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里的青涩的少年
在我的记忆里,最有分量的是我上初中时的人生经历,特别是初三时的那段生活,它沉甸甸的饱含着泪水和汗水,更是充满着至今都无法弥补的无奈和遗憾!
1982年我12岁,刚刚参加完小升初的毕业考试,历尽煎熬和心理上的折磨,终于盼到到暑假结束,然而我并没有收到乡里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那可是我梦寐以求,为之努力了整整一年的目标!暑假里,不时传来同村的谁谁谁被录取的消息,有男同学被录取,有女同学被录取,有成绩好的被录取,也有成绩远不如我的被录取,然而就是没有我的消息,他们说八层儿是没考上,要不早该有消息了。。。为此我不知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儿,以至于害怕听到有关乡中的任何消息,一旦有人提起,我就紧张得心怦怦跳——应该是我心底还存在着一丝希望,毕竟并没有确切的消息坐实我没有考上,也许会有天降奇迹!正象爷爷在祖宗牌位前祈求的那样:“请列祖列宗显灵,叫山子考上!”
一
奇迹并没有发生,村里的学校已经开学,我怀着万般复杂的心情去报到,混在其他同学中间帮着扫地擦桌子,有调皮的学生拿我开涮,“你不是想去乡中吗?快去吧,我批准了。。”心里充满着羞愧,真有一种想死的感觉!活着真累呀。。。班主任张老师,忽然喊住我说:“武之,你怎么在这里?你考上了。明天去乡中报到呀”我一下惊得张大了嘴巴,唰地一下泪流双行:老师你怎么也…也取笑我。。。见我表情狐疑错愕,张老师解释说,”他们把你的名字给弄错了,刘武之不知怎么就写成了李武子,最后发现对不上,才认真核对。。。”
晚饭后,爷爷再次拉着我跪在祖宗牌位前,他先是点燃一叠儿纸钱,纸灰腾空而起的一刹那,嘴里念念有词:祖宗显灵了,保佑山子再考上大学。。。八月的晚上十分炎热,许多人都躺在院子里、街道边,我也拿着一张蒲席,躺在我家屋背后的一个拖拉机车斗上,望着那一天灿烂的星斗,久久不能入眠。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争气!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从母亲的针线篮子里取了一根大针,想要在手上刺出“努力”两个字来,刚刺了一下,钻心疼痛,也就作罢。但我决心已下,我一定要用功学习!
村里每年都有张三、李四家的孩子考上了学的消息在流传,这消息让大人激动,也让小孩激动,更让我热血沸腾!在那个时候,要想飞出农村,要想摆脱祖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学!我时常看到有小伙伴的爸爸星期天推着自行车从城里回来,衣着簇新,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笑容满面地和乡亲们打招呼。。。他们象天外来客,那样地令人羡慕、令人向往!我知道他们都是在城里工作,或是在乡镇的公家单位上班,他们都是我心目中的偶像,要想跟他们一样,唯有努力学习,至少考上一个中专学校!
暑假里,我卯足了劲儿,将初一的代数自学一遍!这是我喜欢的科目,也是我能学会的科目。畅游在数学、几何的习题游戏中,我心底里有一种真真切切的踏实感和自豪感。我也找来了语文课本和英语课本,尝试着自学,可是怎么也整不明白,课文读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所云,英语单词更是难搞,根本记不住,索性将它们丢在一边,只学自己喜欢的科目。
二
进了乡中之后,我才明白,我的入学成绩几乎垫底,虽不是最后一名,也在最后几名之列。强烈的危机感促使我格外努力,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学习,比如早起晚睡,很多同学几乎不知我是什么时候进入寝室的的,更不知我什么时候离开寝室。至今记得睡在我斜对面的一个脸蛋白白的城里学生,诧异地望着我问:“你是哪里宿舍的?怎么坐在这个床上?”而此时上半学期几乎结束。
期中考试成绩还不错,我的综合分数在全班排第21名,当时全班有六七十个学生,进步是巨大的,让我欢欣鼓舞!仔细一研究,又不免心虚,我的进步主要得益于理科,数理化几乎门门满分,而史地文勉强及格,最差的是英语成绩,只考了40几分,我根本就记不住那些奇形怪状的外国字母,我愤愤地想,中国人干嘛学那些古怪难懂的洋玩意儿!
