阿荣用英语交流她就会粗暴地打断,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们身边。有时我们正在接吻,她也不回避。直到有一次我跟阿荣正在缠绵,姥姥推开卧室门就进来了,直勾勾看着我们。阿荣彻底爆发了,他跟我吵架,不回家,最后留下一句分手吧,彻底离开。
我也莫名烦躁,开始不停地抽烟,有时候一天两包,甚至一怒之下砸了那把陪我多年的古筝。琴弦断开,哀鸣阵阵,心却渐渐麻木了。
晚上下班就去泡吧,跟各种各样的男人厮混。有时候还带回家去,人来人往的街道,我却孤独得像条狗,夕阳撒在教堂上,祈祷声不断传出,很想很想看看幸福的样子。
工作上也出了问题,报社安排的采访任务对象居然是我妈的男人,于是我落荒而逃,被炒了。漫无目的重新找工作,回家还要面对一个神经质的老太太。只能狠心把她送走了,正好,她念叨着要回国。
……
今晚是除夕夜了吧,国内应该是举国欢庆,阖家团圆的日子。
老太太回去也一年多了,正想着呢,电话响了,接起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阿离,过年了,姥姥想你。”
我定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去看姥姥。出了首都机场,听见有人叫我,眉眼有点熟悉,中年妇人笑得安然,我认出是当年的班主任,这一年,是她在照顾姥姥。她身旁是长身玉立的男孩子,一笑晴空万里。
“阿离,我们一起吃饺子吧!”
姥姥对不起,终究,我们母女欠你一个完满人生!
楔子
郭林站在阴影里透过窗子看见一个女孩坐在一个男孩的怀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是沈佳妮第几次在他表白之后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他以为这次沈佳妮和从前一样,玩够了就会回来。
1
郭林太喜欢沈佳妮了,喜欢沈佳妮全校都知道,除了沈佳妮自己不知道。
郭林单身了八年。陪了沈佳妮八年。
从第一次遇见沈佳妮,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就连复读的一年高四郭林都陪着沈佳妮。降了40分报考了沈佳妮的大学。
沈佳妮从来不缺爱,追求沈佳妮的人大抵能排成一个连。沈佳妮最出名的怕是那又长又直的头发以及一双细溜的大长腿。
每当郭林每次鼓起勇气要给沈佳妮表白完,沈佳妮都会立马和别人在一起。郭林跑到小树林,他不会抽烟,点了无数根烟,放到嘴边,又都掐灭了。
全校都看得出自己喜欢沈佳妮,沈佳妮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捅破那层关系。沈佳妮的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唯一不变的是郭林依旧陪在她身边。有时候沈佳妮的男朋友质问起来沈佳妮,沈佳妮都会解释郭林是她最好的朋友。郭林也每次都会拍着胸保证说:放心,我喜欢全世界都不会喜欢她的。
大四的那年冬至,天气格外的冷,郭林跑到自习室去备考研究生,手机搁在宿舍,错过了沈佳妮和张泽的第一次相遇,成为了他后悔了半辈子的事情。
沈佳妮在电影院兼职。头有些发晕一回头便和张泽撞了满怀,拿着一筐眼镜被张泽一撞散落了一地。张泽可不是学校里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帮着沈佳妮就收拾了,有意的手背时不时轻轻擦过沈佳妮的手。
张泽候在电影院的门口,一直等到沈佳妮下班,道歉要请沈佳妮吃饭。张泽看沈佳妮脸色不好,饭没吃成,直接二话不说把沈佳妮拉上车把人送医院去了。
张泽每天等沈佳妮下班把沈佳妮送回学校。一来二回的便熟络了起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坐上了火箭飞速发展。沈佳妮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心里早已坦然接受。
郭林有天出去给沈佳妮带了礼物,回来时才发现那晚沈佳妮根本没回宿舍。室友也不知道沈佳妮去了哪里,郭林给沈佳妮打十多个电话未接通。
正巧,郭林在这个快餐店看到了沈佳妮。
郭林遥遥的看见男生的一只手搂着沈佳妮,放在她胸旁,另一只手隐晦的从沈佳妮的大腿摸了进去。沈佳妮没有反抗,反而靠的更紧了。沈佳妮就像换了一个人,她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短发,红唇,低胸衬衣,超短裙,高跟鞋,坐那男生腿上,笑的格外妩媚。
他守护了沈佳妮这么久。郭林把手机揣进兜里,冲了进去,一把把沈佳妮拉了起来。大喊道:“你疯了,你是谁你就和他这样?”
