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根棍

我是一根棍,人类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是经过我手就没有孝子。我打过妖,揍过魔,什么魑魅魍魉都挨过我的揍,唯独碰过没有孝子。只不过这些经历都已经是我的回忆了,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了。

最初的我大概并不算是一根棍,我伫立在水下几千来丈的龙宫,不知从何处诞生,亦不知将归去何处。我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守望着一切的变迁兴衰。我见证着只因看过一眼落水的王子就念念不忘的水下公主,最终化作一缕泡沫,也见证过那红衣小儿心狠手辣的将龙宫中的三太子一片一片剥掉鳞片,筋骨抽出,血水蔓延了整个海面。我只是默默的见证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看着这里的海龟生老病死,神仙们爱恨情仇。时间仿佛匆匆的从我身边游走,然后绕开我,不曾施舍过我哪怕一眼。

直到那一天,龙宫的老爷子带着一只猴子走到我的面前。

“这是我们龙宫的定海神针,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若你能拿动,这宝贝便是你的了。” 老爷子拍着我,脸上满满的都是自信。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猴子看着我的时候眼神炽热,仿佛我就应该是他手里挥舞的兵器。果然猴子轻而易举的抬起了我。我看到老爷子翻脸了,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猴子便使用法力将我变小了,迅速的藏在了耳朵后边。

这一刻,我听到了时间在我身上流淌的声音。

带我走的猴子是一只自大的猴子,但他确实有自大的资本,他有着比天高的理想,每当他跟他的猴子猴孙们谈论起自己的理想的时候,眼神都在闪闪发光。我虽是一根棍,不知诞生自何处,但我想我找到了我的归处,我的生命注定要为了他的理想而战斗。

猴子最初上过天庭,天庭给他封个弼马温的官职。最初猴子还在洋洋得意,给他的猴子猴孙们炫耀着自己的官职,感觉自己离理想更近了一步。然而很快,因为几个宫女的闲言碎语,猴子的自尊就被打碎。猴子黯然的回到了他的花果山,做起了他的山大王,自封了齐天大圣。有时候怒起的时候摔碎了酒碗就要上天庭干翻一众天兵天将,被小猴子们给拉住了。

后来天庭不知吃错了老君的哪颗仙丹,又想召回猴子,这一次天庭真的赐了他齐天大圣的名号,但却只肯册封他一个看守蟠桃园的工作。猴子还是当初那个单纯耿直的猴子,被三言两语哄的心花怒放,安心地守着蟠桃园,好景不长,王母的寿宴再一次击碎了猴子的自尊,猴子的脸都气红了,大概是为自己这几日的自作多情感到恼羞成怒,我听到血汩汩流进大脑的声音。

猴子带着我大闹了蟠桃宴,一个个碗碟在我的身下碎裂,琼汁玉酿在我的身下四溅开来,猴子疯狂的大笑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项们一个个的狼狈的蜷缩在桌子底下,涩涩地发着抖。那些嘲笑过猴子和他的理想的人,都被他一一地踩在了脚下。

后来猴子与众多的天兵天将们缠斗数日,那么多的神仙,却都没在猴子的手里讨到便宜。然而猴子还是被抓了,他被关在老君的炼丹炉里烧炼,我的周身也是火辣辣的烫着。我只是一根棍,都快要被这滔天的热气烧的快要融化,只是肉身的猴子在这个炉子里早就烧的痛苦异常,疯狂的在炉子的四壁撞击,恨不能快些死去。然而每当老君揭开炉盖询问他是否认怂的时候,他又装作淡定的样子坐在炉底,变着花样的咒骂老君。这一次的炼化,猴子的眼睛烧坏了。世人都道,齐天大圣在炼丹炉里炼造了一幅火眼金睛,却不知猴子是毁了一双眼,后来的火眼金睛,是重新炼造的一对宝石安上去代替了双眼。

就是这样不曾被打倒的猴子还是没有敌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压在山下的猴子最初还在每日咒骂着如来佛祖,时间长了,猴子开始努力的念叨着他的理想,念叨着他的花果山,念着念着眼圈就红了。后来猴子被压得麻木了,只是一日一日地重复着理想,似乎生怕自己忘记,他那比天高的理想。

五百年后,一个和尚揭开了五指山上的封印。猴子踏上了他的旅行,一场如来佛祖为他精心安排好的旅程。在这场旅程中,猴子反抗过,最后以带上个叫他头疼的金锢终结。有时猴子在梦中惊醒,总会喃喃着,这金锢锢住的是我的身体,待我送完这个和尚,摘下这金锢,还要继续回去闹你个天翻地覆。这就是这个猴子,永远都不知道屈服二子如何写。

这趟旅程,一走就是好久。猴子一直老实的伴在和尚的身边,护他一个周全。我和猴子一起揍过妖,打过魔,没有什么魑魅魍魉能从我的手下逃过。不光是猴子,我也是满心满眼的盼着这趟旅程的结束。我们一起回那花果山,一起举起那齐天大圣的旗子,上那天庭,大闹个三天三夜,做梦都在盼着。

