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别跑……

1

周毅最近有点精神恍惚,这是他开会时第十次走神了,老板已经忍无可忍了!

“周毅,你给我滚出去!”

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隔壁的老严关心地问:“周毅你没事吧,脸色不是很好啊!”

“啊,没事,就是没睡好。”

过了一会儿,周毅又神经兮兮地凑到老严那里,“老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妖精么?”

“周毅,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疯了吧,哪来的妖怪啊,建国之后不是不许成精了么!”

周毅沮丧地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没有么,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想要聚精会神看数据,但是电脑屏幕上的数据都在晃动,变成那条白色毛茸茸的尾巴。

隔壁的那个女人有条毛茸茸的尾巴!

2

周毅现在居住的小区挺不错的,绿化做得很好!据说之前是好大的一片林区,动工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才有了现在这副模样,周毅也是冲着它的高绿化才一咬牙买了个单身公寓!

现在走在绿意盎然的路上,周毅只感到一股凉意,总感觉后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喵……”一只黑猫,从周毅眼前一跃而过,“靠,吓我一跳,我个大男人到底在怕什么啊!”

其实,隔壁的那个女人,周毅见过几次。漂亮,真的是漂亮!完全可以用国色天香形容了,无数次睡不着的晚上,她都是周毅意淫的对象。没办法,作为理工科直男、一毕业又做了程序员的周毅,身边的妹子屈指可数,像这样漂亮的姑娘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3

昨天躺在床上的周毅听见对面的钥匙摸出来的声音,鬼使神差地爬起来,趴在猫眼上想看看这位美丽的女邻居。谁知道喝得醉醺醺的女邻居身后长着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尾巴,还没等周毅擦擦眼看清楚,女邻居早已经进门了。

吓了一跳的周毅,躺在床上,这下子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尾巴啊!那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啊!

老天啊,难怪她那么漂亮,原来她不是人啊……躲在被窝的周毅在心里哀嚎了千百遍,结果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硬是忍不住哭了出来,那么好看的妹子居然不是人!

哭得死去活来又有点震惊的周毅一夜没睡好,又想起了小时候乡下的奶奶和他说那些精怪故事:狐狸成精会化成美丽的女子,专门勾引成年男子,吸取他们的精气……想到这里,周毅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4

真的是越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越忍不住去关注。回到家的周毅,趴在猫眼上等了一夜,可惜没等到他想等的人,哦不,是妖怪。

早上,打着哈欠的周毅一开门,就发现女邻居也正好开门走出来。一瞬间就愣在了那里,高冷的女邻居哼了一声转身走向电梯,回过神的周毅连忙跟上。

大早上的电梯比较空,就他们两人。周毅缩在一旁的角落里,时不时拿斜眼瞟一眼女邻居,生怕会被吸了精气,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大白天的,电梯里有监控,她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有了这个想法的周毅有了一些底气,甚至有了搭话的勇气。虽然是妖精,但毕竟是个美女啊!

“嗨,那个……没想到你还要坐电梯啊!”

“哈?”女邻居给了他一个“你怕不是傻子”的眼神,便匆匆离开了电梯。

5

简笑最近过得不是很爽,被新剧本的导演骚扰,舞会上又被男朋友公开劈腿,今天早上还被莫名其妙的人搭讪,说莫名其妙的话!

简笑知道自己好看,是全世界公认的好看,走在大街上被搭讪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你还要坐电梯”是什么鬼?难不成自己要跳下去才行?!

那个男邻居她知道,就住在对面,重点是和那个劈腿的渣男还有点像!

“靠!老娘貌美如花,你居然还劈腿,怕不是瞎了!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虽然日子过得不爽,但还得继续,晚上一定得约着小姐妹们驱驱霉气!简笑想。

6

啊啊啊啊……那个狐狸精和我说话了!不过她的声音真好听啊!周毅腹诽:但是她的那个眼神,惨了,她不会想要对我下手了吧,隐隐约约,女邻居临走时留下的那个眼神,让周毅背后一寒,惨了……我为什么要说话?这下她要是吃了我怎么办啊?抱着这样的心态,周毅又度过了浑噩的一天,一下班就直奔回家。

回家的周毅开始通过猫眼开始密切地关注起了女邻居。话说这女邻居生活作息真的很不规律啊!早出晚归、晚出晚归、甚至不归。就这样偷偷观察了女邻居一个月,也再没有见到过她露出尾巴。

但是周毅越发地确定,女邻居就是一个狐狸精!他时常看到她对着空气念念有词,或者手上比划着什么;甚至开门的时候,会突然媚眼如丝地看过来。吓得周毅怀疑她是不是透了门看到了他的偷窥。

不过这个狐狸精也没有进一步伤害他,难不成,这个狐狸是吃素的?

