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1
上午八点，阳光耀眼，光线透过厚厚的玻璃窗，洒在医院的走廊上，给冷清的医院带来了些许温暖，病房的门陆续打开，有人进进出出。
这一天对于沈书宁来说较为糟糕。她刚辞去工作，拿出所有的积蓄开了店，眼看着生意开始走上正轨，母亲宋姚却在这个时候骨折了，唯一会借钱给她的闺蜜也因为在法国而联系不到。求助无门，她只好在护士站恳求护士能理解她的难处，帮帮她，让宋姚能住院，让她能安心去筹钱。
杜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英俊的脸庞，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长度刚到膝盖的白大褂被他穿出了风衣的即视感，整个人冷冷清清的，在医院的气氛下，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小李，她的住院费还差多少？”
杜康站在护士站的最左边，双手插进白大褂兜里，兜里还放着听诊器、剪刀和其他的杂物，塞得满满当当，他的手露了半截出来，一边问一边看着站在护士对面的沈书宁。
“杜医生，她这次预交的住院费是五万块，她现在只有三万块……我虽然也想帮她，可我没有那么多钱替她垫付。”护士本来还在镇静的回答，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杜康在医院的名声还不错，名牌毕业，学识渊博，就是气质过于清冷，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医院的小护士都仰慕他，却也都有点儿怕他。
“医生……麻烦您现在让我妈住院吧，剩下的住院费我会在今晚之前交齐的。”
沈书宁看情形便知，决定母亲能否顺利住院要取决于眼前的男子，嗫喏着开口，双手交缠在一起，努力给自己打气。
“小夏，照着你手里的住院证给她办住院手续吧！”杜康说完转身回了医生办公室。
大概是杜康的缘故，一切很顺利，宋姚终于成功住在了滨海医院的老年骨科。
“小杜，你让22床的那个患者住进来了吗？”杜康的上级医师张青快速敲打着键盘，问道。
“嗯。”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不是说她们家都凑不够住院费的嘛，你让她住进来不合适，万一她到时候直接跑掉，你连个要债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就得你来出钱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她们。”
听见这话，张青敲打键盘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边上忙碌的男子，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再说什么。
张青年轻时也像杜康这般热血。
遇见老人晕倒在地上，他打了120，给老人垫付了住院费，结果那人醒来后一声不吭的溜走了，连句谢谢也没留下。自那以后，他对病人总有了防备，无法再像医学生誓言里那般，无私救人了。
2
在“然后呢”书店里，沈书宁不停地给闺蜜念念打电话，始终都是暂时无法接通。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选择转让书店，在网上发布了转让的消息。
她盘腿坐在地上，将曾经用来记号码的旧本子在沙发上摊开，按着上面的号码去尝试着联系大学同学，却没有人能帮她，这也不是很让人意外，她在大二的时候出国留学，和大学同学的感情本就不深厚。
下午四点的阳光从百叶窗溜进店里，趴在沙发上的白猫伸了伸懒腰。书店的门突然被推开，杜康从门后走了进来，脱去白大褂的他，穿了一件咖色的风衣，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依旧冷清。
“书店的名字很好听，生活确实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然后呢”。
愣了几秒，沈书宁才认出杜康就是上午帮忙的医生，慌忙从椅子上起身，跑去后厨给他冲了杯咖啡，白猫被她惊到，喵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去了二楼。
“今天的事情很感谢您，我现在正在跟我的朋友们打电话借钱呢，您放心，我一定会筹到钱的。”
沈书宁以为他是来催住院费的，站在他跟前，脸颊红红的，面带愧疚，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学生，解释道。
“店里生意好吗？”杜康接过手里的咖啡，环视一周后问道。
“刚开店两个月，业绩还不错，大概一个月能挣两万左右。”
沈书宁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斟酌着开口。
“这么说，只要沈老板好好经营店里，个把月就能凑齐住院费了”。
“是的，只是住院费现在急着要，等不了那么久了。”
“你不必着急，我会先帮你垫付住院费，等你有钱了还我就行”。
“这……医生，这样不太好吧？”沈书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将原本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真的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莫非沈老板目前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杜康轻笑道，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整个人朝着沈书宁凑了过来。
“那……就谢谢医生了。”沈书宁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异性接触，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很是不知所措。
