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

我的老爸据说出生在1949年4月14日,为什么是据说呢?

我奶奶一谈起我老爸的出生,总是如此:那一年呀,怀着你老爸时,快要出生的那个月,正值春耕播种。突然传来“鬼子来了”,来不及收拾,一大家直往冈岭上(村上的地,地势高,有很多高又深的地沟,便于隐藏)跑,一直在地沟里躲了两三天。

村上倒没听到枪声,你老爸呆不住了,要出来了。不到半个时辰,你老爸便呱呱落地了。哈哈哈,就那一年,解放的那一年,你老爸跑出来啰!哈哈哈!

每逢听到这里,老爸便在一旁嘟嚷,49年哪有什么鬼子进村嘛,根本就是人家解放军来我们县。敲锣打鼓,被误认为是鬼子来了,吓得要命。

明明是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来了,明明就是50年嘛!

可一字不识的奶奶就那两个字:49年!

老爸虽说对自己的出生时间有过质疑,可是当了十多年村支书的他在一次次户口登记、户口更新中,在自己的出生年月那一栏他总是认认真真地填上:1949年4月14日。

也许是因为生在地沟里,我老爸特别热爱土地,特别热爱当农民。

老爸有四兄弟,一个姐姐。爷爷当时是保长,虽说带了个“长”,却没给老爸他们的生活带来半点好处,但却足以说明一个问题——我爷爷是属于根红苗正的贫农。

贫到了什么程度呢?家里人要吃饱全靠老爸在外偷红薯、偷萝卜。

1962年,大伯凭着根红苗正光荣参军了,家里少了一个抢饭碗的,爷爷奶奶松了一口气。

过了几年,老爸大了,根红苗正的爷爷家又得到了一个光荣的指标——参军。

爷爷对老爸说,让弟弟去吧(三叔、四叔和老爸年纪相差不大),你留在家里和我一起种田。四叔顶替老爸的指标,光荣地参军去了。

不久,县造纸厂招工,根红苗正的爷爷家又得到了一个光荣的指标——进厂当工人,这个指标再怎么也该轮到老爸头上来了。

老爸说,让老三去吧,老三身体弱,不会弄田地里的活。

三叔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工人,老爸和爷爷奶奶在农村种着田地,帮衬着大伯娶媳妇,帮着三叔四叔找老婆。

终于又一年,公社的合作社成立,需要在村上招收一名售货员,这个指标又光荣地落到了根红苗正的爷爷家。

每逢听到这里,我都松了口气(虽然结果我已知晓),我老爸终于要走出农门了!

老爸在合作社只做了两天,便把这份工作让给了村上一位没有父亲的、身体很瘦弱的朋友(这位朋友出去之后,一路高升,受到乡长器重,后来成就了一番大业,这是后话)。

老爸回来对爷爷说,做不惯那份事,就喜欢种田。爷爷高兴地说,罢罢罢,你就是种田的命。

听到这里,我总是仰天长叹。老爸呀,出去了,还回来。你不为你自己想,还为我们想想啰,说不定我们也是大官的崽女哟!

每逢这时,老爸总是笑笑。

在老爸60大寿那天,我认真地问老爸,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当农民?你不后悔一生这样清苦?

老爸笑笑说,当时我不回家种田,一大家怎么活?

爷爷身体差,虽说他不好阻拦我出去,可是我出去了,家里田地里弄得出来?一大家活得下来?(大妈、三婶都是乡下的老婆,虽说大伯、叔叔们在外,可是他们的家人都在家,都是张着嘴要吃饭的)

听完老爸的话,我再也没有仰天长叹过了。这么多年,老爸用行动诠释了这份爱。

如果说当年的选择是因为爱,那么今天的爱就是因为当年的选择。在我们家乡的这片土地上,老爸倾注了一生的爱。

在当年揭不开锅、吃不饱的年代里,老爸总能从土地里翻出吃的来。

红薯、土豆、萝卜……一袋袋往家搬,害得奶奶总是担心有人来告状,实际上一次都没有。

老爸当上村支书后(老爸的那位瘦弱的朋友当年任乡长时,极力举荐老爸当村支书。虽说老爸的这个村支书,有“走后门”的意思,可老爸一干就是十几年,老爸深得民心却是肯定的),着着实实干了一件件体现他对土地由衷热爱的事。

记得那一年,老爸他们在外学习后,运来一车车桔子树,在村的周围、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渠道边上挖下了一个个坑。挑粪、施肥,把这些我们从没见过、我们村从没栽过的桔子树像稀世珍宝一样栽进了坑里。