7

简笑这一个月总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但朋友安慰她说,是最近拍戏压力太大了吧!是啊,这部戏自己是真的想要出演好呢,就连平时走路吃饭也在叨念着台词,比划着动作,也许真的只是压力太大了吧。等忙完这一个月,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8

“唉!你怎么又急着回去了啊,你这一个月都回去这么早,怕不是家里养了个小狐狸,被勾去了魂哦?”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周毅,老严忍不住打趣。

听了这话的周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是啊,这一个月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地偷看女邻居,虽然自己感觉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无形之中感觉一天看不到她就觉得浑身难受了,这不就是中了狐狸精的媚术么?

意识到这里,周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奶奶的,我要戒掉这个毒!

“咋?不回去了?要不哥俩出去喝两杯?”老严挪渝道。

“去就去啊,不把你喝趴下我是你孙子!”周毅恶狠狠地说。

“哟,小伙子火气很大嘛,走就走!”

喝得有点晕乎的周毅大步往家走,“嘿,就老严还和我比喝酒,结果把自己喝得趴下了。”虽然有点上头了,但是也不算太晕!

“哟呵,前面的妹子身材不错,走上去看看。嘶……这不是那女狐狸么?不,女邻居……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刚想转头就走,但是借着酒劲,没事,怕啥!不就是个女妖精么?”

9

今天剧组杀青,大家高兴都喝了两小杯,简笑也喝得个微醺。虽然不少人“好意”要送她回家,简笑还是拒绝了,就那点小心思,老娘还不懂?等电梯的时候有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对面的男邻居。

一身酒味,看来喝酒了啊,再看他那张和前任渣男相似的脸,简笑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重点是他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看!看!看!再看我能变成旺仔牛奶啊!

正所谓气急必败!简笑突然起了调戏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嗯,就这样先把头靠上去,再勾住他的脖子……

10

完了,这狐狸精对我下手了!她把头靠过来了,天!她勾住了我的脖子,好紧张好害怕……可是为什么还有一点莫名的小激动!她身上味道蛮好闻的,还好软啊……啊,不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嗯?不是我主动的么?怎么反客为主了,不管了,反正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周毅,第一反应是我死了么?折腾了一晚,大概阳气都被吸光了吧。

看着外面的太阳,还有身边的女子甜美的睡容,周毅心中起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如果你不是妖,那该多好啊!

醒过来的简笑看着面前的男人就盯着自己,顿时有点害羞,要说什么才好呢?空气突然有点尴尬。

“你吃了我吧,我不会后悔的!”说着,周毅还闭上了眼睛。

简笑瞪大了眼睛,这个傻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啊,这下子让尴尬的空气更加尴尬了好么?这货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自己居然睡了一个傻子?

但是简笑还是礼貌地回了句:“请问,为什么我要吃了你啊?”

“你不是狐狸精么?我听奶奶说,狐狸精就是靠吸食男人的精气活下去的,你这样吃素会死的,你看着都憔悴了好多……”

“停!什么?我是狐狸精?你没搞错吧,你是三岁小孩么?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你不知道么?”

“可是,那天我明明看到你有一条尾巴啊!”

“尾巴?”简笑仔细想了想,笑了,“哦,你说的是化装舞会用的狐狸尾巴啊!那是假的啊,那天被前男友出轨气的,忘了把它取下来就回家了,没想到被你误会了。”

眼前这个笑起来的姑娘真好看,刚刚她说什么,前男友?“唔……那小姐姐,你缺个男朋友么?”

灵月桂醒来时发现她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身前靠左,窗下坐着祝君富,他正用小刀削苹果。

“我昏迷多久了?”

“一两个小时吧。”

“这么短!我还以为我睡了几天几夜。”灵月桂起身,摸了摸脖子,在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纱布,“我这脖子上的毒解了吗?”(详见《富桂神探:捉奸》结尾处)

“解了。”

“怎么解的?”