“哦！对了，顺便介绍一下，我叫杜康，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以后就喊我杜医生吧！”说完也不顾沈书宁的反应，将咖啡一饮而尽，背对着沈书宁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杜康走后，沈书宁将店里打扫了一遍，依旧没有想明白杜康这么做的企图。
沈书宁的这个习惯是在大学的时候养成的，遇到想不明白或特别气愤的事情，她就会拖地，一般拖完也就不再纠结了。
一天半后念念回了电话，说是在法国丢了手机，刚补办了卡。问起她打电话的原因，她也只说母亲骨折住院，刚好遇见了一个对她们很照顾的医生。关于住院费的事情，只字不提。
自从宋姚住院后，沈书宁就过上了白天看店，夜里去医院陪宋姚的生活。一周下来，她瘦了五斤，整个人十分憔悴。
杜康让她不要再这样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给宋姚请一个护工，可是一个护工一个月就要六千块钱，她还欠着杜康钱，已经没有钱去请护工了。
这天傍晚，沈书宁照旧拎着给宋姚做的鸡蛋羹去医院陪她，却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和宋姚说话。
“妈，这位阿姨是谁？”沈书宁拎着手中的保温食盒，看着眼前的女人看，希望可以认出她是谁，却是完全的陌生。
“宁儿，这不是你托杜医生给我请的护工吗？”宋姚一直低着头在说话，听见她的话才发现她来了，脸上露出一个略显憔悴的笑容。
“您来了。”护工听见两人的对话，确认了两人的关系。
“宁儿，请个护工也好，省得你这么累，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看你这样，妈心里难受”。宋姚说着说着小声啜泣了起来。
“妈，我给你做了鸡蛋羹，你先吃着，我去找杜医生谈谈，我们争取早点做手术。”沈书宁给宋姚擦掉了眼泪，安慰了一番，转身出了病房。
3
“杜医生，你越界了。”沈书宁瞪着眼前的男人道，腮帮子气鼓鼓的，音量也拔高了不少。
“我是在帮你，如果你是在担心费用问题，大可不必，我已经替你给了。”杜康注视着眼前的电脑，双手不停敲打着键盘，头也不抬的说：“我现在很忙”。
沈书宁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了，虽然依旧很生气，却又拿他毫无办法，也不能辞退护工，将宋姚哄睡着之后，回家拖地去了。
住院的第九天，终于要给宋姚做手术了，手术安排在下午。上午的时候，杜康将她喊来办公室，谈了关于手术意外的一些事项，末了还要补充一句：“当然了，因为给阿姨做手术的人是我，这些意外一定不会发生的”。
沈书宁自然是知道他在宽慰她，也就回了句“知道了”。
手术的时间格外漫长，沈书宁在手术室外等了五个小时，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五个小时竟如此漫长。
终于看见宋姚被推了出来，她冲过去抱住还在担架上的宋姚柔声说道“妈，你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杜医生很厉害的。只是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被吓坏了吧，都是妈妈不好”。宋姚抬起手理了理沈书宁被抓乱的头发，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心里很是难受，她知道沈书宁在想什么，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害怕她成为那万分之一，害怕再也见不到女儿。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阿姨很快就能回家了。”穿着手术服的杜康，在边上说到，说完又觉得不妥，尴尬的摸摸鼻子，对助手说：“先把患者送回病房，我回去开医嘱”。
晚上十点多宋姚手术时的麻醉失效了，疼痛难忍，沈书宁起身去找值班医生，却在途中就被护士喊住了，说是今晚的值班医生让她送了颗止痛药过来，一问才知道值班的就是杜康。
忙着照顾宋姚，她也就没思考护士为什么会记得她这个不常和护士打交道的人。
沈书宁心下感激，等宋姚睡着后特地去找杜康道谢。
杜康站在窗边，背对着门，沈书宁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打扰他，刚跨出一步，就听见杜康在说“沈书宁，好久不见。”
“啊！杜医生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就认识吗？”沈书宁转过身子，直直的站着问到，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瞅着杜康，试图从脑海里找出关于他的记忆。
“滨海一中，2005届。”杜康说完凝视着沈书宁。
沈书宁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她是2005年在滨海一中上的高中，这么说，他就是她的高中同学，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任何一个叫杜康的男同学。
“抱歉！我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认识你。”沈书宁说完略带歉意地低下了头。
“无妨，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你难道还不该回去照看患者吗？”杜康声音冷冷的道，说完便转过了身，继续望着窗外。沈书宁怀疑刚才那个温柔的杜医生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悻悻的回了病房。
杜康看着沈书宁离去的背影深思，他不会弄错，可她也不像是假装的，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遗忘了他，看来他确实该好好查查了。
