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溺死训练师的鲸鱼,蓝姆

蓝天,海水,自由

世界上最直通心灵的沟通,是未出口的语言,而我在乔的眼睛里,只要一个瞬间就能读懂,哪怕,我只是一条污点斑斑的鲸鱼。

世人只是记住了那一场血腥的残杀,来做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他们却未曾试图过,走进你我的内心。

我是蓝姆,我是一条海洋馆里表演的鲸鱼,一周前的那个下午,我将我的训练师乔拖入水底,溺死。

认识乔,已经是多年以前,也是一个见不到蓝天的下午,如同乔溺死的那天一般。

外面阳光普照,万里天空一片湛蓝,于我,一切不过成为一种想象。

我放眼所看到的,只是另外一番。

如同下雨天的灰色顶篷,遍布四周和底下的瓷砖,被白色水泥缝规则切割的蓝,从各个角度射下来的毫无温度的灯光。

蓝天,太阳,大海,风,云,所有的大自然,统统都被装进了记忆,被隔在了灰色的那一端。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第一次见到乔。

或者跟以往遇见的所有人类,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样是远远不及我们的躯体,和相差不大的体味。

只是有一点,她望我的眼神,像是可被解读的电波,而我,竟然能读懂她的善意。

没有人这样看过我,没有人表达过这样的善意。

所以在乔的眼眸里,我看到了,绵延的,如同太平洋的海水。

我坚硬的心有那么一刻,变得柔弱,甚至,像要忘了仇恨。

但,远离海洋的痛,失去自由的疼,却又瞬间提醒着我,人类是我一生的天敌。

没有什么善意,没有什么安抚,能换回我所失去的海底160公里。

我不会忘记,肆虐了的两条生命,是我被送到这里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我始终想要撕裂人类强给我的宿命。

我跟乔的第一相见,有过美好,只是仅仅有过。

所以那个眼神过后,我翻了个身,沉入了池底。

我所有的配合,都是一种潜伏。

但善良的乔,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

她总是在一场场的表演结束后,一次次抚摸我。

我从听不懂她的语言,就像我读不懂丑陋的人心。

而她那充满善意的眼神,总是让我拒绝,而又让我深陷其中。

直到有一天,身体不佳的我,贡献了一场没有掌声的表演。

人类变得气急败坏,把我困到了一个仅仅和我体型相称的水池。

没有转身的空间,没有以往的食物,只有一如既往的孤独。

却是在那样的毫无期待中,于黑暗冰冷的水池中。

我吃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食物。

那是我第一次,与乔于黑暗中的对望。

也是我第一次,因为乔,对人类有了一丝丝感激。

当她的背影在黑暗的馆中隐去,食物并未填满我空寂的内心。

池水淹没了我复杂的眼泪,乔的善意复杂了我的内心。

那一晚,我第一次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没有仇恨,没有孤独。

蓝天太阳下,我跟儿时的兄弟姐妹自由的遨游,在那温暖而又自由的海底,漫延160公里。

乔的善意和安抚终究还是让我暂时忘却了某些痛疼。

就像吃了的麻药,麻痹了我对自由的向往,筋挛了我对回归自然的渴望。

我在无数个夜里甚至开始想像起我死去的情形,温暖的池水,乔的伤感的眼神。

我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迷茫。

但,不知道是哪一天,在乔的眼底,我读到未曾有过的悲伤。

那是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因为他们在我看不到的顶篷之上。

黑夜如水,像是吞噬了乔的眼睛里所有的光,我听不懂她的语言,却在她的眼神中倾听了她的故事。

我是乔。

我有一个悲剧的家庭,却试图活出不一样的人生,自由而又快乐的人生。

而我也是这样做的,每天我会准时起床,给孩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带她去医院或者学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孩子的父亲?死了,和他的情妇,在一场车祸里,在他所谓的出差路上。

我哭过,但好像并不痛苦,他早就可有可无。

我有过疲倦,但没有出完所有的牌,我并不想认输。

孩子就像我手中的王炸,只要她健康,人生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

但,她并不健康。

昨天医生说,有一个心脏可以移植,那个手术,可以她更好一点。

但,我并没有钱,也好像无人可借。

我最熟悉的,只是一条鲸鱼。

它杀过两条生命,但却在我的手中乖巧的像个孩子。

我甚至想给自己制造一场意外,骗取保险。

但,哪有那么容易,我做不来。

那是一个见不到蓝天的下午,如同初见乔的那天一般。

乔的眼神依旧有着一丝暖意,却像又有告别的悲伤。

我们跟往常一样,随着音乐,跳跃,舞蹈,像海底随流摆动的海藻。

很快的我发现了异常,乔的动作,变得不协调。

当我们在那冰冷,冰冷的水底相望,我第一次读懂,读懂那悲伤的背后,竟是无比的绝望。

我知道了,乔,她已经吃了好多的安眠药。

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底有过一丝光。

我却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丝光中,读懂了她,也读懂了自己。

我们都不过是,在禁锢的水池里,拯救某些东西。

任由泪水湿润我的眼睛,我扑向了沉向池底的她,扯动着她,撕咬她。

像是一场杀虐,但又有谁知道,那天下午,那个冰冷的池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我像是回到了30年前的那个海底,寂静,湛蓝,却又温暖,那么的无忧无虑,自由遨游。

而那不远的海岸,乔牵着她的女儿,晒着同样温暖的太阳,正对着我微笑。

那条叫蓝姆的鲸鱼死掉以后,乔的女儿,在一笔高昂的保险赔偿金下,得到了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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