“我帮你吸出来的。”祝君富停止手上的活儿,看着灵月桂。

“吸出来的?!”

灵月桂本能的捂住胸口,天哪,她都可以想到刚才那个场面,她昏迷倒在地上,而祝君富趴在她的身上,按住她的手,用他的嘴在她的脖颈处吸来吸去,这画面想想都令人情何以堪。

她眯着眼瞧着祝君富,只能幻想这个三十几岁的男的长的还行,这样会让她在日后想起那画面时会好受一点,她又瞧了瞧,好像真的长的还行。况且他还正为她削苹果呢,手指干净细长,啊!不对,怎么指甲里黑黑的。

灵月桂咳了声,“这苹果是削给我的?”

“没,我自己吃。”祝君富划了一小块苹果用牙咬着,他的牙齿很白,整齐,好看。

“那,医生说我还要在这里观察多久?”

“你这床位是我的。”祝君富又笑了笑。

“啥?你的。”

“对,你没啥事,医生说我的情况比较严重,不知道那毒会不会有副作用。让我住院观察两天。”

“哦,不好意思。”灵月桂抓了抓头发,“要不我就起床了吧。”

二人正说着,病房的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哄闹,有人在喊,“打架了啊,打架了啊!”

1

声音是从住院处后侧的露天停车场传出的,围着两波人,左边带头的号称霞浦阿顺,右边麻子脸的是青口何六姑。在他们身后各站着二三十个小年轻。

这些人都是医院的临时护工,他们每天会出现在医院的大门前,手术室外,病房中,病人家属会找他们,一天二百到三百,照顾病人,不休息,管三顿饭。

由于护工来自五区八县,于是按照南北分了“霞浦帮”和“青口帮”,每个帮派推选出一个老大,阿顺就是霞浦帮的老大,何六姑是青口帮的老大。每个护工每个月和老大交两百元,有事老大罩着,再管几顿水煮活鱼。

而今天这场架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大单。有个中风的病人需要请护工,根据情况了解这病人可能要在医院躺上两个月,病人家属有钱,一天三百,一口气包了两个月一万八不还价,这是一个大单。

“是我们的人先听见的。”阿顺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凳,折叠凳是打人最好的兵器,双手握姿舒适,力度均匀且不留内伤,不会被警察抓。

“呸。”何六姑手里是一把雨伞,适合女性干架,较为轻便,伞尖戳人,遇上强敌将伞撑开,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也可以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大叫“救命”。

“赵医生让我接的这单,赵医生说我们的人服务态度好。”

通常护工会与医院的医生搞好关系,这样医生会推荐病人给护工,所以说,社会处处不江湖。

“好了啦,好了啦。给我个面子,这单买卖猜硬币吧。”

说这话的人是保安亭的老潘,这霞浦帮和青口帮几乎隔几天都会在楼下吵起来嚷着要打架,老潘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何六姑,“给我个面子?”老潘又递上另一支烟给阿顺,“大家都是好兄弟。”

“不行!每次都这样,上回那个阑尾炎的胖子我已经让给她了,这次必须给我。”

“我呸呸呸。提起这事我就窝火,那个胖子两百多斤,替他翻身的时候把我的手都扭了,是不是要打架?老娘没在怕得,他妈的来啊!”何六姑举起了伞。

“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啦,有好的病人,也有麻烦的病人,你说谁他妈想生病啊。”老潘按住了伞。

两波人你来我往。

“你再上前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咋地。”

吵了有半个多小时也没动手,这事在医院常常发生,护工与护工之间抢生意抢病人,大家都想为了混口饭吃。不过大多数的架是打不起来的,气势上要威,场面要壮观,窗前有几个病人探出头,“到底打不打啊”,几个小护士也凑着聊天,“你说谁会赢?”在化疗之后,三班倒的日子中,平凡的我们都想要浏览别人的人生。

灵月桂掏出手机,“叮”一声录下视频,“一会儿就传到抖音上去。”

灵月桂最近迷上了抖音,有事没事都会拍两条,有时候会唱一首《沙漠骆驼》,有时候又会用洗面奶把自己的脸涂得白白的,有次她咬咬牙吼了声“老娘豁出去了”,踮起脚跳了一段芭蕾舞,灵月桂有一百三十斤,她露出香肩,背影,芭蕾舞的完成度很高,这条视频让灵月桂一下有了2248个粉丝,也让她爱上了抖音。

人人都想成为明星,或者是受够了生活波折坎坷,得到一刻喘息,也受够了默默无名。

灵月桂正录着视频,而很快有一个男子走到了这二波人群中,是祝君富。

“那!反正这单你们一个人也吃不下,有没有考虑过合作?”

