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霜

小说作者:王大刀

小甲第三十九次打错洞的时候,寨主桑榆不乐意了,他揪着小甲恶狠狠道:“江小甲,你太过分了,一次两次不说,这都三十九次了,你把我好好一个寨子弄得遍地鼠洞,每逢下雨地面就凹陷下去。江小甲,你说我那全寨三十九个兄弟怎么办,你说我那未过门的未婚妻怎么办……”

江小甲有些慌,照他这样说下去,说上三个时辰也说不完,她赶紧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再配上几滴眼泪抽泣道:“桑榆,我错了……可是我不钻洞冬天就没有住处,没有住处就会冻死的,桑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见她流泪,桑榆心底有一丝不忍。

早在这小妖精第一次打错洞时他就注意到了她,当时只觉得她弱极了,便没有在意,哪知后来这小妖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松开紧攥着她衣领的手,故作凶狠道:“算了算了,你暂且来我寨子里避避寒吧,等冬天过去了我来帮你打一个洞出来。”

江小甲感动极了,她紧紧抱住桑榆的手臂,小声道:“桑榆你是个好人,我在别的山头打洞,打错了地方他们就要把我抓起来……”

桑榆别扭地看了一眼紧紧抱着他手臂的姑娘,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天都黑了。”

江小甲点点头,欢天喜地跟上桑榆。

终于有人肯收留她了。

她是一只穿山甲,因山内灵气充沛,再加上她勤勤恳恳地练功,未到一千年便可以化成人形。

但她一个人生活在这深山里,时常被别的精怪欺负,去年新打的洞也被人抢了去,她不敢与人争论,只好忍气吞声准备再打一个洞留冬天避寒。

谁知这洞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寨子底下,听林中的喜鹊说,那寨子里的大当家的凶得很,经常将他们的同类抓来生烤了吃,一开始江小甲十分惶恐,她怕那个大当家的也把她生烤了吃,却没想到桑榆只是柔声劝慰她几句,然后说下次注意就好。

日子久了,她便不再怕他,心底也渐渐生出几分情愫。

她孤单了太久,遇上一个对她好的人就能缴械投降。

小甲跟着桑榆回到寨子已经是深夜了,桑榆抱着小甲蹑手蹑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小甲安静极了,她知道桑榆的未婚妻也在寨子里,因而提出变成穿山甲的本来样子窝在桑榆的怀里,这样她的未婚妻就不会怀疑了。

“桑榆。”冷不丁一个声音,吓得桑榆一激灵,怀里的小甲也落在了地上,小甲蜷起尾巴,小声地哼唧。

桑榆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哈哈哈,清清……你怎么也没睡呢……”

女人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一直在等你回来。”

桑榆低头看到蜷成一团的小穿山甲,他蹲下身将穿山甲抱起来,才打着哈哈道:“天色已晚,清清你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吧,我……我也回去了。”

“慢着!”

晏清手臂横来,她斜睨了一眼桑榆怀中的小穿山甲,不悦道:“你去哪了?做了什么?这只穿山甲是哪儿来的?”

桑榆继续打着哈哈:“清清,我真的很困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晏清不依不饶:“我即将要嫁给你,作为你未来的妻子,我才问了这么几件事你就不耐烦了?”

桑榆神色严肃起来:“但至少现在,你还不是我的妻子。”

晏清一愣,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桑榆会对她说这种话,她恨恨瞪了一眼桑榆,扭头跑了出去。

“桑榆……”

小甲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臂,有些担忧,“你快去追她,女孩子生气哄一哄就好了。”

桑榆垂眸看向怀中的小甲,他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小甲疑惑。

“笑你呆头呆脑的像只笨鹅。”

桑榆抱着小甲回到屋里,他将小甲放在桌上,继而从抽屉中找到一瓶药水和包扎用的纱布。他将药水抹在小甲的尾巴上,动作轻柔替她缠上纱布,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才道:“刚刚,对不起。”

小甲冲他笑,尾巴在身后动来动去:“你看,我没事。”

桑榆也笑,他拍了拍小甲的头,指了指枕头边的位置:“你可以睡在这里。”

桑榆率先躺到床上,他闭上眼,呼吸平稳地侧过身去。

夜里的月光洒在他的衣衫上,被渡上一层温柔的月牙白,小甲摸了摸尾巴,又看了看他,顿时觉得刚刚掉了的鳞片根本不算什么。

她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

桑榆喜欢晏清,那她是不是只能看着他娶了别人?

