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文盲式招魂
恩师走的第一年,想他。
恩师走的第二年,想他。
恩师走的第三年……
照这种日思夜念憔悴损的状态耗下去,不出五年,满脑子塞满负能量的我绝逼要疯。
况且哀悼这种事,光靠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
雁廱廱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
“咋?还颓着呢?”并肩蹲在汨罗江边,景差早已习惯了用眼睫毛夹着我看:“要不咱替屈子办场粉丝安抚会,就叫‘上下求索,恐不吾与——致负屈含冤的屈原大大’,值此内忧外患的特殊时期,高调宣扬爱国主义情怀,顺便给你的《九辩》做个推广……草,我草!”
虽然明显意识到这货是在故意扯淡,我还是一把拽下他叼在嘴角的芣苢,风度翩翩地道了句“滚”。
若是恩师知晓自己为国捐躯的壮举被人拿来商业炒作,“恐不吾与”倒未必,“恐怖无语”才是真。
“或者……放个大招,让屈子常回家看看。”大概牙齿太寂寞,景差又开始啃起指甲:“咱们楚地的巫术也不是盖的,既然人死灯灭,肉身难复,魂归来兮,未尝不可。”
“……你是不是在闹眼子?”早想到景差的专业不正经绝非一日之功,我大概是悲戚愤懑至大脑缺氧才会邀他商量对策。
景差这次难得没怼回来,沉默许久,脱口而出:“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忡忡如我,被莫名激出一身冷寒。
景差这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刚刚背诵的两句,乃是出自恩师为楚王所作之引魂诏——《招魂》。
屈子出品,必属佳品,然而佳品也得考虑读者的心理耐受度,像这种光听题目就能脑补三万字惊悚文的引魂诏,有些人一辈子不敢贸然诵读,比如我;而有些人分分钟就能倒背如流,比如景差。
“焚泉以祭世,焚器以匿身,焚香以侍神,焚墨以招魂,子渊,屈原大夫未及实践,谁也不知效果如何,这两天闲的发慌,我着笔高仿一篇,你把把关,合格之后,咱们不妨试试。”
我发现这货除了正事真是什么都干。
“闲的发慌是吧?加油,继续保持。”
道不同,懒得废话。
就在我甩袖而去的瞬间,景差猛地塞来一捆竹简,笑起来一副智商欠费的样子:“兄弟,揣着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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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景差的梦想是让我失眠,那实现起来简直毫无困难。
故人音容,眷眷不忘。每逢夜半时分,我总会辗转反侧。
何为屈子?
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
何为大夫?
知謇謇为患,忍而不能舍。
何为屈子大夫?
幽愤流亡、寒江埋骨。
如今故人已逝,我又能如何?
顾怀以延恨?怆怳长无绝?
生死可以划界,利弊可以权衡,但心有不甘大于一切,所以即便招魂之仪再过荒谬,在丧心病狂的边缘隐忍试探,实乃不是办法的办法。更何况,与屈子并无瓜葛的景差尚且不余遗力,作为亲生徒弟的我又何必矫情太过。
叹前人之坎廪,哀吾辈之多艰,手捧沉甸甸的引魂诏,终于走入理智的盲区。
我原以为景差那句“放个大招”只是随便说说,没成想竹简开篇赫赫两字点题——“大招”。
要不要这么直白。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硬着头皮读下去,我心里有点发酸。
正常情况下,景差的文章并不比本人差……太多。这篇《大招》虽然神神叨叨,亦无恩师妙笔之风韵,但较之此前着实高格不少。
“……执弓挟矢,揖辞让只。魂乎徕归!尚三王只。”
不知不觉读至末尾,另有几个鬼画符似的小字怎么也看不清晰。我只得俯身低首,尽量将竹简挪向油灯,不料刚刚凑近,手中猛然一炙,通篇竹简瞬间猛烈燃烧,大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
“糟糕!”
引魂诏不是搜救犬,发挥作用需要指名道姓。
匆忙撤退的我还没来得及题上恩师姓名,此时《大招》焚毁,纯属资源浪费。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把嫁祸于人当成意外事故的傻子才是高品质蠢货。
随着紫色的火光愈渐消逝,模糊的人影开始逐现轮廓,斗胆看上去,确是一身复古式楚人装扮。
“难道说……怎么会……”
挪用北方的一句名言,这不是扯犊子么。
我可是一撇一捺都没来得及写啊,召唤神龙还得凑七个珠子什么的,召唤恩师就可以这么随意嘛?
