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村人物志:九岁,我遭遇爱情
嘿,告诉你无妨,喜欢上苇子那年,我才九岁,大概是小学二年级。
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不是流氓,我没干坏事。
对,我叫王二,北苑村的王二。叫这个名字的肯定不只一个,光在我们村里就有长长的一串,孙二李二刘二姑且不说,光叫王二的估计也得用尽你的手指头外加脚趾头,就你这智商,数不迷糊算你本事。
但你不用担心叫混,从来没有那回事儿。大王二、小王二、黑王二、白王二、豁子王二、结巴王二,我们北苑村人的智商,根本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我们总会有奇妙的办法来解决那些看似难缠的问题。
不是我愿意叫这名儿,就像不是我愿来这世界上一样道理,是爹娘让我来的,名字当然也是爹娘给我起的,我没得选择。
生我的那年,国家还没搞什么计划生育,但我的母亲大人思想超前的先进,她好像早已看到庞大的人口会给这个贫穷的国家带来多大的危害,虽然她老人家大字不识一个。生了我哥后,她就不想再生了,要不是爷爷奶奶心心念念地想要个孙女,大概我就根本没有来人世间逛这一圈的机会,仅这一点,,我就得感谢妹妹。
生了就是一条命,喜欢不喜欢是另一回事。我于是很幸运的活了下来,但在名字上却特别潦草,根本懒得动脑子,于是我就成了王二。
闲话少说,坐好了,下面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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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记得,头一天我还和几个光腚猴子在生产队的土垃山上滚上滚下,谁抢到了山头并且把别人推下去,就得意洋洋地捏着裆里的小水枪耀武扬威地朝着下边扫射,然后不小心就被别人从背后推了下去,从山顶一直咕噜咕噜滚到山底,身上沾满了自己刚撒的尿和泥。
第二天还没醒来,就被娘揪着耳朵说:“今天上学去!”然后把一个粗布蓝书包套了我的脖子上,蓝书包的带子很粗,也很硬,套在脖子里很结实,我乖乖地跟在邻居春姐后面进了校门。
这一套没想就是一辈子,小学中学再到大学,从学生变成了老师,唉,真可怜,我这辈子就一直在学校这个圈子里蹦跶,从没想过圈子以外是什么样子。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上学,我不喜欢成天趴在那长木板子上一遍遍地读什么“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我更烦写字,每次写字我都和左边的女生打架,不是她哭着告老师,就是我被老师揍得满脸泪,我记不住读过的书,我更怕写字,一写字铅笔就断铅,每一个字都被我撕得血肉横飞,用老师的话说生生被我劈成八瓣儿。
更难过的是,我天生左撇子,人家都往右写,我却握着笔从右往左写,写着写着胳膊碰着胳膊了,挤了人家的地方了,碰掉了人家的本子了,然后就吵就骂就告状,然后呢,当然就是我挨揍了,教我的那个家伙按辈得叫我叔,可他揍起我来特别狠,一点也不留力气,“龟儿子,揍老子。”
我愤愤不平,放学之后,我一定半路上截住那告状女,狠狠地骂她一顿,然后……然后有一天,她家长把我堵了家里,娘当着那个家长的面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我恨透了那女生,我恨透了写字,当然我更恨透了上什么狗屁的学,我还是喜欢土垃山,喜欢在土垃山顶上捏着小水枪撒尿儿。
爹娘当然不会依着我瞎玩儿,他们让邻居家的几个姐姐押着我,每次都来家里喊我去上学,时间长了,我和春姐、香兰还有苇子成了固定的玩伴儿。
春姐是我本家,她和香兰都比我大,她们上学晚,年龄大约和我哥哥同岁,在她俩面前,我一直像个小犯人似的伸不开身儿,只有苇子和我同岁,不多言不多语,我和她最亲。
2
苇子扎着两个朝天辫,红红的头绳伴着乌黑的头发在风中一撅一撅,像一簇旺旺的火焰,又像一团盛开的花,苇子是个瓜子脸,下巴尖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像两扇神秘的门。
不知怎的,我一直想推开她那两扇门,看一看里面藏着多少风景。她说话低声细气慢条丝语,一笑两个小酒窝,很甜,很安静。
不像香兰似的,香兰虽然是女孩子,可比男孩子都强悍,走路风风火火的,说话打雷似的“嗡嗡嗡”带着回音儿,打哭全班男生无敌手,香兰曾经让我们猜过一个谜:“绾起一个扣,一绾一包皱。”我们都猜不出来,香兰咧着大嘴笑:“你们真笨啊,这个谜语都猜不出,这是屁眼子!”
我愣愣地望着她。
“看什么看,你没屁眼子吗?”
