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迷信爱,就永远地失去爱”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阳光正好落在这两行字上,书页静止不动。
“这是一场多么契合人心、顺遂人意的相遇,只管相遇,只管去爱,丁香会比骄阳还笑得灿烂!”她双手托着面腮,思绪流淌,不止。窗前的那棵上了年纪的树不问世事,随风抖了抖一枝的叶子。她冷笑了一下,把书推到一边,“到底是充满幻想和美梦的文学作品”,“我就是结着愁怨的姑娘,什么花都好,那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有着太息般的目光、独自徘徊着的男子,为何没有出现在巷口?”
女性天生懂得顾影自怜。当一心期待的恋人并未如期而至时,她便要爱赏、疼惜自己。待字闺中、登阁望夫的女子,都如画般,温婉、凄楚、哀怨,而此等美人,都心知肚明,提笔描摹自己的形貌,哀怨的人怜哀怨的人,更添哀怨!惟此才能道尽内心酸楚、怨愁!可惜,那撑着油纸伞的男子依然没有出现在路口,美人的美如同泡影,而情更显虚幻,问世间情为何物。
纸上有不少她写下的诗行,“我爱你,你却爱不起我”,“谁怜花凋叶垂?垒香冢,欲语还休”,“不远处也许会出现一双手/我看见了就握过去/他们说这叫一辈子”,“此时,我只想邀请陌生的我/某天/你也会出现在文字里/被我熟知”。爱里的纠葛,书写不尽,又把人套住,它让爱成谜,让一个女人在一场渴求被珍视的想象的狂欢中爱恨交织、精疲力竭。“爱,越走越远,想握住总抓不住,太奇怪!”她叹息着,把脚朝另一边交叉,单手撑着下巴。
打开音响,一首《葬花吟》在她的耳边反复播放。她怜惜黛玉,一如怜惜自身。墙上的照片留下了她在四季中的绰约身姿。春天的百花,夏天的绿植,秋天的油菜花,冬天的白雪,凡是阳光慷慨覆盖的地方,她都亲密地和它互动,舞动中,笑着,她给自己拍照,让别人拍,她想这些都是“恋人”眼中自己的样貌,不会轻易被人遗忘。她更懂得用恋人的神情去凝视自己的照片,好让自己获得一些安慰。桌上杂乱摆放了《红楼梦》,《勃朗宁夫妇爱情诗选》,林徽因的诗歌、她的传记,杜拉斯的《情人》,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红楼梦》立着像宝塔,《情人》搭靠在诗歌上,《一个人的战争》压着《挪威的森林》。
软绵绵得把人陷进去的坐垫,窗外一年四季油亮亮的绿海,沉吟不已的音乐……柔情把屋子填满,终于把她填塞成了一个大气球。她的柔情无人可给,只好在一种恍惚中,瘫痪着,若有若无地被爱着,也爱着。她的爱需要吟唱、书写,还有想象。她如一个端着碗求水的女人,喘着粗气,任何一个像是水源的地方,都把她推向渴求的高峰。她的脚步却逐渐迈向沙漠。
她回想起几个男人在不同地方,不同时候向她告别。她对他们一一说过“我爱你”,他们曾经也说爱她。她的爱用一种道德的高度和情感的深度,让她对他们一一说过终身相许,他们都把约定的履行放到未来,突然抽身而出,她茫然站立在原地,不知道爱里的承诺在将来可不可信——“它看似真诚,它许诺的生活看似美满”。“我会是几个男人的妻子?”她的爱,重复给了几次,喂给几个男人,而这几个男人将来会苏醒,都声称自己是她的丈夫。她感到不寒而栗——爱也许就是一种迷信。一句我爱你,便让迷信产生了。女人迷信爱里的珍视和宠爱,男人迷信对方爱里的崇拜和牺牲。她清醒地看到——“当你还未反应过来,一句句我爱你,已把人心笼络,你和他于是立下誓约,那有着太息般眼神的男子或女子在你的视线外逐渐隐去,或者你的叹息曾被当作一缕烟在你为之唱爱歌的人前吹散,飘走。”
她随手翻开几年前的照片。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男人说等她,然后不见了。几个男人跟她聊天,对她微笑。一个男人说她好看,一个男人说她年轻。她打扮自己,守株待兔,像是,或者说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由移动的欲望,散发着迷惑和冷气。几个不同年龄的男人,被吸引过来,但她的期待在更远的男人那处。仅仅是相互吸引,都是一个微小的概率。“爱,不在身边,那一定在远方。没有遇到爱,是我走得不够远。”她激动起来,嘀咕着,把多年前早已得出的结论郑重地重提一遍,却发现爱越来越迷幻,竟不如一场梦来得逼真。
一股冷意冒了出来。“爱已死,爱人不在现世。”她想要么独身一辈子,它有婚姻生活不具有的意义,女人这才会懂得什么是为自己而活。她的心更冷了,“自私、控制、疏离、厌恶、仇恨,才是“爱”的真面目,爱,何其有之?”她坐在这个小房间里,自由自在,却发现满屋子都是柔情,她就是端着碗求水的女人,双脚不由自主地往房门外伸去。该死的柔情,又让她渴求起爱来!…窗外的老树,把阳光的亮片投到她的眼睛里。她被爱的热灼伤了——爱,是一场迷信。“不去迷信,就永远地失去爱。”她不知道从哪里偷听到了这道诅咒。她站了起来,一把关掉了音乐,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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