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

1.拆迁的消息

家乡是南方的一个小村庄,这里距离县城40分钟左右的路程,大部分村民以务农为主,小部分在城里务工,日子平静安宁。

秋后的某一个周末,一些施工员扛着测量仪在我们村来来回回的测量,要拆迁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来,原本平静与安宁的日子从此被打破了。

村里面的新闻发布中心——村头的茶铺子每天都在讨论拆迁的相关新闻,拆迁后补助多少成为大家密切关注的问题。邻里间串门的主要话题已经变成了关于拆迁补助多少、钱到手后怎么花的热切交流。

大家急切地猜测着,和相近的城镇的拆迁方案对比着,满怀希望的憧憬着,每个人眼里都有光芒在闪耀,此时此刻每个人脑海中都像是安装了一台计算器,分分钟就能计算出自家拆迁后能得到的钱有多少,房子有多大。

2.修房运动

从村委会得到的初步消息是家里房子按照xxx一平米,田地按照xxx一亩地,然后拆迁合作的,每个人再补贴50000,每个人40平的房子,但是具体在哪里,还要等上级通知。

村里面顿时炸开锅了,家里人多房子大的人脸上都是笑意吟吟,仿佛都已经拆迁了,手里好像已经握着一大把拆迁款。

还有一部分人在日思夜想如何得到更多的房子面积。

没过几天,原来是平房的二婶家房顶上出现了用彩钢瓦搭建的新的“二层楼”,原来的一层,现在陡然变成了两层,建筑面积直接瞬间翻倍,拆迁的钱也多了一倍啊!村里的其他村民开始纷纷效仿,一时间,放眼望去,村里都是蓝色的屋顶,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有的邻居充分利用了门前种菜的几分地,把菜挖掉,把地平整,没过两天,菜地里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座房子。

每户人家都在悄悄的把自家的房子面积变大,以争取拆迁的时候多拿点钱。建造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奶奶告诉我:“都是晚上找人悄悄施工的,白天有人巡逻,村委会那边的。”

整个村子里新建房屋运动如火如荼进行着,有的人甚至大白天也毫不避讳了。

村委会的人坐不住了,开着巡逻车过来:“禁止私自建造房屋,违者必究!”虽然是这样,也依然没有把群众建造房子的热情打击到。

直到有一天出了一张通知:“本年度新建造的房屋将不计入最后的拆迁面积中……”白纸黑字红章,望着新出台的通知,村民们在愤愤不平中终于终于停工了。

3.初步的狂欢

村里真的拆迁了,不过按照规划是先拆一部分,不过这已经足以让村民们激动不已了。

拆迁的第一步,是在村头横贯修了一条路,占了部分村民的房屋和田地,四哥就是这一部分里的一员。

四哥家老房子被占了,据说前后一共赔了50多万,四哥站在被推倒的废墟前喜笑颜开,

“终于拆迁了!”四哥每条皱纹里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对四哥而言,拆迁是改变他以及他整个家庭命运的重要一步,必须让人知道自己有出息了!

四哥全款买了一辆30多万的车,四哥感觉自己说话底气很足。提车回来的那天,四哥买了好多鞭炮,鞭炮声震耳欲聋,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前去恭贺,四哥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村里其他的村民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好像明天都可以拿到拆迁的钱,住进新的安置房。

茶铺子里面更加热闹非凡了,有的人打牌甚至通宵达旦,话题也更加丰富多彩:剩下的房子大概什么时候拆迁、拆迁方案是不是应该有新的优惠政策、拆迁后拿到钱要置办什么样的新家具……

热烈讨论的声音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麻将声经久不衰……

4.全民的狂欢

奶奶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今天快中午了我路过村头茶铺子,里面打牌的人那才真的是热火朝天啊!至少五桌人,还有很多靠膀子的(坐在打牌者旁边出主意的人),二三十号人在里面哩!”

“你知道乐乐那一家么?”

“知道啊!年前不是才结婚没多久嘛。”

“对!就是听说要拆迁了,所以赶紧结婚,然后把男方的户口迁过来,人家当时早就怀孕了,现在娃娃都2个多月了。”

奶奶继续播报她的乡间新闻“今天看到他们一家人都在茶铺子里面,欢欢的爸和她妈一人一桌,乐乐自己坐一桌,都在打麻将。可怜那个两个月的娃啊,乐乐抱在怀里,一直打麻将。”

“那娃娃怎么办?”我好奇。

“饿了就给喂奶呗!喂完奶娃娃又睡觉,抱着娃娃接着打麻将!”

“也是从小耳濡目染打麻将了,以后应该是高手,哈哈哈!”

