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丨往后余生 不再有你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顾 城

江南的雨季拖沓的有点长，每天阴雨绵绵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娇弱。

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把尼龙布料的伞，刚走出门就感觉撞破了小镇古朴的气质，便又折回去换了把红色的油纸伞，顺便也换了身棉麻材质的衣服。

不是说我有多注重这些形式，小镇的静谧好像穿错一双鞋、一件衣服就会被破坏，而我恰恰不喜欢不完整的东西。

雨稍稍的小了些，雨滴顺着伞骨慢慢地滑下来，小心的滴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喜欢江南，但有些东西你喜不喜欢它都存在。就好像我不喜欢方言，但还是存在于每个人的日常交流中。

江南的春天可以持续很长时间，虽然也会受倒春寒影响，但终归是春天的样子。不是说我有多喜欢春天，只是不习惯冬天的寒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是江南对人们的报复。

璃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璃，我选择不讨厌。

璃长得小巧玲珑，温婉可人。不认识的朋友第一次看到璃都说她是南方人，但一开口总能露馅。

璃是我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因为长的好看，走到哪儿都会被特殊对待，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夸她，形容词至少在100个以上。而看到我的时候，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一句“这个小姑娘长得蛮有特色的。”我妈一开始还会说“女孩子长长就变了。”后来听的多了也不愿意和我同时出现在别的家长面前了。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不记得那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了。那天在操场上和男孩子疯跑，不小心滑倒了磕到石头上，额头不停地流血，我低着头站在原地看着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慢慢的浸湿一小块沙地，没有觉得有多疼。伴随着尖叫声，璃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指着我边哭边说：“别哭，别哭，我带你去找我妈妈， 她可会包扎了，马上就不疼了……”哭的明明是她，那哭声之大好像受伤的是她。

那天之后她经常来找我玩儿，每次都带点儿东西，有时候是吃的糖果，有时候是用的橡皮，还会带自己编的手绳。后来的某一天她问我为什么不哭，我说因为不疼，她极其认真的告诉我，女孩子要哭，不管疼不疼，疼就哭大声点，不疼就哭小声点，反正一定要哭，因为是女孩子呀！

我觉得她说的不对。

整个九年义务教育，她都在赞美中度过，我则在我爸的皮鞭下度过，要说有多痛苦，也没有，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轨道进行着，那段时光或许成为了我最想记住的记忆。

高中我俩就分开了，这是必然的，因为她爸爸在南方工作，上初二的时候就想把她转过去，但是璃不愿意，哭着求她爸爸说读完初中再过去，结果可想而知，有时候哭真的很好使。

后来她回来过几次，一次比一次待的时间短，每次回来一定会请我吃饭。笑嘻嘻的讲述着自己在南方的趣事儿，认识了哪些新朋友呀，哪个老师长得很好看呀，收到哪些情书呀之类的，每次我都选择静静地听，想象着如果那些场景里有我会是什么样子。等她说完一定会问我的近况，每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还不错。

她说我越来越不像女孩儿了，总想把自己藏起来，应该多交交新朋友，我说有你一个就够了，多了浪费，她会咯咯咯的笑，便不再反驳什么。

高考前一个月她又回来了一次，只待了半天时间便匆匆的走了。这次回来和往常不太一样，沉默不语的她让我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我不敢问，如两块石头般坐了很久。

“我要走了。”最终还是她先开口。

“嗯，好。”

“我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嗯，照顾好自己。”

“你都不问我去哪儿吗？和谁一起？为什么走？”

“我问了，你会说吗？”我看了她好久才说。

“……”

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显得很没人性。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北方，但真的要离开了还有点儿舍不得。”沉默了好久璃突然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

“你会来南方的吧？你还是别来了，你那么怕冷是不会喜欢的。不过你可以春天的时候过来……”

“我会去的。”

送她去车站的路上也是沉默，沉默的有些发慌。

上车前她和我说，“多交个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她笑了，很开心，只是转头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从她眼角飞出的晶莹。

再之后从新闻里看到了他爸出事儿的报道，因为贿赂被捕，她去参加了听证会，从电视上看去她瘦了好多，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让人心疼。

还有，她没哭。

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南方的工作，因为答应过她，一定会去找她的。只是没想到，终究是晚了。

我妈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食堂吃饭，闹哄哄的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发来的照片里看到她安静的躺着竟有些恍惚，“哇”的一声哭出来，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后来同学告诉我，本来吵闹的餐厅被我的哭声给镇住了，大家以为我失恋了，甚至有男生问需不需要帮忙教训那个“渣男”。

我苦笑，哪里是失恋，明明是失爱了。

又开始下雨了，带着黏性，撕扯着身上的热气，不知不觉来到了这边最有名的咖啡馆，进门点了杯芒果汁，刚坐下好像听到她说：“你可真是个怪人，哪有在咖啡馆要芒果汁的！”

责编 / IJING 校稿 / I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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