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届

一、每当晚修结束临近的时候,我都会有些期待。首先,这个期待不是对夜宵的垂涎,食堂的宵夜就是一杯寡淡的牛奶和怎么也泡不发干硬的实馒头。吃起来就像就水下药,下咽之后总会疑惑胶囊是否梗在咽喉。其次,这期待也不是对回家的期待,我们是全日制学校,也就是全托。我们需完整地走过周一至周五,那是一个闭合且完美的心路历程。每周都有一个清醒又慢慢彷徨的我衍生又湮灭,接力下一个我。不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捱过这么多年的。

每个我都期待那个期待。

我点点一索的背,他回过头,我问他今晚还有没有。“我不知道哦。昨天太多人看了,阿伟回到宿舍就把一个十二班的打了。太多人就是不好,赶不散。”我惊诧,“打谁?为什么?”一索一副理所当然,“看热闹呀,在那直愣愣地站着,还瞎起哄,不打他打谁。”我陡然发觉我同那十二班的傻子貌似条件相符,看热闹,不时惊讶。好像看动物表演,不买门票又随意投食。

我把身子往后靠,屁股满满当当做回椅子上。一索回过头用眼睛扫了扫我,四四方方的眼镜里满是趣味。“不去了?”“不去了。”他把椅子放倒,用椅子的后两只脚支撑倾斜着,他的上半身探过来日光灯下头发的影子刺挠着我的练习题,一行字就变的半明半昧。“没事,你是我罩的,我和他们又熟。到时候我们当路过就行了。”我产生了一些联想,我记得有次在球场,阿伟哥看着我笑了笑。我不确定说了什么或是没有。我老半天“嗯”了一声,“今天也有?”我问一索。他晃悠了下脑袋,那些头发的影子像刺猬把题目全部扎死。“你说,咱们这栋楼有几个出口。四个。阿伟他们七八个人,那个女的怎么走呢?”他摇着摇着突然抖了个机灵。“插翅难飞!记得不?今天学的。”我笑了笑。“可以。”

二、

风儿不会不请自来,它不会光顾任何死胡同,它只会在两头通透的地方徜徉来去。我从四楼下到一楼,每一层每一阶我都刻意放慢,左脚拖着右脚,一步半阶,这里没有风,我好像下到一个密室,一个死胡同。一索掰了掰我的肩,我回头的刹那拖拉板的声音和花露水的味道一同袭来。她的头发还没干,刚刚洗好澡,晚修不是从头开始上的,她只是匆忙赴这趟约的模样。

“她好看不?“我悄悄又悄悄地问一索。一索擤了擤鼻子,“她很黑的。腿上全是蚊子包。”腿上全是蚊子包。也就是不穿长裤喽,不穿长裤的全都土。我心里已经了然个大概。“那为什么阿伟哥他们还要搞她?”我问一索那个女孩已经走远了,也许正好在我们楼下了,我听到噼里啪啦的拖拉板声。“白给你你要不?”在一片漆黑里,只有绿色的安全指示灯绿莹莹。“我不要呀。”我耸耸肩。“不是给你当老婆。给你搞她,亲她,跟她睡觉,别人一点都不知道。你还是清白的。你要不?”一索用手势比划着,那女孩子就在他的手上摆布成各种形状。“那也不要。”“很骚的。主要是骚!你知道不?”一索侧过头,很有同理心地看着我。他看我不理他,自己呵呵笑了。“你这种就是装逼,装清高。你要是跟阿伟一个班他一天得打你三次。”“我装你妈。”“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就找你消化消化。”一索哈哈笑道。“本来就是嘛,一个猪猡,我想她?别搞笑了,我还不如去学习。”一个猪猡,贱人,丑八怪。我心里咒骂起来,想象一双满是蚊子包和淤青的黑腿。

楼下拖拉板踢踏踢踏地,踢踏声撞上墙壁又反弹回来,像环绕音质的音响。楼梯很黑,楼梯的旮旯更黑,四外围了两层人,旮旯变得更逼仄,黑是黑,水蓝色涤纶的校服还是能吸光,旮旯里有两条或是三条七零八落的水蓝身影,在人围里纠缠乱打有点像滚筒洗衣机,剥开分离后的衣服总皱的不忍直视。拉链又上又下的声音像要擦起火花,那个女生的叫像拉链卡到了肉。

