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人
楔子
单身的生活枯燥无聊,孤独成为我生活着的一种常态。我似乎无力去改变当下的心里困境。在单位,市民政局里我吃苦在前,很讨领导的喜欢,他们把工作交代给我很放心。
我虚伪地表现出谦卑和善的态度,让别人觉得我没有委屈和怨怒,但表象背后是我的无奈和压抑以及孤独。我没有倾诉的对象,只好病态地转化成另一种形式。
周末,当我起床时,阳光已经穿过我租住的房间的玻璃,映亮了我的周围。我百无聊赖,趴在窗口傻呆。对面楼房的一户阳台上,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睡衣在晾晒衣服。
她忙碌的动作,挺拔修长的身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们的直线距离不到十米,她的举动都在我的视域范围之内。她的出现给我无聊的生活注入了一丝清流。她应该是新搬进来的住户,我以前从没有看见对面楼房处住着这样一户人家。
几天前,我的一位爱好旅游的朋友的相机丢放在了我这里。借助于双眼和相机的功能,我能窥见她大部分的生活。
偷窥她的举动似乎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现在感觉自己添加了一种毛病——偷窥。
1
早晨,六点半左右的时间,对面女人家的楼内,一个修长的身影就开始了忙碌。她先是自己起身换衣服。她的动作在我看来优雅而又轻盈,像舞动的小天鹅,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奋和好奇。我见过大街上的年轻靓女,他们有修长的大腿和碧玉般的细腻光滑的双臂,但感觉都比不得此时她的美好。
七点一刻时,在客厅的一处,有一个小女孩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发呆,小嘴噘起来,似有生气的神态。
女子匆匆下了楼,手里提着一只保温壶,穿过小巷。回来时,她的另一只手里提着方便袋,内中应该装有早餐。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和自己租住的屋子。里面凌乱不堪,物品没有层次的胡乱堆放在一起。我这儿空间小,少有人来,我也懒得去收拾,实在觉得不堪入目了,才动手整理一下。
我下了楼出去吃早餐,正碰见女子牵着孩子的手匆匆过去。我带着欣赏的眼光狠狠地注视她。她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存在,这让我很是怅然。随后留给我的是两道阳光下拖长的背影。
我回去的路线要途经那个小女孩的幼儿园,有时也会碰上她们母女俩从对面经过。我对他们已经很熟识了,但她可能还并不认识我。一天,在小巷口,我们正好走了一个碰面,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礼仪性的笑了笑,我也报以友好的笑,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的交流。
但就这次意外地相视一笑却让我浮想联翩了几天。
一天,我站在阳台,不自觉地看向对面。那个小女孩把脸贴在玻璃上,眺向巷子里面,下面是几个孩子在玩耍。我看到此景,不由地向她挥了挥手,她没有任何的反应,脸部压在玻璃上已经变形。孩子一定是像我一样感觉太孤独了,想到下面去找小朋友去玩,但她的妈妈却不让她下去。
女子看到后,把孩子拉开。孩子执拗,又把眼睛贴近了玻璃往下俯看。女子似乎生气了,把孩子硬是拖离了我的视线之外。
我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怅然。在这个繁杂的城市里,有多少人过着孤独的生活。有的确实是没有朋友和家人的陪伴,有些是灵魂的孤独,像我这样。
我有一种热切的冲动,想要结识对面的女子。怎样去认识她?我想了很多种方式,但一回到现实中,感觉都不恰当适合,说不定会惊怒了她。
我常去街道口的小饭馆。我的一日三餐几乎都在那里。老板娘是一位能说会道的人,为人热情,附近的居民没有她不认识的。当我提到对面女子的时候,她也全然不知。神秘的女人?
2
这几天我胸部隐隐作痛,而且还伴有胸闷憋气。我向领导请了假,直奔市区医院。
我坐在门诊外面的排椅上等着。大屏幕上滚动着患者的名字,被叫到名字,我愣怔了一下,走进了胸外科门诊。一进去,我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口罩的年轻的女大夫,她不就是对面阳台的女子吗?
