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闻雎鸠洲边啼

1.丹凤眼妩媚天生

我无力躺在齐銮怀中,任漫天火海将我们吞噬。听着沙洲上雎鸠缠绵的啼叫,我仿佛又听见楚子虚在我耳畔深情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记忆翻飞,我好想再见他一眼,再见初遇时的那个楚子虚。

我捡到楚子虚,是在春暖花开的一个清晨。他倒在我家后门口,仅着单薄的中衣,浑身脏兮兮的,还沾染着血迹。

一看就是个麻烦人物,我小心绕过他离开。

谁料,刚刚还在昏睡的人,一把就抓住了我的罗裙下摆,气若蚊蝇祈求:“姑娘,求你大发善心收留我一日吧,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

我置若未闻,费力想要挣脱,却是怎么也挣不开。不愿毁了昨日刚裁的新衣,只得作罢,与之明言:“九皇子逃婚,整个京城戒严,我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收留外人,徒惹麻烦,你还是去城隍庙借宿吧。”

“姑娘觉得,在下这等模样,会是九皇子吗?我不过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罢了。”他无奈的自嘲,竟不自觉说进了我心里。

心有戚戚焉,大抵便是如此吧。

“那我问你,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我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却突兀对上他满是祈求的丹凤眼。

狭长,妩媚,落寞。

他别开目光,道:“说来惭愧,与人争食,没吃上一口,反落了这一身伤!”

我仍旧盯着那一双丹凤眼细细瞧,本有一腔抱负,期待着有朝一日大展宏图,却无奈身居低位,备受凌辱,遮掩了无限光华。

轻轻一声叹息,我转身去打开后门上的锁,对他道:“厨房里还有一些吃食,你自取便可。不过事先说明,只此一日,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已离开。”

他点头如捣蒜,一双丹凤眼笑得煞是好看。

我终是被他这双眼所惑,一时心软收留了他。到后来,才知人不可貌相,他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2.最是无赖楚子虚

檐外的黄鹂婉转的啼叫,为这暖暖春日又增添了几丝喜气。我一时兴起,抱着琴到院中廊下,与之合奏。

兴致正好时,书房里突然冲出一人,仰头对着檐上大骂:“叫叫叫,整天就知道乱叫,扰人清净!”

那人正是赖在我这里不走的楚子虚,胡乱披着件外袍,发髻凌乱,一身颓然。

“楚公子,可是在怨绾儿打扰了你读书?”被他这样一闹,完全没有了兴致,抱起琴就往屋里走。

楚子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赔着笑:“秦姑娘可是京城第一琴师,在下三生有幸能闻你的琴音,正陶醉其中呢。秦姑娘继续呀,那讨厌的黄鹂已被我骂走了。”

我不欲理会他,直接关门,将其挡在门外。

檐外的黄鹂好像和他较上劲儿来了,又开始鸣叫,且越来越欢快。想来,他又要忍不住了吧。

“叫叫叫,还在叫,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没看见秦姑娘都不理你们了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骂树上的黄鹂还是在骂他自己,我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哟,这不是秦姐姐养的小白脸吗?我还当是哪里来的疯狗呢?”

楚子虚自觉忽略了后面半句,理论:“霓裳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小白脸,楚某与秦姑娘可是情投意合。楚某虽暂时寄人篱下,但待我金榜题名,自会十里红妆相迎!”

这么自作多情的话,也不知他怎么好意思整日挂在嘴上。幸好,没有人相信,我也从未理会。

“切!还金榜题名呢?不饿死就差不多了。再说了,秦姐姐贵为京城第一琴师,风华无双,想娶她的王侯公子多了去了,哪里轮得上你,你识相早点走,她就感恩戴德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秦姑娘都还没说要让我走呢!”

