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渴望:风、大海、自由

文/追风筝的哈桑

＊1

一声蛙叫，打碎了星星的禅意，将这个黑夜慢慢叫醒。

“哈桑，快来呀！这里有很大的青蛙！”黑蛋压低声音冲我喊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吓跑它。

黑蛋喜欢青蛙，我也喜欢青蛙，但是城里的孩子大多数不喜欢，甚至讨厌和害怕它。

我只在村里生活了十一年，十一岁过后，我便离开了那片土地，很久都不曾回去。

那个时候，考的还不错，全镇里第一，县城里的中学来招生，开车将我接走，离开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以后的自己居然再也不会去河滩里抓青蛙了。

往事如同隐藏在薄雾之下的群山，若隐若现，似梦似幻，看的并不是那么真切，总让人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黑蛋家离我家不远，道路的尽头，那株大柳树的旁边，便是他家的院子。

那个时候村里面只有他们家安了电视，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后必备的活动就是去他家看电视。

看完电视之后，便偷偷跑到河滩里，享受着属于农村孩子的快乐。

黑蛋是抓青蛙的好手，他脚步很轻，不像我那般笨拙，先是弓着身子慢慢走过去，然后猛地发力，手里便多了一只大青蛙，当然，有时没踩稳，也会摔一个狗吃屎。

那个时候，我记得黑蛋总是很好奇的问我：哈桑，你为什么学习那么好?是不是你爸妈偷偷教你识字的?

我总是带着几分骄傲看着他说：哈哈，我爸妈都不识字，我这是天生聪明。

黑蛋这时总会低下头小声说：哼，有什么了不起，要是比抓青蛙，你肯定比不过我！

时光总是如同被揉在了每天的阳光里一般，每天撒一点，每天撒一点，直到一个人习惯了回忆。

离开的那天，黑蛋也来了，他把最心爱的弹弓送给了我，虽然入城之后，我便再也没玩过。

我曾问黑蛋：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黑蛋看着远方，咯咯的笑了，露出那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然后站起来，握紧拳头，看着远方说：我以后要走出大山，我要去看海！

那个时候，初中课本有一篇课文好像叫什么海的那边，实在是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那个时候，语文老师用充满激情的语调说：同学们，有一天你们一定要去看一看大海，实在是太美了！

那节课我和黑蛋例外的没有躲在桌子底下嚼母亲给带的干馒头片，听的很认真，总觉得山没有意思，海才是最美的。

那时候的心灵很简单，一句话，便能幻想一辈子，不像现在，总想把一辈子浓缩成了一句话。

“你还会回来吗？”他问。

“哈哈，我要去看海啦，还回来干什么？”

父母站在道路两旁看着我，帮我备好了东西，我那时候真的很兴奋，一头钻进车里，直奔县城，直奔海的方向。

后来，如愿以偿，在海边看着远方，只不过，那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这五年间，我从爸妈的嘴里陆续听到了关于黑蛋的一些消息。

＊2

黑蛋去了镇上读初中，镇上的初中不是很好，管理也很差，是出了名的“烂学校”。

那个时候，我总是渴望听到黑蛋的消息，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但是，城里的中学管理严格，我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等到后来全家都搬到了城里，也就不再回去了。

等我再次得知黑蛋的消息时，他已经被开除了。

原因很简单，据说是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不可能，黑蛋那么老实，怎么会打架呢！”我试图从往事里寻找一些证据来支持那么模糊的影子。

“是真的，听说他爸妈还给人赔了好多钱呢！”我妈言之凿凿地说。

后来，这个消息被证实，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后来见到黑蛋的时候，是在县一中的大门口。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跑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原先的短发已经留长了，似乎还上了色，穿的很时髦。

“哦，我现在也在一中上学，在23班”，他握住我的手，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哇，这么巧，我在25班，就在你们教室隔壁！”我实在是想不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时光是个狡猾的骗子，但又是一位仁慈的智者。