“前几天听你二大爷说他们这一家大中午的也没人回去做饭,一家三口就在茶铺子里面让老板煮一袋速冻饺子。”

“哎,他们家离茶铺子就不到100米啊?”我惊讶的都忘记吃饭。

“谁回去做饭?大家都不想回去啊,回去做好饭吃完饭回来就没有位置了!茶铺子里面都是打牌的人呢!你去了还不一定有位置!所以基本上每天茶铺子里面的速冻饺子啊,方便面那些卖的超级好!”奶奶继续给我夹菜。

5.多生一个是一个

过年看到七叔牵着个小女孩路过我家门前,甚是可爱,我问我妈,这个小女孩是不是我弟弟小德的女儿,看起来好机灵。

我妈说:“还有一个更机灵呢!”

“还有?”

在我妈絮絮叨叨的描述下我大概知道了,小德还有一个一周岁的小女儿,现在老婆又怀孕了,已经七个月了。

惊得我目瞪口呆,为什么要生这么多?

“你傻啊!马上拆迁了,分钱和分房子是按照人头算的,每个人40平,多一个就多40平!多两个就是80平了,还可以多分钱,多好!多生一个是一个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

小德结婚在农村,也没有买房,一直挤在农村的小房子里面,爷爷还健在,还住在他们家,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家三个小房间的样子。

“生这么多,压力多大啊,养的起吗?现在谁挣钱?”

“小德一个人。他爸他妈带孩子,他媳妇又不能工作。但是还是得生,多一个人,就多好多钱啦!现在是辛苦点,要养这么多孩子,就一个人挣钱,压力是有点大,但是这是暂时的,拆迁了就好了,钱到手了,就什么都不愁,还有房子!”我妈激动的手舞足蹈。

6.可是,我不想拆迁

我爸是对土地有很深眷恋的人,他不想拆迁。

“我就喜欢农村,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田地,我可以种菜种花,今年我想种水稻就种水稻,明年我可以换成大豆或者全部种辣椒。地是我的,我想干嘛就干嘛!可是城里就不一样了啊,买颗葱都要花钱呢!

“而且我们这里出门遛弯还可以去田里转转,去邻居家坐一下,聊一下村里面的新鲜事,可是在城里,我连左右邻居长什么样有可能都不知道,而且我都老了,出了门,到城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记忆中总会在夏天吃过饭和爸妈一起出门去田里看水稻,看水稻长的怎么样了,结穗多不多,有没有稗子,在缺水的季节是不是要准备往田里放点水,是不是应该再施点肥……

如果拆迁,这一切应该就会成为永久的回忆。而我的孩子,恐怕是不会再有在田埂上嬉戏、在稻田里面抓泥鳅、水沟边钓螃蟹的这些农村特有的田间趣事了。

此刻看着瘦弱父亲站在这片他生活和劳作了快50年份土地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7.大戏落幕

某天突然接到我爸的电话,“不拆迁了!”电话那头掩饰不住的喜悦。

“为什么又不拆迁了?”我很好奇。

“我看上面出的通知是因为项目审批有问题,相关负责人操作违规,所以项目就停止了。我们这块就不拆了!”

“那些田又退给我们了,让我们种上!”我感觉到我爸很高兴。

自从不拆迁的消息出来后,整个村子开始出现一阵很沉默的气息。

茶铺子的生意开始淡了,原来的门庭若市现在早已是门可罗雀,基本没有打牌的人,剩余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们坐里面泡着一壶茶聊天。也有的人会聚在一起大骂村委会的领导,一切相关不相关的领导都会被聚在一起的人高声痛骂——让大家失去了发财、过好日子的机会!

有的人甚至扛着铁锹去村委会闹事,一起去要个说法,但是,不拆迁,已经是确定的事实。

原来通宵打牌的人又重新去城里找工作,野草遍布的田地上又陆陆续续出现三三两两劳作的人,锄地、施肥,拔草……

偶尔会把手里锄头放下,一起坐着抽根烟,烟雾缭绕之间,田间闲聊,“你说,咱们这里会不会突然又要拆迁了?”

“不知道呢!谁知道呢!万一呢!也有可能……唉……”

暮色四合,太阳慢慢下山了。

1

“皇上,龙岩山的那位没了。”午夜时分,宫里静悄悄,只有那子夜殿内灯火通明。大顺刚登基一年的新皇伽靖帝,还在勤勤勉勉处理朝政。根基尚浅,时局未稳,他正翻看着北边来的折子。一个穿着玄色短服的女子,不知何时入了这戒备森严的宫殿,出现在这子夜殿内,声音尖俏,格外清晰。

烛光一晃,龙椅上的伽靖帝在明灭的烛光里看不清表情。对来的人,他似乎并未感到意外,至于来者所说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他依然看着折子。北边的鞑靼族近来很不安分,频繁骚扰大顺边境,弄得边境民不聊生,派去前线作战的人,居然拿此毫无办法。