然而当所招之魂百分之八十的人形显露之时,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
尚未明晰的五官暂且不提,这一头飘逸自信的三尺白发到底是个什么鬼?在本人有限的记忆中,恩师未曾尝试过这款造型。
果然,《大招》燃尽之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无比陌生的丧脸。就这满腮刚戾忍卼的倒霉德行,哪里是“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的屈子大夫。
主角如此跑偏,难道是景差这家伙在引魂诏里写了什么错别字么。
四目相对,来魂和我一样懵圈:“此地乃是?”
“魅力楚国,了解一下?”
“楚国……不是吴国?夫差何处?长卿何处?伯嚭何处?”
一出口就是两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心心念念这三个颇有关联度的男人,搭配上满头的白发苍苍。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此情此景,再挪用北方另一句名言,这根本不是扯犊子,这是彻底的完犊子。
被对面盯得浑身发毛,我只好屈膝叩礼:“晚辈宋玉,拜见伍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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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伍子胥?
被楚平王整得全家死绝,凭一己之力就创造了领兵覆国、倒行逆施、掘坟鞭尸等等辉煌业绩。最终奸佞进谗所害,赐剑自刎而亡。
殇仇又被殇仇复,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样的狠角色,搁谁手里谁不着急?
我十分乖巧地后退一步走:“……伍大夫,我觉得咱们之间有个会。”
伍子胥毕竟与众不同,如今既非权臣,亦非名流,连人都不算了,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说起话来依旧威风八面:“什么会?晨会?朝会?例会?还是约会?”
“……误会。”我咽口吐沫,斗胆继续:“招魂这个事吧,风险比较大,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错片场,劳驾您费神回顾回顾,是不是中途哪条路搞岔了?”
他当真翻着眼白思索许久,然后严肃认真地摇了摇头:“已复核,导航没问题。”
“实不相瞒,我真没在引魂诏上写您的名字。”
伍大爷似笑不笑地咧了咧嘴:“你没写,不代表引魂诏上没有。”
为了掩饰现场的尴尬,我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放在鼻尖蹭了蹭,忽然闻到指尖传来一股异味,仔细嗅了嗅,瞬间秒懂。
磷粉。
竟然在竹简上做了手脚,怪不得《大招》会近火自燃。
如此一来,更不难猜想那行模糊的小字究竟写了什么。
好你个景差,简直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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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读到“吴酸蒿蒌,不沾薄只”和“吴醴白蘖,和楚沥只”这两句就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屈子是土生土长的楚国人,为何招其阴魂要用吴国的酒菜勾搭。
原来这家伙早就料定我口嫌体直,故意借他人之手为伍子胥招魂。
他既然能掐会算,干嘛不亲自上阵?
比我更糊涂的还有一位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面世的伍大爷,此时此刻深受好奇心的驱使,正绕着书房四处乱晃,倏尔回头,吓了一跳:“宋公子为何这般龇牙咧嘴?”
“……口腔溃疡。”所谓怒火攻心易发炎,这倒不是一句纯粹的谎话。
“咦?汝辈漱口的频率大致多少?饭前还是饭后?”
伍大爷的好奇心并不限于个护健康,抛出来的疑问句一如黄河泛滥,所以整个晚上我都忙着给他紧急科普。从衣食住行到诗书乐理,从乡间市井到朝堂庙宇。知无不言,言多有悔。谁知道引魂诏所招之魂能坚持多久,没准太阳出山,他就烟消云散,我白白浪费这些口舌作甚。
总算熬到天亮,烟消云散的只有我的困意和尿意,并不包括精神愈发矍铄的伍大爷:“嗯,这白起倒是个人物,火烧楚先王墓,啧啧,有点意思。”
估计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伍大爷的笑容逐渐变态。
“咳咳,如今楚国有庄辛和黄歇两位大人主持朝局,还不至于走到最后关头。”
“未来成败,谁人可说。”微微蹙眉的伍大爷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大清早便不请自来的景大骗子登了先:“您说是吧,伍大夫?”
一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混账样子,我的牙疼便愈发剧烈:“谁给你的胆子搞事!勾践么?”
“你既想要恩师,我便给你请来一位,不满意?”