我闻言不觉又是轻笑,我已不知赶过他多少次,可是他装作未闻,就是死赖着不走,让我有什么办法。

这两人一碰面必会大吵,我早已习惯。只要不是吵得太凶,我都不会阻止。这院子向来太过沉寂,增添点儿生气也是好的。

我开门出来,站在廊下,瞧着他们一来一往斗嘴,甚是有趣。

“呃,你这件锦袍我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呢?秦姐姐,这不是那日王公子落下的那件吗?”

霓裳一句话说完,斗志昂扬的楚子虚当即就蔫了,转头望向我,一双丹凤眼里尽是被欺骗的酸楚,好不可怜,“秦姑娘,你不是说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我满是无辜对着他微微一笑,道:“用我的琴音买的,难道不是吗?”

楚子虚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脱了外袍冲进屋里,却也没将那件锦袍扔掉。

霓裳完胜,开心地哈哈大笑。

我走向她,询问:“可是楼外楼出了事?”

“世子爷又来了,我远远瞧见他进去,就没敢回楼外楼,就直接逃到姐姐这儿来了。”

霓裳口中的世子爷是静王的独子,连太后都不敢惹的静王府,更别提一个小小的楼外楼了。

我无奈叹息,拉着霓裳的手,道:“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们还是去楼外楼吧,免得连累了安姨。”

“可是……”

我知道,霓裳是不想去应付世子爷的骚扰。

我温言劝她:“静王手握大权,我们是惹不起的,能忍就忍吧。你看,太后最疼爱的九皇子逃婚,太后不也是全城捉拿九皇子去向静王赔罪,并逼迫其完婚吗?太后都惹不起,又何况是我们呢?”

霓裳还是不情不愿,我又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为难你的。”

自世子爷出现在楼外楼之时,我便知晓,他真正的目标,是我!而他,是我入楼外楼之前,惹下的情债。

那时,他还只是临安府的齐銮!

3.楼外楼里仙外仙

楼外楼,说好听点,是文人墨客聚集的一处雅苑,乐师舞姬献艺谋生,宾客饮酒作对相娱。说难听点,就和一般的花楼无异,楼中女子,都被世人所不齿。

我与霓裳赶到楼外楼的时候,气氛还算祥和,世子爷没吵没闹,安静在楼上雅间饮酒,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姨却是急疯了,生怕得罪了那位活祖宗,一见着我就忙说:“绾儿呀,这次算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出面,不然我这楼外楼怕是办不下去了。”

在楼外楼声名鹊起之后,我抚琴时便鲜少现身示人。

“安姨,你吩咐人去安排,还是霓裳献舞,我抚琴相合!”我自知躲不过去,不如趁早面对。

我取出那把尘封多年的焦尾琴,换一身白衣出场。还是当年的那一曲《关雎》,却是再也弹不出昔日的怦然心跳,琴音呜咽,低沉幽怨。

诗中所言的苦苦追求而不得,今时今日全都读懂。

一曲毕,他直接命霓裳出去,雅间内只余我们两人。

我抱琴起身,向他欠身施礼,询问:“世子爷,妾身可否能离开了?”

他不言,如痴如醉望着我,又望向我手中的焦尾琴,眸带浅愁,似是忆起了初遇时。

那时,我也是着一身白衣,怀抱一把长琴,于江南烟雨中从他身前走过。只是如今,手中的长琴换成了他赠予我的焦尾琴。

“绾儿,你可是还在怨我?”良久之后,他出言询问。

我好想反问,难道我不该怨你吗?但终究,一言不发。

我径自离开,出门前不忘提醒他:“世子爷这般整日流连楼外楼,世子妃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的,还请世子爷莫要再为难我们。”

他的世子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他或多或少会有所顾虑。

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一句提醒,确实也没起到任何作用。齐銮依旧每日都来楼外楼,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已经多日未回过家了。

也不知,楚子虚,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和檐外的黄鹂斗嘴?

“绾儿,我为你赎身,你离开楼外楼吧!这里毕竟是是非地,我不放心。”

“赎身之后呢?你是要纳我为妾,还是要在京城置一出别院,养着我?”

他无言以对,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我。

良久沉默之后,他又道:“绾儿,我能给你的,便是一世安宁!”