班主任刘老师对我的进步十分高兴,对我努力学习的精神更是大加赞赏,我被树立成了学习的标兵和公众楷模,刘老师不惜用尽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在众多同学面前夸奖我,我很享受这种被人当众表扬的感觉,虽然对别的同学投射来的羡慕眼神,我并不理会,但我内心是有反应的,不仅在乎,而且十分在乎!
第一学期的考试是有奖励的,考试之前刘老师宣布,全班每人凑5毛钱,用来奖励前30名的学生,成绩出来之后,又决定只奖励前二十名,刘老师勉励我继续努力,争取期末进入前十名!这让我更觉责任的重大,压力沉重!我知道,为了我,刘老师不惜修改奖励规则,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啊,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我开动脑筋,千方百计地增加学习的时长,比如开饭的时候,我会等到别的同学都吃完后,我才去打饭,别人排队等待的时间,我坐在教室里学习。星期天我也尽量不回家,别人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我两个礼拜回家一次,即使回家了也往往当天返回学校,我试图把一切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消息传来我们村里唱大戏,恰逢星期天,我立即决定绝不回家,我还隐隐地预感,过后刘老师一定会大大地表扬我一番。果然如我所料,刘老师几乎逢人都会夸奖我,一次回家拿生活费,母亲递给我一叠破旧的角票说,前儿个碰见你刘老师了,夸你用功哩,还说你这么大的干劲肯定能考上。。。你去了学里,可得好好儿哩呀!
然而我的成绩并没有提升,相反还退步了不少,许多在我看来根本不努力,似乎整天都在玩儿的学生考试分数却比我高,这让我困惑而痛苦!经过认真地反思,我觉得原因应该出在,学习不够扎实深入上。我相信爱迪生的一句话,“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我还在作文周刊上看到一句话叫“不动笔墨不读书”,于是我买来了一叠大白纸,又买来了一把圆珠笔芯,把白纸折叠了反复抄写,无论是正面还是背面,每一个角落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语文课文、英语单词和数学演算。
晚上教室里熄灯之后,我甚至躲到教室宿舍的窗台下继续学习!可以想见,在刺骨的寒风里,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小少年,胸膛里却装着一颗不服输的心脏!即使在今天回忆起来,我也为之感动!我仍然记得,手指关节上裂着又深又大的血口子,及疙疙瘩瘩的冻块儿!如果说有一段时间,我有沽名钓誉、追求表扬的倾向,但此时的我确实下了真功夫,花了大力气!
我的成绩仍然不见好,我是一个特殊的学生,是全班最努力的一个,也是老师夸奖最多的一个,只是考试分数却名不见经传!内心里充塞着巨大的困惑和痛苦,整天都处于一种懵懵懂懂、昏昏欲睡的状态,老师讲什么,同学说什么,我都有一种不知所云的感觉,除了偶尔有同学向我请教几何证明题时,我会表现出少有的机敏之外,我自己都感觉像个傻瓜!
我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如何跟别人交往,但我很愿意帮助其他同学,刘老师曾号召我们每天做一件好事。我很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更在意我在其他同学心目中的形象,尽管我对时间很珍惜,也愿意背着生病的同学,走很远的路去乡卫生院,听到他们在背后夸奖我,我心里很受用;有同学向我借钱借粮票,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尽管自己可能都面临饿肚子,我也不愿意拒绝,甚至是不敢拒绝!我担心他们说我不好的话,我对自己的名声看得十分重要,为了获得别人的“敬佩”在所不惜。记得一个来校园里给钢笔刻字的人,在那里气呼呼地抱怨:刚才一个家伙没给钱跑了。。。我立即当众掏出一毛钱递给他。有人会觉得我傻,但我有我的小算盘,一毛钱换得大家真心称赞,太值了!