再漫长的旅程也总会有个结束的时候,结束的时候,猴子摘下了金锢。我松了一口气,这个禁锢着猴子的枷锁总算是去了。然而猴子最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回到花果山,做他自由自在的山大王,当一个齐天大圣。猴子成了佛。从此猴子无悲无喜,敛去了七情六欲,再也不谈他那令他子夜梦回都不肯忘记的理想。有时我也有些怨着佛祖,他去掉了猴子头上的金锢,却在猴子的心里安上了一个金锢。

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间匆匆而过,却不肯为我停下一丝脚步,施射我一个眼神。在漫长的时间里,我还是那根棍子,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何处是归期。

那一日,一只猴子闹上了天庭。猴子被请了出来,我看到那只年轻的猴子,稚嫩单纯,眼神炽热,就像当初的齐天大圣。猴子眼神中早已没了这般激情,就像当初的佛祖一样,眼怀慈悲。他将我变大,告诉那只猴子,只要你能逃出这个金箍棒,我便放你走。

最终猴子还是活成了当年他最憎恶的模样。

01

我的家乡在一个封闭的小山村,那里与世隔绝,出山只有一条山路。

这条路最宽的地方,可以容纳两个人,勉强并肩通过,最窄的地方仅有一脚之宽,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人们必须借助山壁上的铁锁,才能安全通过。因为出行不易,人们很少出山。

山里的孩子没有玩具,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去玩耍。跳房子、丢沙包、踢毽子、跳绳等等活动项目都颇受欢迎,而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捉迷藏。

捉迷藏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考验智力,有不可捉摸性。小强最喜欢和阿大一起玩,因为阿大呆呆的,每次玩捉迷藏,总会躲在同一个地方,小强总能在他们家的门后面找到他。

每次游戏,轮到阿强找人的时候,他有时会第一个将阿大找出来,有时又故意把它放在最后。

阿强找到其他人后,故意在那边呼喊,“阿大你在哪儿啊?我们找不到你呀。”

他们就这样欢呼着,慢慢靠近阿大,最后才把他抓住。

这样玩游戏,阿大是开心的,大家也都是开心的。

02

小强去山外的姥姥家住了几天。等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阿大玩,妈妈却制止了他。

“阿大走丢了,这几天先别过去了,省得他妈心烦。”

年仅六岁的小强,不太明白妈妈的意思,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小强就飞快跑出去找拉大。然而阿大家里却大门紧锁。

小强去询问小伙伴们,才被告知,阿大已经被鬼抓走两天了。

小强很是诧异。在他的眼中,鬼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家里的大人,每当他调皮捣蛋的时候都会说,“再闹,让鬼把你带走。”

大人们每天都进山,去寻找阿大。可是阿大已经失踪三天多了,大家都觉得希望不大。

小强去找了妈妈,想让她同意,让他跟他们一起行动,或者他们跟着他走。在捉迷藏游戏中,每次他都能赢,这次也一定能找到阿大。

妈妈却说:“你不准管这件事情,知道没有?”

03

小强在家看着电视机发呆,电视上演着,新版的聊斋。

小强看了一会,突然发现,原来在聊斋故事里,还可以去把朋友从鬼那里找回来。

他纠结了一帮小伙伴,一起去寻找阿大。

阿大是在捉迷藏的过程中失踪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呆在平常捉迷藏的时候会呆的地方。

小强跟小伙伴们,去找了所有的门后面,也没有找到。小伙伴还趁着大人们不在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跟孩子们,小强他们,以串门为借口,在村子里挨个走了一遍,发现门后确实没有小强。

那么,在捉迷藏的时候,阿大,还会藏在哪里呢。

小强以及小伙伴们陷入了沉思。

“小强啊,阿大会不会死啊,我听我妈妈讲,时间太长了,再找不回来,有可能真的,会死呢。”一个小伙伴,用手擦了擦鼻子,喃喃道。

火车在茫茫戈壁间穿行,窗外,胡杨林沉默着后退。我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个绿色背包上。小白,我带走了你的照片,你的日记,可你,还在昆仑山上,在这段永不磨灭的回忆里······

“小师妹,我带你去看烟花。”

元宵夜,在寒水河放烟花。人山人海中,我和齐佳宁百无聊赖地等。突然,她兴奋地大叫:“小白,你也在这里啊。”

不远处,那个被叫做小白的男生转过头冲我们笑得灿烂。路灯下,他的脸精致如冰雕,牙齿是雪一样的白。

齐佳宁拉我过去,介绍:“薛可莹,高一的小师妹。”话音刚落,汹涌的人潮就把我们挤散了,我无助地站在原地.却见小白奋力挤过来,伸出手大声说:“小师妹,我带你去看烟花。”隔着层层人群,他拉住我,向结冰的河床走去,那里,第一朵烟花已经嫣然绽放。

