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镇: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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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寒冬已悄然褪去，屋前已开满桃花、梨花，红白相映，好不热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天空一片湛蓝，走出室外，再也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望着眼前的美景，我的心却如至冰窖，目之所及，景色变得混沌不堪。

我该何去何从。

和我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了，她没有熬过寒冬的侵袭，甚至未来得及看一眼这缤纷的美景，在春天的第一个艳阳天里死去。

一切都毫无预兆，前不久她还笑着对我说，想看春天树木开花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能看出几丝期许。花开了，她却再未醒来。

她的身子一点点变凉，变色，变硬，变得像邻居家刚修葺的水泥墙。看着她干瘪的身体，我的泪腺似乎已经枯竭，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插入一把刀，无法触碰，即使轻吸流连鼻尖的花香，都让我觉得快要窒息。

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我只能简单地安葬奶奶。我恨自己没有能力，无法让奶奶风风光光地下葬。她辛苦一辈子，死后连一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我守着奶奶的坟墓坐了一夜，她生前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闪现，我还没来得及抓住这些片段，它们又都飘散得不见踪影。

我的思绪像打结的毛线，找不到头。

002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洒下来，我动了动身子，双脚已麻木，头痛欲裂。我看了一眼奶奶的墓碑，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我走至家门口，发现木屋外围已残破不堪，窗户的木头都开始腐朽，我苦笑了一声，之前的自己竟从未发觉。奶奶的呵护似乎让我忘了生活的不易，想至此，眼眶有些发热。

屋里似乎比之前更阴冷，我抚摸着奶奶留给我的唯一照片，终于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起来。我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奶奶没了，我再没有亲人了，再没有人关心照顾我。

大哭过后，我混沌的思维开始慢慢恢复，耳畔突然回响起奶奶的嘱咐：

“你姐姐没死，在县城凤凰镇，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这是奶奶临走前说的唯一一句话。我没来得及喜悦，所有的疑问还没有成型，她就离我而去。

我姐姐还没死？那奶奶之前为什么要骗我？她多大了？她长什么样子？她为什么在凤凰镇？凤凰镇那么大，我要怎么找到她？

一大堆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脑袋又痛起来，仿佛要炸裂一般。思绪一直停留在“我要怎么找到她”这个问题上，这是一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不可控、不知晓的因素有太多。

可它是奶奶唯一的遗愿，我绝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亲人。我有一个姐姐，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看着奶奶的照片，眼泪又涌出眼眶，将照片放到胸前喃喃道：

“奶奶，你保佑我，我一定会找到姐姐的。”我像是说给奶奶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为了让自己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回应我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可我已下定决心。

阳光透过窗子，让我冻僵的双脚开始回温。

003

凤凰镇，我只从大人的嘴里听过，从没去过。长这么大，我的脚只丈量过村里村外的几十里地。我曾求奶奶带我去凤凰镇看看，可她坚决反对，甚至不让我提起凤凰镇这三个字。

至今我都想不明白，无论我的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但去凤凰镇，她从没有让步过。

去凤凰镇之前，我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带着奶奶留给我的存折和一点现金就出发了。我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好在从小嘴甜，胆大心细，一路向叔叔阿姨打听询问，走了很多冤枉路，花费很长的时间，才顺利到达。

我天没亮就出发，到达凤凰镇已过晌午。我站在凤凰镇的入口，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似乎来到另一片天地。

凤凰镇比我想象中大很多，精美的楼房处处可见，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驶过一辆车，速度极慢，像是在给行人让路。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每当我走过一个摊位，他们都会热情地向我推销自己的商品。

我站在街道中心，举目四望，根本无从下手。我有些心慌，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她，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没有开始找，我就有些气馁，却又不甘心这样放弃。

我在街道旁逛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找到一点头绪，肚子已咕咕作响，只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我找寻一圈，发现附近都是较高端的酒店，想到找姐姐还需要用钱，犹豫再三，终究没有进去。

我又往前走了走，在左手边看见的一家面馆，吸引了我的注意。面馆的招牌是用木匾做的，在风霜的打磨下，有些地方已经有小裂缝，木匾上雕刻着“李记面馆”四个大字，用绛红色的油漆上色，油漆已有些褪色，旁边用小字写着“百年老字号”。

