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夜幕降临，兄弟小酒馆觥筹交错。

（1）

包间内，四个造纸厂的同事欢聚一堂，大家满面红光，情绪激动。

“我们仨共同敬大哥一个，干！”

提这个建议的人叫大龙，二十出头，靠亲戚关系成为大家的组长。平时说话做事都比较高调，满嘴跑火车的话大家没少听。

大龙口中提到的大哥叫力生，岁数并不是最大的，只是看上去更成熟稳重。平时与大家共事擅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所以他不是组长，但却赢得了一个大哥的地位。

另外两人分别叫小马和小刘。小马并不小，只是有点婴儿肥。整个车间人都这么叫，力生他们也叫顺口了。

小刘呢，是真的小，当了两年兵刚退伍就过来了。别看他最小，但却人高马大。要是论打架，他们仨加起来也不一定赢。

小刘这么年轻，又有纪律性，还懂得尊重人。只不过他最尊重的人不是组长大龙，而是力生。

四人这次小聚，其实已经酝酿了两三天，力生先提出来的。

（2）

那一天，力生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哥哥的工地需要人手。看看力生能不能带几个人过去，工资比厂子里强。

当晚下班，哥几个就在食堂边吃饭边合计。

力生：考虑到哥几个平时形影不离，现在有一条路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去工地多挣几个，哥几个怎么看？

大龙：你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在这里最起码你有烟抽不？虽然是五块钱一包，但是在厂里上班这档次够了。

力生：你有关系，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小马怎么看？

说完，力生递给小马一支烟，两手一拱，手心的火柴棒跳跃着贪婪的小火苗。

小马嘴叼着烟蒂，双手辅助在嘴巴周围，配合着力生。“吧唧”一声，香烟点燃了。接着一口浓雾弥漫开来，看不清他的脸。

小马：换工作这事我以前也没经历过呀！

力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马，小马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仍凭烟雾在眼前缭绕。

力生：小马，不，应该叫你马哥才对。据我所知你母亲身体不好，你现在连一包烟都舍不得买，对不对？

还没等小马发话，大龙拍了下桌子。

大龙：力生，你这话啥意思，瞧不起马哥，还是嫌马哥在我这里受委屈？你得给我把话说清楚？

力生没想到大龙会以这样的态度怒怼自己，更没想到的是小刘一把抓住大龙的衣领。

小刘：龙哥你能不能让马哥把话说完，力生哥只是征求马哥意见，有毛病么？

力生：小刘，把手放下，大家都是在商量，你龙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小刘“哼”地一声，坐了一去，把头一歪，默不作声。

大龙虽然咋呼，但不是小刘对手，整理一下衣领上的褶皱，正襟危坐。

力生：还有最后两根烟。

力生手腕一抖，那两根烟在大龙和小刘的面前分别跳了一下。哥几个再次腾云驾雾，心平气和。

小马：力生，我主要是身体没有你壮，也吃不了那份苦，所以我还是在这里继续干吧。凭我现在加班加点还能应付。

大龙：那小刘啥意见。

大龙的目光，平静如水，充满期待，嘴角的烟雾缓慢，脸上的表情淡定。

小刘猛吸一口烟，呛得满脸通红。

小刘：力生哥，这是我第一次抽烟，这烟真的好冲啊。

小刘说完，眼泪都呛下来了。

力生：要是以后有钱了，抽好一点的烟就没这么难受了。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你怎么看？

小刘：力生哥，恐怕我不能跟你去，毕竟我在这里刚熟悉，工资还没拿到手，我拿什么跟你去呀？不过你放心，今天我抽你一根烟，这烟叫中南海，我记得的。

力生：你们都不去，没关系。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过两天我请大家吃个散伙饭，到时间通知你们。

（3）

两天以后，兄弟小酒馆。

大龙提议大家举杯敬力生，今天喝完酒，力生就会离开他们，去他哥哥所在的工地上班。

力生：还是我敬你们仨吧！我今天离开，并不代表咱哥几个以后再也不见面了。我的离开是为了大家更好的团聚，从明天开始，咱们三年以后再相聚，怎么样？

“没毛病，我们期待你凯旋而归。”