“合作?”阿顺和何六姑都看着祝君富。

“你们刚才说的这个病人需要连续两个月每天24小时照顾,你们可以尝试星期一三五七一组人,二四六一组人,这样大家不都有钱赚了吗。”

“好主意啊!我看行。”老潘附和着。

“这次可以,可下次呢?总不可能每次都这样吧?”

其实阿顺和何六姑也不想打架,大家只不过都想多做点生意而已。

“那就分男女呗,以后男病人都归霞浦帮,女病人都归青口帮,手下的护工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状况加入帮派,觉得自己照顾男病人有经验的就去霞浦帮,觉得自己照顾女病人好的去青口帮,通力合作,每个月多组织团建聚餐,还可以巩固一下服务意识,发发宣传单说明每个组织的优势……”

阿顺和何六姑觉得祝君富说的很有道理,哎,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而正当此时,忽然从空中落下一个黑影,而后“啪”一声摔在地上,是个男的,他坠楼了,当场死亡。

男子背部着地,后脑散开,一摊血。他的身子死死蜷缩着,被赶来的医生将手打开,怀中躺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还活着。而后女婴发出了咿呀的哭啼声。

2

这件事在灵月桂的心头压抑了一下,就如同一块石头扑通落入水中,会有一刻,那一刻觉得很闷,很沉重,叹息生命无常。

可很快她随着人群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院了,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喝了一杯热牛奶,翻了一会儿抖音,听了些笑话,又渐渐不再想刚才看到的此事,如同那石块沉入湖底,湖面平静,再无波澜。

第二日,灵月桂起床后去了她经营的咖啡馆,正值非周末的午后,咖啡馆内只有一桌客人,生意还是不太好,可眼下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她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抱着一本书坐在户外漫不经心地看着。

“哟,这么快就来上班啦。”

灵月桂抬起头,看见鲍余走了过来。“脖子上的伤好了吗?”鲍余问。

“没什么大碍。医生让我明天去复诊。咦,你怎么来了?”

“刚查完案子,顺道来坐一会儿。”

“有什么大案吗?”

灵月桂对于鲍余的工作,警察这门职业很好奇,可能每个人都会很好奇。

“就是昨天夜里医院的坠楼案,好像你昨天也在这医院的吧?”

“哦!对啊,我看见了,一个男的抱着个女婴跳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查过了,这个男的是这间医院的专家主任叶白,大概五十多岁了,得了肿瘤晚期,他应该是受不了病痛而选择跳楼自杀的。”

“自杀?为什么要抱着一名女婴?这孩子怎么样了?”

“这个女婴才一个多月大,算是活了下来,不过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为什么?”

“我们判断,这个女婴应该是一名弃婴,她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病。美人鱼综合症。”

“美人鱼综合症?!”

灵月桂第一次听到世界上居然有这一种病。

“她的两条小腿是连在一起的,不能分开,就像是一条美人鱼一样,这种病在出生的宝宝里,出现的几率是六万分之一,而且这种病的存活率很低,所以这个女婴指不定能活到哪天。”

其实在医院里有两类事件是非常常见的,第一,就是跳楼自杀。很多人肿瘤癌症病人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选择在医院跳楼。死去后,医院会负责接收缝合尸体,也就是为其“收尸”。第二,就是在医院遗弃婴儿,这样医院还是会接纳负责照顾婴儿一段时间,而后将其送至福利院,由政府供养。

“听起来是不是很沮丧?”

灵月桂打开手机,新闻里的次头条跳出了鲍余说的这条新闻,标题是,“名医患癌跳楼自杀,怀中惊现美人鱼弃婴。”名医指的就是叶白,灵月桂看了几千条网友评论,大多是在骂叶白自己死也就算了,还要带上个小孩陪他一起死。也有人在骂弃婴的父母冷血无情,扬言要人肉讨一个公道。

在灵月桂的心中有一个疑问,“叶白为什么会带着这名弃婴一块儿从楼上跳下的呢?”

