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久违了(二十一)

 

顾南笙没想到赵父会约他见面,上次后他再也没去过医院,自然也没见过赵家父母。

这次约见让他多少还是有些意外,见面确是必然的,毕竟以前,两家的关系在那摆着呢,赵家父母搬离大院后两家的往来才渐渐减少,再加上当年发生的那些事,顾家外婆和赵母一度闹得很不愉快,一个力保一个死咬,怎么可能愉快。

为了当年的事儿,顾家外婆就差没与赵母翻脸,事到如今也就那点皮还连着呢吧。

赵父与他约见的地方是茶庄,顾南笙到的时候,赵父已等待多时。

见到顾南笙赵父难掩激动,站起来的人看着顾南笙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顾南笙则回他一个熟悉温暖的笑。

一盏茶后,赵父才奔主题,这也是他今天约见顾南笙的目的。

他最近在清理公司账目股权以及名下房产,他要移民,一家人都会离开这里,或许,这一走就在也不会回来了,他想在走之前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当然,这也是赵梓月的意思。

赵梓月!

顾南笙看他,以眼神寻问,赵父点头,确没半点惊喜可言。

赵梓月能清醒过来,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这些年他为了女儿白了头吃了素做尽好事,他每天都向上天祈求让他女儿清醒过来。或许,他真的感动了上天,他的女儿真的清醒了,就连教授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当他知道赵母故意向他隐瞒时,他大发雷霆,夫妻俩不可避免地大吵一架,赵母一看瞒不下去,也就不再继续隐瞒,索性让父女相见,后又加派人手。

二十几年的夫妻,赵母太了解她的丈夫,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不能让人知道赵梓月已清醒过来的事情,尤其是顾家人。

赵母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除了负责赵梓月的教授和主治医师以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可,赵母还是不放心。

临分别前,赵父把移动U盘留给顾南笙,让他回去看,那里面有赵梓月想对他和她说的话,不出意外,他们一家会在下个月的月底离开。

赵父问起苏尘烟来,语气沉重表情凝重:“替我向那孩子说句对不起,这是梓月,也是赵家欠她的。”

顾南笙点头,握紧手里的东西。

东西他自然看了,视频里赵梓月几次哭出声来,脸色本就苍白,双眼红得像个兔子。

自从清醒过来,她一直在做康复治疗,躺的时间过长,身体没出现萎缩现象已是万幸,却不太听使唤,要想恢复到以前那般,这个过程很是漫长,视频里的赵梓月坐在床上,背后靠着两个枕头,长发披散在胸前。

视频里,赵梓月陈述着当年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提到了吴羡——阿岑……这是在她日记里出现过的人。

视频结尾,赵梓月提出一个要求,算是不情之请,她想见见苏尘烟,哦,不,在她的心里她想见见苏月。

在走之前,哪怕一面,对她来说足以。

拔下U盘,东西在手里来来回回地变着方向,他有点犯难,他不知道当苏尘烟看见这段视频时会做何反应,他更不清楚苏尘烟想不想,会不会见她。

按照赵父的意思,这视频是赵梓月在赵母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赵父偷偷录下来的,移民也是赵梓月提出来的,这一切都是赵梓月向赵父求来的结果。

晚上,顾南笙就给远在国外的乔语培打去电话,寻问游玉的近况,而后才提起赵梓月清醒过来与赵父相见之事,U盘已被他复制寄走,接下来的事情就得乔语培来了。

游玉的执念也该放下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62

又是一个好天气,小雪过后便是冬日暖阳。

此时,苏尘烟与顾南笙则是在飞机上,等待飞机起飞,头等舱里的位置差不多已被坐满,广播时间空姐的声音甜美流畅,散播在各个角落里。

还有二十分钟飞机才会起飞,苏尘烟通过小窗户一直看着外面,而身边的人却在看她,抬起的手就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苏尘烟回过头来看他就是一笑,拿下的那只手就被她反握住。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很是无聊,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小声说话,不过大多数乘客都选择睡觉,苏尘烟也是,只不过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始终处与半睡半醒状态,梦,一个接着一个地拜访她,没头没尾连都连不上,梦里的她眉头微皱很是苦恼。

