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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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情人节这天,筱雪居然接到萧峰的电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确切一点说,是把她“震”着了,好半天她也没缓过神来。

当时她刚出公司门口,欣然发现眼前那排白玉兰树,光秃秃的树枝上,突然就挂了几个半开了的花苞,粉嘟嘟的,煞是好看。

叮咚伶仃的一阵响铃声。她从她大大的挎包捞半天捞出手机来,瞄了一眼,陌生电话。莫不是推销楼盘或保险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她生硬地问,谁,什么事儿?

却响起意想不到的一把声音。

“雪儿~”

天!是萧峰!

隔了长长的七年,她还是一秒内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磁性却柔和,带点儿苏州的腔调,酥酥的。

它居然熟稔得像一件常把玩着的老物件。

“是你啊?!”她捏着那枚手机,仿佛多年前被他握着手一般,汗潸潸的出来。周围的喧嚣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无限地无限放大。

他明天要来她的城,三天。

2

她有点恍惚,头顶那朵朵白玉兰花,透过阳光,晶莹剔透。圣洁又从容。

她对自己这样快的反应是羞愧的。有些东西如果不是生了根,七年前的声音,怎么可以如此准确无误就从大脑里提取出来?

她像鱼一样穿行在地铁内。还没到晚高峰。已是密密匝匝的人。

出了地铁站向右拐,前行三百米再穿过马路,就是吉之岛了。

今天她打算去吉之岛买两块牛排和鳕鱼,还有青口虾仁鱿鱼蘑菇之类的,晚餐做个黑椒牛排和香草烤鳕鱼,再来个芝士洋葱海鲜汤。

结婚这许多年,所有的节日逐渐简化成她在厨房捣鼓几个男人喜欢的菜,然后看着他风卷残云吃完。这似乎成了她婚姻里唯一的乐趣了。

刘伟和她恋爱的时候,非常瘦。一米七四的个子,只有一百一十斤,她心疼得要死。

还没结婚,租了房子,就花了整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整套厨具。然后她不断学习做各种菜肴,终于把刘伟喂养成现在一百五十斤的样子。

二月的天还透着清寒,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嗅到空气里有股甜腻腻的味道。

这个城市,她是放下所有,追随了刘伟才来的。

转弯处一棵大香樟树,抽了嫩芽。星星点点的缀满枝枝丫丫。它底下有一家“咖法森林”咖啡店,门口撑着两把遮阳伞。

筱雪突然很想坐下来,喝点什么。

但想想今天的晚餐,她还是没停下脚步。

其实大概刘伟也没那么稀罕她做这样一顿西餐。但她固执地以为,节日的仪式感必须要保持的。她想好了,今晚可以的话,喝瓶拉菲助助兴。

3

回到家,刘伟已窝在沙发上。他捧着手机在玩,头也没抬,说了句,回来啦?

她恩了一声,去拿拖鞋,换了进厨房。

对着一大堆食材,她突然没了兴致。转而又想到萧峰。

那家伙消失了七年,怎么突然出现了?还告诉至今单身。这里头的刻意也太明显了。但她并不恼。似乎还透着小小的喜悦。

萧峰是她大学校友。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在大三那年,因为拍摄《野百合也有春天》而认识。

《野》一剧是筱雪的处女作。也是她唯一一部电视剧作品。

筱雪读的是中文,当时有一个全国级别的电视剧暨剧本创作大赛。作为中文系才女的她,就被赋予了这个重任。

系里给了两万元经费,丢下话:筱雪,这事儿你能成。中文系的颜面全看你啦!

筱雪当时是有情绪的,剧本加拍摄,只有一个多月时间,这不是要人命么?

但她喜欢摄影,加上文学基础好。真的是最适合人选了。

推不掉,她找来几个好友帮忙物色演员。因为经费有限,大部分角色由闺蜜、闺蜜的死党、闺蜜死党的死党充当,全义务。最后只剩下周牧仁这个男主角人选了,青春偶像剧,总不能随便大街上褫个人来演吧。

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萧峰,这个有着彭于晏五官与身材的经管系男生,在一场篮球赛后,成为了筱雪的男主角。

当然,“星探”是筱雪,编剧与导演还是筱雪。拍摄制作工作则请了一个小工作室来做。

拍完后,筱雪请萧峰吃日本料理。萧峰是农村来的孩子,还没吃过刺身。他对着那盘刺身有点手足无措。

“生的?”

