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错过每一个爱你以及你爱的人

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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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段伤痛的过往,都带着无孔不入的刻骨铭心,留下或深或浅的疤,但即使是疤,李不一也是陈言心底美丽的疤。

陈言回忆刚上高中那会,觉得自己是真的丑,又傻又胖的丑。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头发偏长,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不会和别人主动说话,同学们渐渐地便不再和他聊天。他很努力地学习,成绩仍平平,家境又不是很好,因此老师也不待见他。

陈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午饭,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很多的课外书。他沉默着,看似一无所有,却守着自己的孤独,比任何人都骄傲。

陈言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一直沉寂,连对隔班女生M的喜欢都悄无声息。

他习惯了每天晚上和M偷偷交换日记本,在昏黄的台灯下一字一句地读,然后在笔尖藏下白天未曾说过的话,夹在日记本中,第二日晚上再换回来,这样简单的交流,对于陈言已足够美好。

李不一突然闯入陈言的生活,陈言依赖的封闭空间被生生撕裂,然后无数的温暖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入,覆盖他每一寸肌肤。

这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像一池安静的湖水被搅动起涟漪,水花打着旋儿漾入湖底,云的倒影上有飞鸟掠过,陈言至少不厌弃这种感觉,竟还在心底隐匿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陈言去厕所时,漫不经心地走得很慢,李不一混在一群男生里抽烟,总是轻倚着门侧的墙,看到陈言时,把吐出的烟轻吹到他脸上,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然后扒拉开陈言的刘海,直视他清澈的眼睛,有时也调戏地拍拍他的屁股。

陈言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常高频率地遇见李不一,前一秒走路走得很稳的人,却在接近陈言时,歪歪扭扭地走曲线故意撞到他,或是把陈言挤到拐角处,只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走开。

还没开始长个的陈言比李不一矮了半头多,每次直面李不一,陈言都会有种溺水的无力感,理智想要挣开,但最终还是任自己沉溺。

陈言路过篮球场,李不一本能投进的球却转了方向,呈抛物线向陈言飞去。陈言有几次抱了球,把球送回李不一的手中,但大多时候只是看到李不一奔跑的身影后,转身走远。

他们就这样不断地“偶遇”,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陈言却奇怪地安心。

临近圣诞节,M在交换给陈言的日记本中,写了一封“血书”,后来陈言知道,那是她咬破手指的血。

写了很多,她不断地告诉陈言世界很好,而她却身患绝症,不停咳血,不久将要离开,希望陈言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伤心。最后还提到了陈言的表妹刑肆,M很珍惜和“四哥”的友谊,舍不得和她告别。

当时的陈言幼稚得一塌糊涂,小女生的妄想症也信以为真,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M,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脚步虚浮,双眼红肿地上学。

李不一在厕所外看到陈言时,憋了许多天的话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拽住他,“你怎么了?”

陈言看着李不一拽着他的骨节修长的手,不说话,只摇着头。

好多男生在一旁吹着口哨,“哎哟,歪哥别抓着人家啊。”

李不一顺手把烟扔在地上,踩灭,瞪了带头起哄的人一眼,拉了陈言的手臂拖到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两个人都沉默着,陈言盯着地面白得刺眼的雪,想起昨晚那被暗淡的黄色映衬的红。

李不一偏着头,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盯着陈言。李不一本就是没有太多耐心的人,陈言又一直倔强地不肯开口,他快走几步转到陈言面前,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刘海,皱着眉直视他的眼睛,打破这份沉静,“你到底怎么了?”

陈言犹豫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李不一脱口而出,“因为我很担心你。”理直气壮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仍一字不落地飘进陈言的耳中。

看着面前努力表现出认真的男孩,陈言弯了嘴角,甩开他的束缚,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站在原地的人,还在回味刚刚那转瞬即逝的笑。

陈言坐在座位上捧着一本厚重的《圣经》,反复琢磨:“Lovehasthepowerofundergoingallthings,havingfaithinallthings,hopingallthings。Loveneverfails(爱有一种力量能战胜一切,相信一切,希望一切,爱是永不止息)。”

放学后,陈言缠着刑肆叮嘱她,“小四,不要忘记晚上打电话问M今天还好吗。”

陈言从未亲自给M打过电话,他甚至都没有仔细面对面观察过她,只知道她很清瘦,白净秀气的脸和带着忧郁的眼。他不知道什么才能算“爱是永不止息”,而是单纯地希望M能快点好起来。

这几天陈言拿起电话,想在深夜告诉M“我有点想你了”,脑子中闪过的却总是李不一执拗地说“因为我很担心你”,咒语一般缠绕在心尖。

又是平淡的一天,刑肆撇下陈言,和一群男生女生笑闹着离开,他们一口一个“四哥”地叫着,那么多的人,应该能把刺骨的风都变得柔软一点吧。

陈言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羡慕那样的青春的,但仅是一点点,虚无到抓不住实际的踪影,他还是适合简单的生活,非黑即白的干净。

李不一一眼就看到了那圆滚滚像球一样的背影,在没有人走过的雪地上踩脚印,他找借口推了晚上的party,落在后面,顺着陈言的印记,学着他的样子慢慢走,看到他要走出校门,加快脚步在后面拍了拍他的头,不容置疑地说:“晚上一起吃饭。”

即使还没有熟悉李不一的声音,陈言也知道是他,刚想开口拒绝,李不一伸过来的手就揽了他的肩膀,熟络得仿佛他们是多年好友。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火锅,你陪我吧,那家店很好吃。”陈言没有说不,顺从地跟着他走,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小巷,那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推开火锅店的门,火锅的香味儿混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店里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品,随处可见红色、绿色的小铃铛,座位几乎都满了,他们在角落找到一桌空座,虽然灯光昏暗,但喧闹声稍微小了些。

李不一把菜单放到陈言手中,“看看吃点什么。”

陈言没翻开,推到了桌子对面,“我随便的。”

李不一已经脱了外套,闲靠在椅背上,他坐直翻开菜单,用左手支着头,一边看菜单,一边看着陈言。

“牛肉还是羊肉?”