我心里惊喜激动,心跳加速。她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怎么不舒服,我把情况向她陈述了一遍,她用听诊器按在我的胸口处听了听,然后开了单子让我去检查。
等我检查完取单子回来时,她刚要下班。我把检查结果给她看,她浏览了一遍,说:“没事,平时注意休息,多运动,保持良好的情绪。”我问:“不需要开药吗?”“不用吃药,放松压力,保持良好情绪就会好了。”
说完,摘下口罩,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又把衣柜打开,把脱掉的白大褂挂在了里面,就匆匆地往外走。
目送着她消失在走廊口的背影,留下的是一串串延伸的怅然。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花飞蝶舞般离去的倩影。
在医院的宣传栏里,我从众多的附有照片的医生的信息里,努力地寻找着她。在中间处赫然出现了她清秀的照片: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充满知性。
下面是对她的文字介绍:姓名,梅梅,西北军医大学胸外科专业毕业,硕士。擅长对肺部相关疾病的防治工作。
没有想到我对面的邻居居然是一位令我倾慕的职业医生。
我透过窗子,拿出了相机,想要拍摄对面她行为的所有画面,这样才能满足我偷窥的心理。
一个明朗的周末,我透过相机观察对面。我发现她抱着女儿在哭泣。怎么回事?是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吧。我通过自己的丰富的想象猜测着她碰到的各种悲伤的遭遇,然后再还原成一个个具体的场景来充实我孤独无聊的心理。
我把镜头聚焦到她身上,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悲伤。看到她的样子,我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镜头记录对面的内容只有空荡荡的房子。
3
等我上班回来,重新调整相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对面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在房间里,他着装随意,显示的是男主人的角色。
他伴着对面的女医生一起出门,有时会抱起身边的小女孩亲一口。她在一边嫣然而笑。看到这种情景,我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等我定下心神,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我发现他和对面的女医生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没有像久别重逢的情侣那样,卿卿我我,相拥而卧。
这让我心里好受一些,但我有了一种压抑感和危机感。我如果不采取行动,这个女人只能成为别人的女人,但人家确实已经成为别人的女人了。要不然,她身边的小女孩和她什么关系?
那个出入她家的男人又是谁?强烈的占有欲和好奇心迫使我探知这一切。我没有更多的方式和机会接触她。我于是隔三差五地去胸外科看我的胸闷胸痛,每次都是同样的诊断结果。
我坐在她的对面,我跟她絮絮叨叨陈述我的病况,她似乎已经熟悉了我。等我下次再去时,还没等我坐下,她目视着我,要我挂个心理科,问询一下心理医生。
我固执地说,我挂的就是胸外科,医生就得给我看。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但并没有恼怒骂我,摇着头,建议我停止工作,出去旅游,或找朋友聊一聊放松心情,症状就会消失。看着我满意地离开,我侧身发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故意在巷子口碰见她,我点头哈腰,向她表示感谢,说:“梅大夫,我非常感谢您,帮我治好了我的病,你不仅医术高明,医德也高尚。”
她表现的有些惊讶,说:“怎么是你呀!你也在这个小区住吗?”我连说了几个“是”,然后又说:“梅大夫,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您有空吗?”