沈佳妮当即扇了郭林一巴掌。
“你有病?你谁呀你。管得着我吗?”沈佳妮质问着郭林。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郭林反驳。
“你他妈说谁不是好东西?”张泽一拳打在了郭林的脸上。
“你呢?打我主意打了这么久?当谁不知道一样,你想想你自己,当初说喜欢全世界都不会喜欢我,呵呵。你看看自己的行为吧,像个小丑。”沈佳妮把水泼在郭林的脸上,拉着张泽就走。
郭林把脸上的水捋掉,他觉得沈佳妮真不是个东西,觉得自己更是一个王八蛋。沈佳妮说的没错,自己不是沈佳妮的谁,干嘛要参与她的生活。
郭林换了手机号,没有再备考研究生,而是去了北漂。当年为了沈佳妮一本分数上了烂二本,现在又没考上研究生,简历人家都不屑于看。租住在北京底下三层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里。
2
“郭林,你又在偷偷看她的动态。”一个清丽的姑娘凑过来,手指戳了戳郭林的手机屏幕。“被我发现了,你输了输了。”
女孩叫猫猫,是个模特,租住在郭林的旁边。郭林无奈的熄了手机屏幕,举手投降着看她道:“我就点开了一下,你看我关掉了。说吧,什么条件?”
“都过去了,真没意思,人家都不要你,你还整天惦记个什么劲。”猫猫拆开瓶酸奶,叼着吸管,翻翻白眼默然道:“明早我想喝豆浆,你给我买,不加糖的那种。”
这小丫头,居然爱喝不加糖的豆浆,那有什么好喝的,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郭林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搭着牛仔,拎着宽大的行李箱,踩着帆布鞋走着淌脏水的地下室,有着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精气神。她看见郭林,动作有些夸张的向郭林挥手:“嘿,我是猫猫。这里的新住户。”
北京都贵的死去活来六七个平方,公用的卫生间没有浴室。一个月六七百,地下室人流量很大,每天都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这里是地狱,是绝望的。连大男人都忍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女孩子了。
可猫猫偏偏却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她每天回来的很晚。她总会带回来一些宵夜给郭林,自己反而不吃说要保持身材。
猫猫喜闹,平时没什么事就会过来找郭林,嘴巴闲不住,一些平淡无奇的琐事也能被她讲出花来。
猫猫知道郭林和沈佳妮的事情之后,一下跳到桌子上,不屑地说:“那种女生有什么好喜欢的啊,她就是想吊着你。”
猫猫信誓旦旦的保证要让郭林忘记沈佳妮。之后,郭林和猫猫就有了一个约定,郭林以后不能关注任何和沈佳妮有关的消息,违反一次,就要答应猫猫一个条件。
遇见猫猫之后,郭林终于一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往日阴翳。
猫猫过生日那天,下了雪。她带回来个大蛋糕,请大家去聚一聚。郭林笑她有什么好聚的,大家不过都是点头之交。猫猫细心的收拾好桌子,扬起头很认真的说:“才不呢,那是因为都不熟。正好,这次大家可以一起玩啊。”
猫猫想让郭林买两瓶酒回来,她生日郭林不想扰了猫猫的兴致,无奈的摇摇头随了她意出去了。
等郭林随手挑两瓶酒回来时,正巧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猫猫抱起来要亲猫猫,猫猫一支拖鞋已经滑掉在了地上,她死命打着那个男人,绝望的大声呼叫。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在调笑起哄着,没有人上去阻拦。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郭林面色当时就变了,他大步向前,跨过人群,向着猫猫走去,一把轮起手上的啤酒瓶直接砸在那男人的身后,破碎的玻璃炸裂了一屋子,瓶子里的酒四处溅起。
人们尖叫声,指责声四面而起,场面一度混乱不堪。猫猫在混乱中整理好自己,穿上帆布鞋,郭林拉住猫猫胳膊就跑,猫猫的胳膊很细很细,但却很柔软,郭林心头微微一颤,他要带她离开这里!两个人疯了一样的冲出地下室,没有目的的开始狂奔,最终气喘吁吁的停在天桥底下。
“后悔吗?”郭林松开猫猫给她穿好衣服皱着眉问她,“不是你的圈子,干嘛要强融。现在好了,受委屈了吧。”