老爸豪情满怀地说,过个三五年,我们的村子就是桔子村,到处果实累累,金黄金黄。

听着老爸的话,我如醉如痴,嘴角流出了一大片口水。可是那一年却是霜冻最厉害的一年,冬天过后,老爸他们栽下的桔子树却再也没有变绿了。

眼瞅着桔子树在我们这是栽不活了,老爸又把目光投向了村里头的几口大塘。原先这些塘都是闲置的,一年到头起一次塘,全村一起捉鱼,挖藕,倒也一年当中有两三天有鱼吃,有藕吃。

老爸说,一年吃一次,太少了。于是,从外地买来了鱼苗、藕种,搞起了养殖、种植。

结果一两年下来,全村人不仅鱼、藕管够吃,每家每户的荷包也鼓起了许多。

确实老爸对土地的理解与他人是不相同的。有一年干旱,双抢时早稻收进了家,轮到晚禾下田,几十天没下一滴雨。种在田里的晚禾秧苗焦黄焦黄的,秧田里都干得开裂了。

那个时候栽禾,先得把秧苗扯出来,扎好,再挑到田里去栽。要到干得开裂的秧田里扯秧苗,那是一件既困难得要命又痛苦得要死的事。

我记得那是一种叫“现优”的禾种,还没扯上两三下,老妈、我、妹妹手上便全是血泡。

看着焦黄的一片秧苗田,我连死的心都有。当时有“不栽八一禾”的说法,八月一日眼看就要到了,秧苗还不知什么时候扯得出来,可以栽到田里去。

老爸把锹一挥:“我来铲,你们来搭土。”

老妈连忙上前阻拦:“不行,会全死掉了。”

这也是事实,当年这些秧苗可全都是庄稼人的命,娇嫩得很。不要说用锹铲会弄断那宝贵的根,就连引水进秧田在那时候都是绝不能做的,因为怕会腐烂了根(这样的说法不知是当时人们思想的守旧,还是科学技术的落后。现在不说护不好秧苗,就是在田里撒下谷照样能长出一片青翠,获得丰收)。

可是老爸不容老妈争辩,挥起铁锹,一块块粘着土被铲断根的秧苗便铲出来了。顾不得讨论,秧苗便被我们运到了一块块田里栽下来了。

“会活吗?”“长得谷出来吗?”是我们那段时间念叨得最多的话。

在雨天之后,我们甚至都想重新栽过。老爸却说,栽了都没用,时节过了。

也不知怎么过来的,我只记得那一年割晚禾时,老爸说,今年多收到了几袋谷。

不知是什么给了当年的老爸那么大的自信,我想,也许是老爸对土地的爱吧,这份爱让他确定他的土地一定能长出好庄稼。

22.jpg

-1- 狭路相逢

大红烫黄字的锦旗安稳地挂到了墙上,这是这面墙上的第五面旗子,上书:妙手神技,灸到患除。瞟了眼另一边刺目的空白,陈姐撩了撩保养细致的头发,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的笑。

镜头早已准备好,陈姐志得意满地挽着封女士的手臂,在这面新得到的锦旗下留下了第一张合影。

咔嚓!诗美员工带头,周遭想起了哗啦的掌声。

“非常感谢封女士对我们诗美的信任!艾灸是我们店的招牌,以后我们也会继续努力,给大家提供最好的服务!”陈姐拉着封女士的手,面对着围观顾客,眼露诚恳,周遭又响起叫好和鼓掌声。

“灸到患除?放屁,都是鬼话!”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嗓音打断。场面霎时安静,像是有谁突然按了暂停键。暂停了几秒之后,有顾客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来人是一个脸上布满暗斑的中年女人,穿着倒是不俗,只是神情写满了愤懑,格调看着不免降低了几分。

“这是谁送的锦旗,简直不知所谓!”那女人环顾四周,最终把眼神落在了送锦旗的封女士身上:“哟呵,我当这是谁呀?”那说话语气还有笑容古里古怪。更古怪的是封女士,神情有一丝狼狈和躲闪。

陈姐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弯腰倒了杯养生茶,笑眯眯地走过去:“这位姐姐,先润润嗓子,咱们有事坐下来好好说!”女人翻着眼皮由上至下打量了陈姐一番,鼻子发出轻哼,硬是没接那杯茶。

“陈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你是不记得我这个曾经的顾客,现在的苦主了!”女人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通,忽地拔高嗓音:“各位可不要被骗了,看看我的脸,这就是诗美宣称的疗效!”那一脸的暗斑像一滴溅入油锅的水,围观顾客的议论立时四起,甚至还有的满脸惊慌,场面一度失控。

陈姐的笑脸终于变了,她不着痕迹地朝封女士使了个眼色。封女士收到,她缓缓地摸了把自己的脸:“哎,有的人自己皮肤有问题,还偏要赖疗效。他们家产品我大部分都尝试过,你们快过来看看,看看我的脸有没有问题?”