我不说话了,心想,这个女孩子不好,不该她说这样的话儿。
春姐笑,扯起两腮绯红,苇子捂着嘴:“你……你……坏……”
香兰当然算不上坏,小孩子嘛,百无禁忌,可在当时我的心中,却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不知道,但我一想到香兰,就想到她那个谜语,就想到屁眼子……
是我早熟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老说我丑,这么丑的人怎么会早熟呢,肯定不会,像我这么丑,一照镜子能够吓死鬼的家伙怎么会早熟呢?
那个时候,除了一年级之外,全校都要上晚自习,按大人们的说法叫“上夜灯”。
由于村里还没通电,学校当然也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学生都是从家里自带煤油灯,一人一盏,大多数用墨水瓶改造而成,剪一块圆形铁片,中间钻一个眼,然后再用铁片卷一个细筒,在细筒里塞上搓好的棉条当灯芯。
于是,我们下午上学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里就多了一盏小灯,有时为了节省,同桌或者前后位会合用一盏,比如我和春姐、香兰、苇子就一直用一盏灯。
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头挨着头看书写字,屋顶上、身后的土墙上印着我们黑黑的脑袋,抬起头,我们会笑对方被灯燎焦了的头发,焦黄的头发尖上打着一个小小的结,苇子经常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的鼻子又出黑老虎了!”
有时老师在灯光里讲着课,我在前排坐着,把手伸到后排苇子的手里,她经常捏着我的手,用她细细的指甲剔我指甲缝里的黑泥。
就在那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感觉:我就得娶苇子当媳妇,就让她捏着我的指甲揉我的手指,抠我的指甲缝儿!
天呢,我才九岁,然而,我脑子里确实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苇子,当我的媳妇儿。我暗暗地念叨。
我是情种吗?肯定不是,俺娘成天笑话我,喊我丑王二,丑人怎么能当情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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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想法可不是一闪就消失了,我在和春姐一块去苇子家喊她上学的时候,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就想着我要娶她当媳妇儿,星期六和星期天我们不上学,我有时就想她的模样儿,想她捏着我的手指抠我指甲缝的样子,心里装满了甜蜜。
后来,我们不再去家里喊着上学了,我也没法去苇子家里看她吃饭的样子了,有时我坐在座位上她还没来,我就一遍一遍地看她的位置,想着她家里别出什么事儿……
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是怪物,我是王二,虽然我才九岁,可谁规定九岁的孩子不能想着另一个孩子?
苇子家真出事了,她小叔竟然上吊自杀了!
苇子三四天没来上学了,我很想去她家看看,但我不敢去。虽然我也曾跟着拥挤的人群去看她叔上吊的地方,但我没见到苇子。
我不明白她叔为什么要自杀,二十三岁,长得脸方鼻直的,人人都夸标致。尤其是刚娶了媳妇不到半年,任我想破脑袋也找不出他要上吊自杀的理由。
“怪老先生啊,识文解字一辈子,结果自己摊上这样的事!”娘在我耳边叨叨。
苇子的爷爷是村里唯一的老私塾,全村人对他都毕恭毕敬,我更不明白了:这位令全村人恭敬的老先生做了什么事,让他的宝贝小儿子上吊自杀?
“老先生硬让他儿子娶桂花当媳妇,他儿子死活不愿意,但拧不过他爹的脸面……”
哦,老先生和桂花爹是仁兄弟,他们在酒桌上定下的这门娃娃亲,哪想到儿子长大后坚决不愿意,可老先生吐出去的话怎能收回,即使别人能干这事他老先生也不能啊,“仁、义、礼、智、信”是老先生一辈子的光荣——他可是村里的老先生,识文解字的怎能做翻葫芦倒水的事?
可苇子的叔叔死活看不上桂花,即使娶进门两个人也不对付。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吵几句嘴,到后来他叔叔竟然连嘴都懒得吵,进了小屋静静地坐着,像死人一样闷声不语。
唉,没想到,他竟然上了吊,吊死在大红喜字还没褪色的新房里……
“老先生太要脸了,唉,是脸逼死了他儿子。”娘叹息。
娶媳妇还会死人,我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我当然不敢恨老先生,他可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我唯一担心的是苇子,她该不会从此不上学了吧?
4
我和苇子的“爱情”进入初中后无疾而终。
我到最后也没弄懂怎么回事儿,上初一后我们还是同班,春姐和香兰五年级没上完就背着草筐干起了活儿。
苇子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负责收发作业。不知怎的,每次发到我的本子时,她总是远远地扔过来,本子“哗哗啦啦”地带着风声落到我桌子上,我抬头看苇子,她根本就不看我,拿我王二当空气儿,这妮子!
我交作业的时候专门走到她跟前,她不耐烦地说我:“你别过来,让别人传过来,烦人!”
天了歪,我没得罪她啊!
哼,丑八怪也有别人都有的东西,骨气。
然后,我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不到一年,她随着亲戚去了广东,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但我一直没能忘记她,有一次我还试探地问娘:“娶个媳妇要是差着辈分行不?”