我轻蔑一笑,回绝:“不必了,我虽身处楼外楼,但早已是自由身,不需你来施舍。我的一世安宁,亦不用你来给!”

许是我的无情拒绝让他颜面扫尽,愤然离开之后,多日未再入楼外楼。

然而,当他再来楼外楼的时候,我依然会整日相陪。

我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也不知我还在不舍些什么!

4.关雎声声惹情思

“绾儿,你不愿离开楼外楼,可是为了你家里的那个书生?”当齐銮突然闯到楼外楼质问的时候,我紧张极了。

不是怕他发现什么,而是担忧楚子虚的安危。

“世子爷,你说什么呢?”我装傻回复。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他一把抓起我,一路到我家里。踢开了所有的房门,却是没见到任何人。

檐外黄鹂清脆的歌声仍在院中回响,而那个满是厌烦的男子却已离开。不声不响消失,将书房恢复如初,恍如一梦黄粱,他从没来过。

依稀记得,昨日归来时,他正与檐外的黄鹂争吵:“你们看吧,每日就知道乱叫,吵得秦姑娘都不回来了。”

顺着我的目光,世子爷拉起我就进了书房。我紧张不已,生怕他察觉到什么端倪,却没料到,他见到了一幅画。

画中女子一身白衣坐于亭中抚琴,嘴角微微上扬。而作画的男子,就在我身边。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齐銮满腹感慨,但我从未想过要再让他误会。

我走过去,将画取下来,“本想丢掉的,但一直没找到,就作罢了。”

如此牵强的说辞,想必只会加深他的误会吧。

那一日,当着他的面,我烧掉了那幅画,还有房内所有与他相关的物件。

我想,我与他之间,是时候彻底了断了。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我,开始疯狂的想念楚子虚。

想念他妩媚的丹凤眼,想念他无奈的笑,想念他喋喋不休的骂声。

回到楼外楼的时候,我听到我房里有幽幽琴声传来,用我的那把焦尾琴,弹着那曲《关雎》。

抚琴的人是楚子虚,见我进来,没有丝毫惊慌,反是合着琴音轻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在见到他的那刻,我感动了。

在他启唇的瞬间,我沉沦了。

待他唱完,我淡漠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出来逛一逛,正好瞧见楼外楼在招琴师,我便进来试试运气。楚某侥幸被选中,从今往后秦姑娘便是我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楚子虚起身,一本正经向着我深深一拜。

楚子虚今日着一袭红袍,更显妩媚,深深一拜,直让我想起儿时戏台上,夫妻对拜的那幕。

我失神之际,楚子虚捧起焦尾琴置于我眼前,提醒:“这把琴世间难得,秦姑娘可得好生收着!”

我望向焦尾琴,迟迟没有接手。

别开眼,望向窗外,道:“只可惜,它于我,已经毫无意义。”

“既没有意义,又何须留着徒惹伤心,倒不会毁了干脆!”

我阻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着琴从窗口飞了出去。我飞奔到窗口,只见它在楼外街道上摔了个粉碎。

我关上窗户,将前事隔断。

“一个月后科举考试就要开始了,你确定留在楼外楼不会有影响?”

“多谢秦姑娘关心,楚某筹备多载,早已胸有成竹,必能金榜题名。待到那时,我便来楼外楼迎娶秦姑娘,可好?”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出去。

不是不想答应,而是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楚子虚的身份,绝非进京赶考的书生这么简单。这一点,我和他心知肚明,却无一人道破。

5.十里红妆映半城

“秦姐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朝一日能嫁个如意郎君吗?”

霓裳自小在楼外楼长大,儿女情长之事比我看得还透彻。她这般询问之时,我唯有祝福。

“这世上,谁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只要他怜你、惜你、护你、懂你,便值得嫁!”

霓裳出嫁的那天,我在楼外楼门前含着泪送她。十里红妆布满半个京城,染红了整片天空,看在我眼里,殷红似血。

待到齐銮骑着高头大马到楼外楼相迎之时,我才知晓,霓裳寻到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他!

