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年“文革”中
因为是医院里的副教授、专家医生、高级知识分子,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史成礼被送进医院保护起来:在许多人饿肚子的情况下,他在医院里除了能吃饱外,还能吃到肉和油;除此之外,医院每月还给他三斤香肠、两斤黄豆、一斤白酒、一条凤凰烟或一条牡丹烟,还有糖票、优待券等等。
长期的平均主义和社会主义大锅饭,自然会有人对此眼红。
196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3月末和4月初,史成礼在西安市安葬完前妻后,又赶到银川市参加了一例手术会诊。5月中旬回到医院,一进门就见满院子贴着数千张大字报,其中有许多是指名道姓批判他史成礼的。他一下闷了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很快,史成礼就被停止了医疗工作,被分配去打扫厕所。医院里的造反派还编了一出丑化他的小品,到处上演。
在揭批他史成礼的大字报中,有一张斗大的标题写的是:
“如此贫农!”
那时候,所谓革命的逻辑很简单:旧社会里的大学毕业生必然出身有钱阶级,家庭成分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穷人根本上不了大学,怎么还能够当教授呢?批斗会上,革命造反派气势汹汹地质问史成礼:“你说你家庭出身贫农,贫农怎么有钱读中学?更怎么能够上得起大学呢?”
史成礼便给大家说解放前他的家庭情况:他出生一岁多时,父亲就生病死了,随后母亲改嫁,他只好跟着舅舅过曰子。抗日战争开始不久,日本人占领了洛阳,正在读小学的史成礼,在老师的帮助和鼓励下,跟一伙娃娃由河南老家逃难到陕西省西安市,住在河南流亡学生收容所。由于身体正在成长发育期,收容所里每天发的咸菜馍馍不够吃,他便跑出去讨饭。三个月后,由张学良的手下朱子桥将军接收,随后被送往甘肃省清水县国立第十中学。在那里,管吃管住,读书不要钱。
造反派听了很不高兴,喝问道:“怎么蒋介石对你那么好?”
史成礼回答说:“不是对我好,当时许多人都那样!”
革命造反派说史成礼这是为国民党蒋介石涂脂抹粉,口号声喊得震天价响:
“打倒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史成礼!”
“史成礼不投降就叫他彻底灭亡!”
之后,便又是穷追不舍地质问:“谁给你钱供你读中学、上大学的?老实交待!”
史成礼仍像先前那么回答,说学校管吃管住,读书不要钱。
“谁给你衣服穿?还有其他零花钱,都是谁给你的?老实交待!”
史成礼老实交待,说那时候学生生活很简单,吃饱肚子后基本上不再花什么钱,无非是一年买一条毛巾,一两个月找理发匠剃一回头,花不了几个钱。再说,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帮着他呢!其中,一个叫祝正义的同学,父亲当过县长,常拿一些旧衣服给他穿;有时候还给他点零钱花。(祝正义解放前去了台湾,现在还活着。前些年史成礼去台湾参加“海峡两岸性学研讨会”时,还专门去看过他。)那时候给造反派写交待材料,总要在上面引用一些毛泽东语录。有一次,史成礼在自己的交待材料上,用了句毛泽东主席的“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的话,造反派不依不饶,说史成礼用心极其恶毒,把他们说成敌人,便组织人批判,对史成礼推搡撕打,使其受尽皮肉之苦!
即便如此,革命造反派仍是不肯相信旧社会一个穷人的孩子能够上大学,不肯相信史成礼真的是贫农家庭出身。史成礼说,我的家庭成分问题,50年代审干的时候,组织上做过调查,要是不相信,你们现在仍然可以派人去调查嘛!
不用说,革命造反派是要去做调查的。先后派人去过六七次,几次调查的情况均与史成礼本人的交待相符。造反派仍然不服,最后又派人去了。先去了公社,以后又去了那个大队,找到大队贫协主任。贫协主任说,史成礼这个孩子自小无父母,在舅父家生活。日本人来了就跑出去了,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造反派说,他犯了错误我们才来调查的。贫协主任又讲了些情况,造反派不满意,便给人家拍桌子,施加压力。贫协主任不理他们那一套,厉声回答说:“你给我拍桌子没用,我还想给你拍桌子呢!你们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事实终归是事实。革命造反派无法,只好偃旗息鼓。
1970年,史成礼被提升为兰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革委会副主任(副院长)。
建国后的几次政治运动,他总是每每先受批判,后来却又因祸得福。在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中,像史成礼这种情况大约是不太多见的。他之所以能够幸运地逃出“文化大革命”这场历史大劫难,他的贫农家庭出身,应该说起了很大的作用。其次,史成礼又是个只重业务、不怎么过问政治的医生。再其次呢,那时候他又碰上了国家不得不认真对待的人口压力和计划生育问题——1966至1975的6年中,全国人口净增1.2亿,造成了建国以来的又一次人口洪峰!
于是,史成礼和他的性医学专业知识,便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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