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瓷充好
文/李海超
大清光绪26年，京郊有家经营瓷器买卖的商号叫“荣宝阁”。店里有个伙计叫牛四海，疾恶如仇，如今城里闹义和团，他也加入了进去。
这天，牛四海突然发现有间平时空着的旧库房竟然开着门。他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放着好几袋残缺的瓷器，再仔细端详，这些瓷器虽然残缺，但造型美观、线条流畅。
这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牛四海回头一瞧，是店里的谢师傅。谢师傅是老板荣长发从江西景德镇挖来的老艺人，最擅长修补瓷器。
牛四海问，这些瓷器是打哪里来的？谢师傅说：“这可是咱们老板最近接的大买卖！”据说，瓷器行里都知道，要是哪件瓷器有了破损，那价钱可就大打折扣了！难道老板想造假不成？牛四海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小子还挺通透的，一看就明白了！”可是刚说完这句话，谢师傅便警觉起来，“四海，可不许向外乱说。不过，咱们老板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牛四海暗暗点头，老板做生意一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接下来几天，谢师傅将那些残缺的瓷器修补得完美如初。
这天一大早，店里来了个 “假洋鬼子”，要来买那些修补好的瓷器。牛四海一看他奇怪的打扮，不禁仔细打量。这不是崔二赖子嘛！崔二赖子大名叫崔德贵，家里穷得叮当响，所以他的哥哥崔德富才净了身去宫里当了太监。后来听说崔德富在宫里混得不错，在宫里内务府当了采办，那油水自然少不了，于是崔家摇身一变成了富户。有了钱，聪明伶俐的崔德贵进了学堂，后来还去国外留了洋。
牛四海本来想提醒崔德贵这些瓷器都有问题，没想到崔德贵笑了：“谢谢您嘞，爷就是专门收购这种瓷器，好的瓷器爷还不稀得要呢。”
牛四海还要说什么，却见荣老板凑过来，拉起崔德贵说：“走，咱们去内室谈！”牛四海感觉出来了，这是老板在防着自己！牛四海悄悄地跟在他们二人后面，隐约听到荣长发对崔德贵说：“我和令兄德富经常做瓷器生意，放心，这次生意我们也决不会出任何差错！”牛四海还想听些话，可是对方走进后院关了门。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从后院出来。
当天晚上，牛四海参加师兄领导的一个义和团分会时，师兄当场高兴地宣布：“弟兄们，慈禧老佛爷马上就要向十一国开战了，咱们义和团痛杀洋鬼子的时候到了！”
回去后，牛四海激动得久久睡不着。他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今天崔德贵和荣长发神神秘秘的样子，还说什么内务府的事儿。难道这些残破瓷器是到内务府的买卖不成？这怎么成，这岂不是损害了太后老佛爷的利益？
想到这里，他怒气上涌，心想：太后老佛爷和我们将要一道痛杀洋鬼子，你们这个时候还想着发不义之财！如果荣长发和崔德贵真敢做这种黑心勾当，我牛四海决不允许！
天刚蒙蒙亮，牛四海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好多伙计正把库房里修补好的瓷器装箱抬走。他赶紧穿衣推门，见到指挥装车的荣长发，便问这些货是不是运到宫内去。
荣长发摇了摇头说，不是运到宫里，当被问到为啥不让自己起床帮忙时，荣长发说，见他这两天很辛苦，团里还有重大活动，这次送货就不让他去了。
牛四海暗忖，这里面肯定有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牛四海不死心，反复问荣长发这些瓷器究竟要运到哪里去。“不用再问荣老板了，这些个瓷器是运到法国领事馆的，因为你是义和团的人，所以怕你生乱子！”崔德贵突然出现了。
牛四海一愣：“崔二赖子，你难道现在给洋鬼子做事？”
崔德贵说：“没错，现在我是个翻译。”
“好啊，你竟然给洋鬼子当狗腿子！我们马上就要奉懿旨向洋鬼子开战了，识相的，赶紧回家去！”
崔德贵哈哈大笑：“牛兄弟，你说的这些消息我都知道，恐怕你可能要受点委屈了！”崔德贵话音刚落，牛四海就被人绑了双手，投进了瓷器店的地窖里。
几天过去了，牛四海是心急如焚。这天上午，外面传来了“轰隆轰隆”几声巨响。牛四海忙问：“外面这是咋了？”
“不用问他们了，爷来告诉你！”崔德贵走到牛四海面前，“这是荣禄带领的部队轰击外国使馆区的声音，慈禧老妖婆已向十一国宣战了。”
牛四海一听，哈哈大笑：“真是苍天有眼，老佛爷英明，看我们师兄师弟如何砍鬼子！”说完骂道，“崔二赖子，识相的快点把我放出去和师兄弟们一起痛杀洋人，否则，待我出去后，一定不会轻饶你！”
崔德贵安抚他说：“你出去干什么，去送死吗？你就好好地呆在这里，以后就会明白爷的苦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牛四海突然被放了出来。牛四海顾不得洗澡刮胡子，疯了似的去找师兄师弟们会合。到了师兄以前召集开会的关帝庙，只见里面房倒屋塌，一片狼藉。一直在此看守的老头儿半天才认出了牛四海，嘴里连呼：“你是人是鬼，你们不是都死光了吗？”
牛四海这才得知，慈禧虽说向十一国宣战了，可迫于形势，又只得乞求停战，并反过头来大肆抓捕杀害义和团的人。牛四海听后，惊呆了。
他低着头回到店里，只见崔德贵和荣长发坐在大厅等他，大厅的桌子上放着白花花的银子。
荣长发说：“嗬！你还别说，现在你蓬头垢面的，我还真快认不出来了。这样也好，出去别人也认不出！”
崔德贵赞同道：“是呀，虽然清廷抓了些义和团的人抵了罪，但是牛兄弟还不能算安全，还是让他带些银子回乡下躲躲吧。”
还没等牛四海发问，荣长发便解释说：“这些银子都是那些破瓷器换来的。荣禄果真如德贵老弟所说，他所谓攻击领事馆只是装腔作势。亏德贵你想得出把那些修补好的瓷器摆在法国领事的院子里。后来慈禧为了求和，真的如数按照完好的瓷器价格赔偿给你们喽！”
崔德贵说：“这其实也有我那宫里当差的哥哥的功劳，他知道慈禧是一时兴起开战，而众大臣却是明白人，他们不敢真打。这些消息太重要了，否则我这计划也实现不了。”
牛四海听后，明白了：“说了半天，这些钱还不是老佛爷的？”
崔德贵突然厉色道：“没错，正是她这个贼婆子的。要知道，这些钱是她欠你们义务团的血债，爷恨不能手刃了她。国难来了把你们向前推，没办法了，还拿你们开刀向外国人求和献媚。你可知道，她向国外赔偿有多少吗？四亿五千万两，莫大的耻辱！拿到的这些钱爷已经发放到那些死去的义和团义士的家属手里了。要不是爷几个当初把你扣在地窖里，你也成无名之鬼了！”
牛四海听到这里，如闻雷震，腾的一下跪在地上大吼道:“弟兄们为国为民，却误信老贼婆，死得冤呐！老天爷呀，这大清国是要完了！”说完流下了愤恨羞愧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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