我走进店里，发现面馆的面积并不大，但很干净整洁。能看出这家面馆开了很久，装修的风格很老旧，和旁边精美的高楼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入眼的是两排整齐的木桌木椅，左边墙壁上是菜单。小店里米饭、面条都有，偷看了一下价格，并不贵。右边的墙壁上写着面馆的由来，和一些招牌菜的介绍。

004

此刻已过吃午饭的时间，店里没什么顾客，只有一个人，应该是老板娘，她正背对着我清理桌子。

“您好，给我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好勒，您请坐，马……马上就……好。”她听见后，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她的眼睛里写满疑惑和震惊。而后，她带着几分探寻一直盯着我看，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都未发现。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佯装咳嗽，她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觉得有些失礼，对着我笑了笑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面来。我已经饿极了，顾不上其他，就吃了起来。

吃面时，我总感觉她在打量我，可每当我抬起头，她的视线又会转到别处，这让我感到很奇怪。吃完饭，我付完钱刚走到面馆门口，她突然叫住我：

“你……你是从附近的村落来的，想要找一个人，是吗？”

我下意识地转身，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她是谁？她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她是否知道什么，说不定她知道姐姐的下落。为了不让对方起疑，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反问道：

“为……为什么这……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吗？”尽管我努力克制，可颤抖的声音已出卖我的内心。

从我的语气中，她似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忽地笑起来，却笑红了眼眶。她没有等待我的回答，而是慢慢地往屋子里走去，坐在桌子旁边，眼睛望向街道。

她像是在回忆一些事情，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喃喃道：

“你和她长得真像，你终于来了。”听到她的呢喃，我更加确定她一定知道什么，再也顾不上起来，冲进屋子拉着她的手问道：

“她是谁？你是不是知道我姐姐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她回过神来，风韵犹存的脸上有些沉重，继而淡淡地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刚要反驳，话还未出口，她又说道：“我是说你的成长经历，越详细越好。”

005

我住在离凤凰镇不远的小村落，从我记事以来，就和奶奶相依为命。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我只有奶奶。我也曾问过奶奶，家里其他人去哪了？奶奶说一场大水将他们都淹死了。

奶奶说完就不再说话，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眶里却满含泪水。她会用干枯的手去擦眼角，眼泪却越擦越多。

我以为她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感到难过，可我发现，她哭完，会顶着红肿的眼睛望向凤凰镇的方向，喃喃道：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无神的双眼里夹杂着悔恨和痛苦。

我觉得奶奶一定有事瞒着我，但我不敢多问，不想让她这么伤心，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奶奶说大水过后，家里的一切都没了，一直到现在生活条件都不是很好。但奶奶的手工活很好，她的编织技术村里的人无人能及。

她织的篮子和凉席在村里很吃香，卖得很好。她总是给邻居最便宜的价，有时还会免费送给她们，村里的人都很乐意到她这里买东西。

奶奶偶尔也会帮领居做些针线活，挣的钱勉强够我们开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跟着奶奶学一些手艺活，帮她赚钱补贴家用。

奶奶很节约，但对我很好，她总把最好的给我。每次吃饭都会给我夹双人份的菜，自己却吃得很少；每次买衣服，她都让我选最漂亮的衣服，无论多贵，她都会给我买。

只是，她每次都会再买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我问她为什么，她都笑着不说话，脸上又布满我熟悉的忧伤。

我享受着奶奶给我的一切，又有很多疑问想不明白。奶奶会时不时地躲着我，一个人在角落发呆，一发呆就会掉眼泪。

后来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经常躺在床上就是一整天，发呆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这个冬天带走她的生命。

006

我告知老板娘奶奶临走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姐姐。她让我来这里找姐姐的，可是凤凰镇这么大，我要到哪里去找她呢？求求你，告诉我姐姐在哪里。

她似乎听入了迷，又似乎根本就没听我说话，而是陷在回忆里。总之，她很久都没有回应我，久到我都快失去耐心了。

“我在十几年前见过你们。”

“你和你奶奶，还有……还有姐姐。”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她补充说道。

那一年，你们村里发大水，冲毁很多房屋，死了好多人，凤凰镇一时间多了很多外来人口，都是过来逃难的。

那时我已开了这家面馆，生意不好不坏，本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很多人前来乞讨，我这小本生意根本无法救济他们，只能看着他们黯然离去。