坐在身旁的人一直在翻看手上的册子,关于另一个国度的介绍,也是他们即将抵达的那个国家,顾南笙翻着手里的东西,时不时地看向身边人,还贴心地把毯子给她往上拽拉一下,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就暖成一片。

……

梦里的她回到法庭上,在一众人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在快速地后退,后退到某个点就又停下来,当她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容不得她开口说话,场景在次后退,很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

场景一直后退到最初,孩童的笑声,站在巷口处的她转身看去,是个小女孩一手拉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欢快地走着,不知一家三口在讨论什么,笑声不断。

她看着那一家三口从她身边走过,那远去的笑声直达她的心底深处,这样的场景是陌生确又熟悉,那个小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面容。

她想上前,想去追赶上去,脚步越来越快,她开始疯狂地朝着那一家三口的方向跑去,奈何身边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后退……后退。

一个转身,她停在马路边上,车来车往行人从她身边走过,不,是从她的身体里走过。

她去触碰,抓到的只有空气,刺耳的急刹车,她回过神朝不远处看去,原本顺畅的马路上变得很拥堵,很多车停在一个点上,有很多人从车上下来,围堵在一处。

她走过去穿过人群,她最先看到的是她自己,接着是躺在地上的男人,虽然血肉模糊,没错,男人的脸以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指上的戒指,手腕上带着木珠的红绳却是那样熟悉,那是她亲手给他带上去的……

那……那是她的爸爸!

一个女人冲进人群,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忘记了反应!

……

突遇气流,飞机有些颠簸,空姐以广播的方式安抚着乘客,她睁开眼看去,对上顾南笙的目光。

苏尘烟往后靠靠,侧着头看向外面,云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一般。

苏尘烟忍不住想起她的母亲楼郁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搭理她的?

是从那场车祸以后,楼郁芳不再和她说话,不再对她笑,不再把她拥进怀里叫她小公主,不再抱着她给她讲睡前故事。

吃饭慢了会被她斥责,起床慢了会被她呵斥,洗脸刷牙……走路慢了也会被她斥责一顿!

她的脸上有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霜,即使是六月盛夏,让她害怕。

她不再让她去主卧,把她扔在另一间卧室里,不问不看。

她不再接送她放学,不再寻问她学校里的事情以及她的学习状态,她不再关心她的考试成绩,不再出席她的家长会!

是因为爸爸……

楼郁芳的变化很大很明显,那个时候的她真的不明白也看不懂,为什么爸爸一走就什么都变了,变得让她陌生,家,妈妈都是从没有过的陌生,周围的一切把她变成一个有家有妈的孤儿。

有些事情她记不起来了,她只知道爸爸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时候,她以为爸爸是病死的。

是了,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潜移默化选择性遗忘,那也是楼郁芳讨厌她的根源,因为她,最爱楼郁芳的那个男人走了,楼郁芳对她再也喜欢不起来。

那场车祸,因为爸爸她活了下来,因为她,爸爸走了,从此,什么都变了。

一大一小,成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那次她偷偷地进主卧,她以为楼郁芳不会发现,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楼郁芳就跟站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看着她。

她拿起爸爸的照片,小小的手抚过照片上的笑颜,眼泪滴落在玻璃上,小小的人肩膀一耸一耸的。

啪的一声,手上的相夹被抢走,一个耳光也稳稳地落在她的小脸上,楼郁芳将相夹捂在怀里,用力地推她,狠狠地冲她吐出一个“滚”字。

被推坐在地上的小人看着,楼郁芳的眼神是那么可怕,寒冷刺骨,红着眼眶的楼郁芳指着她警告道,“以后,如果你再进这个屋子,我会弄死你。”

瞧瞧,一位母亲居然会对着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厌恶恨意都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明显,或许,她从没想过要隐瞒,就是要让眼前的小人知道,她的厌恶与恨意。