我十分崇拜语文课本上鲁迅的形象,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心中的偶像,我觉得的他是一个彻夜工作不知疲倦的人,他一心一意为民族命运着想,实在令人敬仰,而且他极具个性、棱角分明!在特定的时期,每一个少男少女心里都必然有一个崇拜的偶像,伟大的鲁迅先生是民族的脊梁,更是我精神世界里的脊梁!有时我会想:我怎么不生在那个时代呀!若是那样,我也跟他们一起游行呐喊,遇见敌人的皮鞭和刺刀,我会更勇敢!能跟先烈们一起出现在历史课本里,那该是多么神圣的事情!
从收音机里听到美帝国主义总统下令空袭非洲一个主权国家,我十分气愤,也很想不通,那么大一个人物,怎么能违背良心道义,去欺负一个弱小国家呢?如果我当总统,我一定要主持善良正义,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如此邪恶的事情发生!想着这些时,我心里充满着凛然大义!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很矛盾也很痛苦,星期天的下午去学校,经过一条乡村小路,前面走着一个女同学,不是一个班的,但可以确定是一个学校的,又从后面超过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半大小伙儿,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还留着长长的头发,标准的小流氓打扮,一边打着口哨,一边将那姑娘从路的左边逼到右边,又从右边逼到左边。。。我心里热血涌动着,我知道若我是一个真英雄,应该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和他搏斗。。。可我心里又满是胆怯,我能打得过他吗?他身上有刀怎么办?他肯定会疯狂报复我!父母肯定会埋怨我惹事。。。我的心里砰砰地跳着,跟在后面,一直纠结到进了村子。。。
还有一件事情,又让我觉得我不是懦夫,我是有血性的。我和父亲去市郊卖粮,因为称重问题发生争执,那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把父亲推倒在粮食堆上,还气势汹汹地再次向父亲逼去,我突然感觉眼前一红,一把操起那杆锃亮的采样钢锥。。。父亲急忙喊住我,那人也将父亲拉了起来。。。这件事情让我学到一个受用终身的知识,对一个带着孩子的父亲,永远都要客客气气!
在学习上找不到感觉,我似乎不知不觉地把力量的重心转移到了如何做人上,我似乎没有觉察我是在用自己的表现换取别人的认可!老师的夸奖就是我心中万能的指挥棒,我没有能力甄别哪个是受外界刺激产生的动机,哪个是真正能让我优秀的想法!我就象那个追逐胡萝卜的山羊,追逐着夸奖和表扬!我的行为几乎是被环境与别人舆论所操纵!
很多年以后,我终于弄明白,这几乎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个经历,是多数人,人格成熟前的一个阶段,比如家里来了客人,即使平时很安静的孩子,也会有夸张的表现,专业术语叫“表现型人格”。巴菲特针对这种现象有一个经典的建议:“每个人的心里都应该有一张内在评分卡,如果我做了别人不喜欢的事情,而我自己内心认为是正确的,我会很高兴;如果我做了某件事,获得了别人的赞赏,而我自己心底里并不认可,我仍然会不高兴。”
这一好面子的思想偏见给我造成的伤害是深重的,比如我明明感觉十分疲惫,却不愿休息,也不敢休息,我是一个好学生呀,如果我也跟别人一样按时出入教室,那我不真成了沽名钓誉的骗子了吗?老师表扬完了,我却不努力了,我成什么人了?这些事情只是想想都让我耳热心跳,心虚不已!我不能接受自己表里不一的证实!我硬逼着自己,终日坐在课桌前不停地读呀写呀算呀,那些写满字的演算纸,能够让我相信,我是真的下了力气,我感到安心、踏实。。。
当然我也会偶尔管不住自己,偷懒一下。寒假的前几天,赵老师把几个数学尖子,留下来开小灶,多数同学心生不满,晚上溜出去到镇上看录像,我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去了录像厅。回来时,跟同班的张二民一起跨入校门,恰巧被赵老师抓个正着。张二民受到了严厉的训斥,还罚他站在黑板前面,对我却网开一面,说我是受了张二民的蛊惑,否则这么好的学生是不可能逃课的。二民十分委屈,争辩道:“你问刘武之,看是不是我拉他去的?”我在自己的位子上,默不作声,低头写字,不置可否。
