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醉   月影碎

云翳非光,天下第一邪剑,亦是剑中至尊。

传说,昔年曾有一位神秘女子,用此剑助秦国攻下陈国,然后携剑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其后生踪迹。

谁能想到这把令天下人闻风丧胆,却又心之向往的剑,如今竟在一座偏僻的山谷中,隐匿世间。

清风拂过,带来瑟瑟声响,幽静的山谷中飘来一缕茶香,茶炉上煮着茶,清香扑鼻却无人揭盖。一旁的石桌上,一名女子手持杯盏,斟满一杯美酒,却并不急着送入口中。

云镜看着对面煮沸的茶,唇边泛起一抹微笑,摸了摸怀中的剑,轻笑道:“阿月,我果然还是学不会喝茶啊!”

暮色降临,天边只残留了一丝烟霞,百年陈酿开坛,酒箱自角落里弥漫开来,令人沉醉。

云镜一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捞起一旁的美酒往身后藏,慌乱间还打倒了酒杯,待看到墙角露出的素白衣角后,又不慌不忙地扶起酒杯,再次斟满美酒,悠悠地喝着,然后毫无意外地听到了一声清喝:“阿镜,你又偷喝父王的酒!”

不知第几次,云镜对暮月露出讨好的笑,嬉皮笑脸的说道:“好阿月,你知道的,我几天不喝酒就不舒服嘛。阿月姐姐,你不会告诉父王的对不对?”

暮月无奈的敲了云镜一下:“你呀,还真以为父王一直都不知道呢,你以为父王珍藏的酒那么好偷啊!”

美酒入喉,云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才不管这些,他知道归知道,我有酒喝就行了。”说着又倒了一杯酒。

暮月一拂衣摆,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拿起另一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送下,便不再饮。云镜放下杯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喝酒的么?”

“是不喜欢,还是茶好喝一些。”浓烈的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暮月轻轻皱眉,“你喝的酒越来越烈了。”

云镜随意靠在柱子上,绯色衣裙被风吹起,语气透着几分清冷:“烈一点才好呢!”烈酒才可解忧。

可是,忧什么呢…

暮月不再说话,转身目视着远处最后一片烟霞消散,黑夜笼罩了整座宫城。

“听说父王新得了云翳非光的铸造图,你不动心?”寂静中,暮月的声音传来,虽是问话,语气却轻的好像并不在意答案。

“心动也没办法。”云镜满是无奈地说,“父王说了,此剑过邪,除非国破城亡,否则不可妄动。”

暮月沉默地从云镜手中拿过酒杯,斟满一杯酒,还没来得及送入口就被云镜拦下,“你别喝了,酒量那么差,会醉的!”

暮月轻轻移开云镜的手,说:“醉了才好。”说完,仰头喝下。

云镜见她坚持,便也不再相拦。

“你随意。”

夜色中,王宫最寂静的角落,两位公主,一个凭栏远望,一个斜倚柱台,不发一言,只遥遥对饮。

风吹起他们的衣抉,白衣飘仙,红衣飞扬。

生逢乱世,云镜和暮月都是梁国的公主,梁王虽膝下无子,却对两个女儿疼爱异常。

从小到大,云镜和暮月从未分开过。

暮月性子恬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云镜,却醉心武学,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截然不同的性子。

年少时的她们,常常在宫廷的一角,暮月抚琴,云镜舞剑,生活算是无忧无虑。

可乱世之中的女子,哪能真的无忧无虑?她们虽不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世间,战争永无止境。

暮月所读之书多半涉及兵法,而云镜苦学剑术,亦是为了保卫国家,看似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其实都是一个方向。

纵使父王把她们保护的再好,忧心国家的公主也依然听到了陈国来犯的消息。梁国势弱,日渐处于下风,云镜不得不披上战衣,前往战场,暮月则留在宫中照顾病重的父王。

分别那日,宫城外,云镜褪去一身绯衣,换上了银白的战甲,大军整装待发,她却迟迟不肯动身,只是望着城门,等待着久未出现的白衣倩影。

将领又一次来催,云镜喃喃自语:“阿月,你还是不肯来送我吗?也罢,没有送别也就不算离别了吧!”手中缰绳一紧,战马发出一声长啸,云镜一声清喝,三军起征。

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铮然琴音,虽不似擂鼓,却足以响彻云霄,声声泣血,诉尽离肠。

云镜唇边泛起微笑,却并没有回头,前方战事紧急,她已不能回头。

阿月,等我回来……

前方一次次传来战报,在云镜的统率下,梁国打了几场胜仗,却还是战败居多,梁王终于支撑不住,暴毙宫中。

暮月并没有举行国葬,而是秘密下葬了梁王,葬仪一切低调从简。

梁国正处风雨飘摇,国君亡故的消息若是传到了前线,定会大大挫伤士气,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春去秋来,暮月守着这座宫城,转眼,便是两年光阴。

高高的城墙上,女子一袭白衣静立风中,平静地目视前方,翻飞衣抉下的芊芊玉手,紧紧握着一方纸筏。

那是刚刚传来的捷报,云镜孤军深入,不幸身中陷阱,坠落悬崖,尸骨无存。边境无防,陈国大军一路无阻,已经快要抵达王城。

身后的侍女胆怯地问道:“公主?”