娘瞪了我一眼,她不知道我为什么问这愚蠢的问题。
“如果同村人不同辈,那可是要闹大乱子的,弄不好会出血命!”
娘一边缝着我开了裆的棉裤,一边给我絮叨陈家和刘家的事儿。
陈家和刘家在一个队里,按老一辈传下来的辈分,陈家要比刘家小两辈。平常两家人也不错,见了面该叫爷爷的叫爷爷,该当孙子的当孙子。可没想到陈家的儿子和刘家小闺女谈起了恋爱,弄大了刘家小妮的肚子,这辈分可乱得太厉害了,一个是姑奶奶,一个是孙子……
一旦进门成亲戚就得改嘴啊,刘家的人觉得吃了亏,拿着棍棒就打到了陈家门,两家人几十口子一团混战,陈家屋里的家具被砸了个稀巴烂,两家人也都各有伤兵,亲戚不亲戚的不说,两家人倒从此成了仇人。
“可了不得,弄不好要出人命!”娘说这话时满脸的恐惧,如果他知道我心里想着一个比我小一辈的邻家闺女,我不敢想下去……
5
我在大学谈了个外县的女朋友,毕业后我不愿回老家,就在异乡安家落户上了班。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一次回家唠闲嗑的时候,娘突然问我:“你还记得苇子吗?”
苇子?我当然记得!
“她怎么了?”我急急问。
“前年回来的时候,她还专门问过你。”
“哦,她怎样?”
“比小时候黑了,但很漂亮,在广东嫁了人,一儿一女,听说过得很滋润。”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们小时候好过?”娘笑着问。
“哪有的事!”我赶紧否认。
“这么大的人了,还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天人家苇子娘一块干活的时候,还笑着说起你和苇子的事呢。”
过去了,谁也没当回事,何况八九岁的小孩子。
我没吱声,停了一会我问娘:“还记得那次我问你差着辈的事么?”
娘拍了拍大腿:“现在哪还有人计较这个事儿,只要两个人愿意。”娘停了一会,补上一句幽幽的感叹:“时代不同喽……”
也是,娘的娘家侄女在外打工领回来一男孩,谈婚论嫁的时候才知道,男方按老亲戚该叫女方表姑哩,虽然表了又表的老亲戚,也乱了辈分不是,最后两家不也是皆大欢喜?
“只要年轻人愿意,哪有什么邪不拉子杂物事儿?”娘说。
我倒笑了,想起工作后有一次遇到苇子娘,我们站在路边聊了一会儿,当时我就想:“嫂子,我可是想过叫你丈母娘哩……”
时梨本以为扑倒严奕星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谁知严奕星把她当自己人,越发不客气了。
难道她真的没有脾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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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梨悠悠醒来时,严奕星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尾看电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默默的扯过被子掩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的两只眼睛正偷偷的关注着严奕星,而她的脑海里,正不断回放着几个小时前的激情画面,
于是,她不仅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就连耳朵也红的剔透无比。
可她把严奕星扑倒了真是个意外,若不是昨天下午去找严奕星时,在路上又看见一个妹纸对他投怀送抱,她也不会气得转身回家喝闷酒,还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把半夜找来的严奕星给那啥那啥了。
虽然好像是她自己打电话把人家叫来的……咳咳,但这还不是因为他烂桃花多,所导致的一系列结果。
这么一想,时梨心里平衡了。
而严奕星电视剧都看了一集,身后躺着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
时梨赶紧闭上眼睛,试图逃避。
严奕星愣了一下,接着爬上床,侧躺在她身边,轻笑一声:“怎么,睡了我想赖账?”
时梨紧闭着双眼,不理他。
严奕星倒是来劲了,把手伸过去抓住了被子,笑眯眯的威胁道:“你要是再装睡,我可掀被子了啊。”
掀被子?她现在可是全身赤裸裸的,要是被子掀开了还得了,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她霎时睁开眼,气鼓鼓的瞪着他。
见她这么可爱,严奕星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说你害羞个什么劲了,之前不是挺热情似火的吗?”
时梨一噎,竟嘟囔了一句:“……刚刚不是本人。”
严奕星乐呵了,撑着自己脑袋,又问:“哦?那刚才和我在一起的是魔鬼吗?”
时梨哼唧了一声,不回答。
她以为这样严奕星会哄她那么一句,结果严奕星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本正经的道:“时梨,终于睡到我你很开心吧?”
“……”靠,她究竟是怎么看上眼前这家伙的,她可不可以选择退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理,严奕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睡了我,你可别想着跑,否则,老子把你腿给打断。”
听着,时梨咽了咽口水,呵呵两声,讨好道:“不敢跑,不敢跑。但是现在我想穿衣服了,您老能大发慈悲挪挪位置,转个身么?”