在前辈面前不好失礼,我只得先把对他十八辈祖宗的问候憋回肚子,向他走近两步,说了一句废话:“你听清楚了,我的恩师是屈子。”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和伍大夫学做人。”
“那个啥……老夫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召唤?”眼见我双目冒火的伍大爷相当聪慧地刷了刷存在感,及时制止了我一拳砸在面前那张幸灾乐祸的笑脸上:“听宋公子言,是景公子执意招魂,只是老夫与你非亲非故,公子此举,究竟是怎么个路子?”
“哈哈哈,大夫稍安,晚辈无非就是想找您聊聊,顺便灭了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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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差轻描淡写一句话,我和伍大爷都很焦躁。
灭国?这小子还记得自己是楚国王侯之后么?
“……老夫一介游魂,岂有灭国之用?”这大概是伍大爷生前死后说过的最谦虚的一句话了。
景差倒是很淡定:“想必子渊也和您讲过,当今之势,楚国之存亡皆系于秦,秦容之则存,秦攻之则灭,明日黄歇将入秦见昭王劝其善楚,如若得手,只怕楚国又要苟存几年。”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忽略掉我目光中的愤恨,愈发淡定的景差继续道:“听闻魂可附身,晚辈希望,伍大夫明日能在关键时刻,替换黄歇之口舌,把握良机惹怒秦王。”
伍大爷做人的时候还没怕过谁,作魂的时候却受到了迷之惊吓,此时瞪着浑圆的大眼睛支支吾吾:“你……你的意思是,利用老夫附身黄歇,挑唆秦王出兵灭楚?”
“前辈,您大可不必这么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借刀杀人您又不是第一次,当年阖闾如此,专诸如此,即便是至交好友孙武,未尝不失为棋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正是您所擅长的么,亲眼目睹楚国兵败山河倒,这不正是您所期待的么。”
伍大爷张了张嘴,愣是没吭一声。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景差!你也是楚人,国破家亡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没什么好处,但也坏不到哪里去。”景差轻轻松松地躲过我挥来的拳头,噗嗤笑出声来:“子渊,你这般动手动脚,不知落入屈子眼中,他会作何感想。”
“你还有脸提起恩师名讳,屈子一生忠君爱国,他……”
“他如何?君如何?国又如何?”
我哽咽着思忖,竟一时无言以对。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景差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宋玉,你是不是以为,我并非屈子门徒,所以对他毫无敬意。恰恰相反,在这世上,大概只有我懂他因何而生,为何而死。”
——————
我被气得浑身发抖,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伍大爷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被挤兑成借刀杀人经典惯犯了,还能气定神闲地上赶着捧场。
景差颇为配合地冲他拱了拱手继续道:“当年秦兵大败楚师,斩首五万卒,夺城十六座,屈子做《离骚》之后抑郁不得志,别人说他只是发牢骚,我却知道,他要走了。”
“恩师要走?”十多年前,楚国大败,屈子痛心疾首乃至大病一场,我以为他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窝在这里摘”是烧糊涂了才胡说的气话,从未想过屈子还会这等筹谋:“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劝他留下。”景差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年屈子大病,我去拜访探视,却撞见屈子一边打包一边嘟囔,楚国并非适合自己的国度,不如跑路,进谏不如跑路,让自己觉得舒服,是每个人的天赋。”
“你胡说!若是伍子胥之流也就罢了,恩师才不会说那样的话。”
“咳咳咳……”不难想象,自打重返人世,伍大爷心理的阴影面积就在持续扩大:“宋公子,听你这话的意思,很瞧不上老夫喽?”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实在:“伍大夫,咱们大家都是读过人,不搞人身攻击那一套,您当年的所作所为,我确实一百个瞧不上。”
“.…..”
这次换景差挂上一副吃瓜群众听故事的专用微笑。
我暂时没心思搭理他,继续将矛头指向伍大爷:“因家恨生国仇,易主而侍,是为不忠;弃父兄而逃亡,独活于世,是为不孝;为一己之泄愤,累一国百姓受难,是为不仁;未能手刃仇敌,掘坟鞭尸,是为不义。敢问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如何能与屈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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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脾气火爆的伍大爷怎么也得蹦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没料到他不怒反笑:“给老夫扣上如此多的帽子,一言以蔽之——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宋公子以为,是否?”
我愤然点头。
“敢问宋公子,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君而侍,是否为不忠?楚平王要斩草除根,我若不逃,落得伍氏一脉断子绝孙,是否为不孝?身为朝廷重臣,只为爱惜楚地百姓而视吴国将士性命为草芥,是否为不仁?平王将家父长兄挫骨扬灰,我仅鞭尸三百以告慰亡灵,并未累及他人,是否为不义?”