“这帮废物,难不成要朕御驾亲征不可?”突然,他将手里的折子狠狠往案几上一摔。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寒光一闪,似乎才看到下面跪着的人。站起来,将玄色女子扶起来,淡淡地道:“这里没有外人,义妹不必这么见外。”

“皇上心怀广阔,但素女不敢僭越。”玄色女子依然低眉顺眼恭敬道。伽靖帝不再执意,转过身,站在那幅大顺疆域图前看了起来。如今的大顺,北至鞑靼,南接南疆,西与大腕接壤,东达明江,比起先祖皇帝在位时,国土扩大了一倍。

现下,鞑靼趁着新皇登基,对大顺虎视眈眈,大腕国也是蠢蠢欲动。偏偏外患未解,内忧却先暴露出来了。想到这里,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素女说:“也罢,朕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有你照顾她,我也算放心。”

玄色女子抬起头,一双寒如星辰的眼睛怔怔看着伽靖帝,随后又垂下眼帘,抱着双手行礼道:“素女的任务已完成,幸不辱命。素女请求皇上,允许素女回归江湖。”

伽靖帝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长年身处这诡谲的朝堂上,早已练就不喜形于色。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后,很快就平复如初。半晌,他摆了摆手,素女退下。大殿外,突然寒风四起,连殿内都能感到一丝凉意,今岁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第二天,大臣们得知先帝亲封的庆朝郡主日前因思澜王相思成疾,于龙岩山上红颜早逝。

伽靖帝感念二人情深,特追封庆朝郡主为澜王妃,与澜王同葬于皇陵。此道圣旨一出,群臣哗然。一周前,澜王行刺皇上未果被擒,伽靖帝念在二人乃一母同胞,赐毒酒薨于狱中。对外宣称,澜王突然暴毙,追加一等亲王,葬于皇家陵墓。自打新皇登基以来,从前一直活跃于宫中的庆朝郡主就因病在龙岩山上休养,鲜少听到她的消息。

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已是离世。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和澜王暗结情缘,深情如此,倒是难得。自此,这段佳话落下帷幕。那些伽靖帝登基时颇有微辞的人,对此事赞不绝口,称他为大顺建国以来最仁厚的皇帝,因此君臣一心。不久鞑靼危机解除,大腕退守边界,大顺国泰民安。

2

“主子,皇上对主子可真好。才刚进宫,就赏主子住在这莉香宫里,听说除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就数这里最好了。”新封的莉美人,身着一件繁花交错的月白云锦罗襦裙上。脸上略施薄粉如雨后清晨。走路带风,却自有一番风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这宫里的一切,头上一支碧色鸳鸯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不停地晃啊晃,在阳光底下发出柔和的光。

听了丫鬟的介绍,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像在梦里一样,可那头上的步摇是真的,这满院的花花草草是真的,内屋里富丽堂皇也是真的。“没想到,他是这样喜欢我。”心里一阵窃喜,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这是从小师傅教的。师傅时常说,女人要擅长不喜形于色,在宫里方能活得长久。

看着白玉铺成的地砖,蓝玉砌成的宫墙,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挂在梁上,周边又用美玉镶嵌无数明珠,熠熠生辉。可惜,师傅啊,她是没等到这一天。想到师傅,她心里一阵惆怅。

就在这时,她被一股香气所吸引,循着香气,她走到一棵一人多高的树下。那棵树长得大腿那么粗,很是茂密。她抬起头,睁着眼,看见墨绿叶子上,繁繁点点开着一种白色的重瓣花朵,花蕊到花瓣,通体牙白,香气就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静静地闭起眼睛,嗅着那香气,是绿萼。传说是天竺国皇室的至宝,鲜少流落民间。这绿萼生长极慢,这棵树少说也有六七尺高,至少要十五年才能长成这样。中间须得用心呵护,否则以大顺冬季天寒地冻,早已冻死。

“看来,我们的皇上可真是个多情的种子。”莉美人心里想着,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连后面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到来都没察觉。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皇上就站在她身后,面带微笑,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威严。她也不行礼,与对面的人默默看着,笑着。最后将她那双葱似的小手放进伸过来的手里,顺势偎依在来人怀里,娇滴滴地说道:“皇上来了也不说一声。莉儿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你这小鬼,哪里是请朕恕罪。不过,朕很欣慰,我的莉儿没有因进宫就和朕生分了。就怕你和宫里的那些人一样,见了朕,就像老鼠见到猫,动辄三叩九拜的,烦。”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有一丝温柔。