“叶白是从他病房内的窗前跳下的,而这名女婴估计是谁偷放到他的病房内。”

“没有监控吗?”

“看过病房外的监控,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女婴是怎么进去的,我们还没想通。”

“病房?怎么就他一个人?没有护工吗?”

“叶白住的是高级干部单人病房,案发时是晚上,护工说叶白在下午的时候就执意让他离开,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预备了晚上自杀。他很了解自己的病情,也知道能活多久,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掉头发,什么时候肚子会肿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比谁都清楚他活着没有希望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抱着那名女婴一起死呢?”

“我们的设想是,他发现了那名弃婴,以叶白的专业知识,知道得了美人鱼综合症的女婴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就选择抱着女婴一起跳楼。”

“美人鱼综合症真的无药可救吗?”

“两个月左右,长的可以活四个月。也有个奇迹,活到了十岁。不过这很痛苦,活到十岁,起码做了几十次手术。”

“噢。”灵月桂的心头如同压上一块莫名的黑石,“你们还查这个案子吗?”

“怎么查?”

“还有很多疑点没解开。”

“可结果已经是这样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发个新闻稿看看有没人来认领女婴了吧。”

在这个世界每天有太多事情发生,鲍余手上接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就有十几宗。警察在认定了具体原因后,确实也毫无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事情。

“当警察压力很大的,每天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就在刚刚我们抓了个偷车贼,他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而去行窃,偷了一辆摩托车卖了五百元,可偷窃判刑最高两年。”

“偷窃五百元以下不是不构成犯罪的吗?”

“他是卖了五百元,这辆摩托车原价三千元。你说他值吗?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母亲要怎么办?”

医生与警察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痛苦的两个职业,看过无数生死,断判人间善恶。

“我请你喝咖啡吧。”

“好啊。有什么推荐?”

“美黑吧!”

这应该也是灵月桂最拿手的咖啡了,操作简单,不会出错。懂不懂咖啡的人都爱喝,而且价格便宜,实在是馈赠免单的最佳咖啡。两人聊了一会儿,乐曲中传来披头士的《LongandWindingRoad》,他们看着路边来来去去的路人,每个人或者都有心事,世事无常,活着必定会经过漫长与风雨之路。

3

叶白坠楼时怀抱的弃婴没有名字,她的小腿连在一起,不能分开,看去就像是一条美人鱼。

“或者来说我们都是大海里的鱼。”

水煮活鱼店内,阿顺看着端上的一盆鱼,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烟,吐出了以上的话。他十二岁时候老师说他作文写得很好,他想当个诗人。结果他什么书都念不进去,主攻文学失败,连高中都没上,十六岁离家出走,四海漂泊赚钱。

唐冬冬经历了她这二十年来最尴尬的一件事——表白的时候裤子裂开了,粉色的秋裤暴露在顾应的眼前。

就在唐冬冬扭扭捏捏地说完“我喜欢你很久了……请你给我答复”时,用力一弯腰,“刺啦”一声,她的牛仔裤因为太过于紧绷而裂开了。

从大腿内侧至膝盖,一条整齐得像小溪的沟壑,粉色的加绒秋裤暴露在空气中。

唐冬冬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顾应的脸上有着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像是憋着笑轻声咳了咳。唐冬冬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变成一缕烟消失在顾应的世界里。

“那个……”顾应摸了摸鼻子,斟酌着开口,“唐冬冬,我们下次再聊吧。你先回去……回去把裤子换了吧。”

唐冬冬为了表白,鼓足了勇气将顾应约到了冬天人迹罕至、冷如冰窖的学校小竹林。

如今竹林里一阵凛风吹过,唐冬冬的脸刮得生疼。

“好。”唐冬冬故作镇定,“那我们下次再说。”

顾应朝她点了点头,沿着竹林的小径离开。她望着顾应离去的背影,顾应的肩头似乎还一耸一耸的。

唐冬冬鼻子一酸,确实挺好笑的,表白时裤子裂开,她是第一人吧。

“嗡——”

唐冬冬掏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瓮声瓮气地说:“喂?”

