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录:画妖(上)

1.

老三吃完泡面,撕下张纸擦了擦嘴,随手扔在了地上,就拿起手机刷朋友圈。以前只有qq的时候,他能拿着手机和网友聊个通宵。如今交友软件越来越多,微信、微博、陌陌等等占据了大多的屏幕,他却不知道该和谁去聊天,除了那仅有的几个朋友。他不是喜欢孤独,朋友聚会的时候会很开心。他只是认为手机的使用者之间不再像以前一样真诚。

朋友圈的第一条内容就是老三前女友的,一个小视频,视频中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在宝马前开心地玩耍。老三前女友叫阿芳,就是那个村里的姑娘,辫子粗又长。他们分手之前,阿芳就怀上了,不过不是老三的。老三认为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不能再毫无尊严地纠缠,就立马分手了。现在看起来,她也挺幸福,这些幸福是老三给不了的。老三看着破了的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笑。

屏幕下拉,一个肤白貌美的锥子脸坐在方向盘前的自拍。上配一句话:我坐的可是一百多万的车。老三赶紧打开评论,写下:我脚下的土地市值五个亿。可是这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只是一个农民工而已。建造房子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子。只是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

屏幕继续下拉,卖化妆品的,红枣的,甚至避孕套的都有。这些微商充斥在朋友圈的每个角落。赚钱不赚钱不好说,至少给移动公司送了不少流量费。突然,王超的一张照片把老三吓了一跳。一把刀放在黝黑的胳膊旁边。配图文字写着:我要远离这个世界。

老三看了看照片,知道王超是在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内自杀。老三立马把手机塞进口袋,向着小旅馆跑去。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很多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了老三的脑海里。人的一生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跑的赢就可能成功,跑不赢就肯定失败。现在一个人的生命却由自己决定,自己的马拉松还慢了一大段。

老三气喘吁吁地站在柜台前,说:“有人要自杀,赶紧报警。赶紧查一下王超在哪个房间?”

旅馆老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真她妈倒霉,又有人自杀,都她妈跑我这里自杀,我又不是开殡仪馆的,死了就能火葬。”老板觉得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壳,醒悟道:“哎,你刚才说叫啥?”

老三气疯了吼着:“王超。”

老板赶紧翻了一下账本,手指指着110,说:“110,110号房间。在二楼。”

老三一步三台阶,跑了上去。老板在后面喊着:“钥匙,她妈的钥匙,又要损失一扇门。”

老三边跑边看,来到110号房间门前。转动着把手,却发现门被反锁着。老三心想,看来真是不想活了。老三向后退了两步,向着门把手旁边连踹两脚,门咯吱两声。老三又侧着身子,一下子撞了上去。门倒在地上。房间内,窗帘关着,电视里面响着《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歌曲。老三拉开窗帘,阳光照了进来。熏白的床单上一片殷红。老三掀开被子,王超奄奄一息地昏死在床上,手腕处血肉模糊。老三撕开床单,把王超的手腕包住,又在胳膊上方紧紧地打了一个死结。

当老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老板也走了进来,说:“赶紧抱下去,救护车就来了。”

来到楼下,救护车的铃声响起,从车上下来两个护士,抬着一副担架。老三把王超放在担架上,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旅馆老板拍着老三的肩膀说:“你是好人。报警不顶用,关键还是要打120。”其中一个护士检查了一下王超的身体,说:“不要担心,没有生命危险。你们谁一起去医院。”老三扶着担架,一起把王超抬上了车。

铃声再次响起,老三看着王超,一副担心的样子。老三心想,还好我跑赢了,为什么要自杀呢?真傻啊,哪有过不去的坎。你都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了!

后来,王超捡回了一条命。原来王超并没有割在动脉处,而是割的手背。经历了这件事,王超也看开了,生命是父母给予的,我们没有随便拿走的权力。

老三有时会调侃王超,说:“割腕还需要正确的操作说明。这个世界舍不得你。”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生命可贵,千金不换,只要走的远,总会看到美丽的风景。

2.

老三的手机丢了,丢在了救王超的路上。王超想要买一部新的手机送给老三,老三坚决不要。老三想,像这种破手机,丢了也没人会捡。既然没人会捡,它肯定还安静地躺在地上。只要再走一遍,仔细看着路面,应该能够找到。

老三走出工地的铁皮房。蓝顶白墙的铁皮造的铁皮房,夏暖冬凉,仅仅是给工人们提供了一个居住的地方。房子起到了挡风遮雨的作用,而铁皮房却没有这种功能。夜深人静的时候,狂风骤雨接踵而至,铁皮房躺在菜地旁边,菜地前面是正在建造的高楼大厦。狂风吹的铁皮噼里啪啦,雨滴砸的铁皮叮叮当当。睡着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卧阑听风雨。老三住在这里已经半年了,至少不是居无定所。

一条水泥路通向马路,准确地说不是通向,而是曲向。老三边走边看,路边的小河,菜地里的野花,都来不及欣赏,心中只有那个破屏的手机。刚开始的时候,老三有种势在必夺的信心,当这条水泥路快到尽头的时候,老三已经心灰意冷。嘴里面开始咒骂道:“谁他妈穷疯了,这种破手机都捡。”

手机起到了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的作用,对于这点老三深信不疑。这不,老三刚走到马路上,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拍了拍老三的后背,从怀中掏出一部手机,对着老三小心翼翼地说:“喂,兄弟,要手机不?”