“皇上,这棵花树好香啊。莉儿从来没见过。”莉美人靠在伽靖帝身上,娇俏地说。

“这是绿萼,天竺国的至宝。十几年前,朕刚登基时,着人从西方找来的。能看见它开花的,除了照看的宫人,你可是第一个。”伽靖帝从不喜形于色的脸上此时挂着一丝得意。

“莉儿好幸福,能得皇上如此宠爱,哪怕要莉儿死,莉儿也心甘情愿。”娇滴滴的美人抱着伽靖帝的腰,靠在他怀里,莺声脆语,说不出来的妩媚,又带一丝情深。

“胡说,朕的莉儿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这莉香宫可喜欢?里面的一花一木,可都是朕亲自挑选的。”皇上拉着莉美人的手,边走边向殿内走去,指着满屋子的古籍、珍玩说道。

“只要是皇上挑的,我都喜欢。”莉美人那双美目发着光,就那样看着皇上,含情脉脉地道,“只是皇上如此厚爱我,就怕宫里的姐妹要怪罪我了,皇上,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罢。”话锋一转,那双眼睛里的光一黯,咬着下嘴唇,好生委屈的样子。

“朕喜欢,谁敢说你的不是?朕立马废了她。”

看见莉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皇帝抬高声音,里里外外听得清清楚楚。莉美人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立马又没了。但见她笑得如出水芙蓉,让人摆上点心,也不避嫌,坐在皇帝的腿上,调笑起来。

3

这天狂风大作,天降暴雨。众妃嫔早早来到凤仪宫里给皇后请安,众妃坐后就发现半个月前刚进宫的莉美人好像没来。

“这莉美人也太放肆了,一个刚进宫的美人,就敢仗着皇上的宠爱,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你可得想想法子治治她啊。”

“皇上这半个月来,天天宿在莉香宫,有时早朝都不上,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众妃嫔唧唧喳喳说起这个莉美人,眼里全是嫉妒。

一身华服,杏眼圆脸端坐在主位的皇后娘娘,本是含着笑低头喝茶,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微微蹙眉道:“皇上对这莉美人确实宠爱,比起当年庆妃你的恩宠更甚啊。”说话的同时,她看向的是坐在她左下方一位盛装的女子。

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庆妃哼了一声,道:“皇上爱宠谁宠谁去,和本宫有什么关系?”说完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掷。

“要说这皇上啊,就图新鲜。论起恩宠,谁比得过咱们庆妃娘娘啊。庆妃娘娘那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呐。据说这段时间,皇上频频召见庆妃娘娘去子夜殿御前相伴,这莉美人再得皇上恩宠,恐怕子夜殿在哪儿都不知道。”坐在庆妃旁边的另一位妃子讨好道。

正在此时,凤仪宫的门帘被打开了,一个身着象牙白衣衫的美人盈盈而入,正是莉美人。

只见她步履生风般走到皇后跟前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今儿因雨下得大了,皇上多留了一会儿,所以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听她这话,伽靖帝昨夜又在莉香宫宿了一宿。在座的各位妃嫔脸上一副又嫉又妒的模样,连皇后的脸色都变了变。她不说让莉美人起来,闲闲地拨弄着茶盖,喝了一口茶,才道:“莉美人伺候皇上辛苦了,起来吧。”

莉美人这才在丫头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听说皇上最近都宿在妹妹那里,可要劳妹妹多费心了。想请问妹妹,皇上近来身体可有恙?听说有几次连早朝都没上了,莫不是生病了么?”待她坐下,皇后娘娘问起。

莉美人刚坐下,听到皇后娘娘的问话,立马起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行礼道:“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身子好得很,只是那几次,臣妾夜里被梦魇魇着了,一夜不曾入眠,直到天色将亮,拉着皇上的手才能眯会儿。皇上可怜我,不忍唤醒我,才没有去上早朝的。”

听闻她的话,众人又是面面相觑。庆妃此时脸上挂不住了,厉声道:“你休要使出狐媚术勾引皇上。耽误了前朝的大事,有你好日子过的。”

这莉美人丝毫没有得宠的娇纵,听到庆妃的话,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本就生得楚楚可怜,此时落泪,更似雨中浇花,好不惹人怜。她啜泣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自小有梦魇的病根,每逢入夏,就容易被魇着。皇上可怜臣妾,怜惜臣妾自小一个人生活在龙岩山,愿意日日夜夜陪在臣妾身边,帮助臣妾赶走梦魇。朝事是大事,臣妾自是万万不敢耽误的。”

因她边说边哭,那眼泪像外面的雨一样没停过。眼瞅着说完了,似乎要晕厥了过去。皇后娘娘眼见如此,赶紧让人给她拿来热毛巾,擦擦脸,并亲自去扶她起来,和颜悦色道:“妹妹说笑了,皇上喜欢你,那是天大的福气。朝堂的事,皇上自有分寸。倒是妹妹这身子骨看着有些弱,似是有些顽疾在身的吗?”

