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盛开的蒲公英

我刚到暨南大学，我曾经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文老师，忙吗？”“江老师？少来，什么事？”

“我和她要结婚了。你要来啊。”江老师说得很轻松。我笑了笑，“求婚成功了？琪恩回来了？”……江老师，恭喜你。而他的未婚妻，是我们的同学，卓琪恩。

她就像蒲公英一般，只要有风，便就可以飞翔。而我想，江老师就是她的风。

1

卓琪恩刚来班上的时候，大家都很讨厌她，土不拉几的衬衫，瘦小的身材，头发扎的也很蓬松。

当班主任让她介绍一下自己的时候，她半天也不说一句，班主任有些尴尬，让她回到座位上。

初中不比小学，功课和考试是常有的事，月考之后，卓琪恩的语文出了奇的好，其他科目全亮红灯。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温柔地对她说，考差了，我不怪你，这周有空吗，我帮你补补课。

别看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其实他八门功课都极好，名副其实的学霸，不少未婚女老师还对他暗送秋波，可他从来没有答应。

可班主任给她补课的好意，她没有接受。老江(班主任)刚出社会，还带着刚步入社会的责任感。无奈之下，他进行了一次家访。

他跟着她去她家，一处破旧的瓦房，老黄狗懒懒的趴在门口，一个比她小的女孩见她回来，乖乖地说，“姐姐，你回来了。”她指了指老江，“这是姐姐的班主任。江老师”

老江忍不住了，“你家里其他人呢？”

“哪里还有其他人，父母都在外地工作。 ”琪恩有一些心酸，也有一些无奈。可老江看她这样，更多的是心疼。老江不说话，他也不敢去想，这两个小女孩是怎样度过的。

老江待了一会儿，卓琪恩把他送到村头，指着地上的蒲公英，轻声说，“老师，我最喜欢蒲公英了，只要有风，就可以去其他地方，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你不用劝我，我们家是这种情况，妹妹也还小，我不能那么自私。”

“你有愿望吗？”老江看着蒲公英对她微笑。

“有啊，我的愿望是成为作家。”卓琪恩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定。那个当初，连自我介绍都不说的姑娘，却把自己的愿望说得这么坚定。

上初二的时候，她父母生了一个弟弟，这可把父母高兴坏了，还摆了宴席庆祝。她给我们带来很多糖，尽管很多人对她，还是刻意的保持沉默。其实，很多时候，我都看到她躲在角落里哭。

每次收生活费，她也没好意思问父母要，可自己也没有。老江从不催她，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老江自己拿钱垫的。

这家伙对她好过头了吧。给她补课，给她垫生活费，而他给我们的解释就是，我们要有爱心，去帮助每个需要帮助的人嘛。可这对卓琪恩来说，是一种怜悯。她慢慢地远离老江，直到初中毕业。

老江也建立了一个QQ群，说好方便联系，卓琪恩没有手机，就没加。于是我们都没有卓琪恩的联系方式。之后她和父母去了省城电子厂工作。

电子厂里的人也不怎么喜欢她，她不爱说话，做事又不麻利，经常被组长骂，可还做着虚无缥缈的作家梦，在她们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不就是个写书的么？自己如果读书用功一点，何必要在厂里。

2

老江教完我们之后，也离开了县城，也去了省城教书，老江也总是在群里，拐弯抹角的问卓琪恩的下落。然而，她们都不知道。谁也不会愿意知道丑小鸭。

周末，我去了一趟图书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对我一笑，“文雯。”“好久不见。”我们聊了一会儿，相互交换的号码。

临近过年，卓琪恩和父母回家，妹妹会悄悄地跟她说，“姐姐，那次来我家的老师，经常托邻居给我送钱或者衣服。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卓琪恩愣住了，当天晚上就问我，要了老江的联系方式。

后来，她抱着弟弟去买菜，将弟弟放在地上付钱，弟弟也刚会走路，却走到了路中心，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就夺走了弟弟的生命……

爸爸拿着扫把打她，“连个人，你都看不住。死的怎么不是你？？”“你赔我儿子……”妹妹看不过去了，抱着爸爸，“别打了，姐姐，你快走，爸爸会打死你的。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她流着泪，消失在村头……

我是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那会我正在参加考试，江老师给我发信息，说，有没有她的住址，一听就觉得有事。就和他去了卓琪恩住的地方。

我们叫了半天，房东也说，“都2天了，人也不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老江有些着急，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说，“大姐，我女朋友出了点事，这是赔门的钱。”

说完，他一脚就把门踢开了，我在一边都看傻了，一向温文尔雅的江老师，还会踢门。等等，他说，他女朋友？

房间凌乱得不像话，地上也全是她手写的纸稿，江老师有些犹豫，对我说，“文雯，你是女孩子，去厕所看看吧。”

最后，老江是在阳台找到她的，她手里拿着弟弟曾经穿过的衣服，泪眼婆娑。老江一把抱住她，柔声说，“没事了，听话。”老江把她哄睡着之后，就对我说，“交给我吧。”

我有些吃惊，“江老师，你不会是？真的？”其实也在意料之中，老江没有回答我。以学生的角度来说，他们不合适，可管他呢。谁说不能师生恋了。

卓琪恩也换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有时会失声痛哭，有时也会被噩梦吓醒，有时，就连老江也不认识，可陪在他身边的人，依然是老江。

老江会给她说大学的事情，给她看他的朋友们，她会猛地拿过手机或者电脑，往地上砸，老江默默地收拾好手机或电脑残骸，“琪恩，错的不是你，不必这样惩罚自己，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陪你。”

她从身后抱住了老江，老江温柔地拍着她的手，“你先睡一觉，好吗？我还有课。”

“江老师，帮我带书回来吧，我还要学习。”老江笑着点点头。

那时，老江在省城已经是大学老师了，他父母安排的名门淑女，不知道比琪恩好多少倍。然而我们的江老师，却依然等着她。

高考结束后，我去住的地方看她，她比以前有精神了，还有很多书。我顺便翻了一下，说，“老江对你，还不错。你珍惜吧。”她正在写文章，摇了摇头，“等我配得上他的时候。”

3

她没有文学功底，经常会被退稿，总有两年，老江总会戏谑地说，“那就算了，不写。别这么辛苦。”

卓琪恩却笑了，“不行，我穷得只有自尊了，你是大学老师，那我是什么?。”老江不说话，“好吧。”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帮她一下呢。老江的回答是，你还不了解她吗，要知道我帮她的话，她就觉得自己没有高度了。

转机出现在琪恩满20之后的时候，终于有个杂志社的主编，看中了她的小说。主编把她约到咖啡馆，说了一下条件，他们可以出钱，送她去国外留学，还是要写小说或者游记。

可这就意外着，她要和他分开。老江很高兴，对她说，去吧，宝贝。

送她去机场时，她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颊，轻声说，“老师，生日快乐。谢谢你。”原来她都知道。最后，一个1米85的男子汉就哭了出来，“我会等你的。”那天，老江满29岁……

再有她的消息时，我已经成了一名老师，同事给我一本书，书名为《失落蒲公英》。打开第一篇时，作者正好是卓琪恩，时间有些久，可她做到了。代表作为《青春晚晚人未来》《寻找满月》《江》《只为你守候》……

他们结婚当天，我问老江，什么时候想娶她的。他的目光从未离开她，对我说，“她觉得，她配得上我的时候。”

“那是现在吗？”我问老江。他却笑了，“算是吧”。当初琪恩是他的学生，之后他成了大学老师。而她觉得他太遥远，所以她一定要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好，现在还不算晚。

而那个人一直在等待着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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