暮月并未开口,只是平静地望着远方。

阿镜,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的么……

喧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没有人留意到,城门外,一匹棕马悄无声息的停住,一名女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徐步向城中走去。

女子一袭绯衣,红绫遮面,只露出清秀的眉眼,清澈的眼眸扫视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白绫下的倾世容颜,不见任何波澜。

女子随意找了一个妇人,询问道:“大娘,这里不是梁国都城吗,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妇人本来很和善的对她笑着,一听到她的话,立马变色道:“姑娘,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啊,被人听到了是要砍头的呀!”

“怎么?”女子疑惑。

妇人似是怕她不信,偷偷解释道:“姑娘不知,这里啊,原来的确是梁国都城,但是三年前梁国被陈国攻下,这里早就易主啦!”

“梁国,亡了?”

“是呀。”妇人显然并没有留意到女子怔住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也是一年前才搬来的,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梁国。”

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拉住了妇人的手,声音隐约有些颤抖,“大娘,那梁国以前的人呢?我是说,梁国之前的护国公主,她呢?”

妇人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过了一会儿又感叹道:“你是说暮月公主啊,我听说当年陈国大军兵临城下,公主遣散所有宫人,一把火烧了整座宫城,应该葬身火海了吧!哎,姑娘,你怎么了?”妇人惊慌的扶起差点晕倒的女子,关切的问。

“我没事。”女子尽力稳了稳心神,眼神却依旧透着茫然和不敢置信,“你是说,暮月公主,死了?”

“是啊!”妇人有点弄不清,这姑娘怎么一听公主死了,反应这么大?

但女子并未接着问,只说了一声谢谢就匆忙离开,留下一道红衣倩影。

夕阳洒下绚丽的余晖,深山里却一片阴暗,一座墓碑孤单的立在树林间,碑前的一盆火烧得旺盛,云镜轻轻地拨弄着火星,焰光照在她的脸上,明媚而凄美。

阿月,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再次上街,云镜,红衣翻飞,只是眉目间更多了一分清冷,一点也不似从前那个骄傲飞扬的公主。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被有心之人认出来了。

“甘将军?”看清来人的容貌,云镜有些错愕。

那个被称为甘将军的人,同样也很震惊,他不过是来街上走一遭,没想到就能遇到公主殿下。

刚看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敢认,不是说,云镜公主已经死了吗?

“正是属下。” 一听到声音,甘将军就确认了,此人必是云镜公主无疑!当下便也不再犹豫,对云镜说到:“殿下,此地人多眼杂,还请移驾跟我来。”

甘将军带着云镜走进一家酒楼,七拐八拐的走进一间屋子,又熟练的操作机关,进入一间密室。

甘将军请云镜坐下,先向她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开始将这三年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这位甘将军,是梁国曾经的大将军,梁国国破时,他并不在城中,而是奉命在外对敌,待他收到消息赶回城中,看到的就是已化为灰烬的宫城。

梁国已破,他虽心有不甘,却已无力回天,只好和众将士隐姓埋名,在新城中开了一家酒楼,暂且保全梁国仅剩的一部分兵力。本已无希望,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还能再见故国公主,心中不免又燃起一丝希望。

“殿下…”甘将军见云镜陷入沉思,踌躇着要不要开口。

“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是。”收到指令,甘将军便也不再顾及,“殿下,暮月公主她…”

“我已经知道了。”云镜打断,“阿月她,已经死了。”

“不,暮月公主并没有死。”

云镜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没有死?不是说有人亲眼看见她葬身火海的吗?既然没死,那她现在又在哪里?太多的疑惑,她想不通。

甘将军继续说道:“当年属下奉命在外抗敌,回城后发现城墙已毁,听闻暮月公主一把火焚了宫城,葬身火海,属下起初本也以为是这样。但后来辗转各地,却发现公主并没有死,只是…”甘将军的表情,透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只是什么你说呀!”云镜可没那么有耐心。

见她实在着急,甘将军一咬牙便说了出来:“只是暮月公主如今已投奔陈国!”

“胡说!阿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不会的!”阿月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了解她,她绝对不会背叛梁国的,绝对不会…

“公主殿下!属下也不愿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暮月公主如今,已是陈国皇后。”甘将军也一样至今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他们不信,“公主,属下后来,在宫城的废墟里,发现了这个。”说着,呈上一张图纸。

云镜恍然地结果图纸,那是云翳非光之剑的铸造图。之前父王为了保护好图纸,以石膏封之,梁国被焚后,陈国军队并未进去搜查,是以甘将军发现它时依然完好无损。

云镜一层层拆开封层,露出里面泛黄的图纸,“为何残缺了一部分?”云镜盯着图纸下端的残角,疑惑道。

“这个,属下也不知,属下发现它时,便已经是这样了。”

“大概是烈火中烧的吧。”反正正文无损,云镜也就不甚在意。

“殿下,我们如今该怎么做?”甘将军迟疑着问。

云镜想了想,说:“我不相信阿月会背叛梁国,我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那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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