莉美人听到皇后问话,连忙毕恭毕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小身体弱,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幼时曾遇到一位高僧,说我骨相清奇,天生凤命,直到我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出现,才能离开龙岩山,否则有性命之忧。偶尔贪玩,跑出龙岩山后,就莫名其妙生病。本来就是山野俗夫的胡说八道,直到遇见了皇上,这次进宫,除了有些不适应外,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皇后本言笑晏晏的脸,此时也是绷不住了,冷冷地说了一句:“既是如此,莉美人就早早回去吧。”

4

中午午膳后,皇后去后花园逛的时候,刚好遇见庆妃。

“庆妃可听见了,那莉美人说她在龙岩山长大的?”皇后先开口道。

“不过一座山而已,皇后娘娘未免大惊小怪了些。”庆妃闲闲道。

“本宫可听说她和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句话,庆妃抬起头,一双凤眼里含着疑惑,“那位,不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给澜王的吗?”

“可惜当年伺候在龙岩山的人都被处死了,连澜王身边的亲信也被屠杀殆尽了。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本宫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莉美人和那位长得确实一模一样。本宫曾在莉香宫见过那人的画像。那时,莉香宫刚刚建成,皇上兴高采烈带着我去参观,在正殿里,到处都挂满那人的画像。

“就是在那一夜,澜王在莉香宫行刺,惹怒天颜。再后来,龙岩山上传来那位没了的事情,陛下将所有画像全部焚毁,莉香宫被封,从此宫里不许再提那位的名号。这一封便是十五年,直到咱们的这位莉美人进宫。”

皇后娘娘陷入沉思,回忆当年初见莉香宫的情景,里面的布置比起自己的凤仪宫的华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皇后娘娘可要自求多福,刚没听她说,她天生凤命吗?”庆妃冷嘲热讽地道。

“本宫这顶凤冠,这些年来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有本事拿去。倒是得宠十几年尚未诞下皇子的庆妃你,不知还能不能凭借长得像那位恩宠再现呢?”皇后反唇相讥道。

“铁打的恩宠,流水的美人。这些年来,又不是只有她莉美人获宠。再说,本宫又不是皇后,皇上宠爱我也好,厌倦我也罢,大不了啊,本宫移居长门宫,与青灯相伴倒也清静。“庆妃淡淡地说。

“没想到,一向骄傲的庆妃居然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本宫很是意外啊。”皇后娘娘似笑非笑地道。

“皇后娘娘刚也说了,本宫没有子嗣。用不着为了一个美人,争得你死我活。倒是皇后娘娘有太子,若那莉美人生下皇子,以皇上对她的这般宠爱,东宫易主,恐怕也未必。本宫乏了,先行告退。”说完,礼也不行就走了。留下皇后一人沉着脸在那里,身后一个穿着宫装的嬷嬷此时过来道:“娘娘不必为庆妃的话耿耿于怀。依奴婢看,一个小小的美人,怎能撼动中宫之位?”

“她是不能,可如果她和龙岩山的那位扯上关系就有可能。”皇后的脸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娘娘是不是太紧张了些?龙岩山那位早已去世多年,而且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给那位王爷的。怎会就因长得像而动摇呢?”碧桃有些不以为然。

“哼,你以为庆妃凭什么十年来得宠如一日,哪怕当年她娘家被满门抄斩而她依然能够屹立不倒,靠的不就是六分像那位吗?”皇后娘娘恨恨地说,“派人送信给哥哥,让他好好查查这莉美人的底细。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静下来一思索,她吩咐道。

5

莉美人怀孕的消息传来时,皇后有些坐不住了。查了这一个多月,除了莉美人生长在龙岩山外,什么也没查到。而伽靖帝对她的宠爱有增无减,不顾朝臣反对,晋她为莉贵嫔。她也不得不做出样子,免了莉贵嫔晨昏省定。就在此刻,太子出使他国回程之际,遭遇刺杀,随行人员全军覆没,连太子也失去了踪迹。

听闻此消息,皇后当场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皇上告诉她,那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匪徒抢劫,太子应该是坠崖了,大概凶多吉少。皇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居然就此一病不起,后宫之事暂由庆妃主持。待到莉贵嫔诞下皇子时,已是寒冬腊月。莉贵嫔生下皇子有功,再次晋升莉妃,成为大顺开国以来晋升最快的妃子。

腊月二十四这天,天降大雪,宫里一片银装素裹。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说太子勾结皇后娘家镇国大将军的人,围攻皇宫,逼皇上将莉妃打入冷宫、让位于太子。许多珍贵药材都不能使其见好的皇后娘娘,一扫病容,一身盛装,在凤仪宫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与子夜宫的剑拔弩张,形成天壤之别。

经过一天厮杀,子夜宫里的鲜血被大雪掩盖,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皇后娘娘摆满珍馐美酒,终究没能等到太子的凯旋,却等到了伽靖帝一身戎装以及身后三千皇家护卫。

“皇后娘娘好贤德,知道朕今儿有一场恶斗,特意备下这美酒佳肴,是给朕贺喜的吗?”那是一双杀红了眼、比窗外冰雪还冷的眼睛,看得皇后膝盖一软,跪在伽靖帝脚边。

伽靖帝似乎没看见,自顾自地拿起酒杯,玩味地喝了一口,大加赞赏道:“此酒甚好,好酒需有好故事佐料,不如皇后给朕讲讲故事可好?”