“都行。”

“那吃辣吗?”

“嗯。”

陈言低头看着留下一层油渍的木桌,想说点什么,又不习惯主动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李不一微微起身把陈言的刘海弄到一边,“你的眼睛很好看。”

“什么?”陈言奇怪地看他。

“我是说,你的头发长了,挡眼睛。”

“嗯。”两个人听着外面推杯换盏,玻璃相碰的清脆声,倒也不尴尬。

菜上得很快,锅里浮着一层红油,一会儿就开始冒泡了。

李不一忙着向锅里下食物,还要把煮好的夹给陈言,自己还没吃多少,额头就渗出细密的汗。

陈言很能吃辣,吃上了好吃的东西也就不顾对面的人,没有注意到李不一停下筷子只是看着他吃。

等陈言吃饱了,李不一趁机说,“我们算朋友了吧?”

陈言迟疑一下,“算吧。”他独来独往惯了,都快要忘记怎么和别人做朋友,李不一倒是很好相处。

“那为什么?”

李不一笑着弹了一下陈言的脑门,“交朋友不需要理由。”

走出去后,冷风呼啸着吹来,李不一把陈言的围巾仔细系好,然后说自己累了,却还是非要走着送陈言回家,走着走着,就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陈言身上。

陈言也没推开他,李不一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落在陈言脸上,与另一侧的寒风形成极大的反差。

“阿言,你家好远啊。”

“阿言,你冷不冷。”

“哎,阿言,那边有烤地瓜。”

陈言从没想过有人可以话多到这种程度,“你还吃得下吗?”

“当然,我们可以吃一个,我吃大半,你吃小半。”

陈言没说话,算是默认,在李不一挑的大地瓜上掰下一小块,很甜。

“我好像忘了些什么。”地瓜还没咽下的李不一含糊不清地问,“你们家那边有水果店吗?”

“有,一会儿带你去。”

李不一在水果店买了一袋苹果,放在陈言手里,“平安夜应该吃苹果。”

陈言没伸手接,抬头看着李不一,愣了一会儿,从袋子中拿了一个,苹果在路灯下更是红得鲜艳,“我只要一个,你快回家吧,很晚了。”

李不一盯着陈言比平时亮的眼睛,温柔地说,“那晚安。”

周一李不一去找陈言时,陈言剪短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新剪的头发麦芽似的直立着。他站在门口等陈言走出来。

“给你包子,还没凉。”

“我早上吃过早饭了。”

“我给你送来了总不能再拿回去,你多吃点还能长高。”

陈言翻了个白眼,李不一把包子塞到他手中,顺手摸摸他的头,“剪头发后精神多了。”

在这之后,李不一一天内会出现很多次,有时扔给陈言一大包零食,有时直接走到陈言的座位旁把他拉起来,一起去厕所。

李不一还总会在抽烟时,把吐出的烟吹向陈言的嘴,开始陈言憋红着脸去抢,抢到了就丢在地上,到后来,时间久了,陈言也学会了抽烟,李不一却不给他烟,总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对身体不好。

李不一以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速度,快速地占据了陈言的生活。

临近期末时,断断续续下了三天的雪,气温降了接近十度,陈言感冒很严重,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吃饭也吃不下几口。

李不一的心随着陈言的咳起起伏伏,每天都盯着他吃药,可还是不见什么效果。

“阿言,你再吃点东西,不然吃药后胃又难受了。”

陈言哑着嗓子,“不吃了,咳咳,正好减肥。”

“你又不胖,”李不一捏捏陈言白净的脸,“手感正好。”

陈言瞪他,“把你爪子拿走。”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李不一帮他拍背顺气,“正好趁你感冒欺负你。”

陈言别过脸去不理他。

“等你好起来后,早晨早点起来,我带你跑步吧。”

“行。”陈言答应得很爽快。

早上他们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本来北方冬天的太阳就吝惜阳光,积攒了一年的寒意加上积雪的冷,让陈言一会儿就冻得鼻尖发红,异常怀念暖和的被窝。

李不一抓紧陈言的手,“跑快点就不冷了。”

第四圈的一半还没跑完,陈言拉着李不一停下来。

“累了?”李不一看他大口喘气问道。

“还行。”陈言嘴上非要逞强,不承认自己跑不动了。

“那我们继续吧。”

“不跑了,累。”陈言拽着李不一的袖子不挪步。

“刚刚你不是说还行吗?”李不一笑起来,露出右边的虎牙。

陈言自知理亏,踢了他一脚,“你觉得要跑几圈?”

李不一伸出两个手指,“每天八圈,半个月后有小奖励。”

陈言极不情愿地说道:“嗯,那跑吧。”

李不一把陈言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握得很紧。陈言想要挣开,却挣不开,现在还有点小别扭的他,还没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他都会这样被李不一攥着,等到突然一个人时,想挣开也再不用了。

期末考试陈言既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考得很烂,一切都是老样子。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李不一学习还不错。

农历新年的前一天,M给陈言打电话,“陈言,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你还好吗?”

“挺好的,下个学期开学我会回去上课。”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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