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 赶集那些事儿——大意收假币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许是当老师的缘故，他对我们姊妹很严厉。

虽然父亲很少批评我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如果我们做错事，只看一眼父亲拧紧的眉头，便吓得不敢造次了。

父亲严厉，对我们却也疼爱。

赶集的日子，天寒地冻，他自己舍不得喝碗热腾腾的鸡蛋汤，尽管那只需要一块钱，对我们却很大方，刚开始给我们每人两块钱，后来就任由我们去零钱包里取钱，各自买爱吃的东西去了。

那个时候，一碗香气扑鼻的鸡蛋汤，一笼小巧精致的猪肉大葱包子，便是我能想到的最美佳肴。

尽管那只需要区区几块钱。

可别小看那几块钱，有时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挨饿受冻地买卖一天，也只能挣个十块二十块的。记忆中，最便宜时一副春联挣不了一毛钱，一碗汤就是十几副春联哪！

因为这，我们在卖春联时格外小心，每张毛票都要好好看看，生怕遇到假钱。

可是再小心也有失手的时候。

有一次，我跟着父亲去十里外的镇子上赶集。那天生意不错。

尤其到了下午，买春联的人特别多，父亲忙不迭地给人家拿春联，我给他打下手。

看父亲拿大门上的春联，我就去拿小门上的，看有人等着父亲收钱，我便接过来，速算一下，收下钱，该找零的找零。

冬日里的白天格外短暂，忙忙碌碌中已经近五点，天色渐渐暗下来。

这时，摊上来了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他看看我家的春联，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接着，他豪爽地指了几副对联和福字，要我们卷起来。

父亲一看是“大户”，赶紧拿齐了春联，用麻绳系好，递给那个男人，那人递过来一张五十的钱。

父亲拿在手里看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放心，扭头叫我“二妮，你看看这钱……”

那会儿，我正忙着给别人拿对联，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手里的钱，拿过来，用手摸了摸，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没问题。”

也许父亲看我很确定，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他如数找了零钱给那个男人，男人转身离开。

那人前脚刚走，父亲像突然发觉了什么似的，大声说了声“不对”，赶快从包里取出那张钱来。

父亲把那张五十的人民币放到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笃定地说“这钱是假的。”

我拿过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假的。

那是一张作假比较明显的纸币，没有金线，虽是旧的，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那是故意做旧的，它的纸面略微比真币泛白，颜色不太自然，若是放在光线好的白天，识别并不困难。

父亲四周看去，想找到那个男人，但哪里还找得到，那人早不见了踪影。

父亲细想整个过程，喃喃自语道：

估计是提前计划好的，趁正忙的时候，又是天色快黑……唉！

父亲叹口气，看看手里的假钱，郑重地把它叠好，没有放到装钱的提包里，而是放在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我很内疚。

如果不是我那么肯定，也许父亲就不会收那张钱。是我损失了五十块钱哪！

那天回家，父亲比以往更沉默。

吃晚饭时，我想到那张五十的钱，心疼不已，试着对父亲说：

要不，咱明天试试，看能把那张钱花出去吗？

父亲抬头看看我，眉头皱成一团：

谁家收了假钱都心疼，咱别祸害人家了！

我看父亲很严肃，不再说花假钱的话。

后来，父亲把那张五十的假币从兜里拿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笔记本，把假币夹了进去。

我好奇地过去看。

天！

笔记本里竟然有七八张假钱，五块的，十块的，二十的，最大的便是那张五十的。

我一张张看过去，有的简直跟真的相差无几，尤其是小面额的，我想，只要去花，肯定能花出去的。

可是，父亲没有。他把所有的假钱都收了起来。

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假币，我对父亲，更加敬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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