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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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章韵,章韵,这个名字在街头巷尾广为人知。提到的人都眼睛发光,哦,就是那个章教授家的闺女,生得可俊了,知书达理的,谁家能有福气娶个这么样的媳妇。

“呵,这样的姑娘,眼界不得高得很呦。普通人家的小伙子,她能看得上眼吗?”陈大妈翻了个白眼。

“来了来了,往这边走了。”修鞋的王小五嘘了一声。

只见巷子那头,章韵穿着个米黄色连衣裙走近。仔细一看,来的不只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呵,这不是李大爷的儿子李苇吗?这个李苇平日里把手揣兜里,在小镇里瞎晃悠,从来没有人看他干过一件正经事。

“他们俩怎么混到一起去了,李苇哪里好?哪一点能配得上章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熊样子。还有人说他在外面嫖娼呢!”待他们走远,王小五愤愤地骂了句。

“听说他天天跟个橡皮糖一样黏着人家章韵,黏了好久才能和章韵走在一起哦。不过你看人家长得多帅,嘴还甜,你能吗你能吗?”陈大妈家的三丫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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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子!我跟你妈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你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看看那个李苇,他有哪点那么好,那么吸引你?要出身没出身,要学历没学历,要正形没个正形!你以为他是什么人?路边的乞丐都比他正经,他就是一个街头流氓,二混子!”章教授喝了口水,把杯子“啪”的一声砸在书桌上。

“爸,你不要这么俗气好不好,李苇是个性格很阳光的人。”章韵的声音跟蚊子一样细,到了后面几乎小到没声。

“阳光?你给我说说他有哪点能配得上你?孩儿啊,你陷进去了,看不清楚,爸爸要给你点醒。你是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吧!你你你……想把我气死啊你!”

“韵儿啊,给你爸爸道个歉。一直都很听话的孩子,怎么今天就这么倔啊,听妈的话,跟他断了,妈去大街上随便摸一个出来,都比那个什么苇要强一百倍!”在一旁站立许久的妈妈也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们就是不可理喻!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哪里不好了,都是故意不让我跟他在一起的。”章韵攒足了劲,吼了出来。

章教授捂住胸口,他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再说不出什么话。

“闺女啊,你傻啊,你被那个人骗了,妈是过来人,妈什么都看得清,你听妈的话,跟他断了。”

“我恨你们!你们就是想把我逼死!”章韵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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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正在跟周公会面的李苇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惊醒,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苇子哥,是我,韵儿。”窗户那边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几近耳语。

“韵儿,你怎么来了。”李苇又惊讶又激动,他压着声音把窗户整个拨弄开,把一条板凳递给她。

章韵两下爬了进来,一把钻进李苇的怀抱,她淡淡的体香和重重的心跳刺激得他耳根发红。

李苇的身体热了起来,他轻声呢喃:“大晚上的,你怎么……唔……”

话未说完,他的嘴唇被一片温热缠裹住了。她像一团火,用嘴唇把火苗传递给他,火势蔓延得他全身都是。他边吻边褪下身上的汗衫,嘴里呜呜地说:“你怎么……”

“嘘。”她用手指堵他的嘴,轻轻摇头,而后一把扯下扎马尾的发带。有点自来卷的蓬松头发在他眼前散成一片,李苇盯着它们,愣了会神,把她揽入自己的身下。

章韵像一滩水融化在他的身下,月光下他看清她的眼。这双眼是干旱的稻田,等待一场春雨的降临。

他释放自己释放得越彻底,她的快乐就越深一分。他进入了一片湿润的田野,呼吸着晨间香甜的空气。而她逐渐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忘了他。

在海浪冲上最高峰的时候,她流泪了。原来极乐的深处,是泪水。

她紧紧拥抱着他,像是想把他摁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再也没有离别。他吻着她额头上的汗珠,轻啄她微微颤动的唇,用脸颊磨蹭着她的脸颊。

她看到了爱人眼里的深深眷恋,就好像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刻。注视,是一种比做爱更深刻的东西。

“苇子哥,你知道吗,我特别向往在海边生活。每天站在海滩上摸摸贝壳,晒晒太阳,看看海鸥飞过。最好,再搭建个小木屋呢。”

李苇没说话,侧躺着注视她的眼睛,揪着她的一撮头发绕圈圈。

“苇子哥,你说,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糖果屋的存在。就是那种巧克力做的床,奶油做的墙壁,棒棒糖做的床头灯。”

“等到时我给你搭建一个吧,宝贝。”

章韵笑了,用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苇子哥,咱们走。”

“去哪里?”