宋姚的术后反应比较大，沈书宁整夜没合眼，到了第二天傍晚，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她也可以回家去休息一下。
沈书宁久违的做了个梦，梦里的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笑着将手里的千纸鹤送给一个男孩子，说她喜欢他，男孩子接过去说了句谢谢，就进了教室。沈书宁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孩子长什么样就被闹钟吵醒了，又到了开店门的时候了。
4
今天是宋姚出院的日子，沈书宁也难得轻松了起来。她和宋姚一起坐在二楼的阳台，欣赏日落前的景色，时不时给宋姚扯扯盖在腿上的毯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偶尔有几只白鸽飞过天空，卯足了劲，想要和落日争几分最后的光明，人们三三两两的，散步在路上。
大概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态，宋姚的性格发生了许多转变，她不再像之前那么节俭，开始查看旅游攻略，说等她的身体恢复了，她就要把自己喜欢的地方都去看一遍，也不再催29岁的沈书宁去相亲了。
在沈书宁的努力经营下，店里生意还算不错。
到了月底结账的时候，沈书宁特地约杜康出来喝咖啡，午后的阳光炙热，刺得人睁不开眼。沈书宁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书宁，把眼睛好好睁开吧，本来就小，现在这样，只剩下一条缝了，真丑。”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总归比你好看！”
“这是欠你的钱，这个月的收入是两万，我得留一万来周转，剩下的下个月再还给你。”沈书宁的左手握着拳头，忍住将手中的柠檬水泼到杜康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也不等他的反应，就将钱塞进他的手中。
说来奇怪，这些年她的性子日渐温软，对很多事情也不太在意，可每次和杜康说话，总是会被他气到，像是回到了高中。
杜康也不反抗，安安静静拿着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到让人抓不住。
“杜医生，谢谢你。”沈书宁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开口，话虽这么说，却不敢与他对视。
“你妈妈已经出院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主治医生了，我只是你的朋友，我叫杜康。”沈书宁的话音刚落，杜康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反驳道。
气氛一时尴尬，店内熙熙攘攘的，明明已经穿了大衣，沈书宁却冷得打颤。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喝着咖啡，水汽氤氲，沈书宁看不清杜康的表情。
念念的电话来得很及时，适时的缓解了尴尬。
沈书宁去机场接念念，和她一起归来的还有她在法国认识的男朋友，法国人的浪漫总是让人无法抗拒。到了市区，沈书宁去取蛋糕，念念和她的男友去逛了逛商场，三人见面的时候才发现，男人的手中拎了许多菜。
沈书宁指指男人手中的菜，念念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解释说，她在法国和他说过中国人很喜欢用火锅来进行庆祝，他就以为生日也是要吃火锅的。沈书宁本想拒绝，但是大家很久没在一起了，宋姚大病初愈，也确实应该热闹一下了。
任凭沈书宁怎么想，她也没有想到杜康会出现在家里。他系着围裙，一边择菜，一边和宋姚有说有笑的，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念念看到杜康很是惊讶，惊叫着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小宁儿，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帮助你的帅哥吗？”
“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沈书宁瞅着杜康，因为怀疑，语气也拔高了一些。
“身份证上有写。”杜康低头摆弄着蛋糕回。
“不要对帅哥这么凶嘛。”念念见沈书宁对杜康的态度不太好，立马过来打圆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妈妈的生日并没有邀请你，你不应该就这么突兀的过来的。”沈书宁无力的反驳。
“小宁儿，难得遇见这么好看的帅哥，还不赶快把他据为己有。”法国男人正在专心准备火锅，念念在两人边上努力撮合，不停地朝沈书宁使眼色。
“沈书宁，你知道吗？”杜康顿了顿：“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你……”沈书宁被气得只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杜康还想说点什么，宋姚过来喊三人过去吃饭，也就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
五个人的火锅，其乐融融，杜康时不时说几个在医院发生的趣事逗宋姚开心，偶尔也会给沈书宁夹菜，两人看起来很像恋人。法国男人见了也不甘落后，开始给念念夹菜，两人比赛似的给两个女孩子夹菜，直到沈书宁将堆得尖尖的碗放在桌子上，说她吃饱了，一切才开始恢复正常。
饭后杜康要留下来帮忙收拾，沈书宁表示拒绝，可她的拒绝根本没用。她只好寄希望于宋姚，不停给宋姚使眼色，结果宋姚被念念拉着去阳台看星空了，留下她和杜康在厨房相对无言。
5
那晚之后，杜康就消失了。