我们走到一楼,人围中的一个回过头,一脸凶煞,“走开走开。”一索说,“我。”那人恍然大悟,“才下晚修呀?幺脚。”“嗯,你不上去捏两下?”那个男孩摇头腼腆,“昨天捏过了,摸了一手腥汗,馊的!哈哈。”一索搡了他一把,“你真恶心。”

“让我来捏捏馒头喽!”这是阿伟的声音。我缩在一索后面,透过他的肩膀往人围里瞧。女孩半曲着膝盖,膝盖窝又恰好吸在阿伟的膝上,她就像坐在一张极扎人的凳子上,左扭右扭,惺惺作态。屁股一副寻寻觅觅的姿态,可能是被什么卡着了,硌着了,避之不及。也好像是在寻找一个归宿,意味不明。我想起了小时候玩的组装玩具,嚓嚓嚓,我细细数来所有吻合的声音,零件变成最稳固的整体。最让我生气的是,当我买到一套工业次品,总有一个地方因为规格不同,插不进去,那就让我无可奈何。观赏这场困兽斗也让我有这种感觉。

“顶她!阿伟!你平时怎么练的?”人围里有人起哄,阿伟探下身子,用手揩了揩女孩的胸,我把它理解为挂档。然后他用力一顶,二顶,再顶,腰上的发动机直轰鸣。当然没有玩真的,我只听到两条薄薄油光水滑的校裤因摩擦而哗啦的声音。

可是,我愿不愿意这把戏当真?我不知道。我看见她的表情,我看见她在用力地抵抗,那力量微微颤抖,贯不穿晦涩的夜,在人围里碰壁反弹。

女孩半曲着腿两只胳膊被架起,像母鸡下蛋。她拼命锁住阿伟的手,不让他乱碰,阿伟喝令女孩正前的人按住她。就在刚按住的当口,唰地一下,他把她的裤子拽了下来。运动裤是最随和的裤子,它对人的脱和穿都笑脸相迎,因为它只有个软弱无能的脊梁,弹簧带。

“不要!不要!”女孩也唰地跌下去,用两只腿找已经在脚踝缩成一团的裤子。不用手穿裤子,想想都滑稽。“黑色的!黑色的!”和一索搭话的男生嚷道。他原来掐胸的双手放下来了,细瘦的骨节变成鹰爪,每个人都往前倾了倾,都想看看漆黑里的黑色到底是什么颜色,每个人的手上都像在狠抓一个馒头。女孩跌倒,上半身被那个搭把手的男孩扯着,衬衫下露出一截腰肢,我从腿找到腰,没看到一点蚊子包,只有一颗软软的肚脐起伏着。

熄灯号响了。走廊的尽头有光束刺探楼道的声响。“校警来了。”有人这么说,“走了阿伟。宿舍门要关了。”人围开始松动,一索揽着我的肩,把我带了出去。身后一片穿衣服的声音,我隐约听到阿伟说了一句。“下次记得穿黑色的哦。”

当我走出教学楼,趁着花香和露水清新,我闻到了我身上也有着腥腥的汗膻。

三、

李芳秀。我老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在知道有关她的事件之前。这和我们大家的表达方式有关,指名道姓,再画上班号,这个人的势力范围和生平就差不多出来了,班级决定了她差生的身份,名字则贯穿事件的始终。

我看过她的挣扎,在我还不认识她之前。这让我对她很是抵触,就像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在大马路上突然跟你掏心窝子地说话,她说她好苦,她老公不爱她,然后给你一个带着体温的护身符,说这能保佑你。你一定觉得她是神经病。

就像你我都会怀疑护身符的夹层里藏着大麻一样。她把书包放在我的座位旁,别的人都看向我和我的邻座,他们已经在揣测书包与凳子的关系,我与李芳秀的关系。

我拍拍一索的肩,我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转班,还转到我们班上来。“她和安小萍打架,安小萍的眼睛被她打破了,缝了好几针。”一索和我解释。安小萍是她的班主任。“然后老何应该是说他能管,就把她调到我们班上来了。”确定是调到我们班来吗?我们班的进度可比别的班快十几二十页的。”我疑惑。我希望她不要到我们班上来。“呵呵,老何是管她,不是教她。”一索冷笑道。

