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今年对于张雪来说发生了三件事:

一．张雪恋爱了。

二.张雪离家出走了。

三．张雪获得了永远的自由。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不及格的试卷被扔在餐桌上，旁边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女人脸上的皱纹因为她皱眉的缘故凸显得愈加明显，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张雪站在旁边，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手机，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闭上了。“马上要高考了，这个成绩也考不上大学了，过几天干脆退学去工厂打工算了，正好供你弟弟上学。”女人不再抿着嘴了，但吐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伤害着张雪。

在这个封闭又偏远的小县城，高考的压力，父母的压力都在折磨着张雪。对于张雪来说，唯一解脱的时光大概就是和王林聊天的时候了。小小的手机承载着王林的甜言蜜语和无微不至的关爱，那个手机，是张雪在这个家唯一的避风港湾。张雪受够了父母袒护弟弟的样子，也受够了母亲不断的责骂，张雪想去见王林。她想，王林会保护她的，给予她父母从来没有给过她的关爱和温暖。“王林，我要去见你。”张雪坚定地话语后是一颗年轻怀有爱意的心，是一个少女对于未来的憧憬和欣喜，是一个青年人对于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张雪扔下了折磨着她的县城和家庭，扔下了有关弟弟的包袱，独自一人来到了有着王林的城市。然而刚下火车等候恋人的时间没多久，张雪就被打晕了。再次睁眼后，张雪看到的王林不是想象中的样子，穿着肮脏，衣衫不整，还残着一条腿的男人怎么会是她心慕已久的爱人呢？“就打断腿，按老规矩办。”男人说完，撇了张雪一眼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张雪想打电话去向王林求救，然而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抢走扔在地上了。张雪一边想抢回手机，一边嘴里囔囔着王林的名字。“王林个屁，被骗来的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男人讥讽着张雪，脚下却恶狠狠地踩着手机。张雪看着碎屏的手机，觉得那段昙花一现的怀有爱意的情感也随之破碎了。

没有人会在意路边一个浑身肮脏双腿残疾的女孩，即使有一两个好心人的施舍，也仅仅意味着她今天能少挨一顿打，多吃一口饭罢了。她怀着炙热的心刚来这个城市还是春意正浓的时节，如今树叶蜷缩成一团，随着呼啸的冷风被迫在空中飘动。张雪看着枯黄的树叶，看着匆忙的路人，看着小孩子指指点点的样子，突然想起离家前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了。无论她几点回家，即使父母睡了，整个县城的人都睡了，但仍旧会有一碗冒着热气面条放在餐桌上。母亲忙于工作，没有什么拿手好菜，也仅仅一碗面条罢了。张雪想流泪，想像个少女一样对如此不堪的处境嚎啕大哭。但在手机破碎的那天，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少女，跃过岁月和青春，变成了等待生命终结的老妇。

张雪的老实懂事让乞丐村的人慢慢松懈下来，每天盯着她的人也渐渐松懈了。张雪亲眼见过他们曾经打死过一个企图逃跑报警的女孩，她被埋在了村子里的一棵树下。张雪想回家，为了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为了那个埋在树下的女孩。当初那个义无反顾的女孩好像又活过来了，那个对未来憧憬和对自由渴望的少女。当她注意到盯着她的人离开时，用力地滑着身下的木板，风吹在她的身上，她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了。她知道警察局的路，她知道回家的路。路人们太匆忙了，他们只盯着目的地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一个乞丐罢了，谁会多此一举呢？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八米，五米……张雪停下来了，她那油腻肮脏的头发被人攥在手里。五米，八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张雪临死前脑子里想的是破碎的手机和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她终于自由了。然而对于一个埋在树下的人来说，什么又是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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