她好像有很强的戒备心理,怀疑地看着我说:“谢谢,给患者看病是我的工作。有时间出去找朋友吃吃饭,聊聊天吧。”说完,走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高冷背影,我自感无趣,怅然地回到了我租住的房内。
4
这几天,暴雨倾盆而下,河道泛滥,冲垮了南部山区唯一通往外界的桥梁。南部山区县的个别乡镇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从山上汇集下来的泥沙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洪流顷刻间吞没了整个村落。
接到市里的指示,民政局的领导命令我们带着施救物质第一时间赶赴南部山区。我们赶到桥边,只能划着木筏,穿过河道,疾步赶往出事点。
施救工作进展缓慢。天上继续飘散着雨滴,泥沙混合的泥浆把房屋冲塌,然后又灌满了整个空隙,这样大部分被掩埋的群众生还的可能性极小。部分被施救出的群众转移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安置点,医护人员正在给他们清理伤口。
在我奋力工作的对面的安置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仔细地给群众检查着身体,熟悉的背影一下子进入了我的视野。她,梅梅医生也来到了这里。我惊喜激动,埋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废墟下面的生命迹象。
当我把一个埋在废墟下面的人救出后,背着他,放在了她的面前的担架上。她终于看到了我,清秀的脸上挂满赞扬的神情。我也向她竖起大拇指,她理了理前额凌乱的头发,笑了笑。
我们的救援工作持续三天三夜,大家疲惫不堪,市里面赶来的武警战士把我们替换了下来。我去安置点探望梅梅医生,医务人员说她受伤了,已经被送回了市里。我顾不上疲劳,一到了市里面,就买上一束百合花,赶往她所在的医院。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微闭着眼睛。
我把花放在她的旁边,悄然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清秀的脸颜。
等我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醒了,哎了一声。“谢谢你来看我,”她说。我又转身坐了回来。听到她感谢的声音,我心中窃喜,说明她不讨厌我,已经部分地接纳了我。
接下来她问我怎么去了灾区。我说像她那样为人民服,所以去了灾区。她笑得咳嗽起来。她对我的防御心里渐渐消除。
5
接下来的日子,我大大方方站在阳台上乘凉。偶尔她会出现在对面阳台上,看到了,我们彼此挥挥手。
我最近发现她家里多了一位老太太。周末,老太太会领着孩子到下面跟小区里面的孩子玩耍。
我有意接近老太太。说是梅医生的朋友。她和蔼可亲,虽然上了年纪,但气质非同一般,谈吐得体。她一提到女儿梅梅就唉声叹气。梅梅医科大学硕士毕业随同自己的男友自愿加入了中非友好医院,前往非洲中部国家,负责培训当地医护人员,并定期出诊。
两人在那里办理了简单的婚礼。女儿菲菲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因中非条件艰苦,孩子还要上学,她申请提前回到了国内。前不久,她丈夫在一次出诊时出了车祸,不治身亡。
再有半年的时间,她丈夫就圆满完成这次援非任务回国了,很不幸,竟然殒命异国他乡。
她从小就很坚强,但这次她差点没有挺过去,在医院住了几天,身体还没恢复元气,就伴着丈夫的骨灰回到了他的清平老家安葬。
我听后不禁感慨良久,难怪她不久前在家里抱着女儿伤心痛苦呢。在我对她钦佩的同时又多了份同情。
我对眼前的老人说:“阿姨,你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你应该感到自豪!”
“谈不上优秀,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他男人很优秀,是有名的胸外科专家,结果……”老人有些感慨。
女婿的离世对老人打击很大,更何况她的女儿呢。
“菲菲,”远处传来梅梅的声音。我寻声望去,看到她牵着女儿的小手,沿着小区的便道走了过来。素色的衣裙随着她的轻盈步履而来回摆动。
她看到我和她妈在一起坐着,有些好奇,问:“你该不会又是和我妈偶然相遇的吧?”我笑笑,点点头。她妈有些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女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小伙子不错,和我聊了半天了。”她对她女儿说。最后回家时,老人回头说:“有空来家里吧。”我看到她拽了一下她的母亲,似乎在抱怨她母亲话说得太多了。
她可能对我这样一个单身男人还不了解,故而表现出一副不信任的姿态;也或许她刚失去老公,心里还容不下任何其他的男人;更或许她压根就瞧不上这样一个相貌一般,才能一般,而心理需要矫正的男人。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对她好奇,企图想占有她。
6
在去她家之前,我提前观察对面良久,据我的经验判断,她这会心情应该不错,一家人有说有笑。我在出门之前,在手机上专门占卜了一卦,上上签,吉星高照。
我打扮了一下自己,在镜子跟前反复的比照,一定不能太过夸张,也不能太寒酸,得体就好。
我把买好的礼品提上登上对面的楼梯。礼物有孩子的,还有老太太。我要从侧面攻击她的心理防线,然后再发起正面主攻。
来到对面的门口时,我突然踌躇起来,我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很唐突和滑稽。
我过去上大学时,有曾经被女生拒绝的经历,现在想来还觉得是一种羞辱,令我汗颜。
她不会把我拒之门外,或者把我的礼品扔出门外吧。我似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门口,岂有打退堂鼓的道理。我按下了门铃,门开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口,她仰头看着我,我俯下身子,把一盒彩笔放在她手里,她怯怯地说:“谢谢叔叔。”
她和老人一起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了我登门,老人表现的非常热情。她却不冷不热,淡然地冲我笑了笑,感觉像是礼仪性的,缺乏热度和诚意。
老人留下我吃了饭,她在饭桌上表现的不冷不热,但能感觉出来,她在有意地给我的登门拜访的热情降温,让我打消对她的关注和追求。
饭后,她约我去了公园,坐在我的对面,正视着我。她问:“你多大了?”“二十八了。”“不谈其他的,我们俩光是年龄差距就太大。”“年龄不是问题,我不在意。”
“现在不在意,以后呢?女人过了四十后老化的很快。”“我觉得你很年轻,年龄只是你拒绝的借口。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了,现在拿年龄故意搪塞我。”我有些激动,怎么想的就怎么脱口而出,“不久前,看到你们家有一男子,是你新男朋友吧!”