老三看了看手机,苹果5s,至少八成新。老三心想太贵了,买不起。话也不搭理鸭舌帽男子,扭头就走。后面又一声音传来“只要200块。”

老三停了下来,鸭舌帽男子看到生意有希望,脸上笑了起来说:“市场价三千多,只要200,清仓处理。”

老三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真的只要两百?不会是江南皮革厂生产的吧?”其实老三心里也知道,这肯定是偷来的,要贱卖脱手。

“你不知道江南皮革厂倒闭啦?只要200。”鸭舌帽男子的小眼睛放出了戏谑的光芒,“这手机是财富的象征,带领着你发家致富。”

老三从裤子口袋掏出两百块,点了点,两张五十的,十张十块的。递到鸭舌帽面前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颇有港产警匪片黑帮交易的气质。

鸭舌帽收下钱把手机交给了老三。老三把手机仔细打量一番,欣喜若狂。鸭舌帽男子说了句“祝你好运”就径直走开了,带着他流里流气的背影。

凡是交易必有盈利的一方和亏损的对方。老三认为自己赚了,不知道亏损的是谁。这下,老三可以在工友面前炫耀一番了,嘲笑老三舍不得换掉破手机的工友肯定会很羡慕。

老三去移动公司买了个号码,就匆匆地回到了宿舍。找手机的事情已经抛之脑后,就算找到了老三也不会再要的。人喜欢喜新厌旧,老三也是人。

人生就像是一列火车,一直向前,轧过的都是生命。老三认为,不,还有铁轨。接下来的事情又让老三感觉到了生命无常。老三买了新号码,当时没有装上手机。回到宿舍后,把手机卡装进机身,发现不能使用,开不了机。老三觉得自己被骗了,花200块买了个样板机。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怯,工友胖子和海亮都在旁边看着呢。

“老三,200块看来打水漂了,不能贪大便宜。”胖子笑着说。双下巴上的肥肉也笑开了花。

“哎,不能这么说,大便宜也不便宜。”海亮说完也大笑起来。

老三继续倒腾着手机,终究开机无望。气愤地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嘴里骂道:“奸商。”手机撞到桌子,弹在墙上,嘣嘣两响,躺在了木桌上,完好无损。

海亮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说:“够结实。”铁皮房里笑声二起,回音不绕梁。

老三想,王超知道了也肯定会笑自己吧。晚上王超回到宿舍,知道了后对老三说:“没事,就当花钱买个教训,有时间我买个手机送给你。”

胖子说:“到底有没有时间?”

王超回答着:“肯定有。”

老三知道,王超上次住院也花了不少钱,开工半年,每月只是领点生活费,哪有富裕的钱来买手机送给自己。王超是想安慰一下自己罢了。

夜里,老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七月的天气最难熬,铁皮房里像个大蒸笼,活的就像个包子。直到一点多左右,老三才睡着。老三没了手机,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也可能是两点多。失眠者多梦。老三做了一个梦,梦里漆黑一片,犹如黑洞的中央,通身漆黑的苹果5s却十分的显眼,仿佛不用眼睛看就能知道它的存在。慢慢地,在手机的屏幕上开出了一朵硕大的花,绿色的枝,深红的花瓣,像玫瑰像玉兰又像百合。花瓣愈开愈盛,仿佛要从枝上挣开,从花蕊处涌上一滴鲜血,然后是两滴三滴……缓缓地汇成溪流,从手机上浇灌下去,成了水注,成了瀑布。但是这朵花,丝毫不受影响,依然那么娇艳,引人注目。

3.

老三为人诚实,乐于助人,仗义但不到疏财的地步。200块可是老三两天的工钱,老三对于被骗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两天等于白做了。老三觉得好人不一定有好报,这句话很快就在老三身上应验了。

老三在工地上抬钢筋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膝盖一片淤青,然后就回到宿舍休息。老三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就睡。刚被骗钱又把膝盖摔的淤青,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睡的迷迷糊糊,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老三以为工友下班回来了,说:“赶紧接电话啊,都吵死了。”环顾房间根本没人。原来是木桌上的样板机苹果5s再响。

老三拿起手机,屏幕中正放着开机画面。老三心里一阵欢喜,这手机真的可以使用,不过太任性了,竟然自己开机。扔在木桌上已经几天了,原本以为是死机,没想到躺尸几天后竟然活了过来。

晚上工友回到宿舍,老三拿着手机在打电话。通话的对方是10086。老三这样做,就是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没有被骗,顺便再炫耀一番。胖子说:“看来真让你捡了个大便宜。”王超和海亮频频点头。睡觉的时候,老三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笑容满面。

一周后,老三的手机电量还是满格。老三想,这都用了一周了,电量还是满的,价格高真不是随便盖的。二周后,手机电量还是满格。老三感慨真牛逼,这国产手机根本没法比。三周后,电量持续满格。老三感叹道真是牛逼上天了,一机顶十机。胖子和王超也啧啧称奇,说:“这种机真是机中少有,旷世奇机。”老三也更加喜欢这部手机了。

老三站在路边打电话,突然一个人从绿化带中窜出来,夺下老三的手机,拔腿就跑。老三一愣,提腿跟上。追过了两条街道,一片树林,一条河流,终于把抢手机的人逼到了一条死巷。老三打量了他一番,西装革履,打扮的干干净净。

老三问道:“看你穿的也不是穷人,为什么要抢我手机?”

