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坏人里的好人

晚上的大海总是很美，暗蓝的海面上泛着白白的月光，几点暗冷的星光点缀着一片漆黑的夜空。

我孤身一人站在码头的边上，任由海风吹乱我的长发，凝视着漫无边际的大海，仰望着深不可测的星空。

你已经离开许久，却像仍一直站在我的身旁，像是一直没有离开过，转过头，你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壹

天色渐渐已晚，似乎变得更冷了，我在码头边上，蹲坐在护栏外的石墩旁，背包摆在我的脚边，静静地听着浪花击打海岸的声音，一切都寂静无声，只有浪花的声音回响着。

海风拂过我的发梢，我蜷缩着身子，迷茫地望着远方的灯塔。一个人在异乡漂泊，真是很不容易呢。

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我决定早点找个廉价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找工作。

“喂，你在那干什么？”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转头一看，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子站在后面，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一头短发，而黑色的墨镜，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却感受得到透露着的一丝冰冷。

“啊……我……我现在就走”说着，我慌忙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却感到天旋地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

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抬起沉甸甸的头，竟看到那个在码头看到的男子，穿着短袖坐在旁边抽着烟，边看着报纸。

“你……我在哪？？”我很吃惊。

“醒了？”

我忽然一惊，这个该不会是坏人吧！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连退后。“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他皱了皱眉，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我要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等你醒来么。”

我感觉自己脸有点红，但还是有点警惕。

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并不大，一张床，一个小衣柜，衣柜旁凌乱地放着几本书，再加上一张靠椅，似乎就是这个房间里全部的东西了。

“昨晚在码头你晕倒了，就开车运了你来这里休息，免得出什么事。”他接着说。

“怎么不送去医院，要送到这里来。”我小声地嘀咕着。

他没有回答，把烟熄灭，扔进烟灰缸里，站了起来，边说边走出房间，“既然你醒了，也该回去了。”

“噢……”我跟了上去，向他道了谢，“那个，还是，还是麻烦你了，谢谢。”他没有说话，把我的背包递还给我，打开了屋子的大门，示意我离开。

我接过背包，虽说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还是检查了一遍，才走出了大门。

屋子的门上的“302”已经掉了漆，2字都要看不见了。

我边离开边思索着那个男子是个什么人。想了半天，觉得他主动帮助我应该也是个好人，我便不再对那件事多想了，开始了我寻找工作的艰难之路。

贰

天已经全黑了，我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在大街上，一天跑了好几家医院，身体都要散架了，然而更糟糕的是我的钱包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我很懊恼，一个人在他乡，现在该怎么办呢……恍惚间，我想到了那个男子，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会再次帮助我吗？

怀着纠结的心情，我终究还是走到了那栋老房子的楼下。来到三楼，凭着模糊的记忆，看着一个个门牌号。终于，我看到了那个掉了漆的“302”。

我忐忑地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然而，回应我的是一片静寂。

“有人在吗？”我不太甘心，提高了一点点音量，还是没有人回应。

正当我沮丧地转过头，要离开时，门开了，那名男子探出了头，脸上露出了警惕而又惊讶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说道：“进来再说吧。”

我很是紧张地又一次走进了那间屋子，坐在一张小沙发上。

他关上了门，说：“来找我什么事？”

我心情低落地说：“我是外地来的，家里穷，还有个弟弟还在读书，我只好想办法外出挣钱供他读书。结果来到这里后，被人骗了一大笔钱，现在他人也找不到了……”

他点了支烟，淡淡地说道：“你想怎么样，我可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啊，不，你误会了，是我今天钱包丢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实在没办法了……”

“所以想在这住一晚？这里也不是什么收容所。”他还是一脸的冷漠。

“真对不起……”我很无奈，正要离开。

“那里有个杂物间，你要是真的这么信任我，就留下吧。”说完，他站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虽然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在屋檐下是挺危险的，但在这里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吧。

走进杂物间，里面十分昏暗，并没有窗户，纸皮箱堆放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张破损的小书桌，一个书柜，真是凌乱不堪，还有不少灰尘，墙边有一张小床，唉，就睡这里吧。

关上了门，再把门反锁，又费尽力气地用那小书柜把门口顶死，这才瘫倒在床上，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人了！

昏昏沉沉的睡去，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叁

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因为没有窗户，周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起身下床，把小书柜搬开，打开门，外面刺眼的光使我眯紧眼睛，这是早上了吧？

走出客厅，发现屋里似乎没人了，桌面上摆着两个馒头，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在我回来之前，不得离开屋子。

这把我气的，凭什么啊，我不就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气鼓鼓地抓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生气归生气，还是不能委屈了肚子。

然而，一直到晚上11点，我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差点就想报警了。

门开了，我却是差点被吓个半死，只见他满身鲜血，脸上也尽是血痕，面色惨白，门刚打开，就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没事吧。”我强忍着鲜血的恶心，使劲将他扶起来，紧张地对他说：“你等一下，我叫救护车。”

“不用……咳咳……”他不住地咳嗽，显得很虚弱，但还是伸出手想阻止我，“不要去医院。”

“这，这不去医院怎么行呢。”

“……”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了，所幸我也学过医的，先帮他把血止住吧。我打不开他的房门，只好从我背包里翻出一件衣服，撕下一大块来给他包扎。

帮我他好头上的伤口后，我脱掉他身上的短袖，却看到他的后背已经变成鲜红色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怎么弄成这样的？”

“……”

“该不会，是打架的伤吧。”我包扎伤口的手停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哪去了……只是不小心……骑摩托时不小心摔倒了。”