然后,小人最好离开,去那都可以,只要不在出现在她眼前,那怕自生自灭,她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不想。

楼郁芳对她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稍微转变的,楼郁芳对她的态度是在搬离这个城市以后,当她察觉到时已是楼郁芳把房子买掉以后,她很害怕楼郁芳把她丢下,她很怕楼郁芳会不要她,小小的年纪,她已知晓什么是抛弃与被抛弃,她害怕。

还好,楼郁芳没有那么做,她就像个小尾巴跟着她,楼郁芳每每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嫌弃,仿佛她就是堆垃圾一般。

新的城市新的环境连带着新家,陌生的气息将她包围,她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楼郁芳让她叫叔叔,她不想叫不愿意叫,她半天没开口,不出意外,她接收到警告,那道眼神来自楼郁芳,面上带笑的楼郁芳此时还真像个慈母。

她弱弱地开口,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楼郁芳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她还是个孩子,思想单纯想不到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深,楼郁芳对她态度上的转变,一度让她以为,楼郁芳终究是舍不得她这个女儿的,可是,她错了,这只不过是楼郁芳的一步棋罢了,她这颗小小的棋子任她摆布任她处理。

这种和睦快乐的日子也就持续两年多,楼郁芳走了,走得绝决彻底,无论她怎么祈求怎么喊怎么哭,那个女人连头都没回。

眼睛肿了嗓子哑了,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是了,她很绝望,楼郁芳走了,把她扔在这里扔给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男人,她还是个孩子,她害怕她恐惧……确又无处可去。

男人开始对她还好,这两年的日子过得也还可以,男人没工作没手艺只能靠力气赚钱,楼房郁芳离开后,男人也没对她怎么样,后期,男人才开始骂尤其是喝完酒后,不但骂她还动手打她。

十五六岁的她发育还不错,虽然瘦,可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得很好,个头也长到一米六以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初长成,男人看她的目光变了,诡异幽绿――那里满是欲望。

她小心翼翼,可,有些事情还是无法避免,除了打骂,有几次她差点被那个男人侵犯,她噩梦连连,梦里到处都是手,很脏的手朝她伸来,梦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脸,极其淫荡,发出让人恶心的笑声!

……

下了飞机,找到行李,顾南笙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推着行李往出走,苏尘烟像个木偶跟着他往出走,到处都是金发碧眼,听不明白的语言从她耳畔飘过。

接他们的人早早等在外面,行程是顾南笙早就安排好的,打过招呼放好行李坐上车,顾南笙才和对方说话。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会说汉语确不是很流畅,偶尔还冒出几句他的本国话。

顾南笙打开手机脸上带着轻笑,握着她的手以放在他自己的大腿上。

“顾,不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吗?”坐在对面的金发碧眼对苏尘烟有着莫大的好奇,打量来打量去的,那深蓝色的瞳孔还真是好看得紧。

“我未婚妻……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妻子。”顾南笙说得坦荡,没有半分的不妥与扭捏,倒是苏尘烟听得脸红。

金发碧眼笑道:“铁――树――开――花――了。”一字一字吐出,字眼清晰,就是有些扭曲。

“不,不容易。”对上苏尘烟的目光就礼貌一笑。

铁树开花……

苏尘烟挑眉看向他的侧脸,这话……这回换苏尘烟好奇了,金发碧眼看出她的疑惑,拍拍她,苏尘烟看去。

金发碧眼比划着,目光确落在顾南笙的脸上,“他,很招女孩的……”金发碧眼在大脑搜索着更为合适的词汇,“他,出演季度剧……”大拇指竖起来,“我的很多女性朋友都,都很喜欢他!”

回完信息,顾南笙道:“坦那尔,你下季的股票是不是想停板。”他在威胁他,“想倾家荡产就直说。”毫不客气不给半点面子。

坦那尔立刻摇她,用他本国语言道,“顾,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咱们是朋友,你这么对我,我会伤心的。”像情话,说得一本正经。

苏尘烟噗笑出声。

坦那尔看见她笑,眼睛都亮了,“你,笑起来,很,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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