黑色的挎包,挎带上有三条杠,包背的一角也有三条杠像支撑着包的挺拔。是帆布和麻线交织的,耐脏。光是她的包已让我紧张,我怕闻到她包的气味,我怕看到包底因长期放置在地上而抹上的尘土。

她不会坐在我的旁边吧?我心里这么担心,早上就不应该吃炒粉。我一紧张就会想大号。

老何没有那么残忍,他让她和另一个孤零零的女生坐。她拿走她的包,带起一阵花露水香,她坐到她的新位置上,包随手扔在地下,亲吻尘土。

我瞬间比其他人都懂她似的,心里一阵激昂,和干呕的态势一样,酥麻的知觉呼呼直往天灵盖上冒。

这是一个汗涝的早上,明明有露水清新,有习习的晓风,可怪这轮不温不火的圆日,像做菜,焖比炒容易熟的多。我感受到周身都是粘糊糊,热蒸蒸的。且这还是一个遭蚊子的季节,一天里总有几个微弱的时辰,像是万象初新的清早,或是垂垂老矣的昏末,蚊虫们就趁虚而入,我们疲惫的身体上就或带着露水或带着汗水。女生基本不出汗,她们拿着小扇子小风扇的姿势可悠闲。李却出汗,一出汗就洒花露水,身上黏就用水洗,用纸巾沾上水擦,纸巾拧巴拧巴就皱成一团疙瘩,揉搓揉搓就有屑屑掉下来。她就一直反复这一整个过程,整个人像一口溶洞,湿答答黏糊糊,还像一片伐木场,有时候屑屑会跑到她的邻座的书上,邻座不敢说什么,只是把书收进去,连抖都不抖,直到必要时再拿出来。这只是一个小细节,我观察人可仔细,就算她坐在我的斜后方。不过也必定有被我漏掉的地方,比如她湿淋淋的气味,比如她偶尔打嗝或者偶尔放屁。她还有一些比较怪的怪癖,比如喜欢拖地。她坐在最后一排,拖把抹布就架在她右边的窗上,近水楼台,她看脏了地板,就拿来拖一拖。有时候还会比较刻意,上课的时候也拿来拖一拖,抹一抹,这就不止吸引我的注意力了,班上有一半会回头看她,看她动作地多么自然。后来有一次她的邻座和班上的其他女生聊天,说她故意的,不就是显示自己爱干净吗。我才恍然大悟,我不知道她说的对或不对,可我知道正常人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拖地,还时常这么干,那不是神经病就是图谋不轨。

那个邻座还说,拖把的味道非常难闻。我知道,拖把只要不及时晒干,就会变味,变的馊馊的。这让我想到酸奶和馒头,继而想到她那对被厚厚的文胸包裹住的奶,因为出汗齁出馊味的奶。这比她的名字,她从前的班级还重要,我了解了她的气味。

她是谁?她就是被阿伟他们强奸的那个女生吗?这是她刚到我们班上来的时候,闲暇时我们最爱问的问题。男生和女生都三五成群聊天,一团一团分布在教室各个角落,无外乎都是这两个问题,和这两个问题的展开。光头拍着球,在胯下一左一右,怕球撞到脚滑脱的动作像蹲坑。我提防着他把球运到我头上。一索回答一个问题停顿一会,就算同学们再七嘴八舌。一是他不讲废话,二是他不想显着自己在学舌,这样就让他变成深沉而好像确实知道很多的样子。他的回答就变成了定论。“阿伟强奸她了?”光头的球被小洋断走。“嗯。”一索轻轻点了下头。我不作声,虽然我也看到了过程。“就是…被插了?”光头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比着一只笔,一个O。我纳闷为什么他在形容笔的时候不用食指用中指,我暗自发笑,那难道显得他很长吗?一索还是轻轻地,在原画上加了个啊。“嗯啊。”我瞬间坐正,我以为强奸的概念很笼统,原来在一索看来这么直白。“什么时候?”我几乎脱口而出。这和我那天看到的两样。一索很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我哪知道什么时候。肯定有。”他说肯定有,就是绝对没有证据,也就是他没有看到过。我登时就不说话了。直到上课,看他们把球断来断去,我偶尔提防着他们,大多时候在懊恼,我知道这不是我善心发作鄙夷一索污人清白的行为,我这就是不想事情发展地太快,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懊恼什么。被强奸。那直露的字眼明晃晃地搁置在我的脑海里,移走早上所有的困倦。男生们边抢着球边惊呼,“卧槽真他妈骚…给我玩一会你他妈的。”光头有点恼火,他手太笨,始终断不回小洋的球。晚饭后我有问一索为什么那样子说,一索还是那句话,肯定有。“你在污人清白。”我很笃定地说,我要教育他。“她有清白?”一索再次扫了我一眼。我可能让他烦透了,我再说估计他要揍我。我就不说了呗。其实我自己也在想,为什么我接受不了她真的被强奸了的说法?我想不明白。