西装男看着老三向自己走进,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说:“抢你一部手机,把我追成这样,至于吗?”

老三说:“你不跑的话我也不会追。”

西装男又从怀中拿出一叠钞票,扔在老三的身上说:“这手机我买了,一万块。”

老三看也不看钞票,冲上来就抢西装男口袋里的手机,说:“我不卖。”

西装男十分愤怒,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用力刺向老三的身体。匕首穿过短袖,刺进了老三的小腹。老三全身无力地躺在地上,鲜血涌出,却把疼痛留在了老三的身体里。老三痛苦不堪,右手握着手机,双眼望着窄巷上方的天空。西装男弯下腰来,掰开老三的右手,把手机揣进口袋,狠狠地踢了老三一脚说:“早知道你不卖,所以我就抢。”老三侧着脸看西装男走出巷子,口中嘶喊着:“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鲜血陪同声音一起溢出口外。

老三猛地惊醒过来,摸了摸小腹,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老三望着黑夜,黑夜此时愈发沉默。上铺的胖子打起了呼噜声。老三转过头,轻轻地对着手机说:“我不会丢下你的。”手机叮了一声。算是对老三的回应。

4.

老三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叫丽丽,圆脸大眼睛,小巧可爱。老三喜欢这种女孩,因为和初恋是一个类型,对于初恋老三始终无法忘怀。一天老三在逛街,微信里响了一下,附近的人打招呼,这个人就是丽丽。自从有了苹果5s,好运就接踵而来。

老三问丽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丽丽说:“我看了你的朋友圈。”

老三听了后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心想丽丽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老三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都是经过合成的,坐在宝马车里的自拍,随手在网上盗图的劳力士腕表,在落地窗前欣赏风景,一片珠光宝气。

坦率是一种品格,丽丽就非常坦率。当丽丽知道老三只是一个建筑工人的时候,肯定也会坦率地说:“我们分手吧。”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老三在小区里租了间房子,两人同居了。老三感动地问丽丽:“你知道我是一个穷屌丝后,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丽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不再看你的朋友圈了。”老三非常开心,原来丽丽是喜欢自己这个人。

女人经常被问起的一个问题,一个好人喜欢你和一个对你好并且你喜欢的坏人,两者二选一,你会选择哪一个?大多数女人会选择对我好的人。足以看出是非之分败给了人的感情。况且老三不是一个坏人,而且对丽丽非常好,有求必应,宠溺异常。

老三在小区租了一个10平米左右的房间,月租一千。在工地辛苦一个月也就四五千,但老三可以拿出两千为丽丽买一件衣服。而丽丽认为一件衣服仅仅不够。

丽丽总对老三说:“爱是需要证明的。”

老三问她:“怎么证明?每天跑个几公里为你买份你喜欢吃的早餐,在广场上向你单膝跪地说我爱你,这些是浪漫。”

丽丽这时总会有点愤怒:“我不需要这些浪漫,爱我就给我买买买,拿东西来证明你的爱。”

为了这份爱的证明,老三花费了自己几年的存款。

一天夜里,老三独自睡在床上,丽丽去给自己的小姐妹过生日去了。老三蜷缩着身子,侧脸望着手机,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啊?存款也快花完了,没钱的话,丽丽肯定会走,我就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睫毛滴到了枕头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眼泪还不曾安睡。手机摄像头红光闪烁,整个房间也一片血红。

早上醒来的时候,丽丽躺在自己身边。老三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怕惊醒了丽丽。老三打开手机一看,着实惊讶一声,微信里被陌生账户转入二十万。老三摇醒丽丽说:“走,起床购物去。”丽丽迅速地刷了牙,跑了厕所,化好妆,拿起包包就要走,看着老三说:“你怎么这么慢,还坐在床上呢。”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戒指项链都是成双,衣服裤子只要名牌,荣光焕发颓然不在。

不义之财花得自然不会心安理得。但这二十万不是不义之财,而是飞来横财。老三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个苹果手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手机。好像就是一个幸运盒子,难道真如那个卖手机的鸭舌帽男子所说,能够带来财富。

老三看着自己的打扮,心想朋友圈的照片这次不是合成的了,全都名符其实。老三也不再上班了,每天都是吃喝玩乐。

很快这二十万也被花完了。这次,老三又复制那晚的过程,对着手机流眼泪楚楚可怜。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微信账户多了五十万。老三心想,可能是昨天哭的有点过了,竟然比上次多了三十万。又在抱怨自己,哭的不够惨烈。

老三经常在王超自杀的那家旅馆门前走过,老板把老三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短时间内,就从一个穷屌丝变成了高富帅,不是飞来横财就是贩毒去了。老板有意接近老三,老三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来二去就和老板熟络了。老板浑名叫老腰,从安徽来此地开个小旅馆,也算半个老乡。

老腰私下问过丽丽,老三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有钱?丽丽也摇头说不知道。丽丽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三并没有把手机的事情告诉她。丽丽一下子觉得老三神秘起来,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可以挖掘。丽丽被问了后,骂自己脑子愚钝,只知道买买买,都不问老三钱从哪里来的。

5.