沈书宁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去医院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他，问同事也都说，他是休假了，具体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两个月后，杜康回来了。他来店里找她，整个人风尘仆仆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见到沈书宁，开口问道：“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
沈书宁将他带去二楼，他把背包放在地毯上，脱了登山鞋就进了浴室，她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里面的人问道：“宁宁，可以给我准备一套衣服吗”？
她冲进客房，把衣柜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她之前买来给客人用的睡衣。那是一件没有什么图案的浅蓝睡袍，就只是袖子那里绣了一瓣兰花。慢慢踱到浴室门口，抬起右手敲门，杜康将手伸出来，身上裹着她的浴巾，将睡衣接了过去。
“你就在客厅等我，我有话和你说。”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就抱了本书盘腿坐在沙发上等他洗完澡。
啪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杜康穿着睡袍出来，湿漉漉的头发非但没让他的容貌减分，还让他看起来更加迷人。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喜欢相对素净一点的衣物。”沈书宁听见动静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杜康正在盯着衣袖上的兰花出神。
“我知道”。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沈书宁放下手机去卧室拿出信封，递给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杜康。
“这是什么？”杜康还在擦头发，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我欠你的钱，包括住院费和护工的钱”。
“你都凑齐了？”杜康用询问的眼神瞧着她。
“没有，还有六千是找念念借的，我想着都还给你了比较好。”沈书宁再次尝试着把钱递到杜康的左手。
“也就是说，你宁愿和别人借钱还我，也不愿意再欠我钱？”杜康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沮丧，也不擦头发了，看着地面，瓮声道：“沈书宁，你欠我的，从来都不止这些”。
“啊？”沈书宁瞪着眼睛，瞧着眼前的男人，她不懂他在想什么。
6
“怎么样，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一些事情了？”寂静了半晌，杜康翻着茶几上的背包，问道。
“什么？”沈书宁看着忙碌的男人，心里一片迷茫。
“滨海一中，2005届”。杜康又将那晚在医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是在2005年考上滨海一中的，可我对你毫无印象，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沈书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不太好。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杜康的语气也不太好，似乎压抑着许多怒气。
“我……什么也没做。”沈书宁看着杜康的表情很害怕，犹犹豫豫的开口。
杜康将背包里的照片递了过去，照片里是三十多个高中生的合影，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上是青涩与稚嫩，往下翻，其中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孩子和女孩子坐在最中间，被众人围着，两人脸上全是娇羞。
沈书宁看出那个女孩子是自己，而男孩子和眼前的男人有七八分相像，心里迷惑得很。
“不可能。”沈书宁看着手里的照片就像拿着烫手山芋。
“这是我这次找的高中同学录的视频。”视频里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说她祝福沈书宁和杜康，能从校服到婚纱。
沈书宁的脑袋像是要炸了，她想起她做的那梦，原来那不只是一个梦。
杜康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说他这些年不停地找她，为了她，他拒绝了身边的所有人，夜夜不得安眠……
“对不起！很抱歉让你付出了这么多，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上高中的事情了。”沈书宁身体微软，几欲跌倒，杜康心下不忍将她扶住。
“沈书宁，你究竟还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还是不想记得我了？”杜康生气，放开扶着她的手，摔门而去。
7
杜康再一次从沈书宁的生活中消失了。沈书宁也试着去联系他，却始终没有消息，她如今也没有勇气再去医院找他了。
沈书宁不得不承认，在这短暂的相处中，她确实对杜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一直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单身，突然有个人对自己好，一时贪恋，才会这样子。时间久了，她就会冷静下来的，可事与愿违，她开始频频失眠，时不时还会梦见杜康，梦里的他，依旧是凶巴巴的模样。