猫猫看着郭林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的抱住郭林嚎啕大哭:“郭林,我真的受够了!环境我都可以接受,哪怕没有阳光,哪怕整日和虫蚁为伍,我都可以忍的!可是我受不了所有人的冷漠,这么下去会把我逼疯的!我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
一直顽强的猫猫褪去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把所有的脆弱赤裸裸的展现在郭林面前,郭林心中的那根弦似乎在那一瞬间断裂了。
“别哭了,别哭了。”郭林心头一紧,他不太会哄女孩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抱住自己浑身发抖格外恐惧的猫猫。
“其实……我本来一点都不难的,一点儿不想哭。”猫猫的肩膀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你一安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郭林怔住,渐渐隆起身子,回身圈住她。右手轻轻搭在猫猫柔顺的头发上,在她耳边一边有一边的重复:没事的,有我在。
从那天起,猫猫再也不睡懒觉了,把郭林拉起来,每天十公里跑步。猫猫把最喜欢的帆布全都扔掉了,白天踩高跟鞋疼的呲牙咧嘴,嗷嗷直叫,也绝不换上平底鞋,晚上在淌着脏水的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模特步。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郭林比谁都坚定的相信猫猫能够出名。
幸运的是猫猫那天出门吃馄饨帮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设计师付了一份馄饨钱,女设计师觉得猫猫很有灵气,就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签下了她。
3
猫猫有钱了,硬生生的把郭林从脏乱的地下室里拖了出来。租了一个环境稍微好点却只有三十平米的小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郭林早就被北京打磨掉了一切张扬和锐气,听了无数遍的拒绝让郭林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这半生活得很失败,到头来也只是混吃等死。
猫猫一巴掌打在郭林腰上。郭林有腰伤,以前的时候载沈佳妮刹车不灵了没刹住,车翻的时候郭林一心想护着后座的沈佳妮,身体歪曲着向后倾,腰撞到了自行车的把儿,之后就有了腰伤。
郭林一下就醒了,猫猫问他:你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是啊,生活它还可以重来,不能让猫猫一直养着自己。
郭林一狠心白天天天跑到附近的大学自习室的重新开始备考硕士,晚上找了个夜班,工资低廉。他把所有的工资都用来买蔬菜水果,猫猫为了保持身材不吃晚饭,中午回来学着营养菜谱给猫猫做饭。郭林底子不差,考上了重点大学的硕士,两个人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郭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吉他回来,晚上弹给猫猫听,猫猫听着听着睡着了。郭林的手机突然亮了,一条短信,来自未知的号码,郭林手一抖,手机滑到床上。
是沈佳妮的,很早的时候把沈佳妮的电话删掉了,虽然没有备注,但有些号码已经熟稔了千万次,哪怕闭上眼睛也可以倒背如流。
郭林,我们见一面吧。
“你去吧。”猫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头轻轻抵在郭林的肩上。天知道她此时的心有多难受,可是她不能说,因为她不能让郭林为难。
“猫猫。”郭林心头苦涩,回头看着月光下清冷的猫猫。一贯吵闹的她竟然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猫猫抱住郭林,声音有些嘶哑,“郭林,我不想你去。”
郭林将沈佳妮的名字拉黑了,他转身,伸出右手之间抚摸着猫猫的头发,浑厚的男音说:“不去不去。我不会去她。”这句话郭林像是说给猫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猫猫死死的咬住下唇,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松开郭林,将被子一拉,躲进被窝里。
郭林揉了揉鼻子,自己这是被一个小丫头骗子表白了?
