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黄衫小巷

旧文。小改。

夜幕再一次降临,黄杉小巷两边屈指可数的路灯散出昏黄的光,照不亮尽头的半截高墙。

他们还是被吓跑了,但并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道理自然简单,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既然如此,谁的好又能领先谁的几分呢?

黄杉小巷是一条极窄的小路,这条小路就坐落在朝阳区,连通了朝阳北路与朝阳路。小巷两边都是有些破旧的平房——应该算是危楼了吧——这话可千万别让五十几岁的刘大爷听到,不然骂死你,在他,不,在住在这条小巷的大多老人眼里这两排平房比那些高楼大厦可结实多了,毕竟是住了大半辈子了。

苏脉每天晚上都会骑着单车驶过大悦城,穿过黄杉小巷,回到自己的家里,他渐渐了解了这里的每一个人,而且还喜欢上了一个理发店姑娘。

理发店只有八平米,里面就张梓潼一个人打理,从洗头到剪头,从染发到烫发,却忙的不亦乐乎,按她所说,回头客特别多。

苏脉从没想过自己会由于别人给自己理发而萌生情愫,在他眼里,刘海这种东西逢剪必毁,突然有一天遇到一个理发师给他剪了刘海,而且剪的非常好,他自然有些震惊,话也多了起来。

张梓潼是一个兵哥哥的未婚妻,她说他说今年年底就回来跟她结婚,他当初也是来剪头发,她第一次听到兵哥哥这种身份,觉得神秘又高尚,春心萌动,“见色起义”了。

这家理发店开了十年了,墙面上褪色的墙皮在用自己褶皱的皮肤极力证明着这点。小巷两边有着很多发廊,从几十平到上百平,里面的员工恨不能有一个排那么多,但它们来了,又走了,不像这里,从未离开。

张梓潼从没想过把店面扩大,她说这条路本来就很小,扩大就要搬离,这条小巷居住了这么久,怎么舍得轻易离开呢?

他们总说日久生情,如果第一个字必须是动词,那么对于苏脉,那么就是剪久生情。

苏脉其实并不缺钱,对于北京十分钟的车程堵车一个小时的路况,他总喜欢离开公司后骑车回家,加上偶然发现了黄杉小巷,发现这里很有故乡小镇的味道,又结识了张梓潼,然后就开始了每天放弃宝马也要骑单车路过小巷的不归路。

每次路过他都会去张梓潼的理发店坐一会儿,给她带饭带零食。跟她说以后要给她开连锁店,保留这里的小店当总部。

当他再次将承诺脱口而出的时候,正过来打算染发的黄曼听到了打断了他,要不哥哥你给我开个连锁店吧?

苏脉冷哼了一声,小声骂了一句:一个做小姐的开什么连锁店?现代妓院?

黄曼是一位小姐,今年三十几岁,远近闻名,造福了不少单身男性,解救了不少双手,她每天无所事事,坐在门口招揽生意,每人每次600元钱一个钟,一个小时的时间赚到几百块钱实在让人唏嘘,这何尝不是一种高回报的生意呢?

当然,我国大多男性是比较节省时间的,速度与敏捷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事情,所以实际上黄曼赚到600元钱只需要几分钟就够了。

刘大爷是黄曼女士家里的常客,这个常客是真的常客,客人的客。如果你觉得刘大爷很有钱那就真的错了,他一生贫困潦倒,打工为生,又嗜酒如命。黄曼免费给他服务,他给黄曼免费当保镖。

当站街小姐是一定要人保护的,你见过摆地摊没有人看守摊位?开什么玩笑,城管不需要过年不成?

刘大爷的功夫很厉害,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因为五十几岁的他还每天去工地上工作,他这一辈子最喜欢两件事:上黄曼跟喝酒,所以他终生未娶,但也有人说黄曼就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只会摆摆手笑笑:一把年纪了,还想什么爱情呢?

每次有车辆乱停刘大爷都会立刻出现,劝其离开,不听的车玻璃会在几秒内支离破碎。

“你丫的瞎吧,这孙子,再让我看到你乱停连人一起打!这里的路本来就窄!”

