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新疆

从新疆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一共玩了八天，最后一天，从早开始奔波，汽车、飞机，跨过大半中国，越过了茫茫戈壁，渡过喀纳斯，梦一梦它的前尘往事；翻过天山，记起从前听刀郎歌里的艾里普与赛乃姆，当初约好的少年，盼望穿上嫁衣嫁给他的人，终究抵不过天山风雪，遗失在天涯。

我也许多年不听刀郎了。

从前觉的他的声音就像大漠流沙，风吹过点点颗粒声，开始在车里听《艾里普与赛乃姆》、《西海情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又觉得他是个老男孩，有着寂寞的一颗心。

当年与一个南方的朋友在冬天趴在被窝里听刀郎，她突然拉开帘子，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她在阳台手舞足蹈，喊我快出去看雪。我说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了，就没出去。她独自下楼，在楼下里拍了很多照片，回来的时候头上都是雪。她天真得像个孩子，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雪。

我在车上一首首放着刀郎的歌，听得眼眶潮湿，很简单，只是想起了一些往年旧事。想起一个在雪地里手舞足蹈的女生，她和我睡同一张床，看同一本书，一起完成作业。那时我以为她是我可以交往一生的朋友。

然而时过境迁，我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但她依旧是我心头挥散不去的那朵云。

坐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飞机抵达克拉玛依机场，出了机场，给我的感觉就是简单，又有些茫然，这里没有华丽的街道，耀眼的霓虹灯，有的只是干燥的空气和湛蓝天空。第一天先是马马虎虎看了九龙潭公园，接着就回到酒店，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不出所料，开始了八天的长途跋涉，新疆的管制很严，走不了多久就有一个检查站，警察荷枪实弹上车查看，他们说这样是为了让游客知道这里很安全，可开始还是吓了一跳。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导游喊醒大家，海上魔鬼城到了。我走下车只见一大片湖水，望不到尽头，导游说他们称这叫海。我仰望着天边轻烟似的云，远处一抹淡淡的晚霞。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这儿的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站在一片沙地上，海就在我的脚下，衬着茫茫戈壁，我想站在崖边看看海岸，那崖高高凸起成一个椭圆形，已经小心走到很靠边的位置下面却还是被凸起的崖岸挡住，只好看远处的海，在那样苍海的契阔中，灵魂可以飞出去好远。

在天池边的西王母祖庙里，续起一柱香，一言不发地等着时间流逝。身边是干燥的日风和远处的雪山，刀郎西海情歌的旋律在脑海里不断循环，“自你离开以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等待在这雪山路漫长, 听寒风呼啸依旧。”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凛冽寒风中一个女孩站在高高的雪域顶端，向着漫长的雪山远路极目眺望，苦苦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愿他离我千里之遥，生生不见，岁岁平安。

第三天去了喀纳斯，因为久慕盛名，我坐着长达一个小时的区间车在林中穿梭一刻也未合眼。喀纳斯的水是蓝绿色的，与山林间流淌，时而急湍甚箭，猛浪若奔，时而临花照水，缱绻温柔。湖面很大，若不坐游船很难看到湖的全貌，船在三道湾停下供游客拍照，然后返航。船头上有很多人在合影，相机咔咔地快门声让我有些恍惚。好像某段时间被生生地砍断后贴在底片上一样，一簇一簇地盛开，前尘往事尽数灭顶。

比起游船我更喜欢在林间木栈道上行游，一路有不少断木倒在水中，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年轮一圈圈印刻着时间的流逝。

景区外有一排商贩，我买了一点零食边走边吃，凉凉的山风吹过来，我看见这些小贩紧了紧外套，不时往手上哈着热气。

晚上在贾登峪住下，夜里我裹紧外套在酒店外走了几圈，不禁感叹如今家里是怎样的炎热，这儿又是怎样的寒冷。不远的坡下停了几辆车，车顶帐篷透出微亮的光，那些都是跋山涉水来的人们，他们眼里的风景比我看到的要辽阔数倍，我遥遥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一个美好而又明亮的梦，马蹄哒哒穿空而过，飞花一般落满整个喀纳斯的上空。

想必对一个地方情起的理由，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吧。

初到禾木，看见山坡上的野花，一座座木头房子和小院还有那片梦中的白桦林。慵懒的朝霞，偎在白桦的身边，为白桦再次银镀，全身更加皑皑耀眼。

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一片白桦叶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恰好落到我的脸上。

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我真喜欢禾木啊——

既纯净又美好。像做了多年的梦，一切都是梦中的样子，村子不大，刚刚好是梦的距离。我几乎无法再找到这么一个——

像风一样自由，像水一样干净，像糖果一样美好的地方。

也不会再有一片顽皮的树叶，会恰好掉落在我的脸上。

新疆的白天很长，不看表都不知道是几点，夜晚很热闹，十一二点都还亮着灯火。时间在这里变得温暾缓慢，车子穿行在黑夜的路灯前，炎热了无踪迹。若有一客甜点，便更配得上这舒服、不约束的关系。

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在路上。

在喀纳斯听少数民族的乐队唱歌，声音不急不缓，却让我闭上眼就看到了雪山湖泊。

他们那眼里的光芒啊，让人难以忘记。

我看着自己站在屋前，拿着相机胡乱记下的一刻，感慨时光就这么怅然若失地远去。我看见我的脚印留在这里，在我转身后，这些脚印瞬间枯死，等待着新一轮的旅游盛季的到来。

飞机升上空中，看着窗外连绵的山脉和戈壁，看着星光盛开如同燃烧的篝火。山河倦倦，人生迢迢，在新疆的这几日岁月，最终也只是匆匆一瞥，也可能是梦醒了，该回到现实。

但不要紧，我寻回了自己，如同落入海里的星星重又回到夜空，照亮往后的岁月，迢迢岁月里，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所有美好都将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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