“成王败寇,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太子也是皇上的亲骨肉,杀了太子,动摇国之本,想必也是皇上不想看到的。”许是被伽靖帝的冷漠所激怒,她不再畏畏缩缩,凛然道。

“好,不愧是朕的皇后,朕便成全了你。”说完,饮完最后一杯酒扬长而去。

第二天,圣旨晓谕后宫前朝,“太子意图谋反,已被诛杀;皇后中宫失德,废后移居长门宫。后宫事宜,由庆妃和莉妃共同主持。”

后宫倒是平静,前朝却像炸了锅一样,不少朝中重臣对此莫衷一是。太子宅心仁厚,怎会突起谋逆之心?之前遭遇匪徒的事难不成是太子的筹谋?大臣们议论纷纷,太平了十几年的大顺,似乎再度风云四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里又传来消息,伽靖帝病倒了。

6

腊月三十大过年的,宫外早已是热热闹闹、灯花烟火,宫内却是一副萧杀之象。自打这莉妃诞下皇子后,一改从前的温顺柔弱,举手投足间隐现一股决断之势。皇上这次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为了不影响国本,莉妃和庆妃封锁了消息,对外只道:皇上因太子之事,悲伤过度,感染风寒,需卧床休息。至于朝政,自然是由多年伴在御前伺候的庆妃处理。

半个月过去了,皇上中毒症状丝毫没有缓解,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太医们束手无策。此时,有人提起立后之事。庆妃捏着折子,也不避嫌,笑眯眯地对莉妃说:“妹妹,你来看看,这朝臣说本宫母家失德,妹妹又是红颜祸水,倒是有意思,不知在他们眼里,谁可以有资格坐上这中宫之位呢?”

莉妃也一脸笑容晏晏,“谁愿意坐谁做去,谁稀罕似的。倒是大腕何时出兵,怎没一点消息?”

“说来也奇怪,按照原计划,大腕的兵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皇城,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昨儿派去的探子也没查到什么。”庆妃无不担忧地说。

“国家的事,爱妃们就不用操心了。大腕和我大顺已经缔结友好睦邻,怎会出兵?”床上昏迷不醒的伽靖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接着他们的话森然道。

庆妃和莉妃脸色一变,脊背发凉,只见一身寝衣的伽靖帝坐在床上,宫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进来好些侍卫,围在庆妃和莉妃周边。

庆妃朝莉妃苦笑,凄然道:“妹妹,这宫里我算是待够了,先去了,妹妹保重。”说完,脖子一梗,便倒下了。

太医收取了从她嘴里流出的血,闻了闻,“是鹤顶红,应该早已藏在口舌内。”

“朕最宠爱的两个妃子,可真是好手段,前朝后宫居然被收买得如此水泄不通,真叫朕佩服。”伽靖帝走到莉妃跟前,眼眸里,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水,让人不寒而栗。

“哼,臣妾手段再好,也比不得皇上的手段,借我们的手除掉皇后、太子一党,皇上打的才是好算盘。”莉妃凤目倒挂,毫无惧色。

“哼,狼子野心,敢在朕的饮食里下毒,朕如何忍得了?倒是莉妃,你到底的是谁?”

“皇上你日夜看着臣妾的这张脸,还来问我是谁?不觉得好笑吗?”

“不可能,庆朝不可能有子嗣。”脸色沉重的皇上电光石火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更暗了。

“当年,庆朝郡主深得先皇所爱,为了得到皇位,你费尽心思接近她,令她爱上你后,助你篡改先帝遗诏,夺得本该属于澜王的皇位。可你背信弃义,不顾她父兄皆为你而亡,她因替你吸毒落下一身病,将她软禁于龙岩山,另娶她人。最可恨的是你为了不让这谋朝篡位的事情传出去,居然下毒诛杀了她,还将她指婚给澜王。你问我是谁?我当然是她的孩子,否则我怎会和她如此相像?”莉妃满脸仇恨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不会的,庆朝到死之时,都为朕守身如玉。哪怕澜王为了她行刺朕,她也不会喜欢他的。她喜欢的是朕,怎会有别人的孩子?”似乎陷入癫狂的伽靖帝,似乎自言自语道。