这世上,曾有两人许过我十里红妆。

一个十里红妆迎走了我的好姐妹,另一人站在我身后,柔声道:“绾儿,若我娶你,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自此,楼外楼里少了一个舞姬,却多了一个男琴师。他每日只弹一首曲子,《关雎》。

安姨愁得要命,生怕楼外楼的生意就这般一落千丈,就此成为历史。

所幸,楚子虚这张脸魅力无限,京城的富家小姐们都来给他捧场,楼外楼的生意依旧如日中天。

自从楚子虚成为琴师,我便没再出过场。他说:“《关雎》这一曲,是专为男子准备,女子不宜弹唱!”

或许是吧,我为齐銮弹唱了五年的《关雎》,却还是求而不得。

霓裳出嫁了,楼外楼也不再需要我。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京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终是被羁留在了京城,因为,霓裳回来了。

不到一月,一纸休书便将霓裳赶出了王府。

霓裳被抬到楼外楼的时候,人已是奄奄一息。容貌尽毁,双腿折断!

“谁!是谁干的!”我冲着王府的仆人怒吼,却无一人回应。

我如无助的婴儿,抱着满身是血的霓裳嚎咷痛哭。

我好恨!

恨世子妃的狠毒,恨齐銮的无情,更恨自己的自私!

霓裳这满身的伤,是代我而受!

“绾儿,我向你发誓,他们对霓裳的伤,必定千万倍来偿还!”楚子虚将我拥在怀中,在耳畔信誓旦旦道。

那般温暖的怀抱,我却只能感到彻骨寒凉。

安姨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为霓裳治疗,脸上的疤痕已淡了很多,双腿也已接上,假以时日,必能复原。但霓裳心上的伤,却是怎么也好不了了。

原先那个活波开朗的小姑娘,自打醒来,便一句话也没说过。

6.浮生一梦几多愁

“今日放榜,不知道楚公子是否高中?”

这,是霓裳回到楼外楼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想必,在王府的这一月,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不会高中,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吧。”自科举开考那日离开后,楚子虚再没回过楼外楼。

“确实,没有高中,他怎么有脸回来见秦姐姐?”

我以为霓裳笑了,欣喜望去,却仍是一脸的冰冷。

霓裳故意装傻,我却是怎么也装不下去,但也不敢去说破。

“霓裳,待你伤好之后,我们离开京城吧。”我真的很想弥补她,能做的,却只是带她逃离。

“若是能离开,自是极好的。”

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说的不能离开,竟是那般情景。

自从楚子虚离开后,楼外楼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霓裳变成这般,安姨也没多大心思再去忙生意,一日日得过且过。却没料到,灾难,才刚刚开始。

一条窝赃钦犯的罪名,将整个楼外楼的人都打入了天牢。

狱中,一连数日,都没见人来提审,我们有冤也无处去诉。

霓裳的伤口发炎,开始高烧,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我们苦苦求着狱卒,有人心生同情,却无奈畏惧强权,谁也不敢理会。

霓裳终是受不住病痛的折磨,在我怀中,带着怨念,离世。

临终前,霓裳对我说:“秦姐姐,你知道吗?世子妃早知世子爷来楼外楼找的人是你。世子妃当着我的面问他,是要我的命还是要你的命,而他,选择了你。那天夜里,不管我叫得多凄惨,他都没有为了我求过一句情!”

就在那一天,我见到了来接我出狱的人,齐銮!

“齐銮,我从不知道,你竟如此可恨!”

我抱着霓裳僵硬的身躯,跟着齐銮走出天牢,进宫,面见太后。自始至终,我只对他说了这一句话。

他哽咽着解释:“绾儿,我这一生,所有的逼不得已,全是为了你!”