三十分钟烟花,刹那美艳,却成为我生命中最盛大华丽的风景。此时此地,在时光的冰芯里冻结,晶莹剔透,沉酽浓郁。

天这么冷,我开始发抖,骨头彷佛都冻僵了。小白很无奈地看着我:“小师妹,你都武装到牙齿了,还冷啊,那我先送你回家吧。”他把单车推过来,拍拍后座,

我跳上去,车子划开夜色,向前滑行。

路面冻得很严实,浮雪冰碴遍地。我只好狠狠揪住小白的衣服,以防自己被甩下去。小白回过头坏笑:“我不介意你抱住我啊。”我从背后揽住小白,他的大衣毛绒绒的,我好像抱着一只北极熊,在酷寒的冬夜里感到别样的温暖。

风里雪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到家。我上楼,小白转身离去,背影湮没在茫茫白雪中。

“我们这一望,从此便是天涯了。”

后来和小白渐渐熟络,每年冬天都跟着他到寒水河滑雪,腾起的一阵阵雪雾彷佛似有若无的音乐,流过脸颊。有时候,正小心地滑着,却被小白一把拉过来,飞一般掠过冰面——好想就这样滑下去滑下去······

又一个冬天,落雪的黄昏,教室里真安静,雪花吻着窗玻璃,簌簌地歌唱。可突然的一声“可莹”打破了着宁静,我抬头望去,是小白。他站在门口轻轻地问:“可莹,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我和他并肩走进雪幕里。

小白撑起伞,喧嚣纷扰的雪花就被隔在了外面。小白伸手掸掉我头发上的雪花,然后说:“下个星期,我要走了。”“去那里?”我问。“参军,我体检已经合格了。”我低下头,在突如其来的离别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暗藏的意外和忧伤,还是汹涌地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们一路都沉默着,好像怕话一出口就会冻成冰。走到我家楼下,小白合拢了伞,很腼腆地问:“下星期五三点钟,新兵从寒水河出发,可以来送我吗?”我点头,然后转身上楼。眼角的余光里,小白还站在原地。

那么寂静的夜啊,连他的叹息都清晰无比。我听到他兀自低语:“可莹,我们这一望,从此便是天涯了。”我把脸别过去,泪珠滑落下来,跌碎在黑暗里。

星期五学校却临时宣布月考。捱到考试结束,我第一个交卷,冲出去拦辆出租直奔寒水河。

可还是晚了,河堤上只有厚厚的积雪,雪上一排排车辙印在向前蜿蜒,蜿蜒······

“这枚戈壁石,我把它叫做昆仑之心,是送给你的。”

我和小白开始通信,一写便是五年。这期间,小白的地址一直是新疆某部边防连驻昆仑山哨卡。而我的则变成了南京外国语大学。

南京是一座没有雪的城市,太绮丽,太温软,让我渐渐淡忘了家乡小城的凛冽。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慢慢取代了我心中单调的白。

大三的寒假,回家过春节。年三十,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书。门铃响起,我跑过去开门,嘴里还嚷着:“妈,都买了什么好吃的?”可是,门开处,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他!

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彷佛都已凝固,唯有时光流水一样从脑中泠泠而过。

小白长得那么高,我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穿着军装,肩背挺拔,剑眉星目透着朗朗英气,已不再是旧时模样。小白看着我,把手里的大包小裹一举,笑说:“这么多好吃的,还不请我进去呀?”

我吃着小白带来的葡萄干,听他讲昆仑山上的军营生活。他还是那么爱说话,眉飞色舞时的调皮狡黠,宛如当年。

年初一,我们回母校看了看。教学楼前,那几棵梧桐还在,枝桠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可是,风雨几载,流年偷换,骀荡的青春,已被时光打磨得斑斑驳驳。韶华不再,缠绕在心头的,只剩下浮云旧事般温柔的回忆与怀念。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南京与昆仑山,不仅隔着万水千山,还横亘着难以言说的差距和无法逾越的岁月。

他走,我去送。月台上,小白低下头温柔地说:“可莹,临别时,给我一个拥抱好吗?”我过去,他轻轻地很小心地环住我,好像抱着一朵随时会飘走的云彩。他喃喃地说:“可莹,我多想和你一起去看昆仑山的雪峰,胡杨林的落日。”

靠在军大衣的毛领子上,可以感受到塞外风雪的沧桑与壮美。可我只是淡淡一笑:“有空了,会去新疆旅游。”小白黯然转身,走向火车,却又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了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与我凝望的目光隔空交会。

火车缓缓启动,小白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叫我:“可莹,可莹,这枚戈壁石,我把它叫做昆仑之心,是送给你的。”我跑过去,把小石头接在手里,却滑脱了他的手指。这一松手,从此,真的是山高水长,天涯路远。

昆仑之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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