由于文科学不会,记不住,学英语时我心里本能地有一种畏难的情绪,做数学演算却是满心欢喜,自然偏科越来越严重,学习文科的时间也被我越弄越少,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兴致勃勃地画着几何图形,做着代数推演!我似乎不愿多想,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就像一个在森林里迷了路的人,因为无法辨别方向,又不愿坐以待毙,就由着性子不停地走起来,我要的可能只是那种不停走着的感觉,借此掩饰内心的焦虑,至于目的地在哪里,完全不去考虑。。。
三
有一个上帝三次救牧师的故事,牧师在教堂里布道,忽然洪水来袭,很快就淹到了牧师的膝盖,有人划着小船让他快上来,牧师拒绝说,我要守着教堂,上帝会来救我的。洪水很快淹到了牧师的脖子,此时有救生员驾着摩托艇要拉牧师上船,牧师再次拒绝,“上帝一定回来救我的”。洪水已经淹没了整个教堂,牧师只好紧紧地抱着屋顶的十字架,不停地祈祷“上帝快来救我”!警察开着直升飞机赶来,抛下了一条绳子,牧师却没有去抓绳子,他相信上帝一定回来救他。结果牧师被淹死了,到了天堂里,牧师质问上帝“为什么不救我?”上帝说,我分别派了小船、摩托艇和飞机去救你,可你不愿意接受。。。初中时的我,比那个牧师更固执更愚昧,上帝派出了四波人来救我,都被我拒绝了!
我有一个叫李建明的同桌,此人和我刚好相反,理科勉强及格,英语不学就会,我常常看他趴在课桌上睡觉,考试却总能拿高分!他对我的学习精神很敬佩,也经常向我请教数学题,我总是不厌其烦,耐心地给他讲解,甚至设法用他听得懂的方式,手把手地教他。一次,他突然神秘地对我说,“来来来,你真是好心有好报呀,我也教给你一个学文科的好方法。。。”“什么好方法?”他翻开一本英语书,放在我的面前,指给我看一个单词,又立即把书合上,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想象把它粘到你的后脑勺上。。。”我尝试了一阵子,很不适应,认为这只是一种物理书上的视觉暂留现象,这么简单又无厘头的方法肯定不会有用。他争辩说,“这是我小学的一个本家老师教我的,很好用的。。。”
最后我俩儿约定,他用他的方法,我还用我大量读写的方法,下次英语考试,若他还拿高分儿,我就相信他。一个礼拜之后,成绩出来,出人意料的是,他只考了60几分,比平时后退了几十名,又过了两天,他搬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空位上,似乎是要有意疏远我,从此我俩再没有近距离地接触,他就像一颗流行,在我生命里一闪而过。
多年后,我对此的总结是许多重大的真理之所以被我们忽视,是因为它看起来太过简单,甚至是离经叛道!当我们接触到新的知识,新的观点,新的方法时,我们会本能地报之以怀疑、抗拒和不信任,甚至是不加思索地拒绝它、否定它。这是因为我们在用头脑中固有的旧思想、旧观念、旧认识去衡量一个新的,我们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事物的结果。就好比一个忠实的看门狗,它会阻拦一切它不认识的陌生人,其中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少量图谋不轨的人,也有怀揣福音书的信使!
上帝只叫我们看见我们能够看到的,只叫我们听到我们能够听懂的,也只叫我们接纳我们心里已有的东西!幸运之神来敲门的时候,我却充耳不闻,拒之门外,只能说明我还不配拥有那些美好的事物,我还需要在暗夜中摸索更长的路程。。。
四
一个早自习课上,刘老师突然在我的座位前停下来,说:“你抄写生词时,不要看一个字抄一个字,你看完一个词语后,要先停下来,在心里回忆一下那个词语,然后再把它写下来。。。”最后他又补充到:“这是穆桂英同学让我转告你的”我心里一阵激动:“穆桂英可是我们全班同学心里的女神,更是我心里至高无上的崇拜对象,她学习好表现好,而且一直是我们的班长,在我们的心目中具有无可替代的权威地位,而她居然关注我。。。”我心里一阵的窃喜,感觉自己很了不起,要不她怎么能关心起我来呢,可见我还是混得不错嘛。。。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的我真是糊涂,这跟买珠还椟有什么区别?我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交给我的方法上,居然鬼迷心窍地琢磨起那些歪门邪道来!可见虚荣心害死人呀!更进一步分析,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成绩好坏并不重要,起码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表扬,别人附加给我的所谓“声誉”才是最重要的!