“你……你是唐冬冬吗?”

“……”唐冬冬无语地望了望天。

“你哭了?”温润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语气里有着一丝惊讶,“唐冬冬你居然哭了?”

“何西西你有屁就放!”唐冬冬朝手机大吼。

“我叫何问西!不是何西西!唐冬冬你活腻了啊!”何问西语气缓了缓,“我回来了,你晚上有空吗?我妈喊你回家吃饭,有火锅哦。”

唐冬冬垂下了眼,眼里的神色被盖得严严实实,手指扣着旁边的竹子:“我没什么胃口。”

何问西像是察觉到唐冬冬语气里的颓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唐冬冬你怎么了?”

天上的云层突然裂开一小条缝隙,暖暖的光从里面轻轻地泄出来。

唐冬冬一手捏着手机,一手张开放在阳光底下。

她抓到光了。

唐冬冬哽咽着对着手机轻轻地喊了句:“西西……”

那头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唐冬冬下面的话。

“西西……我好想你啊。”

“西西,我发现自从你走之后,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做什么都很差劲。连追人也是。”

唐冬冬开始断断续续地啜泣。

“唐冬冬。”何问西突然认真地喊道,“你在哪里?”

唐冬冬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抽噎着说:“学校的小竹林。”

“等我。”

“诶……”

唐冬冬话还没说完,那头已经挂了她抹了抹鼻子,双手抱住自己。

她其实是想跟何问西说小竹林很冷,想着能不能换个地方等。

唐冬冬一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裤子,叹了口气。

丢不起这人,还是在这等着吧。

在唐冬冬原地踱步第一百八十次的时候,何问西终于姗姗来迟。

唐冬冬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何问西,嘴巴张开老大。

那个身材挺拔、眼若星光的人是谁?!

“何西西!你这在国外走一遭就是不同啊!”唐冬冬围着何问西走了一圈,“你这帅得……简直了啊!”

唐冬冬中气十足,朝何问西竖起大拇指,全然没有了刚刚的低落与难过。

何问西眼角抽搐,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冬冬:“还果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

唐冬冬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裤子,又抬头和何问西眼对眼鼻对鼻。

“唐冬冬,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何问西边叹气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递给唐冬冬,“把衣服穿上,挡挡,回寝室换裤子。”

唐冬冬接过大衣穿上,大衣没过小腿,穿在她身上倒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何问西看着滑稽的唐冬冬,笑了。

阳光稀稀疏疏地洒下来,爬上唐冬冬的脸庞,依稀能看见刘海下沿着发际线的那道两厘米的疤。

唐冬冬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这么多年也没多大变化。何问西想起小时候,他八岁之前,是很讨厌唐冬冬的。

何问西的妈妈和唐冬冬的妈妈是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生死之交。以至于两人结婚买房都买在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就住彼此对面。好巧不巧,何问西妈妈刚怀上何问西没四个月,唐冬冬妈妈就怀孕了。二位妈妈激动的当时就说好了要是两男或者两女就让他们拜把子,一男一女就结亲家。

何问西妈妈生完孩子之后,跟唐冬冬妈妈讨论取什么名字比较好。二人争执不下,最后敲定用她们俩大学的校歌里一句“立德立言,无问东西”中的“无问东西”取名。何问西妈妈就选择了“问西”二字作为名字。

唐冬冬的妈妈原本是想给自个儿孩子取“无东”作名的,可谁知生了个女孩儿,“无东”太过于男性化。

于是二位妈妈便决定叫“东东”,叠词就够女性化了。

可上户口时,那人打错了字,就成了“唐冬冬”。

唐冬冬三岁时,刚学会说话,追着何问西喊“何西西”,一喊就是二十年。

何问西很讨厌唐冬冬,因为她总是喜欢叫他“何西西”,像女孩子的名字。她还总是喜欢吃完糖葫芦之后,用脏兮兮的手去牵他。

八岁那年,何问西从外面玩完之后回来,看见唐冬冬坐在楼梯口等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快要化掉的糖葫芦。

唐冬冬看见他上楼忙站起来,咧开嘴朝他笑:“何西西你回来啦!我给你留了糖葫芦,快来吃吧。”

一边说一边朝何问西伸出手,何问西皱着眉头打开她的手:“我不要,不喜欢吃。”