黄杉小巷作为一条小路,最大的优势是让那些四个轮子的怪物无计可施,于是,三个轮子的快递与两个轮子的外卖在这条小路上多次展开殊死追逐,他们深爱着这条幽静却又偶尔热闹的小巷,纵然大多人没有过沟通,但心里却会把这条小巷的人们当成亲人——陌生的亲人。

有一次,黄曼又浓妆艳抹地坐在门口搜寻猎物,突然一只小猫跑到了路中央。而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正呼啸而来。黄曼想都没有想,跑过去抱起小猫转过身想要回去,却还是被摩托车刮倒在地。

这只小猫被黄曼叫做落红,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哪个男人,也从没注意到自己的第一次有没有落红,她觉得有些遗憾,遗憾的不是从事了这样的工作。而是对一种失去的怅然。

从那以后,黄曼家等待猎物的除了一个女人,还多了一只猫。有时候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进了屋子,把猫关在了门外,猫用力地挠门,还发出刺耳的低吟,翻跟屋子里面的声音交相辉映。

黄曼抱着落红坐在门口,落红乖巧极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是像孩子一样清纯的目光。黄曼看着落红笑了,很快又哭了,在她眼里,这只猫大概就会是她的孩子了,她也知道,自己应该一辈子都不能再生孩子了也一辈子都不配拥有爱情了,大概一辈子都要在黄杉小巷被一个个陌生的人压在身下,自己心里在滴血,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取悦这帮兽欲的衣冠禽兽。

张梓潼还是有点动摇了,只有一点。

兵哥哥并不支持她继续做这里的工作,他尽管不如苏脉富有,但也足够养活两个人了。

但张梓潼太喜欢这里了,她在这里剪了十年,没有她大家去哪里剪头发?肯定不会习惯的吧?

那是十年啊,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呢?让她不做了不是对她真的好,而是扼杀掉对她来讲弥足珍贵的十年啊!

半个月后,黄杉小巷四处贴满了公号,上面说由于这里都是危房并且挡路碍事儿,决定封掉两边后施工翻建,会给大家一笔钱让大家搬走,这个地方要收归国土。

消息一出很多人都开始找寻新的住所,但真正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放弃?

一次,苏脉去剪头发,一个正在被张梓潼理发的男人正唠叨个不停。

“哎,这条小巷住的基本都是外地人,都唱《北京欢迎你》把我们都叫来了,然后把北京建设好了,再把我们都赶走……”

苏脉笑了笑,不以为然,这种拆迁三方都很为难,又岂能是简单的一句对错能说的明白的呢?

很快,施工队来了,开始砌墙,苏脉带着一帮人过来阻拦,施工队在双方人员僵持的同时进行着工作,而没砌好的墙突然倒了下来,苏脉正好在跟对方的人拉扯,被一把推了过来,正好被压在那堆美丽而优雅的砖头下面。

这个事竟然不了了之了,张梓潼不觉得赔钱是可以解决的,况且还是不算很缺钱的苏脉。

半个月后,施工队继续着自己的使命,那堆砖头下面竟然翻出了几块白骨。

手臂上系着白条的张梓潼抱着苏脉的骨灰盒哭的梨花带雨,她绝没想到这个男生对她的爱除了金钱还可以是生命,要知道这条小巷的死活跟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关系的啊。

施工队的人恍然大悟,扔下工具落荒而逃……

结局1.

上面查出了苏脉只是假死,那些白骨也被小巷内工程队安插的人旁敲侧击得出只是某些动物的骨头,工程又继续了起来,派了更多的人过来,黄衫小巷这几个人终是寡不敌众,无力回天,苏脉也被小人暗算,落得牢狱之灾。

黄曼嫁给了刘大爷,大概“金盆洗手”了吧。

年底,他俩还一起参加了张梓潼跟兵哥哥的婚礼。

兵哥哥在新家附近给张梓潼开了一家小的理发店,让张梓潼继续自己喜欢的事业。

张梓潼偶尔会想到苏脉,大概有喜欢过的,但做人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已拥有的呢?

那岂不是太不懂得珍惜了呢?

黄杉小巷的灯,还在亮着,工人们加班加点地干着,他们大概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便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结局2.

黄衫小巷响起一阵哀乐,刘大爷吹了半天突然就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这小伙子,人很中嘞。”

“老刘,要是有天我想嫁人了,你说会不会被觉得很脏?”

刘大爷抹了抹眼泪:你得问你要嫁的人,但不管怎样,你有一颗别人没有的纯净的心。

“你。”

黄曼嫁给了刘大爷,大概“金盆洗手”了吧。

黄衫小巷拆迁的事儿由于苏脉的干扰再次被无限期推迟了。张梓潼跟兵哥哥提了分手,年底还参加了黄曼跟刘大爷的婚礼。

三个在黄衫小巷生存了多年的人还是都离开了,而可喜的这条充满回忆与欢笑的小巷还在,路灯还亮,照着半截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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