在枕边老三终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丽丽。丽丽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老腰,换回了一千块钱。丽丽觉得女人就应该持家有术,就算一分钱也不会让它从指缝中溜走。

老腰知道了手机的秘密后,对丽丽说:“你干嘛不把手机据为己有?”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丽丽说:“老三对我非常好,他的就是我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老腰一脸阴险地说:“女人最喜欢挑拨离间,撒泼打混。我只是给点意见,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老三租了间公寓,又买了辆宝马,这些钱全部出自手机。一天,丽丽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看到老三一直在用手机玩着游戏,就咒骂起来:“天天拿着手机玩,饭也不做,你想饿死我啊。”

老三被吼声吓了一跳,一个分心游戏里的角色就被干掉了,说:“你要死啊,这么大声,就知道她妈吼吼吼。”

丽丽一步上前,一个巴掌拍在老三的手背上,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老三火冒三丈,站了起来甩手给她一个耳光,丽丽哭闹起来。老三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女人的眼泪。

老三捡起地上的手机,塞进口袋里,坐在丽丽身边,劝慰道:“是我不好,对不起,不该动手。”

丽丽拉起裙角,右腿上有片划痕,渗出了血,说:“一天就知道玩手机,也不关心我,刚才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

老三心疼不已,赶忙拿来碘酒擦拭伤口,又安慰一番。

如此反复几次,老三也头疼不已。在丽丽的软磨硬泡下,老三决定把手机交给丽丽保管。睡觉的时候,老三的枕边不在放着手机。漆黑的机身光泽开始变暗,屏幕也灰暗起来。

老三和丽丽决定开车去西湖旅游。在出发的前一夜,丽丽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丽丽决定趁旅游的时候把手机假装丢了,躺在身边的老三却一点没有发觉丽丽的想法。苹果5s手机在沙发上振动不止。

第二天,两人怀着喜悦的心情向着西湖奔去。两人并没有走高速,丽丽说为了看一下沿途的风景,正值夏花灿烂时。天气晴朗,偶有几只飞鸟越过深蓝的天空,绿色的稻田在公路两边铺开,农舍前的胡杨也枝叶繁茂,生机勃勃的样子,万物竟发。

车里放着beyond的《大地》: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遍了多少创伤。

丽丽问老三:“你爱手机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

老三认真地说:“我只爱它一点,爱你不止一点点。”丽丽包中的苹果5s嗡了一下。

丽丽提着包对老三说:“看,它有点不高兴了哦。”

老三说:“你别傻了,只是一部手机而已,哪里会不高兴。”

正说着说着,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头野鹿,老三一个急转弯,宝马车撞破护栏,摔进了深沟里。车子翻了三翻,倒躺在沟底的石堆上。车里气囊瞬间弹开,发动机冒着黑烟,直线飘向深蓝的天空。

老三和丽丽浑身是血,丽丽艰难地拉开包包,发现其他手机都摔坏了,除了老三的苹果5s。丽丽打开手机,准备拨打求救电话。突然手机关机了,从未关机过的苹果5s关机了。老三昏死过去,恍惚中老三听到苹果5s冷笑两声。

两天后,一护林员路过,发现了烧焦的宝马车。

6.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路边,看到有人路过就走过来说:“喂,哥们,要不要手机,苹果5s只要两百,跳楼价带着你发财。”

(一)

他望向窗外,没有万家灯火,这才是夜。

可夜幕过后,

卷毛消失了,张曼也消失了,“陆黎”也消失了。

是不是又如何?

一切都是一个迷,

从他活过来开始,

一切只是一个迷……

秋夜,细雨缠绵。

玻璃上一条条扭曲的水柱,顺势而下,因为窗户没有关紧,雨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藏进狭小的屋内,落在早已经掉漆的木质地板上,如黑色的潮水极力蔓延开来,却又驱赶不了盛夏在屋内留下的燥热。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圈,连头都看不到。

他又做着那个无限循环的梦,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梦像是像千万只细小的臭虫,不间断地附在他的身体上,在啃咬,撕裂的疼痛。他很疲惫,床单被磨蹭得皱在一坨,汗和泪浸湿了大片被褥,可还在梦里。

到底是黑夜太长,还是梦境太远。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是他来了。

睡眼惺忪,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

十二点整。

其实他并不是现在才醒的,大概是受不了胃的叫嚣,他昏昏沉沉地起来吃了一把胃药,脑中一直循环着刚才的梦,然后再躺下时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每天只有一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焦躁,并且最近这种焦躁越发张狂的肆虐他的躯体,他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操蛋!真不想给他开门!