“你尝一下,特别好吃!”唐冬冬伸手扯住何问西的衣角。

何问西不耐烦地用力推开她,唐冬冬没有防备,何问西一推,她便朝楼下滚了下去。何问西试图抓住她,可只摸到一缕空气。

他只看见一小团粉色从他面前直直地滚了下去,他看见唐冬冬的头磕在台阶上,血汩汩地往外流。唐冬冬还朝他笑,想将手里紧紧拿着的糖葫芦给他,眼里满是光芒。

后来何问西跟着妈妈一起去医院看望唐冬冬,他看见额头裹满纱布的唐冬冬坐在病床上笑。看见他来了特别兴奋地喊“西西”,眼里的雾气掩盖不住星光。

他当时局促地站在病床边,想对唐冬冬说一句“对不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默默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唐冬冬。

当唐冬冬吃完糖葫芦没有洗手去牵何问西的时候,何问西也不再拒绝。唐冬冬给他吃糖葫芦他也接受,硬着头皮吃下自己不爱吃的山楂。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山楂酸甜的味道。

何问西伸出手,揉了揉唐冬冬的头发:“走了,去寝室换裤子,带你去吃饭。”

唐冬冬跟在何问西身旁,时不时侧头打量一下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何问西,你说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你说我要早发现你那么好看喜欢你多好啊。”唐冬冬感叹了一句。

何问西身体突然顿了顿,垂下了眼,笑着说:“你现在喜欢我也来得及。”

唐冬冬侧过头,刚好对上何问西的目光。

何问西眼里全是柔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唐冬冬脸上飞来两朵红云。

“你刚刚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哭了?”何问西清了清嗓子,问。

唐冬冬一听,脸就垮了:“表白失败了。”

“哦。”何问西点了点头,“和谁?”

“顾应。”

“你还挺长情的啊唐冬冬,高中三年还没喜欢够啊?”何问西唏嘘道。

每个女孩子高中总会喜欢那么一个长得帅、成绩好、性格好的男孩子,唐冬冬也不例外。

“我很难过。”唐冬冬撇了撇嘴,说。

“我感受到了。”何问西依旧点了点头。

唐冬冬抬脚,朝何问西踢了过去:“何西西!你都不安慰我一下!”

何问西飞快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唐冬冬的那一脚:“我又没表白失败过,怎么安慰你!”

“说了你还不如喜欢我,说不定跟我表白我就答应了呢?你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何问西挑着眉头,戏谑地说。

“你做梦吧!”唐冬冬气呼呼地越过何问西,自己往前走了。

何问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发挥大长腿的优势,两步并一步地跟着唐冬冬。

去往女寝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路过的人都频频打量着何问西和唐冬冬,结伴的女生都跟同伴议论纷纷。

唐冬冬突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位同学,我本是这条路上最平凡的女学生,你的存在,让我今天变得很闪耀。”

“皮囊太过于出众不好啊同学,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唐冬冬拍了拍何问西的肩头。

何问西眼皮跳了跳,学着唐冬冬的语气,拍了拍她的肩:“这位同学,你快去把裤子换了吧,丢人!”

唐冬冬用幽幽的眼神瞟了一眼何问西,转身跑上了宿舍楼。

何问西看着唐冬冬跑上楼的身影,轻轻地笑了。

他喜欢唐冬冬,喜欢她笨拙傻气的样子,喜欢她气急败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喜欢她的一切。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唐冬冬放在了心尖上。

在国外的这两年,何问西虽然跟唐冬冬一直都有联络,但是他心里很是忐忑。

他怕唐冬冬会和别人在一起,他的唐冬冬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但是是一个非常特别、令人惊喜的人。

所以他急急忙忙地回了国,回到了他的唐冬冬身边。

何问西站在宿舍楼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这二十年来什么事都做地非常果决,但独独在唐冬冬这件事上,他变得犹豫、畏缩。

唐冬冬换好裤子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何问西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你发什么呆呢?”唐冬冬拍了一下何问西,把大衣还给他,“把衣服穿上,去吃饭!”

何问西接过大衣穿上,揽过唐冬冬的肩头:“走喽!回家吃火锅!”

“何问西你放开我!”唐冬冬嫌弃地拍开何问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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