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长痘痘的年纪

by · 2020年8月6日

对青春的记忆不是很好。

没有好看的裙子，没有曼妙的身姿，没有飘逸的刘海，没有帅帅的男朋友，没有约会，没有旅游，没有明天。

只有翻不完的书，背不完的单词，写不完的卷子，没完没了的考试，起不来的早读，熬不到尽头的晚自习，时刻保持斗志昂扬随时准备训斥或鼓励学生的班主任。

哦，对了，还有消了再长，长了再消，然后再长的青春痘。

我长痘每次只长一颗，在额头上，大大的，饱满的，像小山状。轻轻摸一摸，痒痒的，疼疼的，偶尔洗脸不小心用指甲戳到，它会立刻变身成一座活火山，喷射出一点点汁液。

心里大叫，不好，赶紧去照镜子，心里失落落的，像弄死了一只亲手养大的哈士奇。那是最没脸见人的日子，顶着红红的血痂挨过一分又一秒。介意别人的每一个眼神，如果对方不小心扫了一眼我的额头，我立刻在心里捅他一刀:你丫往哪看呢？！

终于忘了那茬的几天后，血痂不翼而飞，额头光亮如新，整张脸容光焕发，春风满面，再配上自信的笑容，明媚的眼眸，那才叫青春逼人！

说真的，没有青春痘的的自己，像是换了一副皮囊，换了一颗心，换了一种人生，就像是在物资不太充裕的孩童时代突然得到一套心仪衣服，穿上以后喜出望外，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挺拔了许多，美丽了许多，幸福了许多。总之，那时就希望时间慢慢走，希望大家都能发现我美得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然而好景不长，熬了几个夜，吃了几包零食后，青春痘2号3号n号接踵而至，我就在它们的此消彼长中忽明忽暗的数着日子过。

记得那时班上前排有个女生，长了一头缎子一样光亮柔顺的头发，坐在后面一眼就能看到顶着那头优秀头发的脑袋，那是多么出其不意的与众不同啊，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像是水池里独自绽放的莲，那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清新脱俗。

她站起来，头发柳丝一样散开，瀑布一样流淌下来，一直铺到腿弯，把她单薄的后背完全覆盖，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一条披肩了。她走起路，身后的头发像流苏一样轻轻的摆，真美！

有一回，听课听到恶心，我又捧着脸望着那头秀发出神，那女生冷不丁一回头，我呆住了，看的真真切切，她长了一脸青春痘，整整一脸！

我还是喜欢她的头发，只是不在幻想成为她。

那时，宿舍有一个姑娘，也是一脸懊恼的青春痘，她每天回到宿舍，一个人对着镜子，挤挤这颗，弄弄那颗，像是农民伯伯小心侍弄着自己那引以为豪的菜园，今天锄个草，明天浇点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

那可是个绝色美女啊，精致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轻盈柔软的头发，刚刚好的个头，刚刚好的眼眸。

只是苦于按捺不下去的青春痘，像一条重重的锁链，牢牢的束缚住了她的灵魂和美丽。

时隔多年，我很久没长痘了，她们也都该痊愈终于成为幸福的人了吧。

没有痘痘的这几年，美得信手拈来，美得云淡风轻，美得天生丽质，美得有恃无恐，仰望天空，张开臂膀，怎一个美字了得？

现如今，情况又变了。

女儿出生后，熬夜泛滥，缺觉成灾，隐隐觉得自己的脸像块春天的大地，有倔强的生命在潜滋暗长，有种子就要冲破重重枷锁破土而出了。

我像一个暮年的过气女明星，郑重的抚摸着脸庞，时刻担心它会不争气而又不可避免的垮掉。

前不久，女儿从床上摔下来，我吓得心脏都要骤停，小朋友哭过以后并无大碍，可我有。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她又爬到床边，东张西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努力往前爬，慢镜头下，我看着她像一团肉球一点点翻滚下床，我心急如焚可手脚都动惮不得，紧接着就听见她狂风骤雨一样的哭声。

我嚯地被惊醒，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如敲大鼓，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平复心情后，我在深夜里睁大眼睛，看着女儿熟睡的脸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睡意全无，一分一秒，默等天明。

黑暗中，我在心里，向生活虔诚的下跪，才明白平淡的日子多可贵。

天亮以后，情况只会更加复杂多变。

温暖舒适的家，处处潜藏着不安全的角落。防撞条贴了一米又一米，裸露出来的地面全都铺上垫子毯子抱枕毛绒玩具，细小的尖锐的玩具，剪刀水果刀碟子碗筷都收到女儿够不到的地方，热水热汤不能离开厨房，电源插座都塞上安全绝缘堵头……

还有什么？我用力的想，像一个眉头紧皱的将军，大战在即人质出逃，焦头烂额的下令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一边拍着额头，一边飞快的思索。

终于啊终于，乌云遮蔽天日，痘痘又横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