揉着有些微微浮肿的眼睑,只踩着一只拖鞋便缓慢地跨过地面的杂物,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树濑,他把一只拖鞋抵到门缝,便顿住。

“你还记得我?”他故意这样问,侧着身体靠在门边,等他回答,他调侃自己,这种明明知道答案的戏谑反问,能被他使用得如此游刃有余。

“你他妈又在玩什么把戏啊!快把门打开。”这次的声音明显加大了敲门力度,他生气了。

陆黎眼神黯淡下去,嘴角微抿,扣下锁链。

“怎么搞的?半天不开门。”他嘴里永远是含着棒棒糖的,顶着一头自然卷,一脸痞子模样,侧身从他旁边跨过。

一进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立马捏住鼻子“操操操!你这里是犯罪现场吗?乱得跟狗窝似的。”说着,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空啤酒罐。

“还真是人模狗样,看你平时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切!真他妈影帝级别,活该被甩。”

陆黎蹙眉,“吃了吗?”

“哦,当然是吃了才来的,你这里又没吃的。”卷毛看也不看他顺势就坐在沙发的那堆衣服上。

“嗤,真是个怪物。”陆黎瞟他一眼用力地关上门。

“我说,要不是我敲门,估计你还沉浸在你的梦淫乡里吧”说着他拉开手提袋拉链,拿出一盒盒外卖便当。

“洗脸!等你开饭!”

陆黎挑眉。

他,他是谁呢?陆黎记不起多久认识他的,又好像每一个记忆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甚至没问过,也许问了,又忘记了吧,无关紧要。反正他一直称呼他‘卷毛’,陆黎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一个生动且形象的名字。

初秋的水这时候敷在脸上却如同被寒冬腊月里的冰尖插入每个毛孔,发麻僵硬直到失去知觉。正因如此,他不停地用冷水拍打着脸。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看起来像是才被人揍了两拳,青里透着红。又摸着有些扎手的胡子,和愈加突出的颧骨。

自己已经瘦得脱相。

前途、感情、父母,还有数不清的不如意,这些东西越加清晰,他就越是用力拍打,他想拍散这些琐碎的事情。

屋外的小子大吼:“干嘛呢!!!娘们儿似的,洗这麽久,是不是还要化个妆才敢见人啊!”

陆黎只是听着,他知道那小子就那个得行,整天咿呀哇呀的有说不完的话,天杀的他有这好活力。

从厕所出来,他就闻到浓烈的烟味,一抬头卷毛正娴熟地“吞云吐雾”,前倾身子正要弹落烟灰,看上去还像是那么一回事,陆黎又看着桌子上那包新拆开的软苏,和沙发角落里另外一包外包装已经被压扁的万宝路。

苦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黎不高兴他居然学会了抽烟,他的卷毛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了,学会和他拌嘴,学会喝酒,现在又开始抽起烟来。

“我都快25了,我可不想成特殊人群。”

“切!”陆黎冷嘲。

“好吧,我记得你去年还说,不抽烟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黎端起已经盛好饭的碗,又道:“请了三天的假,连这个月的休假一起算着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

卷毛没有反应,翘着二郎腿,只是笑笑,笑得很奇怪,露出一排白得刺眼的牙齿。他紧盯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陆黎看他一脸专注的样子,无奈地叹息,又继续在碗里翻来覆去,看着这些可口的菜品,却没有丝毫食欲。

“等会儿开黑?”

“SURE~~”

他想卷毛应该是在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懂他的一个。

不过,他又自顾自地想,他也只是张曼的替代品罢了。

卷毛总是喜欢露出他整齐又白的发亮的牙齿,多么让人嫉妒,嫉妒他生来就不会悲伤,长得好看,不愁吃穿,而且还是个把妹高手。

哦,不对,那些女的从来都是自己爬上他的床的。真可惜自己是个带把的,陆黎苦笑,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从父母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轨迹,只你需要默认行使就好了。陆黎想着,握着手机的关节白得似乎要破皮而出。

“欧耶!!!!”想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

“VICYORY!”卷毛把手机扔开,满意地伸着懒腰。

“真操蛋!”

卷毛噘嘴,两条浓眉皱成“八”字形,翻身到陆黎面前说:“我说,陆黎,你他妈的怎么回事!从我一进门你他妈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你到底心里整天又是什么鬼作乱啊!?搞得全世界都欠你几个亿似的!”

“你好好活不行吗?”

卷毛的话,让陆黎又一股无名火又窜上心头,涨红脸,心脏被强烈的压迫着,他感到太阳穴激烈的跳动,呼吸紧迫,狠狠咬着下嘴唇,直到尝到一股生锈的铁味,直到燃烧味蕾。他瞪着卷毛左耳的耳钉,视线又顺势从鼓起的腮帮子挪动到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我要像你一样,每天都会是笑醒的,而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不明白的,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这句话说得直白,没带一丝情绪。

陆黎想了一下又道:“活着本就是挑战了,好好活着容易吗?”