为了让自己解除内心的疑惑，沈书宁决定亲自去调查。她将书店暂时交给宋姚，自己一个人跑去找了大学的舍友，这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沈书宁去办公室堵杜康，将他拉到了大厅。
“杜康，很抱歉我不记得你了。”沈书宁瞧着眼前的男人，嗫喏着开口。
“你确实该和我说抱歉。”杜康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书宁，幽幽的开口。
“可是，我们之间，明明是你背叛在先，我没有必要去记住一个背叛了我的男人。”沈书宁咬牙说，脸上全是气愤。
“你说什么？”杜康说着将身子朝着沈书宁压了过来，他的双手扶着墙壁，将沈书宁困在了他的怀中。
“我说……”沈书宁还没来得及说完，杜康的吻便落下，那没说出口的话，也就停留在了那一刻。
杜康的吻炽热而霸道，沈书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杜康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的唇才离开了她。
杜康大概接了十秒的电话，便冲向了病房，只给沈书宁留下一句“等我回来”。沈书宁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也没有看见他回来，她放心不下宋姚，便回去了。
杜康心里挂念着病人的情况，专心抢救，等病人的病情稳定后，他才有时间去找沈书宁，也没来得及脱白大褂，一路跑过去，发现沈书宁已经不在那里了。
“杜康啊杜康，你这是做什么，你忙了三个小时，难道还要她在这里等你这么久吗？更何况天气这么冷。”杜康垂着头，叹了口气，脚步虚浮的走回了办公室。
沈书宁到家的时候，宋姚站在门口等她，整个人笑意盈盈的，沈书宁心里一暖，小跑过去抱住她，用脸颊蹭了蹭宋姚的胸口。
“妈，最近开始降温了，你不要总坐在外面吹冷风，万一感冒了，可不好。”宋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沈书宁将头摇了又摇，双手却一直抱着宋姚没放开，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牵着宋姚的手一同进了门。
宋姚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隔天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胸口脏了一块，拿着衣服默默叹了口气。
8
滨海冬日的黎明来得很晚，上午十点，太阳依旧不怎么耀眼，沈书宁半眯着眼起床洗漱，就见杜康穿着杏色大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一盆淡白色的兰花。
杜康看见沈书宁，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那笑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沈书宁一时没看明白。
“宁宁，很抱歉昨晚突然离开，今天我特意来道歉，顺便请你和阿姨一起吃饭。”杜康目光灼灼，那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我要看店，没有时间。”沈书宁想也不想便答道，边说边走进了卫生间。
“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我已经和阿姨说过了，我就在厨房做饭，做好了喊你们上来吃。”见沈书宁拒绝，杜康立马走到她身边，温声补充道。
“好，我知道了。”沈书宁说完便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杜康在外面只听得见哗哗的水声，那声音，将他的勇气也消磨了几分，他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走进厨房。
即便听大学舍友讲了他对她的伤害，沈书宁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大概是因为她失去了那段痛苦的记忆，心态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再者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沈书宁洗漱之后一直在一楼的店里忙碌着，因为周末的缘故，店里的顾客比往常多了一些，宋姚说是有事，给沈书宁发了条消息就消失不见了。
沈书宁本来是穿着大衣的，忙碌得出了一身汗，逐渐热了起来，索性就脱了大衣，若不是害怕感冒，她恨不得只穿一件T恤。
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客人渐渐少了，她才有机会上楼去吃饭，好在杜康做饭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她上楼了一会儿，菜饭才做好。
席间，杜康一边吃饭一边看沈书宁，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了，母亲说我之所以遗忘了那段记忆是因为我无法接受那时的痛苦，伤到了脑子才会这样子。”沈书宁啃着鸡腿说含糊说着，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你呢？就没有想过去找回这一段记忆吗？”杜康看着大快朵颐的沈书宁，眉心微蹙。
“也试图去回忆，但是想不起来了，而且回忆的时候会头疼，伤心费神的，也就懒得回忆了，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沈书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顿了顿，杜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因为肉没夹稳，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鲜美的肉给她，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你之后还谈过恋爱吗？”杜康屏住呼吸看着沈书宁。