她有些意外,“哪有什么男朋友?来我家的男人只有我弟弟。”我有些意外。
我们又谈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她看我固执坚持,就说:“我现在还有心情谈男朋友,我需要时间。”我点头,向她表示我等她的决心。
尾声
我出差两周,回来后,没有看到对面一家人的身影,我有些焦虑。我给她承诺过,不会轻易地去打搅她的生活,给她一个失去丈夫的疗伤期。我向对面望去,玻璃反射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第二天,我去单位上班,科长交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信,怅然地坐在椅子上。信是梅梅亲笔写给我的。
小张:
见字如晤。没能当面给你说再见,深感遗憾。在人海茫茫中,能得到你的关注和关爱,我倍感幸福。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在南方的某一个小城角落里了,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里曾是我和我的爱人工作的地方,睹物思人,在这里有太多的记忆痕迹,你也不想让我生活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里吧。
我的亲人不在这里,他们也劝我回到我的家乡去。
另外:当胸闷了,就出去找朋友聊一聊,喝点酒。尽快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嫁了吧!
朋友:梅梅
我看完,站起来,眺望着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在那里面,有像梅梅一样的女人。
“给你生日礼物”
“什么?”
“你不是想要米奇形状的mp3”
“不行,我得给你钱!”
“如果,我是第一个送你mp3的男生,你,会记得我吧?”
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那个男孩子,他递给我一个带着丝带的粉色小盒子时,那热切的目光。
如果当时,把“喜欢”两个字说出来,会不会有一点点改变。如果,现在的他,能娶妻生子,过上个平凡却平安的生活,那该多好!
1
——“我不想跟你一张桌”
初三上学期刚开学,传说中的一帮一工程拉开帷幕。
优生和差生分配到一张桌。常年排名班级前三的我,被告知和经常垫底的邹宇飞同桌。
当然,我是排斥的。
“没事,你不用挪,我没东西。”
这是邹飞宇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第一次认真地从头到脚打量他。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我压根就没清楚看过他的脸。
英语课睡觉,数学课睡觉,物理课睡觉……
自习课出去打球,经常一个下午不见人。
“哎,老师让我带你学习!”我一面看着大汗淋漓的邹飞,一面惊讶于太阳毒晒下,他至多是全身发红,之后很快恢复白皙。
“哦。我再睡一会,老师来了叫我。”
“唉,老师叫你站起来背单词呢。”我戳戳他的胳膊肘。
他猛地站起来,1米8的个子把夕阳刺眼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t-r-u-t-h”我小声嘀咕。
“老师,我不会。”
“你拿着课本,后排罚站去。”
隔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那天,站起来的高高瘦瘦的剪影,挡住了我的眼睛,也把心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2
——“你怎么长得毛茸茸”
自从上次拔刀相助,我和邹宇飞的关系热络了不少。
他还是沉默寡言,但会很自然地把漫画书交给我保管,也会若无其事地把下载的新电影给我先看。
“以后上课别叫我,我睡觉正好不打扰你学习。”
“昨天留的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呗,我给你买苦咖啡冰激凌。”
“一会去小卖店,你还吃上次说的辣条吗?”