近些年来,我无数次地复盘这一段经历,我终于明白,这其实跟我从小的经历有关,我接受的教育似乎是,不允许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认为一个人喜怒哀乐的自然外露,是肤浅和幼稚的!比如,一次家里来了亲戚,中午做了臊子面,我一边吃一边夸张地说“好吃,真好吃”,不料却遭到母亲的呵斥“看你那没成色的样子,没吃过饭似的”;还比如,第一次知道我没考上乡中的消息而痛哭流涕,却招来了母亲的两记耳光,“哭什么哭!多丧气!”。。。这样的事例枚不胜举,充斥着我整个童年和青年时代。
在母亲简单粗暴的高压统治下,我的感觉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可理喻,我心底藏着一团深深的恐惧,我有一种浓浓的不安全感,我相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随时都会伸出一个拳头,狠狠给我一下子。我总是压抑、隐藏自己的真实感觉,我下意识里对周围环境,保持一种战战兢兢的戒备,久而久之我就特别能装,我忌讳当众表露自己的心迹,我总是无视自己的真实感觉!我已经习惯了把注意力的重点放在周围人群对我的反馈上。。。
我的内心极端逆反,对我不友好的人,我会和他作对到底,比如母亲,她至今也没能把我制服!而那些对我友好的人,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些许关爱,我也百倍珍惜,以“点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态,去回报他,我表达感恩的方式,就是按他希望的方式去行动去表现,以收获“让他更加满意”的效果!我的心里天生有强烈企图,可又生长在一个极度缺乏关爱的环境里,我的心田因干渴而龟裂,几滴甘露就能让他滋滋冒烟。
性格的严重畸形,导致我在衡量是非、判断对错的标准上也有严重的偏差,甚至是截然相反,更严重的是它导致我情商提高的停滞,这正是我前半生坎坷遭遇的根源!谁能想到它居然是我幼年之时就已埋下的祸根!在端正这些认识偏差之前,我如何能配拥有好的运气呢!
五
上帝的第三次搭救,是被我生生拒绝了的。初二的下半学期,全国举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从基层逐级选拔。学校十分重视,特意腾出了一间教师宿舍,把各班数学尖子集中起来辅导,实质上就是题海战术,从起床到睡觉,不停地做习题做演算。。。我只是感觉困,坐在板凳上,靠着墙壁就能睡着,整天昏昏沉沉的,脚上还长了一个很大的鸡眼,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钻心地疼痛,心里充塞着无限的困顿、悲苦。。。
一个月之后培训班解散,有人去县里继续比赛,我则返回大教室的同学们中间。上课时傻了眼,老师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英语、语文课本有厚厚一叠我没有学,现在根本无法听新课。。。
英语老师允许我,可以不用听讲,让我复习以前的生词,我干脆把书都搬到了寝室里,找来几块红砖垫着,趴在床头自学起来。彼时我思想上已经有所进步,我知道偏科是不会有出路的,除非文科成绩能上去否则没有一所学校能录取我!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独自一人在宿舍里读呀写呀,圆珠笔芯都用掉了一大把。
隔壁住着的赵老师,对我很是赞叹,一次早饭时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来到我的床头,拿起我床边厚厚的一叠演算纸,摊开来说,“你看看他多用功,我已经观察他半个月了,天天如此,不停地读,不停地写,你们要向他学习。。。”第二天他还给我送来了一本《金陵春梦》,告诉我要劳逸结合,说:“闲暇时你翻翻,换换脑筋。。。”
跟赵老师同一间屋子的是教生物的钟老师,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生着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子,常年穿一件黑色的中山装,让人总是联想到学问深不可测的大学教授。因为他刚刚调来不久,几乎没有多的接触。一个阳光斜斜的午后,我正在抄写课文,注意到赵老师和钟老师在宿舍门口聊天,赵老师突然就说起我来,“真争气的一个学生,每天自觉自动地学习,我们家的孩子要是有他一半用功就好了。。。”“叫什么名字?”钟老师翻开手里的成绩单看了一会儿说:“成绩也不是太好,中等还要靠后,是不是方法不对路?。。。”