四、

她突然说,她做梦梦到我。她当然不是对我说的,她觉得她没下贱到这种程度,跟一个书呆子表白。她在宿舍这么说,我估计是完全没有功利性的,可宿舍里的女生不这么想,就像她一开始把包放在我旁边,女生们认定了这是故事的后续。

我长得还算可爱。可爱是因为我沉默而可爱。我像白流苏那种人,知情知趣,时常低头。我还没到班里的女生愿意放下身段调戏我的地步。她们秉持着她们自以为的矜持。哪怕我每天会想着她们手淫,一次能换好几个,哪个符合当下的意境用哪个。哪怕她们时不时会在夜里因为我面红耳赤。那时候的矜持就是这么回事,为了矜持而矜持,憋着。按理说矜持只应当是撬开河蚌的过程,可学生时代的矜持就只是一味往箱子盖上钉钉子。

这就是李芳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了。无论什么她都说的漫不经心像真话。比如她今天说梦到我,昨天说我的脚踝好白,明天一定要说我上体育课不怎么动好文静了。我猜的。

我是怎么知道她说她梦见我的呢?与李同宿舍的一个女生来到班上,先是好暧昧的瞟我一眼,然后有模有样地把这件事学给她的好同桌听,好同桌和小洋绘声绘色地形容经过(她只和小洋说话,小洋和我一样白,而且还矮)我已经听完大概。然后小洋直朝我走过来,我以为他要和我讲这个衰事,可是他没有。他一转身就坐在位置上了,拿笔写字。空气安静下来。我为什么说这是衰事?因为它发生在早上,有早上下午两个温暖的发酵过程。

一索来到班上的时候,是第二节课课间。他一张口我就知道这事不仅表面发了芽,早就生了根。“你和她怎么个回事?”“没有怎么回事。”“她说她梦到你了。”“我不知道。”“嘿嘿,知道才说不知道。”一索捣乱似的揉我的头,揉得我东倒西歪。“你上次说污人清白?是这个意思?”“傻逼。”“我是不应该说她的。我错了。”一索嘻嘻笑起来。笑过,他把手搭在我的桌子上,头倚过来,我真想一锤打破它,敲出木鱼开瓢的声音。“你们真的啥都没有吧?你没谈恋爱?”他的视线就架在眼镜框上,已经上膛的样子。“我说我没有。”我生气了,我偶尔生气。“没有就行。这种是绝对不能有的,有了你就不是我兄弟。她可恶心。”他转过去了。然后我的手机震铃,他发短信给我,上面写着:今晚带你去看。我回他:我不想去。他又回我:去吧。听你半夜床抖老半天好心酸。我骂他:酸你妈。他哈哈笑到:在生活里积累素材。这是我们语文老师常说的一句话。

至于李芳秀本人那句“我梦到他了”是什么意思,我在和她有交谈之前,是十分不解的。幸好的是,后来同学们也不谈论我俩了,一是因为我俩本无啥,空穴来风的事情背后一定带有一些功利性,无非是打垮某人,而至于我,女生们不想打垮我,我是她们能将就的梦中情人。至于李,不需要打垮,她已经垮了。二呢,是因为李和另一个男生搞在一起了。对,他们原话就是那么和我说的,我们虽小,可讲起话来毫不吝啬。那个男生是差班的,和李的出身等同的男生。我曾见过他两次,后面那次直接推动了故事的发展。

我问后来的李为什么和人家搭上了。她说他帅。我想起了那个男生的锅盖头。她说他有品位。我又想起了他那条改小了裤脚的三叶草运动裤。那条裤子是绿色的,裹着脏污污的脚踝。我问李还有呢?她说他讲话的腔调很像她的爸爸。我直接摇头,承认他帅也有品位。其实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这边的人这么黑瘦又村土,还好我的脚踝像抹了石灰一样的白。我被当成娘炮也沾沾自喜了。