7

莉妃被软禁于莉香宫,而伽靖帝自从那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亲自挑选人抚养小皇子,养在身边,不交给其他任何人。直到一天在批阅奏章时,突然吐血不止,隐约感到这次可能时日无多,他一连下了几道奏折,立小皇子为太子,由长居深宫里的两位太妃抚养,择朝堂里的能臣辅佐幼帝。弥留之际,他召见了莉妃。

莉妃看着他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冷笑道:“皇上口口声声宠爱臣妾,但凡我经手的衣食,不见我亲口饮用,皇上断是不可能吃的。要想给皇上下毒,臣妾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庆妃姐姐早就对皇上恨之入骨,我只消露出对皇上追思故人不满,她就寻上门来。所以,我在莉香宫点了掺和了灵附子的香,此香若单独使用,自然是助神安眠的好香,可是要遇上庆妃姐姐涂抹的混合白果的胭脂,那就是慢性毒药。

“只要经过半年,这毒就会侵入肺腑,连太医院都查不出来,只道是皇上年老体衰。本来以你长年养尊处优,毒至少还要一年后才会有症状,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恨你入骨,在服侍你用膳过程中,加了龙骨散,本意只想让你痴呆,没想到遇上我们的毒药,居然提前发作了。皇上,你说我们谁最爱你啊?”

面色憔悴,似风中残烛的伽靖帝,面上浮了一个苍凉的笑,含着怒气,“庆妃父亲仗着皇亲国戚,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念及她陪朕多年,对她恩宠有加,想不到她就是这样对待朕的。”

“恩宠?宠幸她,唤她在御前伺候,你可还记得她的本名叫什么?是冯珍啊,可你每次唤她都是庆儿,庆儿;而臣妾,本名叫付宝儿啊,只因庆朝郡主的小名是莉儿,你就赐我为莉美人,从此,莉儿便是我的名字。

“师傅果然没说错,她说过,只要是长得像她的人,你都不会苛待,庆妃如此,我也如此。我还以为,你真心喜欢我,可是住在莉香宫,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为她准备的,我怎能不恨你?何况,你我还有杀父之仇。“莉妃咬牙切齿道。

“你是澜王的女儿?”

“她谁也不是,不过是我捡来的一个弃儿。”

不知何时,一直伺候在莉妃身边的孙嬷嬷闯了进来。只见孙嬷嬷撕掉戴在脸上的面具和头上花白的头发,露出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子的脸。

“师傅。”

万山看遍百寂寥,梦回空念浮华雪。

生生死死往复日,不见人间长相守。

1

苏彻好爱她抱着的这副身体。皮肤光洁细滑,骨节均匀颀长,蜂腰丰臀,体味清淡。躺在他身下,仿佛自己的骨血都融入他的身体中。

宋夬。宋夬。她唤。

嗯?

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男人说。

2

苏彻回家的时候,宋夬的菜已经做好了。一桌之上,琳琅满目。

“胭脂藕。”苏彻很惊喜。

“知道你喜欢,特意做的。快吃。”宋夬笑的很温暖。眉目中又有一点得色。

苏彻勾唇,尝了一口,细嚼,却不语。

男人有点期待的看着她。

“很好吃。”她说。

他哈哈一笑,胸腔似乎会发出震动。

苏彻抬眼望着他,又细细的欣赏了一遍。

宋夬正在给她削梨,他神情专注,但时不时抬头看她,微微笑。

细刀划过,水果的表皮如抽丝一般掉落,长长的一条,没有断。他的指,两骨,三节,有些宽,却线条柔和。

他穿黑色立领衬衫,微开的领口可以看见象牙色的锁骨。她在哪里留下过一个吻。再往下,是胸膛。

他的胸膛为什么会那么宽阔?躺上去像躺在海面上。

睡觉的时候,她喜欢将头枕在他的胸上,男人的呼吸一起一伏和着她的心跳,她觉得安宁。

她躺的舒服,却老遭到宋夬的投诉,说是长长的头发刺得他痒。

苏彻孩子气一般挠挠他的腰,也不改。

3

下课的时候,宋夬来接她,苏彻说,我脚疼。男人便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右手环过她的脖颈,左右勾着她的小腿。苏彻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她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抱着他。

宋夬一路抱着她走出了校门。那垂落的裙摆在风中飘扬,如自己桃色的心。

学生纷纷在背后议论,如此招摇过市。

如此这般多次,苏彻的名字才渐渐为人知晓。只是没有人知道宋夬的来历。那些女生背后说,哎,那个男人真是英俊,苏彻真是幸福,如此云云,一脸的羡慕。

原本苏彻为人极为低调,读医科大学五年,知道她名字的人寥寥无几,她生性冷淡,一直刻意避着人群,但有了宋夬后,她忽然很喜欢别人看向自己的神情。

是如此的虚荣啊。

4

黑暗中,苏彻摩挲着他的脸。

他的眉骨有一点凸出,眉心却有些凹进去。手指从他的鼻梁滑下来,就落到了他的人中,那里有一个凹槽,他的上唇有些翘,却很软,很嫩,男人的嘴唇略略有点薄,人说薄唇者无情,他却不是。