卷毛愣住,他看见陆黎一脸的认真,他在回忆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接着陆黎站起来,他把卷毛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放到桌上,然后径直走向窗台,他其实不敢看卷毛的表情,他害怕却又喜欢这刺激,他想去挑战这种早已经设定好的却隐藏着的某种极限。

“真他娘的都是蠢货。”纯粹无意义的补充。

他走路都感觉轻悠悠的,飘忽不定,端起桌子上那杯不知道多久以前倒好的矿泉水,一口气咽下去。

卷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脸部僵硬地抿起,他舌尖舔了一下棒棒糖:“反正你这么笨,又没什么好玩儿的,正好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好像票房挺高的,要不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请你。”

“……”赌对了,他永远都不会生气。

卷毛拿起背包,小心翼翼地跨过凌乱的地面。

他就是个孩子,陆黎又轻叹一声。

“等我一下。”陆黎抓起沙发上的牛仔裤。

他明白如果失去,就再也不能遇到卷毛那样的良药,不苦口的良药,他苦叹一口气。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站在人群里过,好像许久都没和除了卷毛以外的人说过话,这好像是好像隔了几万光年。

陆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影,不知道选择哪一个好,他放低声音问身后的卷毛:“你说这两个选哪一个?”

“哪一个离播出时间进就看哪一个呗~”卷毛满不在乎。

“额,都是3点50的。”

“我看看,显而易见,那就蜘蛛侠咯,那个什么心理罪,一看就不好看嘛,那男的还没我帅呢,不看不看~~~~~”卷毛摆手,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海报上面的头像,然后转身走回了侯影厅。

“蜘蛛侠的前几部我都没看过……”陆黎说话的时候卷毛早已经坐到沙发上。

“先生,您看您到底是选哪一个呢……”前台的女服务员很客气的询问,可她的眼眸间还是遮不住的不耐烦。

“嗯,就……就……这个。”陆黎指着蜘蛛侠。

“好的,先生,请选择座位。”

陆黎扭头一看,嗔怪道:“也没得选了吧……”

“是的,先生这剩下的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一个人,您不建议吧?”

“行”陆黎一口答应,这时候的他居然有点开心,他正好在纠结怎么才好不和卷毛坐在一起,他真的讨厌他的叽叽喳喳。

取出票,陆黎又买了两杯可乐,一看时间,距离上映只剩5分钟,他提着可乐,朝侯影厅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可他却浑身的不自在,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环视周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野人,这时候他很兴庆卷毛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这样也没太多人会在意自己,陆黎看见他,一股脑地快跑过去。

走进时,才发现卷毛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女,那美女正专心地听卷毛侃侃而谈,看到卷毛一脸的认真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毛躁,把可乐狠狠地放在他的怀里道:“都开始了,还在把妹,电影还看不看的。”

卷毛看一眼手表,“不是还有两分钟吗,你急个什么劲儿嘛。”

“美女,走吧,一起。”

卷毛话音刚落,那个袒露出小半截白乳的美女笑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黎,又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卷发,轻声道;“嗯,那个……你们先去吧,我等我朋友呢。”

“那好吧,回头电话。”

美女笑容更甜了,她把手机举起,在胸前晃了两下接着道;“电话联系。”

陆黎在美女举起手机时,就已经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我没有生气,我不在乎,只是懒得看见这样的卷毛”陆黎在心里重复道。

“嘿,你怎么先走了,这不才开始嘛……”卷毛委屈道。

“真有你的。”陆黎调侃。

“什么?”

“快点——”

一进观影厅,只剩下荧幕的灯光。

“给,你自己看。”陆黎把票递给他。

“你看不就行了嘛。”

“我们没在一起,只剩两个座位了,没得选。”陆黎扶着眼镜又道;“这里,9号和11号。”

1

“又冲上来一个!”

“别废话,赶快救人!”

“不救。上次冲上来那个至少还都是美女呢。这个,胖成这样,有什么理由自杀呢……我,我去给你叫救护车。”

“你……别跑啊……算了,不管了!”

恍惚中,我感觉有人捏着我的鼻子,打开我的嘴巴。我突然间,回忆起电视里,人们都是这样给别人嘴对嘴做人工呼吸的。于是,我赶忙睁开眼,正好看到一张张开的大嘴。

我大叫:不要吃了我!

大嘴停下来,我才看到,原来是个长得还算阳光的男人。他穿着救生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吃了你?”

我恍然大悟,慌忙打了男人一巴掌,好像蜻蜓点水一般没什么用。看他的反应,好像是我在给他挠痒痒。

我觉得,可能是挥巴掌的力度不够,所以效果不怎么震撼。于是我卯足了劲头,抡起胳膊。

“啪”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脸上,我瞬间觉得头重脚轻,侧脸直接贴在了沙滩上,热热的,有点舒服,还有点火辣。

我捂着脸,带着哭腔说:“你干吗还打人?”