“到时候我们抽好一点的烟！”

“哥哥，一路顺风，从此平步青云。”

大龙，小马，小刘各自说着内心的祝福。

一个小时以后，留给小酒馆的不只是杯盘狼藉，还有残留的刺鼻的烟草味。

（4）

三年以后，兄弟小酒馆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中。

当年的哥几个陆续到来，先到的三人点了七八个菜，和三年前比起来丰盛许多。

大龙：力生啥意思啊，他提的建议，还他妈迟到，这种人能有多大出息。

小马：龙哥别急，也许力生开着房车，我们这里马路太窄，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小刘：大家就别取笑了，都是兄弟，再等等！

大龙：难道不成他变大款，摆谱了？

小马：力生为人忠厚老实，我收回刚才的话，待会我们担待点，要是混得不好，再过来呗！

小刘：依我看，谁到谁那里去也不一定，力生去的是工地，这些年房地产开发如雨后春笋，一夜暴富的人多的是。

大龙：菜都他妈凉了，老子今天高兴，他却不给面子。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

（5）

力生：兄弟们，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处理点事，来晚了，真的抱歉。

大龙：还以为你去买茅台酒了呢？这么重要的聚会，大老板怎么还穿以前咱们厂发的工作服呢？全棉的，穿在身上舒服！

小马：龙哥，你少说两句，不管咋样，大家都是兄弟，是不是？

大龙：兄弟，你看看他手里拿的什么烟，还他妈中南海，五元钱一包！小刘把你的中华烟掏出来，给我点一根！

小刘掏出中华烟，每个人散一根。

大龙：你他妈眼瞎啊，人家大老板低调，就喜欢抽中南海，把中华烟拿过来！

小刘：龙哥，你这话过份了呀！就是力生哥混成了叫花子，他也是我哥。我也会同等看待。

大龙：你是不是不想在我这里干了？

力生：大龙，你先别激动哈！弟兄们在一起小聚，没有必要着急上火吧？

大龙：我跟你说，我大舅去外地开了一个分厂以后，这里我说了算。

力生：那我们共同举杯恭喜大龙！！

小马打开一瓶白酒，拿来四个杯子，到了三杯以后，突然被大龙抓住了手腕。

大龙：力生喝不惯这酒的，他只喝以前那种酒，就像抽不惯中华烟一样。叫小二单独拿一瓶老村长给他自斟自饮得了。

小马：龙哥，真没想到三年以后你变成这样，这酒不喝可以，我们一起喝老村长。中华烟我也不抽了，力生，给我一支中南海。

小刘：力生哥，我也要抽中南海，看看是不是还能把我眼泪呛出来。

说完，小刘把中华烟扔给了大龙。

小马：龙哥，不龙厂长，中华烟我们抽不起。

大龙：吃里爬外的家伙，你们两个明天不要来了。看不起你们我这些人，我走了。

小马：你走吧，饭钱我们给得起。

小刘：龙厂长，走好，不送。

（6）

此刻的场面特别尴尬，飘在空中的烟雾都在互掐，三支中南海勇斗大中华，最终无影无踪。

力生：兄弟们好不容易再次聚到一起，这都是缘份呀！你当上了厂长恭喜你。不过，这个月月底，这里就要拆迁了，你大舅跟你说了吗？

造纸厂属于重污染企业，我们已经获得政府的许可，在这里搞小区开发。我要临时组建一个拆迁小组。你们三人怎么看？

还没等弟兄们发言，力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力生司机：老板，你说的那家兄弟小酒馆，是不是在造纸厂旁边的十字路口呀？

力生：没错，伤者送医院了吗？

力生司机：送过去了，警察说要表彰你，伤者的亲属的联系方式也找到了。

（7）

就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时候，大龙的手机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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