我就是在那个时见到你们，你奶奶带着你们到我的面馆。那一天，我正好得闲，坐在小店的门口看过往行人。

起初，奶奶并没有打算到面馆来，带着你们急匆匆地赶路，走至半道，她像是想起什么来，拉着你们又折转回来。

之所以对你们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你们三个人，她却只要了一碗面。而且奶奶不准你吃，只把面条给了姐姐。

你坐在奶奶的怀里，哭闹不止，奶奶轻轻地安抚，可你就是不听。随后，她也跟着你哭起来，背着你姐姐悄悄地抹眼泪，然后劝姐姐快吃。

姐姐看见你在哭闹，想把面让给你，可奶奶不允许。她也只能慢慢吃起来，可能是饿极了，很快就把面条吃完了。

吃完后，你奶奶结完账就走了，走时你还在哭闹。我再看见你们时，就只有你和奶奶两人，你姐姐不知去了哪里。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所以看见你第一眼，我还以为看见她。

“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你是不是见过她，她现在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一连串的问题从我的嘴巴里蹦出来。我对她说的话，一点印象都没有，生怕慢半拍就会和姐姐插肩而过。

她笑着说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不记得很正常，就不再说话了。半晌，她又说道你姐姐的事我答应过她，要替她保密的。不过，她让我带给你们一句话：

“我不怪你们，也不要再找她了。好好活着，带着我那一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的情绪有些失控，这种生离死别的绝望，我再也不想经历。

她似乎有些不忍，可依旧没有告诉我，只是说：

“你回去仔细找一找，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007

我突然想到奶奶生前从不让我碰的箱子，我曾好奇地想要打开它，被她发现后训斥了一顿。

我从没有见她发那么大的火，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打开的念头。

想到箱子，我想或许所有的疑问会在里面找到答案。我告别老板娘，匆忙地赶回村子，回去的路上我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依旧没理出头绪，只能加快脚步。

刚到家我就从奶奶的卧室里搬出箱子，箱子是木头做的，表面的油漆已经掉了，变得坑坑哇哇。

箱子被奶奶上了锁，锁很小，锁身却很光滑，我想她肯定经常打开它。我找不到钥匙在哪里，就用石头敲打，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打开了。

箱子最上面放着衣服，都是新的。衣服有大有小，涵盖各个年龄阶段，大部分衣服和我的一样，原来，奶奶将多买的衣服都放在这里了。

箱子的下面放着一张照片，照片已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看出照片里是两个长相相似的小女孩，右边女孩高一点，左眼处有一块黑色的胎记，看着有些恐怖。

我能看出左边的女孩就是我。她就是姐姐吗？可为何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照片的下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张，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纸张的抬头“卖身契”三个字首先进入我的视线。

里面的内容我已没有勇气再读下去，看到这三个字时，我瞬间瘫坐在地上。我想过无数种答案，却唯独没有往这上面想。

这三个血红色的字，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在一步步靠近我，让我全身不自主地颤抖起来，脑袋里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画面来。

008

我能听见血液滴落地板的声音，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的身子变得轻盈。我看见奶奶，看见妹妹，看见老板娘。她们都在对我笑，真好。奶奶你终于来接我了。

我真的好想你们。

记忆停留在奶奶将我送到这里的下午，残阳似血，这座宅子的院墙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很逼真，门匾上的两个大字我并不认识，但看着好威武。

接待我们的人是一位中年大叔，很胖，笑声很刺耳，满嘴的大黄牙让我有些反感。奶奶将我交给他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们一点点走远，直至消失在我的眼前。奶奶走后，眼前的人换了一副面孔，板着脸让人带我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门外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威严华美的外在只是为了掩盖宅里的黑暗与恐怖。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面对的是无休止地谩骂和鞭打。她们都欺负我，嘲笑我。

她们说我是被这家宅子的主人，花一点点钱买来的，我被自己的家人抛弃了。我不信，奶奶走之前告诉我，过几天后就会来接我。她还买了我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她一定不会骗我的。

即使她们说我长得难看，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也不相信，因为我知道奶奶一定回来接我的，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干完一天的活儿，往往已是半夜，这个时候她们都睡了。我会悄悄地溜出去，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等奶奶来接我。