严奕星狐疑的看了她两眼,心想量她也不敢跑,于是起身坐回了床尾,背对着她。
可是严奕星坐远了也没用,自己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她脸色爆红,支支吾吾的对他开口:“我衣服在地上,你能帮我捡过来吗?”
严奕星回头瞟了她一眼,戏谑道:“怎么,又不是没看过,你就直接出来穿不成么?”
说罢,他捡起她的衣服,站在床尾,唇角勾着一抹邪恶的笑,对她招狗似的招了招手:“来,过来,我帮你穿。”
时梨气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叉腰指着他大骂:“你神经病啊你!你变态!”
严奕星淡定的对居高临下的她上下扫了几眼,后知后觉的时梨又蹭的一下蹲下,扯过被子挡在胸前,对他凶狠的瞪着眼。
然而严奕星却啧啧两声,道:“咋整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时梨气结,她决定了,等她穿好衣服,她一定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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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时梨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又披着一头秀发,这大热天的,严奕星看得都心疼。
可他每次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时梨都会狠狠的瞪他一眼,好像只要他敢碰她一下,她就会跟他同归于尽,性子十分刚烈。
其实时梨也觉得自己这么穿很热,可是脖子上那几个大草莓未免也太明显了些,她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想到这草莓的始作俑者又是严奕星,时梨便又对他冷冷的投去了一记眼刀子。
严奕星觉着这丫头真是记仇得很,可想到昨晚的事,他便摸了摸鼻子,没和她计较。
两人最终去了一家常去的餐馆吃午餐,刚坐下,就遇见了一个熟人。
严奕星是高中美术老师,遇见的人是他的同事,姓李,是个年级主任。
李主任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严奕星,毕竟严奕星样貌出众,所以往那儿一坐,必然是最养眼的那一个。
他还看见严奕星对面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穿着与当下季节格格不入的高领服装,还对严奕星时不时翻个白眼,难免让他怀疑她和严奕星的关系。
李主任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严奕星的肩膀:“哟,这不是小严嘛,你也在这儿吃饭呢?”
“李主任?”严奕星抬起头,表情略微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真巧。”
李主任笑了笑,看了时梨一眼,挑挑眉,问:“这是你女朋友呢?”
严奕星看向时梨,时梨却撇过脸去哼了一声,他有些哭笑不得,点头承认:“嗯。我女朋友。”
时梨不屑的反应自然被李主任看在眼里,觉着这女生小孩子似的,率真任性,便调侃着问他:“你是从哪里找的小女朋友啊,这么可爱。”
被人夸可爱,时梨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拉高了衣领,把小嘴、下巴藏于里面,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严奕星看。
严奕星面对时梨期待他讲出好话来的目光,不禁眉眼一弯,对李主任答道:“不是找的,是从路边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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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梨某种方面来说,真是严奕星捡回来的女朋友。
那天时梨同学聚会,被几个老朋友灌醉了,从包厢里出去找卫生间的时候,迷了路,结果还迷迷糊糊的走出了KTV,在门口抱着一棵树大吐特吐了起来。
那会儿严奕星也正在参加同事聚会,只是因为开了车,便推脱着没有喝酒,又因为觉得无聊,所以提前离开了。
严奕星走出酒吧,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抬脚准备去开车回家,可目光所至的范围内,无意被抱着门口那棵树念叨着什么的时梨给吸引住了。他看着她红润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的,眼睛眯得折射出细碎的光来,又一脸迷糊,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看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心里正纠结着,时梨就打了一个酒嗝,然后身子一个不稳,栽倒在旁边的草坪上。
严奕星询问KTV门口的门卫是否知道她的朋友,门卫只答不清楚,余光又看见距离时梨不远处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想要上前捡尸,他不再多想,几个大步就冲到了她的身边,动作流利的将人一把抱起。
为了让那几个男人死心,他还假装宠溺的用下巴蹭了蹭时梨光滑的额头,说:“笨蛋,都让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说完,他抱着时梨一路无阻的走到了停车场。
喝醉的时梨真的很麻烦,喜欢吐槽生活琐事,喜欢扯着喉咙唱要命的歌,还喜欢给别人打电话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最后时梨竟还把主意打在了严奕星的身上,笑得贱兮兮的去挑他下巴,掐他的俊脸,摸他的胸,整得他一路开车开得惊险万分。
好在最后时梨累了,脑袋忽然搁在他的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严奕星本想帮她找个旅馆酒店什么的,可是这丫头死拽着他的手不放,甚至在他推开她时,将手指甲掐进他的肉里,他推一下,她就用力一分,疼得他倒吸冷气。
严奕星实在没辙,只好把人带回了家。
但把人带回家也不是个好决策,因为时梨拽着他手臂怎么都不肯放,把她放床上后还被她拉了下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的用手撑了一下,他这大块头早就把她压扁了。
而难熬的一夜过去后,时梨无意识的情况下抱着严奕星睡了一晚,在醒来后面对近距离的一张脸,吓得往后一缩,跌下了床。
至于严奕星第一次被女孩子八爪鱼似的扒拉了一晚,在听见某人摔跤的大动静后,不爽的皱眉,睁眼,接着目光幽深的看着地上准备溜走的女人,冷笑了一声:“这位小姐,你这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溜那么快做什么?嗯?”