……
一次姨妈期,痛经遇到最难熬的历史课。无聊之下,拿出mp3带上耳机准备睡觉。
“喂,你咋也睡觉?”他生硬地戳了我胳膊。
“肚子疼。”
“我这有热水。要不,我陪你唠嗑啊。”
“啊?”
“其实,我脑子挺聪明,学习不好,可能是小时候被我爸打坏了。”
“你爸为啥打你?”我噗呲笑了出来,“你说谎呢吧。”
“我妈在外面找小三,我爸一气之下离婚,后来他经常喝酒,醉了就打我。”
15岁的我,还没有关于家庭不幸福的任何概念。
“你想妈妈吗?”我扭过身直视着他。
这世界上最强烈的感情,应该是少年心中的憎恨吧,它似乎能吞噬一切。
浑浊的雾气混在清亮的眸子里,像口张开獠牙的破败的老井,却引人止不住向里望。
感到我盯着他,他的眼光似乎一下子柔和下来。
他停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你咋长得毛茸茸的。”
“啊?”
“我好想捏捏你的脸。”
3
——“篮球赛,你看到我了吗?”
试行了半个学期的“一帮一”,草草收尾。
班主任的原话是,马上中考了,学生的入学率很关键,后进生管不了太多了。
知道这个消息,邹宇飞又是一下午不见人影。
放学之前,他匆匆赶回来,塞给我一盒《范特西》的磁带。
“帮我收一下,我怕老师检查。”说完,他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第二天,我和文文弱弱的学习委员于燃冉坐了同桌。
之后的半个学期,出乎意料地,我竟然从来没和邹飞宇打过照面。
他还是经常被罚站,经常一下午不见踪影,经常被老师数落。
在升学的压力下,我也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时不时回头朝他的角落望一眼。
偶然听班里几个女同学聊天。
说年级篮球赛开始了,说邹飞宇打篮球很帅,说午休要一起去看篮球赛,说要买脉动给主力队员加油,说……
我不置可否,“既然人家没邀请我,干嘛叭叭的过去。”
比赛那天,我装作去厕所,路过篮球场旁,放慢了脚步。
16岁的男孩子,白色球衣背心,红绿色块相间的球场,无云一碧的天空,还有小心翼翼不敢说出口的话。应该是每个女生都难以割舍的记忆吧。
邹飞宇投篮命中,女生们立刻发出尖叫声,我匆忙走开。
“你今天看到我比赛了吗?”
晚上骑着自行车回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呼的一下,脸涨红了。
“是你啊,没有唉,怎么了?”我强装镇定。
“哦,没事……今天咱们班赢了”邹飞宇似乎打不起精神。
“嗯,听说了,挺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骑着自行车,一言不发。
穿过小县城的市场,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晚高峰时的车水马龙,都渐渐隐去。
似乎能感受到沉默空气中的跳动声,那是我砰砰的心跳声。
“我到家了,拜拜”。好像逃难一样的,我转进了巷子。
如果那天回了头,不知会不会看到,他停下的样子?
4
——“如果我考不上高中,你会怎么想?”
转眼就是寒假。
妈妈的一个朋友,在开课外数学补习班,索性帮我报名了“七天模拟集训”。
腊月23是北方的小年,也是补习班的开课日。
东北零下20多度的冬天,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和肥大的帽子,穿过补习班的教室。
坐下才发现,旁边已经坐了人。他轻轻戳了戳我胳膊。
“是你啊,好巧!”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阵窃喜。
“哦,我爸送让我来的。”邹宇飞还是平淡的冷言冷语。
扭过脸,避开了打在身上的眼神,却没能避开一阵阵狂乱的心跳。
每次下课,飞也似的跑出课堂,甚至不敢回头张望。
腊月29,课程的最后一天,我决定慢慢地整理完书包,迈出教室时主动跟他打个招呼。
“新年快乐呀!那就,年后见了!”我小声地对邹宇飞说。
“你等等!这个,给你的生日礼物,前两天走得急,没来得及给你。”
“什么呀”
“你不是想要米奇形状的mp3。”
“不行,我把钱给你吧!”
“如果,我是第一个送你mp3的男生,你,会记得我吧?”