自从清清在那夜离开后,她就再没回来。

三日后,桑榆急了,他派出寨子里所有的兄弟去山里寻她,却一无所获。

清清的父亲和母亲在第三天夜里从城里赶过来,见了面,话也不说就拎起桑榆的衣襟,清清的母亲抹了一把泪,颤声道:“小榆,从我们把清清交给你的那一刻起,就没指望你能带她享尽荣华富贵,她能吃饱穿暖我们也就知足了,毕竟清清喜欢你……可这马上就要大婚了,有什么不快你就不能忍一忍……”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受惊了。也是我对不起清清,我不该那么说她,等她回来了,我一定给她赔礼道歉,一定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林父的手松了松,他叹了一口气,正欲放手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快放开他!”

小甲冲上来,她手握成拳,脊背上却已是冷汗如雨。

除了桑榆,她已经很久未与人打交道了,她心底惧怕人类,因为她的许多兄弟姐妹都死在他们的手里。

林母指着她惊诧道:“你是谁!”

桑榆心道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她是小甲……是,是我……”

林母神色大变,她冲过去照着小甲的脸甩了几个巴掌,用力之狠,连桑榆都看得胆战心惊。

小甲懵了,她捂着脸往回退。

“我说呢,原本恩爱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定是你在其中搞鬼!”

林母步步紧逼,眼看扬起的巴掌就快要落在小甲的脸上,千钧一发之际,桑榆挣脱了林父冲上前护住小甲,兜头下来的几个巴掌让他来了气,“伯父伯母,小甲只是我的朋友,你们这么做,恐怕不太好吧。”

林母怒极反笑:“朋友?”

林父也冲过来,怒道:“你这种人,不嫁也罢!等我们找到了清清,立刻带她回去!”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晏清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父亲母亲,然后视线转向桑榆和他怀中地清秀女孩,清清冷冷地道:“桑榆,你太让我失望了。”她说完转身离去。

林父林母狠狠剜了一眼两人,随即追了上去。

过了许久,桑榆终是开了口:“小甲,你回去吧。”

小甲狼狈回到了之前还没打好的洞穴,大哭了起来。

她的尾巴还很疼,可是却再也没人为她换药包扎了。

她哭得累了,蜷起尾巴迷迷糊糊想着——等明天天亮,自己一定要好好打洞。

其实之前的三十九次打错洞根本就是她故意的,她是想将洞打到桑榆的寨子里,好光明正大偷偷看他,却不想每次都被他抓住,所以她只好编出一个自己路痴的谎言。

睡到后半夜,她恍惚感觉到有人在轻柔抚摸她,她心下雀跃,丝毫没有起疑。

小甲在颠簸中惊醒,她没有看见来接她的桑榆,也没有看见熟悉的寨子里的兄弟,入眼的只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络腮胡子。

小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坏人抓住了。

她以前的邻居就是因为被抓去炼药而死的。

她眨了眨眼,心里慌得厉害,她偷看了一眼窗外,心里想着逃跑的方法。

“嘿,老子捉了这么多年的穿山甲,倒是头一回看见不怕生的穿山甲。”

小甲瞅了瞅另一边坐着的人,决心放弃从车上跳下去的想法,而此时这个境遇,她又不敢化为人形,怕被那几个人直接当成妖怪杀了。

在晃荡的车厢里,她又想起桑榆。

桑榆教了她很多道理——要心怀善良,懂得感恩。

很久以前,她刚搬到这座山,就不小心将洞穴打到了寨子底下,她还记得那一天的桑榆,是笑着同她说没关系的。

她一直感激桑榆,只是这感激默默在时光中发酵成了喜欢。

小甲被送到了一家酒楼。

络腮胡子将她交给一个小二,那小二满面笑容地拿出十几个铜板递给他。

不是炼药?

听别的姐妹说,炼药是将穿山甲带到一个小黑屋,然后先给她们打麻药,等穿山甲彻底昏睡过去之后就开始剥鳞片。

如果中间因为太疼而醒过来,他们就会架起一堆火把穿山甲用绳子绑在上面炙烤,直到鳞片一一脱落。

小二把小甲扔进了厨房,关了门便走了。

小甲小心翼翼地往外爬,门是掩着的,一阵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小甲探探头,看见台上有一个被剥了鳞片的穿山甲,她盯着全身光滑的穿山甲眼睛眨了眨,一滴泪就那么直直落下。

她用力挣开绳索,捏了个诀变成人形,趁着厨房没人的功夫将台上的穿山甲塞入怀里,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来人!捉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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