我每次都等到天亮，依旧没见她来。我安慰自己说，她肯定太忙了，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去干活。只要能等到奶奶，让我干再累的活儿我也愿意。

他们给我的吃的一次比一次少，活儿一次比一次多。其他人也都欺负我，将重活脏活都给分给我，衣服也只给我最差的。我不想和她们计较，我要乖乖地等奶奶来接我回家。

我很怕冬天，衣服很薄，五指上会长满冻疮，又要不断浸泡在凉水里，长的冻疮会溃烂，很痛。

天气稍暖和，又会很痒，我不敢使劲挠它，挠破皮后洗碗会更痛，又没办法按时完成工作。

有一次因为手痛打翻一个盘子，被他们打骂好久，伤口到现在还没有痊愈，以后我要小心点。

009

我最喜欢星期天，这天我有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我总会去那个面馆等奶奶，万一她忘记将我放在这个大宅子里，肯定会记得这个面馆的。

面馆的老板娘第一次见到我时，似乎有些惊讶。我跟她说我在等奶奶，她呆愣片刻，让我自己找位置坐，就不再说话了。

她不忙时就会陪我聊天，渐渐地我们熟络起来，她说她自己没有孩子，让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我就和她讲在宅子里的事情，她每次听完，总会红了眼眶。

我每次去她家面馆，她都会给我煮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是我每个星期里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

老板娘不肯收我的钱，我也没钱给她。作为回报，我就帮她招呼客人，起初她不愿意，后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干完活，她直夸我勤快呢。

我很喜欢她，她是除奶奶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她得闲时，经常看着我发呆，眼里带着痛惜和难过，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她笑着摇摇头。

和她待在一起，我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离开之前，我会拜托她，如果奶奶来找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在哪里，她笑着点点头。

我等了十年，奶奶还没有来，我都有些怀疑奶奶是否把我忘了，但我还是每周去老板娘那里，帮她干活。我想只要好好照顾自己，总有和奶奶见面的那天。

010

只是，他们连我最后的希望都剥夺了。他们不准我再出门，还要将我买给人贩子。我知道人贩子会把我卖到更远、条件更差的地方去，我不想离奶奶那么远。

我苦苦哀求，他们一点也不理会，还对我拳脚相向，我全身上下被打得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我知道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就求她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见见面馆的老板娘，如果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

老板娘看见我全身是伤时，吓了一跳，赶紧让我进屋。我谢过她的好意，让她帮我给奶奶带一句话：

“我不怪你们，你们也不要找我了。好好活着，带着我那一份好好活着。”我一直相信奶娘会来找我的。老板娘似乎被吓坏了，拉着我大声询问：

“丫头，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没事，大娘，你别伤心。”

我替她檫干眼泪，道了声谢谢就离开了，临走前，我拜托她替我保守秘密。我不想有一天奶奶找到这里时，听到这些事，她一定会伤心的。

她拉着我不让我走，可被后面跟着的人阻止了。我走出好远，依旧能听见她的哭声。她真是个好人。

他们把我锁在屋里，等着人贩子将我带走，可我怎能让他们如愿呢？我将偷偷准备好的剪刀插入胸口，血一滴滴地往下滴，我感觉不到疼痛，反倒觉得无比轻松。

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等奶奶来接我了。

011

我要离开这个村落，临走前，我去了奶奶的坟前，旁边又多出一个隆起土堆，那是姐姐的坟墓，是我亲手堆砌的。

我将奶奶箱子里面的衣物葬在里面，她的尸首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我又回去找过老板娘，央求她告诉我姐姐的事情，老板娘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将事实告诉了我。

她说完就大哭起来，她说她这十几年一直活在悔恨当中，她后悔当初没有留住姐姐，不然姐姐肯定还好好活着。

她给我讲了好多姐姐的事情，她说她一直把姐姐当成自己的孩子，她还想着等有一天攒够了钱就把姐姐赎回来，可……说道这里她哽咽不止。

她说这么久以来，一直不敢离开这个地方，怕我们找来了见不到她。她一直盼着，终于将我给盼来了。说完她似乎苍老了十岁，我走之前，她还喃喃道：

“丫头，大娘帮你把话带到了，你可以安心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我也试图去找过那家主顾，可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把我赶了出来。

我在她们的坟前坐了一夜，而后带着照片和卖身契离开了。

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要替姐姐讨回一个公道，用我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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