郭林将手机扔在一旁,要拉起被子,猫猫死死的拉住被子,郭林就压在猫猫的身上,猫猫使劲推他,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大叫道:“郭林,你重死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真的是……”郭林轻轻把猫猫的头发拢回耳后,看着猫猫的眼睛,猫猫有些含羞别过头去,郭林扣住猫猫的下巴,逼迫猫猫和自己对视。很郑重的和她说,“表白的话还是交给我来说吧。我喜欢你。”
猫猫的眸中刹那间绽出星辉,抬手,勾住郭林的脖子,扑上去亲了一口,郭林忍不住挠她,猫猫在郭林怀中逗得直笑。
第二天早上醒来,郭林在疲倦的猫猫的脸上亲了口。去了大学,把刚刚拍的猫猫的睡颜发了朋友圈,也学钱钟书先生文艺了一把,在遇到她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她之后我没想过要和别人结婚。
4
沈佳妮来了。
大抵是因为这条朋友圈暴露了郭林的地址,郭林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遇见了一年半没见的,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沈佳妮蹲在他们教学楼门口。沈佳妮瘦了,模样也变了。
但是有些人不管他们怎么变,在人群中我们也可以一眼认出来。
“你来干嘛。”郭林做出不欢迎的姿态,冷漠的看着沈佳妮。
“我妈病了,她想见你。”沈佳妮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郭林的眼睛。郭林最爱的就是她这双眼睛了,沈佳妮一撒娇,郭林就束手无策。
郭林去过沈佳妮的家很多次,她妈每一次都热情的招待这郭林。沈佳妮她妈是真的对郭林好,简直把郭林当自个儿的亲儿子。
郭林想起来那座小城里时光静好的女子,沉默了许久,向辅导员请了两天假,就定了晚上的绿皮火车和沈佳妮回了小城。
沈佳妮的母亲想见他,他就是回去看下沈佳妮的母亲。郭林觉得没什么,又不想叫猫猫多想,只给猫猫留了条消息:晚上不回去了。
猫猫很快就回复了:好。
郭林不在,三十平米的房子也显得空空的。猫猫晚上有些睡不踏实,便起了身,穿着郭林的衬衣踩着夹板蹲在门口,抬头看着这个庞大的,孤独的,冷漠的城市。
想着郭林去了哪里,会不会想她。
她朋友们都说,一个男人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子,态度会变化很大,有珍惜,有丢弃,也有不屑一顾。
猫猫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十字路口,等着郭林的审判。
等郭林和沈佳妮回了小城,才知道自己被沈佳妮骗了,沈佳妮她妈好好的在家,甚至有闲情逸致的浇花。沈佳妮她妈一见郭林来了,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说要出去买菜,给郭林做饭吃。
只剩了郭林和沈佳妮两个人,郭林瞪了眼沈佳妮,转身就走。沈佳妮死命拉住他,一把拽下来他手机:“郭林,我求你了,你别走。”
“沈佳妮,我真是这么多年被你算计的死死地。”郭林拒绝道。
“最后一次了,郭林,你不是喜欢我八年吗?我给你,我全都给你!”沈佳妮把外套脱掉,只剩了件背心,攀住郭林,要亲他。
郭林想起猫猫,觉得沈佳妮和猫猫真是不能比。
郭林把沈佳妮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连眼神都不想吝啬给她,拎起包决绝地往门外走,“沈佳妮我们早就清了。”
也许一开始他是忘不了沈佳妮的,喜欢了八年,怎么会说忘就忘,可在后来那段漫长的岁月里,猫猫早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我和张泽玩完了!他骗我!他骗我!我恨他!我要杀了他!”沈佳妮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就往门口冲。
郭林心头一跳,堵住门口不让她出去,抢下沈佳妮手中的刀丢在桌子上,把沈佳妮扔在沙发上,让沈佳妮把衣服穿上,自己坐在另一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他早就觉得张泽并非良善。
沈佳妮慢慢开口说道。
张泽和沈佳妮在一起了一年,起初沈佳妮以为张泽只是爱和别的女生暧昧,后来发现张泽有近十个备胎。可悲的发现在别人眼里自己竟然也是张泽的备胎,张泽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她沈佳妮的半辈子活到狗肚里去了,居然当了回备胎!