男人:“那个,我……我感觉我再不动手,挨打的就是我了。”

我看着他,终于没忍住,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沙滩周围的人被我的哭声吸引过来,又一个一个笑着离开了。

“走吧走吧,人小两口玩儿情趣呢。咱们在这凑什么热闹。”

男人:”我,不是,她,她跳海,我救她。我们不是……”

“啊~~~”我更夸张地哭起来,盖过了他解释的声音。

我一边哭,一边偷窥他,看到他幽怨地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心里觉得一阵好笑。

我想,这就是我的敌人!

“看这底气,应该是不需要救护车了!”他嘟囔了一句。

这时,我的肚子发出了令人尴尬的咕噜声。

男人:“别出声。”他皱着鼻子,仔细闻了闻,“等着,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不一会,我眼前出现了两串烤鱿鱼爪,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吓得男人赶忙把烤鱿鱼扔到地上,过来扶着吐得昏天黑地,根本就止不住的我。

“住手!”

一个身穿橙白色漂亮连衣裙的中年女性急匆匆冲我们走过来。

“妈?”

“我就说你小子躲在这里一定有事儿。幸好我过来看看,不然,连你有了孩…对象都不知道。”中年女人跑过来,“我告诉你,你们老渠家可是八代单传,你这个木头脑袋光招桃花是没有用的。得有后。“

中年女人变了个脸,像哄小孩一样对我说:“怎么样姑娘,是不舒服吗?我是小渠妈妈。有我在,不怕他不认账。啊!“

我心里暗喜,这是把我当他儿媳妇兼她孙子的妈了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正愁怎么留在这个小渠身边呢,这就上赶着给我找理由来了。我得好好回忆回忆电视里都是怎么演孕妇的。

于是,我假装娇柔地哎哟了两声,扶着小渠妈站了起来,又假装站不稳。小渠和小渠妈赶紧都跑过来扶我。

我一边装,一边心里赞叹自己真是有演戏的天赋。这个世界欠我一座奥斯卡奖杯。

我本以为会被直接带到小渠家里,谁知道他那个贼精的妈直接把我拉到了妇产科医院。电视剧上说,去医院就能查出来一个女人有没有怀孕。我看到那个叫小渠的敌人冲我不怀好意地笑了。

可是,这又怎么能难倒我呢?

当我把化验单从医生手中接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中年女人的狂喜,还有小渠的一脸惊讶。是的,化验单显示,我,怀孕了。

愚蠢的人类,跟我斗!如果我愿意,我能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指示去做。这是我们族人的天赋。要不是我被命令让小渠清醒着死,我早就操控他直接跳海了。

我就这样被小渠妈当作英雄般地请回了家。看着一边念叨着要小渠马上抽时间跟我领证,一边给我收拾房间的那个背影,我偷偷照了照镜子,突然觉得,我有点配不上我这个未来的老公,还有我的婆婆。我这个婆婆虽然已经半老徐娘,但从眉眼中依然能看出来五官中透露着隐隐的美,这种美,是具有侵略性的那种霸气的美。再搭配上得体的橙红色连衣裙,刻意弄成凌乱之美的发型,优雅的耳环、精致的妆容、以及那脖子上系者的漂亮方巾,我坚定地认为,如果我们两个人走在大街上,我就会变成反衬人家美貌的路人甲。

至于这个大美人的儿子,说实话,除了有点黑,脸庞也是真的有如希腊神话般的棱角分明,跟我这种圆筒腰、大饼脸、五短身材的长相能形成鲜明对比。

我叹了口气,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渠偷喵了我两眼,然后躲进厨房,跟正在做饭的渠母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有些紧张。他应该还是想跟他妈妈解释清楚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时,那个叫做老土的男人也过来吃饭了。他貌似也在跟小渠妈妈证明他们跟我,是刚认识的。

我冷笑了一声。我是个杀手,这种小事怎么难得到我呢?

趁着他们去阳台嘀咕的机会,我到了厨房,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开始做起饭来。厨师才是我的主业,当杀手,只是临时的。不过,我倒是没想过毒死他们,因为在美味的食物里放东西,简直是对食材的不敬。然后,我悄悄地溜走了。

当我在躲在小渠家楼下花园中磕着瓜子,看到没摘围裙就慌张跑出来的渠母、小渠还有老土时,我放心地离开了。

夜晚的沙滩,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和煦的微风吹过我的脸庞,仿佛是他在触摸我的脸。我多希望这一刻他在我身边啊。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小渠的叫声。

“赖雅!你在哪?不要想不开了。不管孩子是谁的,我保证他都姓渠,你出来吧。”

“赖雅,老渠他是个吃货,你做的菜这么咸,老渠都说好吃,可见你们俩是真配啊。回来吧,这么难得的登对,不好找啊。”

我轻哼了一声。电视上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他的胃。恐怕,我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我从沙滩上站起身,他们发现了我,朝我跑过来。但我并没有跑向他们,而是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地往水里走去。越往里走,我越感觉到一阵熟悉。这时,我突然间有了种因愉悦产生的心跳加速感。我加快脚步,往大海深处走去。

这时,我的腰在水下突然被一个人抱住,那个人使劲把我往岸上拖。我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

“赖雅,别想不开了。先上岸,你怎么开心怎么来,行吗?”