有一个晚修的课间,我和一索小洋光头一伙,站在走廊上聊天,摸高。摸高是什么,就是很平常很稀松地跳起来够天花板。我和一索都能摸的到,一索能运动,我高。小洋够不着,所以他不常跳,光头也够不着,可是他脸皮厚。直到他跃起来,落下去,一索给他比划了一个尺度。“差这么多呢。”“没有呀,我蹭到了,你看我手上的灰。”光头把手伸到一索面前。一索冷笑倏忽间弹起,拳头把天花板的铁皮顶起,簌簌落了些灰下来。一年半载后,好像光头也能够着了,好像是这样的,因为我记得有一天他高兴坏了,那天的每一个课间都拉着我们看他蹦哒,他说那天是他的纪念日,和日本无条件投降同样的性质。

我本人没有什么纪念日。我一直在铭记别人的纪念日。

晚修的课间很长,前十分钟我们在摸高,后十分钟他们散去,我独自在走廊的环形阳台上看一对鸳鸯嬉戏。就是李和他的姘头。

我觉得李是很健康的人。因为她每个动作每个行为都丑陋而琢磨得透。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何佑环!”整个楼层都听得见,整个楼层都因为尴尬而一下子默不作声。她把人男生从走廊这头追到那头,然后从楼上赶到楼下,像放鸭子。她的拖拉板扑打扑打,也像鸭子。步子是很蠢笨很耐俗的那种,像假意吓唬一条小猫小狗,原是大步流星,待凑近了就又快又急地打着鼓点,何佑环就像猫狗那样子跑开了缩在柱子后面张望。我惊叹她是把拖拉板穿的最好的人。我讶异何佑环竟不亦乐乎。

土呀。丑呀。我想起来李和我说过,何佑环承诺她要带她去他家吃公期,看海南戏。农村旮旯有什么好玩,所以你们又土又丑,还满身蚊子包。我心中嗤之以鼻。

五、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一切和发生之前没两样。只是她偶尔会大哭,她以为大哭一场就可以从一个梦境到另一个梦境,可真实还是真实,真实无法醒来。对我来说,这些真实,就和梅毒长在十一二岁的包茎里一样的残忍。我亲身经历了,我亲眼看到了,我用双耳去倾听。

那之后我有问过李,你为什么不叫人去打何佑环。她回问:“叫谁?阿伟吗?”我说不管是谁,你的哥哥们那么多。她说:“我想过叫阿伟把何佑环的嘴给撕烂,我想过叫何佑环把阿伟的下面给踩烂,我想过叫阿伟和何佑环把你和一索的眼睛挖出来。”

我不知所措。她接着说:“可是你们都是我哥哥,你们都是要保护我的人,你们被伤害了,就没人保护我了。”我觉得很恶心,我不是她的哥哥,而且我觉得保护这个词很矫情。

那天是周末,一索约我去玩,和阿伟他们,一行有七八个人。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就是有跳舞机,投篮机,街机的地方。地方很吵闹,和ktv的分贝差不多,ktv多是闹,这里就只剩吵。很多种音色叠在一起,分不甚清,都是各吵各的,花里胡哨,扮演自己的花样年华。地上有踩扁的烟头,每台街机上都有一个倒插满烟蒂的烟灰缸,你向上看,日光灯下有烟雾一滚一滚地往上蒸。我时不时把衣领提起捂在鼻口,那种衣料被烟草渗透然后晒干的味道很好闻。和日光灯相比,机器屏幕里交相闪烁的灯光反而隐晦一些,它们带点暴露的色彩,加以漫不经心的分辨率,很不讨喜,可也不至于从眼角就流失掉,它们的优点在于牢固,一副认锤任打、任劳任怨的模样,你以为你要把它敲散架了,你以为扭杆会在下一秒断开,可它只是摇晃几下,跟你嘻嘻哈哈。“没事,请吧。先投币。”我很喜欢玩恐龙快打,因为我喜欢里面的小妞。我也喜欢玩拳皇97。我喜欢这两款游戏,因为小妞裹了条胸巾,没穿胸罩。不知火舞穿的和服底下没有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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