封女士气色红润,即使上了妆也能看出脸面光滑。在场的围观顾客有那么一两个确实认识封女士,又开始了交头接耳,气氛开始松动。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现身说法的封女士,然后不经意地凑到陈姐身边,低低地说了句:“陈老板这是不想私了这件事喽,那个封女士我可是知道点什么……”

-2- 请君入瓮

一时间,陈姐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她做了决定。

“各位,今天店里有喜事,封女士的锦旗说明我们店的服务得到了客户的喜欢和认可。我很高兴,今天所有在场顾客的消费打八折!至于这位女士的事情,我们会好好了解清楚,就不耽误大家做理疗的时间了!”陈姐咬着牙根,挤着笑容说完就示意店里小妹把顾客带走,一一安抚。

封女士当然被留了下来,至于那个女人,她一直站在一边悠闲地抱臂看热闹,丝毫没打算离开。刚才店里的一番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过路人驻足围观。为了降低影响,陈姐领着她们转移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关上,陈姐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主场气势让她看起来不好惹。

“哟,陈老板这是吓唬谁呢?”那个女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开口:“我这个苦主还没有发火申诉呢!”

一旁的封女士似乎对这女人颇为不满,她肯定地说:“你不是这里的会员,我从来没有在店里见过你!”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会员,但我的脸确实就是在这里治坏的。我不是会员,但是我有证据。”女人轻佻地说着话,同时,还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主场里少了外界的干扰,陈姐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深深地看了眼女人挥舞的手机,话里带着笃定和从容:“这位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脸不可能是在我们店里治坏的。但是,对于你知道些什么,还有,你的要求,我倒是有兴趣听一听!”

女人一脸兴味,她迅速反问:“我的脸怎么就不可能是在你这里治坏的,你也没证据证明不是吗?陈老板,这么快推脱责任可不太好。”她顿了顿,调整了下坐姿,继续道:“说到我的证据,那可就厉害了!陈老板你,这位封女士,锦旗——嘿嘿!”

封女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陈姐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乖乖地闭上了嘴。

“说说你的要求!”

“陈姐爽快!我要求——”

“等等,你要知道你所谓的证据不能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现在哪个店家不那么做!所以话说出来前掂量掂量,我开店这么多年,也不是怕事的。”

那女人笑了,笑得直打颤。那笑声莫名的给陈姐一丝熟悉感。

“如果我同时把这份证据寄到质监局和消费者协会呢?”那女人揩着笑出的眼泪,淡淡地说。

陈姐瞳孔紧缩,牙龈差点咬碎。

-3- 良心

“叮!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收到转账30000.00元整,余额为XXXX元。”

女人默默地看着这条信息良久,然后释然地笑了。她脸上的暗斑依旧清晰,深深浅浅,像错落的光影。思考了一下,她发出了一条短信:陈老板,好信誉!钱我已经收到,留底的录音u盘我已经放到你的店里,至于具体放哪里我记不清了,可能要麻烦你拆掉锦旗好好找找!

想象着对方收到短信后扭曲的表情,暗斑女人快意地笑了。紧接着,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封子,收到钱了,赶紧撤!”

“姐,真的?!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奸猾的女人怎么就被一通录音唬住了呢。”

“哼,这就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请你做托这事儿本来可大可小,谁让她的店里不干净,不经查。”

“哈哈……还是姐厉害,咱们一次挣了她两笔钱,想想就痛快!”

暗斑女人摸了摸脸,牙齿咬得个崩作响:“这是她欠我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姐,都过去了!要不,你拿着这笔钱去整容科看看吧。”

“不了,不折腾了,这点钱……你赶紧撤吧,她肯定已经意识到受骗了。谢谢你帮姐伸张了一回正义,废话不多说,以后有用得到姐的地方尽管开口!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电话那边的语气马上变得急切:“姐,你还有小波呢,千万悠着点儿!小心着点儿!”

暗斑女人开心地笑了,语气嗔怪:“傻子,我能做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就好,拜拜!”