“越远越好,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爸妈找不到的地方,相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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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他们的新住处狭小潮湿,带着一股阴沉气息。李苇在汽车修理厂找了份工作,薪资微薄,两个人省吃俭用还是所剩无几。

章韵挺着大肚子,坐在阳光下眯着眼。孩子已经会动了,时不时踢她一下。随着肚子的增大,章韵的心里越发不安。而当她回忆起初相见时李苇教她打水漂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这天,她刚买了点鸡蛋走进屋子,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噌”的一下窜了出来,她尖声叫起来。恐惧淹没了她,她抱着肚子就踉踉跄跄踏出了屋子。

夜晚还是有丝丝凉意的,章韵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突然就涌起一丝悲伤。她背靠着砖墙,让泪水划过脸颊,渐渐哭出了声音。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让不让人睡觉啦!”楼上的大爷冲下面骂了一句。

她哭得更凶了,几近嚎叫。

“神经病啊!”高大妈也开了窗户骂,不过几秒钟,一盆水从楼上泼了下来。

远处李苇的身影渐渐走近。他看见章韵,先是一愣,而后数落起她来:“你说你一个孕妇,不呆在家里,跑出来干什么?”

章韵再也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声。她浑身颤抖,指着李苇喊起来:“你不知道家里有个大老鼠吗?那么大,就突然窜在我眼前。对啊,我是孕妇,一个孕妇连被老鼠吓到的时候,旁边都没个人,都没个人啊。”

李苇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屋里推,进门后关了房间。他坐在床上静了会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我给你蒸个鸡蛋好吗,宝贝?”

章韵坐了下来,看了看肚子,突然整个人都温柔起来。她倚在李苇身上,细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和他十指相扣。只要和他朝夕相见,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想着。

“李苇,我们结婚吧,我想嫁给你。”

“好啊,韵儿穿婚纱的样子一定跟仙女一样,我都能想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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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天,一个名叫李彤彤的小女孩诞生了。章韵抱着怀里的婴儿,摇来摇去,她把婴儿举得高高的。

“苇子哥,不愧是你播下的种子。这个丫头的眼睛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按照你的模板复制的。”

李苇皱着眉头笑了笑:“婴儿都长得差不多。”

“哎呀不是这样的,你看她那双眼睛,就是你的翻版呢。”

李苇经过了多年的打拼,凑足了本钱自己开了家粮油店。日子虽不富裕,也还算得上轻松。他们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这是章韵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晃着彤彤的小腿,嘴里笑眯眯地说:“以后我和你爸爸都七老八十了,腿脚不灵便了,你推轮椅带我们俩出去游玩。”

“才多大的人,就开始操心起七老八十的事了。”李苇弹了下她的脑门。

“怎么遥远啦,我们要相爱到老,到死。”章韵放下婴儿,半眯着眼凑近李苇的脸颊。李苇轻轻闪躲了一下,她亲在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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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就到了彤彤5岁那年,这些年里,章韵心里的依恋也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深。

只是,最近她总觉得李苇对她不冷不热的,无论她掏心掏肺地说什么话,他都随便地嗯几下。一定是我想多了,一定是,章韵告诉自己。

这天,她下班回家,一把抱住李苇就要亲他。李苇轻轻皱了皱眉,闪躲到了一边。

“为什么?亲一下都不可以吗?没结婚的时候你想亲我一下得说甜蜜的话呢!”章韵想,丈夫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吧。

“老夫老妻了,腻歪什么啊,快做饭吧我要饿死了。”

章韵撇了撇嘴,扎起围裙,走进厨房的瞬间就叫了起来:“没有鸡蛋啦!葱也没有啦!还得出去买,好累啊好不容易回家,不想出去。”

李苇哼了一声:“蠢不蠢啊,自己家里鸡蛋没有都注意不到。就你这种没脑子的,跟你过日子真遭罪。”