时梨动作僵硬,回头看去,刚从床上坐起来的严奕星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唇边的一抹笑,莫名令她觉得几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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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严你真是会开玩笑啊。”李主任明显不相信严奕星的话,见时梨恶狠狠的瞪着严奕星,也不好再和他聊天,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转身去了离他们稍远的另外一张桌。
李主任一走,时梨就大力拍桌,不满的吐槽:“你就不能说浪漫点吗?而且!我怎么是你捡回来的女朋友了?”
严奕星没有理她,先抬手把服务员叫了过来,然后翻开菜单点了几样时梨喜欢的菜。
等服务员走了,他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认可的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对。准确来说,不是捡的,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哪有!”时梨红着脸辩驳,“我后来去你家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好不好!”
严奕星笑而不语。
遥记得七个月之前,因为他收留了时梨一日,时梨秉着对他这好心人的感谢,便请了他去吃了顿谢恩饭。
本以为一顿饭后两人就毫无瓜葛,奈何时梨见色起意嘴欠的要了严奕星的微信,之后她发的朋友圈总免不了某人在她的动态下面留下毒舌金句。
她想这恩人还真是热心肠啊,这乐于助人的优秀品质已经更上一层楼,进入到热心得爱多管闲事的境界了。
她不就是发了张自己在药店称出体重的照片嘛,谁知道严奕星居然在下面一本正经的评论了一句:嗯,果然实壮。
实壮这词形容她,简直比用胖来形容她还要侮辱人,因为实壮更像是男生身材的形容词,可她一个萌妹纸怎的就实壮了?
当然这也就算了,为什么她发个文字动态,希望一夜暴富玩笑一下,严奕星居然评论让她晚上睡觉时把枕头垫高一点——好做梦。
她觉得严奕星真是个情商欠缺的男人,白瞎那张脸了。
不过说到他那可为祸人间的脸,时梨就想到自己还抱着他睡了一晚,最终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
没办法,颜值太高了,颜控的她怎么能很好的把控得住自己的心呢?
可是冲他那些毒舌欠揍的评论,她又没办法真的放弃原则和他更进一步,直到某天她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时梨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按照记忆来到了他家门口,可是门铃按了好几下,也没有人接,她猜想他应该是上班了。
不过看了手机屏幕的时间,她觉得这时间点应该很快就到一般下班时间了,时梨便蹲在他家门口开始等了起来,顺便翻了翻微信列表给他发去了一条告知消息。
半个小时后,严奕星出了电梯就看见时梨毫无形象的蹲在自家门口,正觉好笑,而时梨发现了回来的他,立马站起来对他不爽的埋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腿都蹲麻了。”
一直紧跟在严奕星身后的漂亮女人听着这有些暧昧的话,突然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严奕星的衣袖,质问道:“她是谁!”
严奕星不耐烦的想把她手扒开,谁知这女人手劲大得不得了,愣是不动分毫。
也许是时梨就在旁边看着的缘故,他更是烦躁了几分。这女人死皮赖脸的跟了他好几天,若不是看她是自己学生的姐姐,又是个女人,他早就无情的先揍一顿再说了。
可他终究不会、也不能那么做,于是他只能无奈的对站在远处,搞不清他俩情况的时梨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时梨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他是在叫自己,只是他身边那女人对她投来的锐利目光,令她不敢上前一步。
严奕星没办法,想起时梨发给他的微信消息,暗含威胁的对她露出温柔一笑:“宝贝,你要是不过来解救一下你家亲爱的,可是连你也进不了家门了。”
“……”时梨无语。
好吧,为了她落在他家的项链,她拼了。
根据看了多部狗血偶像剧所汲取的经验,时梨抬头挺胸,颇有气势的走了过去,并把手用力的拍在那女人肩膀上。
“这位大姐,我可是他的女朋友,您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对我男朋友纠缠不清,世风日下的,不太好吧?”
“小妹妹,我天天都跟在他身后,他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说是就是,你当我傻子吗?”女人打量的看了时梨几眼,满是鄙视。
时梨喉咙一噎,诶,这么聪明的吗?
夜晚十点三十分,宴席散场,热度急剧冷却,酒店大厅顿时显得清冷起来,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在此时都会被放大。
“魔法。”
“什么?”