我愣愣地立在教室外的雪地上。
我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肩膀上,能看到附近小区里小山一样的黑色煤堆,甚至能闻到远处供暖的烟囱散发出的苦臭的气味。
可是,我却记不得那天,邹宇飞的模样。
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摘下手套,我看到他手冻得通红,听到他有点沉重的呼吸。
他把手放到我厚厚的帽子上,轻轻揉了一下。
“你的刘海好可爱。”
微凉晚风中夹杂着些许细碎的雨丝。
远方天空中一片墨绿色流动着,渐渐笼罩了大地。
此刻的我与天南地北的游客共处于大理的一方旅社之中。旅社的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自身独成一种韵味,民谣歌手般低沉嗓音,健硕身躯,一尾浓厚络腮胡。
在我住在这里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老板组织了一个主题晚会。夜幕降临,灯火初起的时候,我们聚集在了大厅。大厅中,架子鼓有节奏的打击声以及吉他弦缓缓波动中,民谣歌手低沉的嗓音充斥了大厅。
不知是这天的灯光太迷离还是夜色太温柔,不觉间我们谈到了曾经年少的我们。听着形形色色的故事,看着或惋惜或兴奋的人们,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曾有一个男孩,说上大学便赚钱带我去旅行。
与他相识,正值寒冬。
那时窗外的腊梅开得正盛,香气溢满了整个教室。
那天午后,老师拿着新排的座次表让我们按序就坐。如无数青春校园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一样,我坐在你的前面。我们,成了前后桌。而那时我不知道的是,不久的之后,我会喜欢上你。
那时的我还比较嗜睡,早上起床便成为了一项艰难的挑战。而在寒冷的冬天,我更是在室友稀稀疏疏的洗漱声停止几十分钟后,才鲤鱼打挺迅速地翻身起床。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执着于“早餐要吃好”的最后底线。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的早餐往往是小卖部的切片面包配上一瓶牛奶。当教室中的读书声起时,我躲在桌前一堆书形成的天然屏障后,享用起了我的早餐。为了追求速度,弯着腰的我两手抓着面包外的包装袋,将四片整整齐齐的切片塞到嘴中,带着点坚定和满足感咬下去,如此往复。
“好可爱啊”,这样一句简短的话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咬面包的动作顿时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同桌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我松开了面包,转过头来对着你傻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夸奖。
你靠着椅子,背挺得似崖上的青松。即使是那样有限的空间中,你还是给了我随意中又自带了一丝霸气的感觉。我看着你,意外地发现你的耳朵竟然红得似煮熟了的虾。
那时我想,那么霸气的你既像战场上一往无前的战士,又像电视中发号司令运筹帷幄的老大。在后来的时光中,我才慢慢地了解到,原来,你的梦想是读军校,穿上军装保家卫国,多么铁血正直的好男儿啊。
转过身,暗暗呼出一口气,我又抓着面包吃了起来。可是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我竟然在转过身后脸红了起来,连带着耳朵也带上了一丝粉红色的色彩。
多么的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啊!于是我将头埋得更低,更专注地啃着面包来平复着我激动不安的心。
如青春期许多明朗干净的男孩子一样,你酷爱打篮球。篮球场上,飞扬的发梢晶莹闪亮,瘦高个的少年,自带耀眼光芒。
记忆中,夏天的阳光穿过树林梢,空中飞扬的尘埃四散在光圈中。那个季节的你,酷爱白衬衫,高高瘦瘦的,虽称不上帅,却也干净明快。带球奔跑的少年,目光坚定,脚下生风。我总是爬上看台,站在最高的一层台阶上踮着脚尖,任目光穿越大半个球场去追随某个身影。
后来,他的兄弟发现了我这个看客的存在。一次如往常打完篮球后,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拥着他逆光来到了看台,将无处逃遁的我逮了个现形。
“你怎么在这儿啊?”他笑得似雅痞。抬头,望见眼前此刻的少年,逆着光,似身后的阳光光彩夺目。
我尴尬地傻笑着,慌乱地说着喜欢看你们打球的谎话,看着如此状态的我,他笑得更嗨了。那天,他邀请我和哥们一起去吃饭,走在后面的我看着前方后脑勺,踩着脚下影子,想的是那些莫名的情绪。
路过一家新开业的店时,兄弟伙从门前的花上取了几支花下来给他。他转身自然地将花递给了我。我的心,一团乱麻,七上八下。