“这个陈诗美,不能再放任她害人了!”她在路边重新买了张电话卡,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脸上泛着兴奋的光“陈老板,是时候来点猛料了!相信你的死对头不会让我失望的!”

365训练营第19篇·

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脸颊两旁一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即便正处于换牙时期,缺了牙的她笑起来也很是可爱。

她转来的那天,语文课,老师站在讲台上一笔一画地写着板书,而我照例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笔,用铅笔在本子上乱涂乱画。

我当时在班里属于那种老师极度头疼以至于爱恨交织的学生,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却不爱学习。

在别的同学埋头做作业看书的时候,我却老想着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玩,甚至有时候上了课都找不到人。

就在我迫切地等待下课铃响好出去浪一波的时候,没听到下课的铃声敲响,却看见班主任推开教室前门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径直走了进来。

女孩头上别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形卡子,穿一身白色的吊带长裙,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像极了两颗新鲜的葡萄。

此时班里的同学都用少有的端正姿态抱臂坐好,不约而同地看着站到黑板前面的班主任和那个女孩,期待着下文。

要知道,转校生这种事搁我们班一个学期也未必能碰上一个。

班主任来回扫视了一下抬起了脑袋静静等待他开口的全体同学,发现只有我仍在玩着橡皮,点出我的名字并瞪了我一眼。

我这时发现他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喜欢争强好胜的我当然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看着看着,我竟觉得那双眼睛是如此美丽,比春天的花朵还要娇艳,我的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竟忘了露出凶狠的表情,只是痴呆呆地沉醉在她的眼神里。

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怦然心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班主任终于开口了:“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迎来了一位转学生,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班级的一员了,大家要多多照顾她啊……”

“好!”老师还没讲完,我就带头鼓起掌,接着其他同学也哗啦啦全部鼓掌表示对新同学的欢迎。老师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是这次我却很开心,因为她又看了我一眼,虽然短暂,却依然让我回味无穷。

她没来的时候,我在班上不是找人打架就是自个儿睡觉。她来了以后,每个上学的日子,不打架也不睡觉的时候,我就趴在课桌上盯着她的背影看。

有时她回头看到我深(wei)情(suo)的目光会愣一下,然后迅速扭过头,用后脑勺上扎着的两束黑亮的马尾辫隔空抽向我的脸。

每次我都被抽得一阵心神摇曳,春心萌动,恨不得立刻叫我爸妈带着我一起去她家提亲。如果她父母不同意,我就拽着她一起私奔,天南海北,只要有她在,哪里都去得。

那时我每天上学唯一的动力就是为了看她,要是她哪天突然请假了,我下了课和伙伴一起打弹珠、打乒乓球就会发挥失常,大把大把的弹珠从我口袋里被赢走,但是打起架来却会格外的凶狠,倘若不把对方打哭决计是不肯罢休的。

而到了第二天,她要是照常来上课,看着她挺拔的背影还有熟悉的马尾辫,我就会在心里高兴地拍起手来,昨天输了那么多弹珠的懊恼一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才揍过的人我也会去主动勾肩搭背,尽释前嫌。

虽然在学校里没事就看她,但是我始终不敢主动开口跟她说话,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和隔壁班小霸王都敢一对一单挑的‘玉面小蛟龙’竟然没勇气和一个才转来不久的区区小女生讲话,传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但是我当时就是不敢。

直到有一次她在楼梯间跟我狭路相逢的时候低下头脸红了一下,我当时就懵逼了。

心说我都没脸红你脸红什么,这时候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瘦猴凑上来顶了一下我的肩膀,一脸坏笑地指指我俩,然后比出了一个心形。

“去你的!”我一脚就把他踹了个屁股蹲儿。

但是瘦猴利落地拍拍屁股起来,笑着冲我做了个大拇指,“老大,咱班我谁都不服,就服你!”然后趁我下一脚没踢出来之前撒丫子溜走了。

我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晚上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一张纸条,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在她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

但是等了一会儿她还没来,我瞅见路边的小花盛开了,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就拽下一丛抓在手里,顺便也把纸条夹在花丛里。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了,吓得我赶紧闪身躲到大树后面,偏着头偷偷地看她慢慢走近。

在她快要路过我藏身的大树的时候,我鼓起勇气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手上紧紧攥着一丛红中带紫的无名野花,花丛中隐约可见一张白色的纸条。