“我……说,秦嘉树,是生活留给万春如的魔法。呕……”
钱满满此时有点崩溃,她从未见过酒后失控的万春如,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在饭店大厅抱着花盆吐的万春如。她不太想认识眼前的这位女士。
突然,背后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个,这位小姐……”
“啊不好意思,我们会赔偿的。”钱满满忙着拖住春如去往男厕所的步伐,顾不上声音的主人,只当他是来索赔的酒店服务员。
“不是,我是说……”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钱满满胸腔内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却又碍于今天穿了件极淑女的裙子不便发作。
“我知道马上打烊了,我们也没有影响到您营业不是,一会儿我会负责把这里清理干净并赔偿的,还要我,呃?”她有些暴躁地把神志不清的万春如放倒在地板上然后转过身。映入眼里的男人,用室友尤温华的骚话来讲就是,长身玉立,风姿俊逸,一眼误终生,除了有点黑,钱满满感觉自己的脸在燃烧。
“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眼前的男士一身迷彩,眼神真挚浓烈,望着的却是地上缩成一坨的万春如。
这边,单方面坠入爱河的钱满满疯狂点头。
宿醉的万春如睡到十二点,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化妆台前擦脂抹粉的钱满满。
“满满……”关于昨天醉酒,春如有许多话想同钱满满说,结果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喑哑,口干舌燥,堪堪蹦出两个字。
“快快快春如,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见你的恩公!”
“恩公?”起身喝水的春如觉得奇怪。
“对啊!人家昨晚把你背回来,你还吐了他一身呢,我把他衣服给洗了,一会儿给人家送过去,顺便吃个谢恩饭。”
画好妆的钱满满此时神采奕奕。
“满满,你是不是又坠入爱河了。”
“不,这次我已经在心里为我俩搭建好了爱巢。”
……
对万春如来讲,南方的冬季总是很难熬,她现在一边捧着饭店提供的热茶一边怀念北方冬天里的烤红薯跟糖炒栗子,还有那个小男孩。
春如任思绪飘得远了些,终究还是被一阵莫名吹来的寒湿的风惊扰,她等得有些急躁。
“满满,你说我恩公迟到了多久?”
“没…….没迟到,我说着请他吃晚饭来着,嘿嘿嘿。”钱满满没皮没脸嬉笑着。
“钱满满!!!”看着眼前这位怒目圆睁的姑娘,钱满满有些得意,毕竟这小半年来,往前意气风发的春如姑娘脸上已经许久没有如今这般灵动的色彩了。
“春如你别气啊,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秦嘉树是什么情况呢。”
“嘉树?”
万春如有些呆滞,她感觉自己昨天喝醉之后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平时看着清心寡欲的,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啊?春如姑娘?”嗅到八卦味道的少女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万春如,她早就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拷问春如。
看钱满满兴奋到面色潮红,春如就知道这次怕是搪塞不过去了。
“初恋。小学时候认识的,高二我们在一起,然后,他去上军校,没了。”
“呔!小娘子休要敷衍本大爷!”春如知道钱满满自然是不会满意于这种答案。
她叹了口气,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嘬了口热茶,然后像是一位年迈的妇人回忆着自己美好的青春般,轻飘飘地说着:“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万春如在十岁那年遇见了秦嘉树,那会子她还是个干瘦文静的乖小孩,作为转校生到了秦嘉树在的班级。
刚开始一切都很好,班里的孩子们对这位安静乖巧的小朋友都很热情。许是时间久了,孩子们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渐渐的,没有人想再消耗自己的热情去搭理这位内向慢热的小姑娘。
春如的世界又回归了平静。
她本来就是个不打眼的姑娘,只是,生活却不喜欢万春如此时拿到的毫无波澜的剧本,它好像对这位女孩另有所图。
春如除了语文其他科目都平平无奇,她作文写得极好,每周都会被语文老师请上讲台跟同学们分享她写的文章。每每春如读罢,这位老师还大肆赞扬一番,称其有脱世超然之才。