张泽列表里只有一个人特殊,是张泽的特别关心。
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找到张泽摊牌的时候,张泽正和一个女孩亲亲我我,还不知廉耻的问沈佳妮要不要一起。
沈佳妮气不过,假装服了软。之后把张泽和各个女生的聊天记录以开房的数据图片全部发给了张泽特别关心的女生。
沈佳妮和张泽正式分手。
1.第一日
我的房间里囚禁了一个女孩。
可我对于这个女孩毫无记忆,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如果我今天从医院回来后,没有鬼使神差打开隔间的门,是不是就能当她永远没有出现过?
她月白色的裙子上沾染着斑驳血迹,白皙光洁的脚踝上被绑着生锈的锁链,另一头连接着封闭窗户上的铁栏杆。
她看向我的目光闪烁而悲戚,她抿着苍白的唇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脆弱,却始终无法掩饰那满脸的泪痕。
我不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问:“你是谁?”
她起先抬头讶异地看我,继而抱起肮脏的毯子慢慢缩回墙角,口中低声呢喃着话语。我不得不弯下身,才能在隔壁嘈杂的装修声、空调嗡嗡的制冷声中听到她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
2.第二日
朋友来拜访的时候,我正站在阳台照顾那株奄奄一息的向日葵。
“伤得不重吧?”他盯着我头上尚未拆开的纱布。
我摇摇头,比起这伤还有让我更烦心的事,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隔壁装修的声音又开始了。
“有日子不见,就听说你下楼摔到头进了医院,于是过来看看。”朋友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你的平衡细胞有待加强了呀——好歹大学那会儿还是我们篮球部的运动型男呢。”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本命年吧。”
他一路跟我走到阳台,继续折腾那株快要死去的向日葵。朋友站在我背后伸头瞧着,很是感慨,“你还在养这些花花草草呢?”
“咄!”清脆的敲击从空旷的里屋传来,紧接着一串窸窣拖拽声音,仿佛老鼠跑过地板。我的神经瞬间绷得死紧,一再提醒自己那隔间十分隐蔽,就算刻意寻找也不会被发现。
朋友似乎没听到,还在问我:“不过你之前养的绿萝呢?怎么一盆都不见了?”
我说:“扔掉了,搬家不方便。”说着我迈开步子,打算把他从这里带出去。
朋友却没有动,他转头看我的眼睛,“徐扬,你……真的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我这会儿的脸色肯定惨白到可怕,于是我低下头,盯着阳台旁边洗衣机上的报纸,首页巨大的版面报道着一起肇事逃逸案。
我们沉默良久,朋友终究投降似的举起手道:“抱歉。”
“臭小子。”他搂住我的肩膀,语气又变得十分轻快,“你什么时候搬?我叫大学那帮哥们儿来帮忙,你请我们吃顿饭就行。”
“好啊。”我勉强咧开嘴巴学着他的样子笑起来,心底却尴尬又苦涩。送朋友出门的时候我望向隔间的方向,依旧有断断续续的摩擦声从那里传出,可都被隔壁的装修声彻底掩盖住。
我关上灯。
3.第三日
我问女孩:“你到底是谁?”