“没有，一直忙着挣钱，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如你所见，我就是母胎单身的。”沈书宁说完耸耸肩，掀起眼皮看了杜康一眼，转而和茄子作斗争。
沈书宁说母胎单身的时候，杜康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沈书宁。”吃得正欢的沈书宁突然被点名，惊得要入嘴的肉掉了。来不及反应，就那样微张着嘴巴，瞪着小眼珠，看着杜康，也不说话，等着杜康的下文。
“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好好认识一下，说不准我们可以……”杜康盯着沈书宁，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好呀！杜康，你好！我叫沈书宁。”说完用她那沾着油的手握住了杜康骨节分明的右手。
“沈小姐，你好！我仰慕你很久了，我叫杜康。”杜康愣了一下，回握到。
他确实仰慕了她很久，十二年之久。
9
沈书宁和杜康的故事要从十二年前开始说起。
他是不合群的“学霸”，她是格外话多的“学渣”。班主任将两人安排成为同桌，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他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星期一上午的闹钟总是不好好工作，沈书宁在上课铃声消失后才匆忙跑进教室，习惯性的坐下，拿出课本后才发现不对劲，自己左手边已经换了人。她伸出左手戳了戳边上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我坐错位置了吗？”
男生没有回答，拿出便签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她，只见上面写着：“老师说让我帮助你好好学习！！”纸上的字迹清秀飘逸，她的心却像被冰冻了，木木的，说不出一句话。
杜康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他会主动给沈书宁讲解知识点，也会监督她背英语作文，甚至下课了也要拉着她一起练听力。
他拉着沈书宁一起背古诗词，她说他都在记住了，他不相信，沈书宁就真的把课本上学过了的古诗都背了出来，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那是杜康第一次想要好好了解沈书宁。
时间不急不缓的流逝，到了高三下学期，沈书宁已经习惯了杜康的冷淡和毒舌，有时也会很开心有这样的同桌，，不仅成绩提升了许多，平常她的碎碎念也有人会搭理。
杜康对沈书宁很是照顾，他会给沈书宁带早餐，会在老师提问的时候偷偷将答案写给她，会在她的生理期给她买红枣，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替她看着老师，他是母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你以后想做什么呀？”皮肤皎白的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用右手支着下巴，眨巴着双眼，歪着头问正在做数学题的男孩子。
“我想成为一名医生……”男孩子停下奋笔疾书的动作，思考了片刻答。
“为什么呀？医生很辛苦的，常常要加班，还要被人们误会，还没有时间陪伴家里人。”女孩子反驳道。
“我想帮助我爱的人，帮助他们保持健康，这样我就得学医，才能有足够的医学知识去帮助他们。”男孩子头也不抬的说，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特别是你这种不听话的人。
“我想做一个开洒水车的司机，每天清晨开着洒水车，放着动听的音乐，去唤醒沉睡的城市。”女孩子举着双手比划着，脸上神采奕奕的，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男孩子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他得努力挣钱才能养活贪吃爱玩的人儿了。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刚好做完一个题，扭过头去看很安静的女孩子，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阳光下的睫毛像蒲扇一样倒映在脸上，头发被风吹起又落下，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笑。
窗外的银杏叶黄了，有风吹过时，有几片叶子落下。
他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这些年，他的手机换了又换，手机壁纸却一直不变。
10
高三毕业拍合照的时候，班里同学将他们簇拥到一起，促狭着说他们两个有猫腻，杜康本就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拒绝，沈书宁性子温软，说了拒绝的话，也被众人忽略了。
沈书宁上了大学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了她对杜康的心思，在舍友的鼓动下，发起了对杜康的攻势，苦追半年，终于将他拿下。
确定关系后，她便常常坐火车去看他，想着能和杜康那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已经是她的荣幸，关于杜康不主动来找她这件事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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