“开心?“我转身,艰难地看了看背后的小渠,“你关心我开心不开心?”

“废话!我还关心你这条命!不,是你们这两条命。”

“那肚子里那条命要是没了呢?”

“我赔你一条!”小渠瞬间愣住了,“我,我是说。我……”

这时,岸边那个男人向着我们大喊:“快上来,危险。”

我回过头,看到一道遮天巨浪就在身后,马上就要拍下来。我知道就是这个时候,我应该行动了。我转身看看惊呆了的小渠。

小渠:“近海怎么可能有这种浪?赖雅,快跟我上去。”

我犹豫片刻。

小渠急了:“走啊。”

我奋力将他往陆地推过去。岸上的男人拦住了还要冲下来的小渠。我被海浪冲走之前,看到小渠撕心裂肺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有种错觉,我觉得他爱上我了。

我的任务,彻底失败了。

2

我疲惫地闭着眼睛,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

“殿下,公主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刚被水花拍到了,脑部有些缺氧,所以才昏迷不醒。”

“退下吧……镇海首领,你有话说?”

“殿下,老臣斗胆,请您重新考虑与赖雅公主的婚事,毕竟,这关系到我们亚特兰蒂斯皇族后裔。”

“那又如何?”

“好是好,但毕竟,赖雅公主只是御厨出身,她公主的身份是您分封的。我亚特兰蒂斯皇族历来只在皇族内部通婚。所以之前才有了您与小女星美的订婚。现在虽然星美现在失踪,但殿下也不能为了对付人类而迎娶一个小小的……”

“放肆!你这是用你女儿的失踪来胁迫我吗?”

我的脸上突然一阵剧痛,像是一柄飞刀划过我的脸庞。我突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发现手上沾满了血迹。

我毁容了?

“老臣不敢。”

“退下,你们所有人!”跪在下面的镇海首领与侍从纷纷低头退出殿外。

王子转过身,来安慰刚刚惊醒的我:“对不起赖雅,我没控制好脾气,摔了杯子,伤到了你。我不想让他们因为你以前的身份看低你。”

我低着头,像小时候做错事一样,不敢看眼前的这个人。

“殿下。我……心软了!”

殿下用他那海蓝色的眸子盯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就会溺毙在他眼中的深海里,但我又期盼着掉进去,这让我有些眩晕。

我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远远地沉醉在这双眸子中。如果不是我知道我们河豚人鱼是不可能溺毙的,我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会在他的双眸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扶住无力的我,用手擦擦我的眼下:“人鱼是没有眼泪的,可我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心里藏着很多泪水?”

“陆地上的人说,因为我们生活在水中,所以眼泪都融化在了水里。”

“有道理。可是,我更希望拭去你心底的泪。我的小河豚。”

殿下深情地望着我。

“我只是个小小的御厨。而失踪的星美公主,才是真正的皇族后裔,她爸爸更是掌管兵权的镇海大臣首领。我怕……”

“你怕镇海大臣拥兵自重,威胁到我的地位?”

“殿下,我只是觉得在您掀起巨浪那一刻,我不该心软!”

“嗯。你确实不该心软。渠氏家族世代捕鱼,多少海洋生命毁于他们手里。到了这一代,这个渠家的人居然发明了什么海水提纯技术,从我们拥有的海水资源里提取对他们人类有用的矿物质。那是属于我们海底王国的资源,他们凭什么掠夺?这,是赤裸裸的侵略!”王子气愤地掰断了手边的珊瑚。

“殿,殿下。我只是一个皇家御厨,不懂战争。但是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和人类谈判一下。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我们海底王国是有您这样一位漂,我是说贤明的君主的。”

“谈判是懦夫的行径!!!”

王子的突然发怒让我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王子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失态,他眼神略带歉意地扶起我来。

“赖雅,你是个普通的河豚人鱼,杀了他,你将会是我亚特兰蒂斯王国的功臣。待你完成了任务……”

“殿下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之前派去的星美公主都没有回来。她可是皇族最骁勇善战又足智多谋的女战神。”

“因为她……”我的殿下眼中浮现了难堪的挣扎,“她感情用事。”

“她爱上了那个渠家的人?”

“但你与她不同。整个人鱼全族都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所以,你不会爱上那个愚蠢的人类。而他……”虽然殿下掩藏得很好,我还是注意到他偷偷看了看镜子。从我的角度看,镜子里只有我那张平凡的脸。

“他也不会爱上我。”我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脸上的伤,有些伤感。原来,我是凭脸获得殿下的信任,没有人会爱上这张脸。

“殿下,微臣请命再去人间执行任务。镇海大臣掌管兵权,不可不防。”我压低了声音。

“去吧。”我的殿下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不过在去人间之前,能不能给我烤一个披萨吃。你不在的时候,别人不会做。”

“是。”虽然我的心在滴血,但是听到他爱吃我做的披萨,我的心里依然觉得暖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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