望着在旁憋笑的景差,我心中更加火大:“.….. 你这是偷换概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哈哈哈哈……”我一句话还没讲完,伍大爷竟然笑成打鸣:“老夫到现在才明白,为何景公子要请我来和你谈谈人生。宋公子,你人长得帅,辞写得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追求完美,总以为清为清、浊为浊、是非如黑白分明,然而这世上趋利避害、审时度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是正经路数。”
景差收敛笑容,站起身来,与我对峙正色道:“子渊,当年我与你一般心境,以为屈子既为人臣,又为君子,就应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所以不敬责之,甚至以性命相逼。屈子最终应允我绝不远离故土,原以为他是悔觉顿悟,其实是我不懂他的无可奈何。欲高飞而远集,欲横奔而失路,战祸当前,黎民逃难,君王迁都,而作为郁结吁轸的屈子,走不可走,留不愿留,他没得选,他分明是被我逼死的,被楚国逼死的……”
“景差,你……”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这家伙哭成泪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伍大爷似乎也有所感触,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从怀王至襄王,无视屈子谏言,纵张仪,入秦关,穷兵黩武,割地求和,最终作茧自缚。知死不可让,再多哀思,再多传颂,谁也无法还他一个清澄太平。”推开我的搀扶,景差有些趔趄:“独鄣壅而蔽隐,使贞臣而无由。芳泽杂糅,溷浊无度,这样的楚国根本没得救,既如此,不如彻底消失罢,待楚国城破,我会自沉汨罗以死谢罪,也算慰藉屈子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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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后生,你错了。”三个男人一台戏,伍大爷自带主角光环:“看来你对那位屈大夫的了解也很有限嘛。”
景差从未想过会在他这里吃瘪,蓦然抬首,鼻涕都没来得及擦干净:“伍大夫此言何意?”
“你刚刚说他没得选,纯属扯淡。当年夫差赐剑令我自尽,即便我不抹脖子,他还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死翘翘,那才是没得选。屈子在汨罗江边晃荡的时候,应该没人逼他往江里跳吧,如果我是他,早就颠了,再不济也能在韩魏混个一官半职,甚至直接抱秦国大腿。哪至于这么想不开。”
景差和我同步皱眉,显然都没听懂。
“两位后生,我方才说过,对人而言,趋利避害是本能,审时度势是本事。屈子有本能,也有本事,但他和我不一样,我是功利主义,习惯以利弊权衡一切;他是理想主义,即便曾为一时得失左右摇摆,也远不及那份理想在他心中的分量。景公子,我劝你别自作多情,如果他决意要走,凭你三言两语根本拦不住,之所以应允留下,归根结底,是他自己舍不得。”
伍大爷声东击西一番话,将景差的思想包袱卸下大半,这货终于擦净鼻涕,站直身子:“他舍不得……如此说来,屈子对楚,尚有情谊,并无怨愤。”
“那是他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虽然很想一巴掌扇过去,攥拳许久,我也只是轻轻拍了拍景差的肩膀:“无论屈子心中是否怨愤,也无论楚国未来兴衰几何,身为朝臣,既可做伍大夫,也可做屈大夫,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选择,路漫漫其修远兮,咱们谁都不好走。”
伍大夫对于我的思想境界在短时间内的飞速提升深表快慰,连拈胡须的节奏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嗯嗯,孺子可教,靓到冒泡。”
“多谢大夫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
送别伍大夫,深更半夜,我还得帮景差这货抄写安魂经。
“你说说你,引魂诏写都写了,干嘛不自己动手,非得推在我头上。”
景差难得保持这么久的沉默:“子渊,你知道的,招魂乃楚巫禁术,一生仅可一次。”
灯光之下,景差的表情有些不分明,我研磨的手蓦然止住:“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此之前,你……”
“是,我曾为屈大夫招魂,只可惜没有成功……那时我以为他对楚国满腔愤恨,再无半点留恋,所以不愿归来。可就连背负国仇家恨的伍大夫都肯魂归故里,屈子生性清白修姱,是我妄断了。”
窗外天晴,我吹灭灯火,只觉得心情从未如此大好。
登阆风而緤马,驾长车而远逝,大概自此不归,也是有所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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