它会把一切安排好，却又不让当事人知晓，以免破坏那份惊喜。

黑蛋的父母托人把他送进了这所好学校，因为他们觉得黑蛋是因为在以前镇上的那个“烂学校”才学坏的。

可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那天我们正在上课，隔壁班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紧接着是尖叫，桌椅板凳倾倒的声响……

黑蛋又打架了，这一次是和班里的另外两个混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初来乍到，要树立自己的“威名”！

很快，黑蛋便真的“出了名”，他打架狠，带着一股村里人的野蛮与霸道，许多混混都跟了他。

当然，写检讨，叫家长，那也都是家常便饭。

我妈让我离他远点，不要和这种人来往，可我俩还是成为了好朋友。

那个时候抽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黑蛋经常嘴里叼一根烟，很像黑社会大哥，再后来，天天跑网吧，然后和外面的小混混打架。

有一次，我看见他妈来学校里，在校长办公室弯腰赔礼道歉，当然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不敢说罢了。

高二的时候，终于闹大了。

黑蛋把一个同学给打了，打的挺严重，因为公安局都来人了。

他们把黑蛋押上警车的时候，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一瞬间，我觉得他变得那么陌生。

我们，还是走了两条不同的路，虽然我们都曾渴望大海和远方。

我陪着黑蛋的母亲去监狱看他的时候，他哭的稀里哗啦，交了押金，由于黑蛋尚未成年，只关他三个月。

我亲眼看见黑蛋的母亲跪在铁窗的外面，黑蛋扑通一声跪倒，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大声喊着“妈，我对不起你啊！”

六年后，再次见到黑蛋的时候，我们都已长大了。

＊3

“你爸妈现在还好吧？”他依旧抽着烟，不过长发已经变成了短发，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流里流气。

“还好，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又那么熟悉。

他在太原开了一个门店，买一些日常用品，把他妈接过来和他一起住，准备再过几年就结婚了。

“还上学吗？”他问。

“嗯，还在上”，我表示无奈地摇了摇头。

“去年我进货，然后去了一趟天津，你猜我干什么去了，我去看海去了，那个海水，真是漂亮！……”他兴致勃勃地向我讲着自己的见闻，一根烟很快便燃尽了。

我知道，可以有很多的词语来形容大海，壮观、波澜壮阔、海阔天空……，可是一个“漂亮”便也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了。

“有空吗？咱俩一起去吃个饭?”他忽然看着我，问了这样一句话，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很复杂的光芒。

路边的小饭店，几个炒菜，啤酒若干。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醒悟吗？”他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脸上红扑扑的，酒已经上头了。

“那些事就不提了！”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急忙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错了，他不是要怀念往事，只是希望倾诉。

一个人来太原打拼，什么都不懂，只有高中二年级的学历，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乡巴佬”，期间辛苦，不得而知。

“我想看海，真的，我想看海，不想一辈子窝在那个小村子里！”

他说的很真诚，如同当年那个河滩里抓青蛙的小孩。

故事其实未必感动，可讲故事的人眼里却总有眼泪，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多少浪子回头置换成了现实的酒杯。

黑蛋是普通的，我们很多人都是普通的，穷极一生，或许只为安家立业。

可是没有一颗心会甘于平庸，因为平庸意味着不再挣扎。

或许我们都曾在生活的旅途中迷路，都曾跌跌撞撞，无人理解，都曾懵懵懂懂年少轻狂，可这都不重要。

生活本来就是一个过程，不是吗？

没有谁可以在少不更事的时候成熟到滴水不漏，也没有谁可以完完全全预见未来的方向，不是吗？

往事不回头，敬岁月一杯薄酒，然后笑笑，继续往前走。

今年马上结束了，希望过年回去还可以见到黑蛋，一起吹吹牛逼，聊聊理想。

毕竟我们都曾那般渴望：风、大海和自由。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送给大家，也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

人生，走下去，就是悬念，停下来，便只剩结局。

我是哈桑，一个喜欢文字的人，笔芯，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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