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米地上的云 山崖边的风]

/白鸽

小时候难过 常跑去山下的苞米地上看云

抬眼望天 风迎干眼里渗满的泪

什么事情都会没有

今天到外婆家已时下午黄昏,天空盖着火烧云,空气清凉,不算太热。顺着唯一通到村口的那条羊肠小路一走到底,最里面就是外婆家。

我家四位老人仅剩外公外婆。

我打小是奶奶带大的,她全部的疼爱都给了我。但没来得及我懂事孝顺,便赶忙追随早已过世的爷爷,化为了天上的一颗星。

后来我一得空,便会钻回老家,跟我外公外婆呆着。心慰着能陪家里老人多呆一时,心里就会好过一分,遗憾总能少点…

往年见到外公,他总会挤出满脸苍老的黑褶子,露出黝黑缺齐的烟袋牙笑着,用大嗓门从屋里喊到屋外:“小白鸽回来啦”

可如今见我,要发空好久才勉强认出我是谁。我需要提高很多分贝,才能让他听见我在说什么。

外婆年岁也大,做饭时不时的忘了放盐,或是多放个遍,好在总记得我最爱吃酸菜粥。

我小时候不爱吃饭,晚上睡觉又总爱嚷嚷饿,奶奶就切开腌好酸菜煮在白粥里,搭上用野山鸡肉炒出的咸菜,在粥里窝一个糖心鸡蛋,盛出来晾好。

我坐在炕沿边,她用勺子一口一口喂我,嘴里说着“小老虎张嘴”我就能吃掉满满一碗。从奶奶家到外婆家只需要穿过一块苞米地,我常常在奶奶家吃完又跑外婆家再吃几口。那时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幸福。

……

我站在外婆身边打下手,院子的火炉冒着炊烟,火越烧越旺,锅的香气飘进鼻子里。记忆会牵绊味蕾的延缓,自奶奶离开,只有外婆能做出的贴近我记忆里的味道…

回老家我总上房爬高,野成一匹猴子。

以前总犯不能言语的错误: 比如我体积大,上梯子能踩断一根;

比如我屁股大,把外婆的马扎坐断两节;

比如我行动蠢,帮姥爷赶猪追不上它,还误跟着大猪冲进了别人家的苞米地,一起嚯嚯踩死了一笼小苗…

长大了也渐渐瘦了,可还是会登高爬房 :蹬着每节梯子确定稳不稳,晃动点的就再拴几根铁丝,朽的老木头不能再用,就换成新的,想着他们总踩着这个梯子上后山摘东西;半夜睡觉遇见雷雨天,糊不好的窗户渗进雨来,就上去贴满一层层的胶布补救,等第二天去镇上赶集买回来窗纱…

母亲给姥姥姥爷洗完衣服,打趣我顶了半个多汉子。可半夜睡觉,总能听见她叹气。

我没说话。

看着窗外,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想到一个朋友家中四世同堂,隔三差五总跟她爷爷奶奶视频,笑容里溢满甜;又想起有时聊天,能听到很多人跳出视角去指责不养老的颇多亲人。

我知道于千万灯火下,不明真况的无法言语,无权苛责。

岁月催人,老态将至时,任谁也留不住健壮的体魄,留不住渐变衰退的记忆。

哪怕经历足够风霜,常年呆在大山脚下的两位老人,即使早已习惯面朝黄土,无法融入匆忙的人世生活,但渴望子女儿孙的关致,从不曾比任何人少半分。

临走前,我恍见外婆外公的烟袋杆子,想起小时候那杆子一直是我的玩物。我寻出烟草盒,往里面装满烟草,递给他俩,滑了两根火柴…

风吹过苞米地,叶子沙沙的,抬眼就能看见干净的云。比猫毛柔软,比棉花糖柔质,山边的风吹进眼里。

一眼就看见外婆坐在炕头,一脸和蔼,她掏出来压箱底的冰糖。

我吃了一块

对她说,

“外婆,

我出去看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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