“这解释真牵强。”我心里想着，还是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终于处理好了，他似乎也恢复了一点体力，勉强地坐起来，对我说道：“麻烦你了……厨房里还有个方便面，将就一下吧。”

说完他便艰难地走进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吃完了面，洗了个澡，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我该离他远点吗？他会威胁到我吗？

直到凌晨两点多，我才进入梦乡。

肆

“什么！要我在你这里当杂工？！”

“这样对你也有好处，我是无所谓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咬紧嘴唇，看着手机上那几封“录用失败”的邮件，心里十分纠结。

“在这里做些琐碎的家务事而已，工钱在每个周一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离开这个房子。”他补充道。

“又不能离开？那我跟囚犯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

“这样吧，”他叹了口气，“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说完，他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感到有点无助，在这里工作显然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且不说是跟一个男子在同一屋檐下，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我还一点都不清楚。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很需要钱来帮助我那还在读书的弟弟。

许久，我还是作出了决定，就算不为了我自己着想，也要为我的家人着想。

想到这，我忐忑地敲开了他的房门。

“我……我还是留在这里工作吧。”

“嗯，很好，工钱我会每个星期给你，每天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时间随你安排，只是不能出门。”

“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他站了起来，“这么晚了，到外面吃饭吧。”

屋外的街道，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很美，美得让人沉醉。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夕阳，是无限美好，还是稍纵即逝的呢？

伍

跟他一起住，或者说在他家里工作已经好几天了，这些日子里可以说还算挺不错的。

跟他一起生活，好像也挺好的。

吃过早餐，他递给我一个信封。“喏，这个，你的。”

“这是什么？”我接过信封，把它拆开，却是吓了一跳，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也不知道有多少张。

“天啊！这么多！？”我简直不敢相信。

“嗯。”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他淡淡地继续说道：“另外，今天我不用出去，要出去外面玩会么？”

“好耶！”我欢呼雀跃，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直到这一天，我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出了门，他带我去了游乐场，指了指过山车，问道：“这个？”

我连忙摆手：“不要。”

他笑了笑，没理会我，径直走去那里排队了。

我急了，赶紧拉住他，想把他扯回来，然而我根本拉不住他。

被硬带到过山车上后，我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对于我这种胆小的人来说，坐过山车简直像要了我的命。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我的尖叫，我害怕得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阵阵尖叫后，好不容易从过山车上下来，我还是惊魂未定。

“都怪你。”我埋怨道。

“行，怪我，但你能把你的手放开了吧？”

“啊。”我的手还是紧紧的握住他，我赶紧放开，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一整天，都充斥在欢笑之中。

在欢笑声里，我感觉，我跟他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缩短了呢。

晚上回到家，坐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呢。我拿起那个装有钱的信封，看了许久，又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是我，明天我会寄钱回去，嗯，我很好，放心吧。”

陆

不知不觉间，我跟他的距离，也因为那次的出游缩短了许多，他偶尔也会跟我说会话，可他始终不肯透露他的工作。直到那天。

那天早上，跟以往的早上一样，平常而宁静，我早早起来把早餐做好，照例去敲他的房门。

“懒虫，起床啦。”

半晌，没有回应。

“快起床啦，早餐我都做好了哦！”

还是没人应。

我感到有些奇怪，试着打开他的房门，门没锁。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他似乎已经出去好久了。床上有一个信封，我走近床边，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

纸上是他的字：

我已经离开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对于我，还有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想必你还有很多不解，现在我会逐个告诉你的。

我跟你一样，也是生活所需，为了家里患病的母亲，来到这里做生意，但是，和我一起合伙的投资人，却把我那份钱也吞掉了，我很愤怒，向警方报案，将他告上法庭。

然而，法院却已证据不足为由，当场宣判他无罪释放。我身无分文，远在他乡，又能怎么办呢，之后，我走到码头，曾有过自杀的念头，可是我死了，我的母亲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几个混混出现，问我要钱，可是我哪里有钱给他们呢？他们对我一阵毒打，发现我身上真的没有钱。

他们的大哥跟我说，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做事，不然把我杀了也没人知道。我不想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为了我的母亲，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挣到钱。就这样，我跟着他们混了两年。

那天在码头，依照任务，我本应是杀掉多余的人，也就是你。我不愿意杀人，更何况，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站在码头的那个自己。

我用迷药把你弄晕了，搬到我的车上后，再跟上面谎报现场清理完毕，这样才保住了你的命，我不敢把你送去医院，又怕把你扔在现场会出事，就把你运到了我家。

在那之后，你回来找我，第一次让我感受到被信任的感觉，被人信任真好啊。

在与你相处的这么多天里，你让我想起了当初还没走上歧路的自己。我似乎爱上了你，可是，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我这个罪犯，又有什么资格爱你呢？

我不知道我会被判多久。五年？十年？或是再也回不来。我希望你能转告一下给我的母亲，代我想她说一句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人。

柒

我站在岸边，想着一些深藏在往事里的细节，想和你说过的话，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

于是，静静的想你，便胜过千言万语。默默望着星空，夜尽显的如此温柔，此刻，万物归于沉寂，远处隐约传来一些的歌声，像是某种思念的余音，环绕在我的耳际。码头边的我，回想着这一切，任由如烟的往事在夜色里斑斓。

我多想在这旖旎的季节里，和你，再约一场美丽的相逢。

你，一定是坏人里，最好的人。

……

几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他说的那个村子，站在一栋破烂的小屋前，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问道：“你就是阿亮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女朋友，阿亮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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