她今天的精神好了一些,缩在墙角看着被封死的窗户发呆,听到我的问话,也只是无声地转过头来,眼底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我敲着门板,莫名烦躁,“说话。”
她依旧沉默,我注意到她的瞳孔很细,像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猫一般。她实在是太瘦了,修长的手指骨节嶙峋,手腕处全是锁链禁锢的乌青痕迹。
我无法判断我究竟囚禁她多久了,可我早已错过了放走她最正确的时机。更奇怪的是一开始我的心中确实有报警的念头,但却始终不敢去实施。
对,我不敢。
这情绪十分奇怪而熟稔,熟稔到我有些相信我曾经与这个神秘的女孩长期对峙过。我发现我对她的某些细微反应了如指掌,例如她紧张时指尖会泛白,例如她生气时瞳孔会向下偏,脖颈上露出泛青的筋脉,再例如她开心时就会像现在这样,从肩部开始轻微颤抖。
我说:“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去,说你私闯民宅。”
但我想这是最软弱且毫无气势的威胁,而她也肯定知道我只是在吓唬她。
女孩散漫的眼神逐渐聚焦到我脸上,那其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有疑虑,有委屈,有悲伤,甚至有种能凝成实体透出光芒的狂热,却唯独没有害怕。
我拽住锁链绕在她的脖颈上,有一股暴虐的情绪在我的胸腔中蔓延。某一刻我觉得她就像那个恐怖漫画中可以无限分裂的女人,用自己的骄傲与妩媚吸引着男人将她杀死。
锁链下被禁锢的皮肤蹭出斑驳的殷红,女孩塌下眼角,用悲伤温软的双眸望着我,波光粼粼。我勒紧锁链,尽量硬起心肠,她却突然凑过来,冰冷的指尖抚摸上我的手腕,低哑着声音在我耳边小声叫道:“疼……”
我突然泄气,跌跌撞撞地摔门离去。
4.第四日
我在家里翻了很久,还是找不到那个女孩的痕迹。
自毕业开始我便住在这间三居室里,如今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我想要的东西。只是进医院前接到公司的调令,要将我调整到城市那头的分部门去,于是我赶回来匆忙地准备搬家,很多东西打包收拾到一半,再想翻出来实在太麻烦。
我坐在沙发上,望着这个过分空旷的房子,拼命想从自己摔成空白的记忆中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渐渐地,我的周身突然变得黑暗一片,浓雾包裹住整个房屋,四周弥漫着难闻却熟悉的铁锈味。我抬起头,窗户边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孩,身形纤细而柔弱。她的面容十分模糊,我想靠近她,脑中却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
醒来时浓雾已经消失,客厅里又恢复明亮,只有我的手机在一直不停地震动。
是朋友打来的,他问我:“你什么时候搬家?”
我揉着太阳穴说:“就这两天吧。”我的房间里还有个麻烦,可我不知道怎么解决她。
“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兴许是我的语气太疲倦,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口吻,最终叹了口气,“你也别总一个人呆着。”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问我:“对了,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我电话?”
我皱起眉头,“你昨天有给我打过?”
“你又不记得了?”朋友的语气古怪,“我昨晚8点左右给你打的电话,接通也没听你吭声,几秒之后挂了。我以为你忙呢,就没继续打……”
我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昨天晚上的这个时间段我在卧室收拾东西,嘈杂中似乎有听到过电话铃响,但后来查看时并没有找到未接来电,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敷衍完朋友,点开通话记录,那上面明明白白显示着昨晚8点20分,朋友来电,接通3秒。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那瞬间的窒息感差点令我抽搐到将手机丢出去。
我扶住沙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调动所有的脑细胞来思考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又犯病忘记自己曾挂断过一个电话,做这件事的就只能是那个女孩。
可她是如何打开隔间门锁,并且拿到我的手机的?又为何什么都不说,放弃这个绝佳的求助机会?
我突然发现我之前自以为是的算计实在有太多漏洞,我从未检查过那锁链的长度,可它们在地上厚厚堆叠,拉直起来说不定可以延展到厨房。
但这件事本就处处透露着诡异,一个我毫无印象的女孩子被囚禁在家中,朋友欲言又止的态度,以及我那隐藏着一切,却又浓雾遍布的记忆。
那其中的人全是模糊的面目,甚至包括我许久未见的父母,阴冷的气息卷土重来,试图阻止我靠近窗边的月白色身影……
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突然听到锁链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原本应该被锁上的隔间门被人轻轻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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