起码,吻在身上,如此温暖。

他的胡渣有些刺,苏彻却很喜欢被扎的感觉,他凑近她颈部的时候,她总是痒的咯咯笑。但又忍不住环手抱住他的头颅。

这是我的男人哪。

她微笑着。眼睛像一只悲鸣的蝴蝶。

5

宋夬一直做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梦中的自己,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雨夜的公路,急驶而来的巨形卡车猛然撞上来,他的身体轻薄如风筝,飘在了地上。

血,满目的血。

是谁经过?脚步轻柔。

白色的伞,黑色的裙,长发直垂到腰。脚踝一串银色铃铛。

少女低下身子来,用雨水洗净他脸的尘土。

“长的真俊美啊。”她说。

“不如捡回家好了。”那女子坏笑道。

6

苏彻十三岁时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杀死母亲的不是别人,是他的父亲。

母亲是死在自己床上的。身边还有她造出来的人偶。

母亲跟苏彻说过自己的寂寞。父亲沉迷巫术,年纪越大便越渴求长生。巫的生命是常人的两倍,但人活的越久,对生命就越渴望,更何况是几乎无所不能的巫。

那一日母亲救了一个男人,她给他注入新的生命,也下了蛊,从此他只爱她一个人。巫者没有根深蒂固的伦常观念,苏彻对母亲的情事并没有指责。

父亲并不爱母亲。他选择她,或许更多的是利用和陪同,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侵犯了他的尊严。他用一把刀,了结了这一对赤身露体的男女。

床尚是温暖的,血却冷了。

母亲的双眼充满感激。

苏彻心有悲悯,却也仅仅如此。

后来,她离开了父亲,自己谋求生路。

巫医本不分家,苏彻去医学院当学生,兴趣所致,也想看看人间百态。

人的一生,十四五六,情窦初开,十七八九,各奔东西。然后是不断的寻找,投入,分手,再循环。最后,而立之年,才急匆匆找人组成一个家。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她在想爱是什么?

是那些男人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是那些女人的争风吃醋?痴心付出?

她观察过好多对恋人,有双向出轨,分道扬镳,却也有富贵贫苦,携手共度的。

看了许多人后,她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在那个雨夜,她遇见了躺在血泊中的宋夬。

7

宋夬从梦中醒来,往往会看到依偎在自己怀中的那个女人。

体态娇小,面容妖媚。

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也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是什么环境,只知道自己和身边的女人有一个家。而他很爱她。

怎么能不爱她呢?

她是这样的狡猾,俏皮,有趣,聪敏。

他在街上走,其余的女人在他的眼中不过一团白肉,她却是真的有香有色,有血有肉。他看得到她的灵魂。

问询世间极乐,最好不过枕边。

他们在一起已有十年。

8

十年,没有在苏彻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宋夬奇怪,问,苏,为什么过了十年,你在我眼中,还是十年前那个小丫头?

苏彻说,在我眼中,你不过也就是个大男孩罢了。

宋夬笑着揉她的头,她矮身一躲躲开了。

宋夬又问,苏,你觉不觉得我们是奇迹呢?为什么我感觉我过了十年,还是爱你如初?他笑的有些羞涩。

不敢常提爱,深情自在心。

苏彻看着虚空,沉默不语。

9

宋夬的鬓边有了白发,大片大片的生长,然后开始脱落,发现的时候,苏彻惊慌失措。心底突突的跳。

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很久,最后出来给宋夬熬药。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宋夬安慰他,不过就是长了白发而已,明天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顿了顿,又笑道,对了,我们家太太可不就是最好的医生,有什么病你看不了呢?

苏彻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是什么感觉?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也不曾这样。她不得已去拜访了父亲。

一个人孤独活着太久,对温情或许有莫名的眷恋。父亲看到她的时候,眼中有零星惊讶和期许。

他给她一杯茶,说,彻儿,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巫的寿命的延长。

她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只问道,巫做出的人偶可否能延长自己寿命?

父亲深深盯着他,眼中有审视与考究。

茶杯落到地上,分成八瓣。

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身,然而她没有知觉。

10

宋夬的棺木放在家中,棺中是她往日的枕边人。

清俊容颜依旧在,胸膛却已冰冷。

宋夬闭上眼睛之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原来我的苏彻确实不是凡人。

他微微笑,然后眼中光芒渐散。

苏彻不知如何回答他。

原来哪怕下了蛊,人偶还是有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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