但老师的这般喜爱招致了班里一位女孩子的嫉妒,她叫李玉洁,是班里最受欢迎的一个女孩,长相好性格好,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她。可能那个时候李玉洁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她。
谁说小女孩的嫉妒不可怕,那些以为自己蛮不在意的小小的嫉妒,在春如作文拿到全市一等奖并受到校长表扬的时候,终于积攒成一座火山,喷发了。李玉洁希望万春如还能像刚转进班级的时候,成为班里一个不打眼的影子,或者,所有人都讨厌她就好了。
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往往很简单,当然,讨厌也一样。
满身被嫉妒之火裹挟着的小女孩,趁着体育课悄悄地将自己贵重的铅笔盒放进了春如的书包里。
“后来呢?春如?”听到这里的钱满满不自觉蹙起了眉头,她其实能大概猜想出那时候她小小的春如将面临的,无非是李玉洁的控诉,被指认成小偷,班中孩子的疏远与莫名的敌意,还有……霸凌。
但她面前这位眉目清秀的少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情,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后来,还挺惨的,不过,秦嘉树,他来了,像一束光,还像一柄长剑,把我从黑暗的泥沼中,揪出来。”
那时候的春如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其实还真的,就,挺娇气。春如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奈何万氏夫妇在国外,签证的事情迟迟没有办好,她只能忍耐。
直到第二十三次,春如的同桌用水枪对准了她的屁股。
“万蠢猪又尿裤子了哈哈哈哈!!!”气愤到极点的春如却也只敢瞪着罪魁祸首,她被气到浑身颤抖,想要辩驳,一张口,却哭了出来。春如看着眼前这个校服脏兮兮的鼻涕虫,那一刻,她是痛恨懦弱的自己的,她太想抄起凳子追着打这个讨厌鬼了,可她不敢,她不敢去伤害别人。
下一秒,却有人做了春如不敢做的事。班里真正的影子,抄起自己的板凳,满教室追着揍那个鼻涕虫。
校园内打架,自然是逃不过老师的处罚,秦嘉树要在过道站一天,但由于鼻涕虫的哭诉,春如竟然也要罚站。
看着乖乖走向过道的小少年,春如生出无限感激。“谢谢。”她声如蚊呐,双手绞着自己的校服下襟。
“没帮你,不用谢。”小少年嘴里嚼着泡泡糖,随意说道,“他用水枪把我的兄弟淹死了,我替我兄弟报仇而已。”
“啊?兄弟?”春如有些错愕,什么兄弟会被水枪里的水淹死?
小少年仿佛知道春如在想什么,缓缓摊开自己的手。
“蜣螂?”春如憋笑。
“上星期抓的,我俩认了兄弟。同年同月同日生是做不到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倒是无所谓,但书中的侠客都是报仇后才……”
“你要死?”
“被他们那样对待,难道你没想过?Godie?”春如就那样盯着面前的少年,突然觉得他像是个小恶魔,却偏偏能看透她的心。
“想过的,想过。”她笔直的站着,怔怔望着嘉树手里的蜣螂。
“下午八点半,六楼天台,敢不敢来?小爷陪你。”秦嘉树挑衅的看着眼前这位过于瘦削的小姑娘,眼睛里却落满了银河。
春如彻底惊了,她想问问眼前这位少年是不是疯子,话至嘴边却变成了,“敢!”
春如觉得自己怕不是真的犯了蠢了,但这些个日子,她真的很难过,只要能摆脱这看似无尽的折磨就好,不管是什么法子。
“你……裤子,要不要去换一下”嘉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孩有些呆傻,明明裤子湿了,却还要先来同他道谢。
小姑娘却羞红了脸,“我没尿裤子。”
嘉树一直以来戏谑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不知怎的,刚才揍鼻涕虫的怒意又上头了,“你当小爷我瞎啊!我是说你穿着湿裤子,不,不。”他气到结巴,迟迟未能说出那句本该有些温情的话。
“我棉裤挺厚的,还穿了秋裤。”女孩子边说边向后退了五六步,靠在过道另一边墙上挂着的暖气片旁。“这样就很快能干啦!”思及今晚就能摆脱痛苦的春如,变得明媚起来,眼睛眯着,弯弯的,像初五的月牙儿。嘉树看得眼神发直,他果然还是心疼眼前的小姑娘。
饭店的热茶又置换了一壶,店内吃午饭的客人陆续离开了,钱满满感觉周边气温骤降,但她内心开始躁动起来,男主终于出场了,但是竟然怂恿她的春如一起给那只屎壳郎兄弟陪葬,钱满满愤懑不平。
“北方的寒冬,雪下得极大,满满,你说冰天雪地的能抓到蜣螂吗?”春如咬着奶茶吸管,笑得像只小狐狸。“我当时盯着那只水淋淋的蜣螂看了好久呢,不过是时兴的整蛊玩具。”
钱满满知道傻春如并不傻,“那你还去殉葬?”