我虽然站出来了,却没敢看她,低着头走过去把夹着纸条的野花硬塞进她手中,然后……就一溜烟跑远了。

……妈的,这一点也不像老子平时的作风啊,我一边跑一边质问自己,却没有得到答案,迎着风我越跑越快,一颗心却在风中忐忑。

因为我在纸条上写着,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你总是一个人回家。但你要等,等我打得过你爸,我就背你回家。

纸条她应该看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回,这直接导致整整一周我都心不在焉,精神萎靡不振,不说成兜的弹珠进入了别人的口袋,就连打架都被人连着阴了好几手。

又过了一个礼拜,我在家看电视剧,《孔雀东南飞》,忘了是哪一集了,我偶然间发现红豆代表着相思的意思,虽然我当时还不太知道相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觉得我对她很是想念。

以前上学就是上学,在班里面打打闹闹一天就过去了,到了周末心就更野了,有时候能一天都不回家,并且总是希望这种不上学的日子越多越好。

但是自从我遇到了她,上学玩耍也不专一了,打架好像也不如别人了,就连周末心思也不在玩上,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串在前方晃晃荡荡的马尾辫,像是直接挠在我的心上,再也拂不去。

我在家附近的山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电视里那样的红豆。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跑到邻居李伯伯家里要了一把绿豆,然后拿水彩笔把它们一个一个涂红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像上个礼拜那样堵在她上学的路上,只不过这一次是把一粒粒‘红豆’硬塞给了她。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我学能了,没有立刻拔腿就跑,也没有低头,而是站在原地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她看了一眼被硬塞到手中的一把‘红豆’,又看看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红豆。”我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说。

“能吃吗?”她又问。

“千万别……你放好就行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这可是我的心血之作,要是真被吃了那可比吃了我还要令人难受。

“哦……”她说完便不再理我,背着书包继续向前走。

我站在原地直楞楞地看着她直挺的身影渐渐远去,再次吸了吸鼻子,不禁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练过舞蹈,要不怎么走起路来活脱脱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呢。

后来我还帮她修过凳子、钉过锁、养过蚕。

为了把她的蚕养好,我每天放学后会都要跑去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摘最纯正的桑叶,然后又赶在天黑前跑回家,免得让我爸妈怀疑。

尽管每次摘桑叶都很累,还要爬树,但是我想起她看着蚕宝宝茁壮成长时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就觉得满足,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比这还要划算的事情了。

一开始我比蚕要白要胖,但是后来,我就不如蚕了。

经过一个学期不懈的努力,她见到我时开始对我笑,也不再连忙扭头了,有时还会目光闪烁,像等着我隔空对她说点什么。

六年级的儿童节,她报名唱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在很多条举起来的手臂中,老师选中了我给她当伴舞。

之后半个月,每天放学后我们俩都会去老师家里排练,排练结束后我就顺道送她回家,路上我在她身后踢着石子,而她在前面低着头往家走。

每次我和她走在那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的时候,都是一步三晃,磨磨唧唧,怎么也不肯走快些。

我第一次发现有些路真是短得可恶,就比如这条路,短得让人舍不得迈开步子,市政府那些人怎么就不多花点钱,把这条小路修到五十公里那么长呢?

排练结束的那天,她在路边的小溪旁看到一丛五颜六色的小花,想去摘下来,伸手试了几下,但是却够不着。

我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对她说:“你拉着我,我帮你摘。”

“那你小心一点儿。”她点点头说。

那天我的手被她拉着,整个人在路边的槐树上挂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最后终于摘了不大不小的一束花送给了她。

她接过去后闻了闻,笑逐颜开,然后对我说:“真的很香,你要不要闻一下?”

我自觉很有爷们儿气质地冲她摆摆手,说:“你喜欢就好,我就不用了,咱快点走吧,明天还要演出呢。”

“嗯。”

文艺汇演的当天,她涂了腮红,穿着崭新的白裙子在前面唱,我则剃了个傻逼兮兮的平头,穿着一身叶绿色的短衣短裤,背着一个装有很多纸蘑菇、用红纸糊的纸篓在后面跟个神经病似的上窜下跳,还不时地把纸蘑菇往舞台上撒。

在领了个三等奖以资鼓励散场后,我满头大汗提着纸篓吃着奖品……一个甜筒,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她突然从我身边跑过去,随手把一个纸团丢在我的纸篓里。

我看着她快速跑远的背影,愣了愣,然后从纸篓里拿起纸条,打开。

“红豆掉色了,但我又把它们涂红了。”

转载请注明:
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世情故事
http://yuedia.com/category/shiqing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