章韵听了这话,把围裙解下来摔在沙发上:“天天变着花样做饭给你吃,只有一天忘记买食材了,你就这个态度,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李苇看都不看她一眼,把电视打开,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章韵心里突然一酸,坐在李苇身边,想把他的头搬向他的方向吻他,他抓着她的手狠狠摔到一边。章韵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又执拗地去搬他的头,他更用力地甩开她的手。

章韵的眼泪滴落下来:“苇子哥,我错了,是我记性太差了,我以后改,一定改。”

李苇哼了一声:“你滚回卧室,别烦我,让我清静清静。”

章韵哭得更厉害了,上去一把抱住李苇的肩膀。李苇扒开她的手,甩了一巴掌给她:“别烦我,看到你哭我就觉得恶心。”

章韵愣住了,她捂着被扇过的左脸,一个人走回了卧室。章韵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她的脑海里闪现了初恋时的种种,意图麻痹自己的神经。

李苇,李苇,那个时候的李苇。想着想着,她渐渐有些睡意了,跌入梦境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再也别醒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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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扬起枯黄的叶子,空气里渐渐有了一丝凉意。章韵裹着个呢子大衣,走在落叶上,踩出沙沙的声音。

苇子哥一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才打我的,他很爱很爱我,他对我的爱是日月可鉴的,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打我的。章韵在心里絮絮念着,直到自己都完全相信了这些。

多年前一对情侣的身影在她眼前隐约闪过,男孩对女孩说:“我是个从不说永远的人,但今天我要说永远爱你”。而后他亲了她一下,和她十指扣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永远的存在吗?章韵想着,走到了家门口。这天公司放假,她早早就回来了。

为了不吵醒可能在午睡的丈夫和女儿,她用钥匙轻轻转开了门锁。卧室的门关着,她正纳闷呢,蹑手蹑脚走近后,听见里面传来压抑而愉悦的声音。

我一定是走错门了,一定是走错门了,她絮絮念着这句话。

“阿雅,换一下,你这样,对,这样。”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章韵的嘴唇和手指开始颤抖个不停,她抬起抖得几乎撑不住的手,用了力转开门。里面裸得和新生儿似的一对男女同时把头转向她,女人发出尖叫声,拿被子掩盖自己的身体。男人震惊地望着她,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章韵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双目一黑,两腿一软,就要瘫在地上。

“韵儿,韵儿!”在李苇的惊叫声中,那个女人已穿好衣服跑走了。

“苇子……哥。”章韵用轻得像气息的声音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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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从窗外洒进窗台的多肉上。章韵从箱底翻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墨绿色旗袍,穿在身上。她对着镜子甜美地笑了一下,轻拈起两片薄如蝉翼的枫叶状耳环,戴在耳朵上。

正穿着睡衣走进来的李苇看到了,未睡醒的迷糊被一扫而尽:“韵儿,你去哪里?”

“去公园散散心,今儿个天气正好。”章韵的脸颊透着红晕,整个人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和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样明艳,他的心有了来自遥远时光的悸动。

“真的?昨天的事情,我……”李苇的心里虚得很,两手合握在肚子前。

“苇子哥哥,天气热了,。”章韵笑得越发美丽,眉梢眼角都带了点媚态。

李苇的心跳加速了,他的思绪穿越漫漫时光,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她偷跑到了他的卧室。一场云雨过后,她汗淋淋的后背,她长如扇子的睫毛眨啊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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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李苇回到家时,屋里黑黢黢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章韵呢?不会因为生我的气就饭都不做了吧?早上她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李苇的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火。

坐在沙发上,坐等右等,不见人来。室内空空寂寂,他把脚跺得咚咚响,心里突然有了一阵不祥的慌乱。

李苇跑近卧室,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上面放着一张信纸。他的心越来越慌,心里那个不详的猜想被证实了一半。

“苇子哥,我无法去面对一个没有你的生活,也无法面对一个心已不属于我的你,所以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我知这世间好物从来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不该偏执于此。奈何往昔种种美好太过铭心刻骨,早已成为我的生之信仰。我也知道此一别,你终究会把我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整个宇宙都跟我再无关系了吧。苇子哥,我走了,不说再见,下辈子不要再见了吧。韵儿绝笔。”

李苇的眼睛骤然间红如溢出血来,他大叫了一声,把信纸扯得粉碎,撒得房间里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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