“所以说,秦嘉树,他是生活给予我的魔法啊。”
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俩小孩儿偷偷潜入教学楼六楼天台,从被锁着的铁门门缝钻过去。秦嘉树用袖子扫出一小片空地,小家伙们索性坐下,两双脚丫子在空气中晃荡着。春如在仔仔细细地思索着她的遗言,本已停住的大雪却又夹带着寒风席卷而来,他们像两只小仓鼠,挤着,两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一起。
秦嘉树冷到浑身哆嗦,看小姑娘在这么冷的天儿里依旧想的认真,便也不好催促,只能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离春如更近了些。约莫过去了五分钟,学校后街一个经常卖烤红薯跟糖炒栗子的大爷推着小摊儿来了,他支起了巨大的伞,尽管如此,食物的香味还是飘了过来,春如便是被这股香味劝住了,她不想做傻事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旁边的少年也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他突然有些后悔怂恿春如上天台,却又禁不住食物的诱惑,扯着春如的袖子,飞奔向冬夜里那一阵滚烫的香气。
嘉树宽大的校服袖子里塞着两个外皮烤至微微焦黄的红薯,手在飞快的剥着栗子,他一颗,她一颗。
“呐,我是不是太怂了。”嘴里被塞了三颗栗子的春如有些口齿不清,但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嘉树能这么果断,面对死亡,面对活着。
炒栗子的糖分太高,嘉树的手指有些黏黏的,他想在春如垂下的围巾上擦擦手,却又唾弃自己怎会对小姑娘生出这样恶作剧的想法,只能在自己校服下襟悄悄地把手指蹭干净。
“本来想带你去看星星的,谁知道今天会下大雪。”嘉树支支吾吾,一边把最后一颗炒栗子塞进春如的嘴里一边慢悠悠地说着,然后准备从袖子里取出烤红薯。
“啊?”春如的脸被冻的发红,连带着鼻尖儿从白色的肌肤里渗出一点点的粉来。嘉树看在眼里,又想到自己有些小麦色的肤色冻红后一定不会像她这般好看,他心里估摸着自己可能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他才舍不得这个小姑娘寻死。
“那天你,你数学书被别人藏在我书包里了,我看到你写的,满满的,Godie。”还有放学后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做值日,哭的梨花带雨,让准备回去取东西的嘉树的心尖儿有些发紧。当然,这些,秦嘉树是不会告诉万春如的。
“你知道班里那些小屁孩儿为什么都不跟我玩儿,却又不敢欺负我吗?”看着眼前这个低头垂眼的小姑娘,嘉树突然说道。
春如摇摇头,她只记得这个男孩子好像永远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在阴影里,却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因为我长得帅。”嘉树边说着边把两个烤红薯从袖子里抽出来,虽然隔着毛衣,但他感觉自己的小臂一定被烫红了。
春如自是知道他的好看的,清爽利落,剑眉星目,倒还真有几分侠客之风。
“学习也好。”小少年用自己的手套裹着烤红薯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剥着,随意答道。
这一点春如是怎样也想不通的,她有悄悄观察过嘉树,他几乎没有看过书,上课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而春如饶是每节课都认真听讲,考试却也只能排个中等名次。
“真不公平。”察觉到身边小姑娘微微的酸意,嘉树笑着把烤红薯递给她,准备剥下一个。
“我其实已经十三岁了。上了两个五年级了。”小少年啃着烤红薯答道,红薯甜甜糯糯的,连着外皮的地方有些焦香,少年尝过,啃得更快了。
起初春如也醉心于啃红薯,听他这样讲,似乎豁然开朗。想起嘉树不愿与班中孩子为伍,大概也是觉得他们幼稚吧。
“十三岁了你怎么不长个儿啊。”说完这句二人皆是愣住了,春如觉得自己有些没礼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缓解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你不该问我为什么留级吗?”秦嘉树摸不着小姑娘的脑回路,愣了一下,手里攥着剩下的一小块烤红薯,显得有些傻气。
“那你为什么留级?”小姑娘照着他的话说着,好像对这个问题并不上心。
“我有一个亲哥哥,比我大三岁,他聪明勇敢善良,不幸的是,他出生的时候因为缺氧,变成一位脑瘫儿,行动不太利索,但他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锻炼自己,为了治疗哥哥,我们换了三个城市,我也就换了三个学校了。”秦嘉树说这件听起来有些悲伤的事情,但他的语调却是欢快的。“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他一直说自己最惜命,他说他好不容易长大,成长为一位好人,这个世界需要好人。万春如,你也是好人。”说罢,少年吃完最后一口红薯。
“可是世界不需要我。”春如有些难过,她开始羡慕嘉树哥哥的乐观。
“那有啥啊,我需要你就好。”少年脱口而出,看见春如把烤红薯吃了个干净,他很开心,这臭丫头太瘦了。“冬天夜里的星星本该很漂亮的,有机会带你去看。”
“嗯!”本就畏惧死亡的万春如仿佛为自己的胆小找到了借口,因为秦嘉树需要她,她便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
在这样一个雪夜里,两个小朋友踏着雪回家,嘎吱嘎吱地,也忘记聊了什么,那天很快乐便是了。
一起经历过夜晚的寒风与温暖的人,是可以称为生死之交的,自此,小朋友们成为彼此童年里的一束光。
钱满满完全沉醉在万春如的往事里了,原来秦嘉树是个小天使。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之后的事情。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再过一会儿,与恩公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满满催促着春如快些讲后面的故事。
后来,小学毕业,嘉树的哥哥需要更好的治疗场所。春如跟嘉树经历了第一次的离别。
升入初中的春如长开了些,小身板开始发育起来,约莫有了些小美人的模样,眉眼却未脱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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