我好想感谢他,感谢他再次加重了我满身的罪孽。

太后寝宫里,我像一个呆傻的木偶,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跪了整整一夜,抱着浑身僵硬的霓裳。

三日后,九皇子与静王之女潇湘郡主大婚,我以“京城第一琴师”之名,受邀前去奏乐。

婚宴上,我再一次见到了楚子虚。

这一次,他是大名鼎鼎的九皇子,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一身喜袍殷红似血,一双丹凤眼再吹不起涟漪。

楚子虚,自始至终便是子虚乌有!

子时,宴毕,我抱着那把陪伴多年的长琴,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九皇子府。

府门前,九皇子从管家手中,将今日的酬金给了我。

我数了数,仰头望向他,轻蔑询问:“这多出来的部分,可是九皇子这数月拖欠的过夜费?”

不待他回答,我又道:“既然钱财两讫,自此互不相欠,再不相见!”

我转身扬长而去,头始终微微仰着。

有湿润的东西从脸颊滑落,我知道,那是风沙迷了眼,我没有哭!

这世上,许我十里红妆的第二个人,也十里红妆迎了她人!

7.机关算尽皆成空

第二天,我抱着霓裳的骨灰盒离开了京城,于临安府郊外,沙洲边上,盖了一座小院,名曰“关雎”。

每日辰时,我便会着一袭红衣,于院中弹唱一曲《关雎》。合奏者,是沙洲上的雎鸠。听者,是盒内的霓裳。

不知何时起,我爱上了红衣。

每当穿上那殷红的衣裳,就好像看见,楼外楼里楚子虚对我深深一拜,霓裳出嫁那日十里红妆布满了半个京城,九皇子府上那一对璧人。

不知何时起,曾经的京城第一琴师,只会弹这一曲《关雎》。可是不管弹奏多少遍,也及不上楚子虚的万分之一。

午夜梦回时,我仿佛又回到了楼外楼。楚子虚又在弹唱《关雎》,一双丹凤眼挑拨春情无数,却只落在我一人身上。他的琴,从来只为我一人而弹。

一月后,静王因“谋反”之罪,满门抄斩,包括刚嫁给九皇子的潇湘郡主。九皇子在此案中功不可没,立为太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竟意外的没有忆起齐銮的模样。那时,占据我全部脑海的,是楚子虚意气风华的笑容。

据说,太子不近女色,入住东宫多载,至今未取妃纳妾。太后甚是忧虑,多番劝诫仍无果。

于是,太后屈尊来到了临安府外的这座小院。

楚子虚闻讯赶来的时候,我正站在霓裳的灵前为她上香。

“太子殿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呀!”看都没看他一眼,我敷衍着打发他。

楚子虚似是没料到我会这般生分待他,酝酿良久,道:“绾儿,你该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干笑两声,冷嘲:“既已娶她人为妻,又何必再来与我谈感情?若真有意,便不会今日才来寻我!”

他的一个“等”字,何其平淡!

不欲再纠缠此事,我换了话题:“当日霓裳在狱中离世之时,我便发过誓,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你们令她惨死狱中,你觉得,这一生,我还会原谅你吗?”

“绾儿,你明知我答应成婚便是为了惩治静王一家,为霓裳报仇!”他着急解释,似是在埋怨我的恩将仇报。

我忿然转身怒指着他逼问:“你就站在霓裳的灵前,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你敢说,当初不是你逼着齐銮娶霓裳的吗?”

一时血气上涌,按耐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染红了他月白的锦袍。

楚子虚接住我,满脸痛不欲绝,低喃:“我只是,自私地想把齐銮从你心底抹除!”

他的自私,便这般轻而易举地让我无言以对。

我也自私呀,自私地看着齐銮将霓裳迎走,明知那一去便是凶多吉少。

霓裳的死,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我自己!

楚子虚在我这里共待了十日,临走之前,我依照和太后的约定,劝他早日纳妃,他瞬即应下,咧开的笑脸一看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你若答应嫁我,我便立即立太子妃,从此与你执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一句话没说将他赶出门外,栓上了门。

他说他给我一天时间考虑,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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