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的那颗白檀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听过那个关于白檀树的故事之后,就想要来到这个地方。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去往山村的路上了。
这是我作为一个故事创作者,也就是作者的直觉,那儿有我想要记录下来的东西。
这是一个几近荒凉的村子,只有一些残垣断壁孤零零的立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昭示着这儿并不是一直荒无人烟。
如若不是妈妈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是从如此深的山里走出来。
“儿啊,妈不是走出来的。”那时的妈妈躺在椅子上道,“妈是被人推出来的。”
“我记得那个人有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身材瘦小的像只蜥蜴。村里人都管他叫大檀。”
“他没有爸爸妈妈,或许是扔下他离开村子了吧,又或许是死了。总之他一直被村里一个找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养着,日子倒也没有太难过。”
“我妈,也就是你外婆。她说那老光棍就是个傻子,不多多种地,就爱抱着本书看,也不知道书能不能给他娶媳妇!”
“大檀有样学样,也拿本书摇头晃脑。每次当那一大一小拿着书出现,就是村里人最开心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哈哈的笑上几声,一天的疲劳都没有了。”
“只是当大檀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收养他的那个老光棍死在了山里一颗白檀树跟前。”
“整座山里只有几颗白檀树,他爹死在最大的那一颗旁边。”
“后来大檀就没有什么好日子了,吃不上饭倒是小事。只是村里的风言风语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有说他是天煞孤星的,专门克自己的亲人,不然怎么亲生爹娘和老光棍全死了,也有说是他对老光棍不好,把老光棍气死的。十张嘴里能有一百种说法。”
“那一阵子大檀不和村里人说一句话,再那片白檀树面前搭了个小草棚,天天和白檀树睡在一起,只有在夜里,村里人才会听到大檀发出的惊天动地的恸哭声。”
“他们都说他疯了,是个神经病。被老光棍的死刺激的。”
“可是大檀是个好人,真的是!”母亲因为衰老而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嗡动着道,“他一点不记恨村里的人,甚至还给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娃教书!”
“我们那一阵的小孩子都可想读书呢!谁要是认识几个字,就会被我们围着叫老师。更别说像是大檀这种,能写出长长一段话的人了。”
“大檀总是对我们说,让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村子,到外面去,到远远的外面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一整个世界的多姿多彩,但是在他嘴里那个叫城市的地方,仿佛镀了金光。”
“大檀向来说到做到,他是第一个离开村子的。他走之前割了一块白檀树皮带走了。之后所有知道城市这个地方的人,都离开了这个村子。”
“我离开的算早,也不知道现在村子什么样了……”
我不断回忆起那一日母亲的话。那个叫做大檀的人让我越来越想要了解这个村子。
我沿着一条小路往更深的山里走,想要找寻故事过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村子没了,人气儿就少了,人气儿一少,整座山都显得生机勃勃。刚开始的那条小路越来越窄,遍地的野草让我无处下脚。
当我走过那条小路的第十三个岔口时,终于,看到了几颗白檀树。
这是正值白檀开花的季节,一树的花开衬得眼前的景都毛茸茸的。我走上前去,伸出手轻碰了碰那白檀的树身。
白檀香的我心醉,香味儿敲着我天灵盖,直往我脑子里钻。我想,当年大檀怎么就能放下这几颗白檀树离开村子呢?
这个问题没让我想多久,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草棚。
我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大檀曾经睡过的地方。
那小草棚没有门,又或许是被风吹散了。我理所当然的进去看,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倒也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老人,也是一个男人。
草棚里没有床,他就躺在坑洼的地上,枕着一张纸,眼睛紧紧的闭着,像是睡着了。
这里居然有个人!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我头皮发紧,想要尖叫出声又怕吵醒眼前人。
我动都不敢动,与这人僵持了整整十分钟才反应过来两件事。
一是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
二,他是大檀。
除了大檀不会有别人了。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我竟放松了下来,有了种莫名的熟悉感。
静下来的我开始环顾整个草棚,发现草棚里檀香的味道好像更重些,我低下头去看,在大檀的头旁边看到了一块燃烧了一半的檀木。
那木头就放在大檀枕的那张白纸上,把白纸都烧了个窟窿。我弯腰将两样都捡起来,看到了白纸上写的字。
这无疑是大檀留下的,只有短短的几行。
“我不剩几天日子了。果然死之前还是得回到白檀跟前来。爹,这么些年了我也没参透您怎么就愿意死在这,我只知道村子里那些人配不上这几棵白檀。好在我把他们都赶跑啦。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看完大檀留下的字,我有些怅然。大檀毁灭这个村子的方式彻底又直接。
我带着大檀的字离开了。
等我再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带了一个铁锹,把大檀埋在了那片白檀的旁边。
就当是谢谢他送了我这么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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