筱雪笑着帮他把“wasabi”与酱油调匀,说,这样蘸着吃。

她自己夹了一块三文鱼,示范地蘸了点酱:“这样,就能带出刺身的鲜味。”她把三文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恩,鲜美,好吃!你尝尝。”

萧峰学着她夹了一块三文鱼,蘸了满满的酱。筱雪“欸”了声想阻止他把三文鱼塞口里,已经迟了。

天,呛死他了吧。筱雪在他把鱼塞口里那一刻,担心地看着他,几乎可觉着那极浓烈的辛辣味往他鼻子冲的呛劲儿。

果然,萧峰咀嚼了两口就停住嘴,他憋红了脸,眼泪刷一下冲上来,在眼眶里直打转,额上的青筋细细突起。

她瞥见站一旁的服务员捂着嘴在笑。

他端起手边的玄米茶,骨碌一下像吃药一样把三文鱼吞掉!

“哇,好辣啊!辣死我了!”

“哈哈哈!”她实在没忍住,爆笑起来。

“对,对不起……忘了告诉你,这芥末酱,别贪多……”

“噢,对不起,我不贪的。我、我没吃过……”萧峰的脸再次红起来,羞赧的样子像极做错事的孩子。

“哈哈哈哈……”筱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那泪里,更多是突然而至的伤感和怜惜。

这是她不曾见识过的单纯稚嫩,一瞬间,撩动了她那颗一直在城市里长大的20岁的心。

比赛成绩公布后,剧本拿了一等奖,电视剧拿了二等奖。筱雪又借机请他吃了顿西餐。

一来二去他们熟稔起来。各自有活动常会叫上对方。

渐渐地,她有着某种暗暗的期盼。也仅是期盼而已。因为,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英俊潇洒、专业精英。早两年毕业的,已在上海一家外企大公司工作了。

一直到毕业,他们都没发生什么。然后她去了上海,找了份少儿书刊编辑的工作。清闲自在。再之后嫁作人妇。男友变成了丈夫。

萧峰则辗转了几个地方,杭州温州广州。毕业没多久他们就断了联系。

4

当她把晚餐摆上桌,招呼刘伟来吃。刘伟还在那里磨叽着不过来。她突然就升起一股怨气。

“再不来吃就倒掉它!”

刘伟光脚丫踮着脚跟走过来,诧异地望着她:“小雪,来大姨妈啦?”她瞬间哑然。

是啊,怎么就发火了呢?怪他没对她做的西餐表示出半点兴致?还是怪他对这个所谓的西方情人节没有半点表示?

多久了,不都这样吗?她突然就有了莫名的悲哀。

他们恋爱五年,结婚六年。该说的情话全说完了,再说也觉得矫情得想吐。手牵手也只是左手牵右手。买礼物也是问了要什么甚至把钱转个账让对方自己买。做爱也例行公事般定了个中旬下旬逢三逢五之类的。

这样的日子,可能要过一生。

她突然悲从中来。看着坐在对面已经长胖了的脸,曾经,他也英俊潇洒过啊。

“我明天有个同学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刘伟“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他舀了一口汤,低头划拉了一下桌面上的手机,看着看着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筱雪气不打一处出,又加了句:“或许,太晚了就不回来了。”

“哦,那你自己小心点。”刘伟淡淡地。眼睛依然没离开手机。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想让刘伟感到那么一点危机感,一点点也好。老婆夜不归家,不生气的话,多少也有点不爽吧?

其实她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要去。要去叙叙旧,还是去续续旧(情)?

谁知道呢?

她想起毕业前夕,她去自修室找萧峰,还电子笔记本给他。临近学期末,偌大的自修室寥寥数人。却不见他。

她走到他平时习惯坐的位置,看到几本书和摊开的一个本子,那本子整页纸用大小不一的各种字体写满了“筱雪”,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该逃还是装作没看见。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想合上那本子,仓促间却捉住了她的手。

她当场征忡。至今难忘彼时感觉。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温润。她五指蜷曲在他掌心里,如含羞的白玉兰花瓣,又如婴儿匍伏在子宫,异样安心异常温暖。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的肌肤之亲。但,像长在心里一般。

“好吧,那我就不回来了!”她赌气地说。

岁月真是神奇的东西,她和刘伟,曾经也是黏黏腻腻的一对人儿,如今怎么什么都没了,连怀疑和嫉妒都没有了。她绝望地想。

她抬眼望望墙上的挂钟,十九点三十五分。离萧峰来到这个城市还有二十个小时。他和她,将会有怎样的故事?她有点兴奋,又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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