饭桌上,我埋头专注于吃东西,静静地听着你们的调侃。“林哥,你以后赚了钱干什么?”大概暗恋时的女孩子都比较喜欢默默地幻想着自己和另一方那一点点有可能的契合,那时的我竟默默地想走入你的往后余生。
“不干什么,养自己和媳妇”,玩世不恭的态度,年少轻狂的语气。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心里默默得将你夸了一遍,真好,肯定是一个疼媳妇的好儿郎。
“为啥要你养呢?女孩子也可以自己养自己啊。”一向独立成性的我不禁反驳道。一时之间,桌上发出了一片绵长的“哦~”的起哄声。
一脸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发现他的耳朵几乎是瞬间变成血红色。默默叹道,他真的是,很容易红耳朵啊。而那时的我,虽活泼外向却也含蓄委婉。我们两个似乎都蓄着一股劲儿,将年少的心事压在心底。
他的好兄弟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我鼓着嘴巴几经纠结后似赌气一般地说:“我喜欢谁你知道呀,就是你以为的的那个人。”
一时之间,起哄声此起彼伏。我偷偷地将目光转向他,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望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他的目光空幽幽的,似乎找不到落脚点。我的心中,愤怒,又委屈。
当天晚上,他送我到了宿舍楼下,我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我微微一跺脚,转身一头扎进了宿舍楼。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我发消息给他,告诉他我喜欢他。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悄悄流逝,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我设想了各种可能以及回复,最终,他告诉我,高中时不谈恋爱,等大学才谈。我天真却又坚定地告诉他,那我们大学的时候再在一起吧,我等他。
青春时期的爱情总是带着莫名的笃定,以为能在一起便是一辈子。后来才觉得,其实相对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爱情的真谛更偏向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高三的那一年,我们提前在一起了。大概是曾经被他婉拒过而那时又有一些女孩子喜欢她,潜意识里,我认为大多数人的都只认为是我一厢情愿。这样的心理隐藏在我的心里成为了我的心结。相对于最初的自信笃定,我变得自卑敏感。此时的我们,陷入了一种令彼此窒息的怪圈之中。
他在众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形象。路边相遇时,我固执地望着他,渴望能和他有着眼神的接触,用着那些微弱的交接证明着我们在一起了。可是,他总是高傲地目视前方,置若罔闻地和我擦肩而过。每逢此时,我总是沉醉在自我一时的感受之中,自动忽略了他为我做的一些内敛的事情。
年少的感情,纯粹澄澈地不含一丝杂质。两个内敛不擅表达的人在一起时,往往都按捺着自己的喜欢,关心彼此却又折磨了对方。
高考后,他向我提出了分手。当时的我尽管心中有许多不确定,却也仍然想和他在一起,仅仅因为单纯的喜欢。而理智如他,注重着彼此的感受,坚决地快刀斩了乱麻。
后来,我复读了一年追随着他的脚步去了他的学校。在复读的那段时光中,我听着曾经他钟爱的歌,默默地自嘲着。那段时间,我常常安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远方想当时当刻的他。
浪漫成性的我,会在秋天随风穿过漫天的银杏叶,在夏天折一枝干枯的枝桠插于笔筒,在春天吹散一朵朵蒲公英球。我努力地将日子过得如诗般动人,可是我知道,我的快乐很空。
在时光的积淀中,我的心渐渐地归于平静。我开始理解当时的他,开始想起曾经他为我做过却被我忽略的那些内敛的事。也许我曾经埋怨过为什么他不能等我长大变得足够成熟不再躲避他,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并没有错啊。
在大学的校园中,当我再次遇见他时,他和他的女朋友正拉着手走过小木桥。看着迎面走来的他,我微微一笑,一声“Hi”随风飘散,落落大方。
声旁稀疏模糊的话语声,舞台的架子鼓声,渐渐清晰明了。迷离灯光下,环视厅内的人,感觉这些年的自己,挺好的。
他是我提笔写下的绝句,似林间松风新雪初霁,后来物转星移,方知万事万物,终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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