晚饭后,赵老师招呼几个学生帮着钟老师搬东西,原来钟老师的家就在学校所在的镇上,几个同学有的抱被子,有的拿枕头,我端着脸盆毛巾,很快就来到了他家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院,院子的边上堆着许多杂物。。。
钟老师的儿子,已经很大了,有二十多岁,留着一头烫发卷儿,穿着上窄下宽的喇叭裤儿,热情地让我们抽烟,说:“老东西瞎折腾,搬过来搬过去的。。。”我虽然反应迟钝,还是听得真真切切,惊得不知所措!回来的路上,我听到了更多关于钟老师的事情,说他有羊羔疯病,额头上的伤疤就是前天晚上在宿舍里摔倒弄的。。。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游手好闲,已经娶了老婆,还不务正业,不知为了什么事曾跑到学校堵在宿舍门口,骂钟老师“白吃国家的皇粮”。二儿子也顽劣透顶,正上五年级,小小年纪就夜不归宿,校长发动全校老师帮助寻找,弄得大家怨声载道。。。他还有一个女儿,比我们高一级,成绩很不错,是班里的尖子生。
又过了两天,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刚刚敲过上课铃不久,我正趴在床头抄写英语单词,忽然同班的杨洪海气喘嘘嘘地跑来,说:“刘武之,老师让你回教室里呢。。。”“哪个老师?”我反问。“钟老师,教生物的钟老师,说是专门讲给你听的。。。”我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了他那两个糟糕的儿子,觉得他找我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更舍不得浪费一节课的时间,我坚定地说出了三个字:“我不回!”
上第二堂课时,杨洪海又来叫我,“刘武之,刘老师让我告诉你,必须回教室上课!”我一听是刘老师的指示,不敢违抗,赶紧收拾了东西返回了教室。同样一个意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可能判若云泥呀!
洪海冲我说,钟老师讲的课你没听,你肯定会后悔,你可吃大亏了!我赶紧问:“他讲的什么?”“讲学习方法的,还提到了你。。。唉,一句话说不清,等晚上我给你看看我的笔记。。。”旁边另一个男同学说:“钟老师不是说了?不来上课的都不让他知道,笔记也保密!”。晚上我向红海要他的听课笔记,他说等会儿给你找找,却并不见他行动。第二天早上,我再次向洪海提出要看他笔记本的请求,他却爱答不理的样子,后来干脆说“找不着了”。我心里隐隐觉得,他应该是不愿意借笔记给我,我平时可没少教他数学题呀,心里愤愤然,“不看就不看,有什么大不了。。。”
六
真正知道钟老师的讲课内容时,已经初三了。1985年的暑假,似乎格外漫长,我似乎是天天数着日子盼望开学。在看书写字期间,我总是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了一个女同学。有一个场景,我至今不能忘怀,初一开学报到,那个时晴时雨的八月天,一个满脸英气的女孩,脚踏红雨鞋,手拿红雨伞,站在校门口杨柳依依的池塘边。从她身旁走过,我几乎能听到两个磁场的吱啦摩擦声!及到分完班,她竟然就坐在我的前面。。。
她长得真好看,学习很努力,成绩也不错,只是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她就坐在我的斜对面,有时我会自觉不自觉地偷偷朝她那边望一阵子,如果发现她朝我这边望,我会赶紧躲开,生怕她知道似的。。。
更多的时候,我会很自责,感觉自己无耻至极,“我是一个好学生,我怎么能有这么下流的念头呢,爹娘辛苦挣钱供我读书,我怎么有时间做这般无聊下贱的事情呢。。。老师曾骂那些勾引女同学的男生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不就是那个混在羊群中的败类吗?。。。”
暑假后期这种纠结、羞耻的心理更加严重,一次去我家菜地浇水,迎面碰见一个老头,挎着一篮子杂草,我礼貌地和他打招呼,眼睛却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光肚儿小女孩儿,有三四岁吧,一丝不挂,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眼光迅速向下扫过,顿时脸热心跳,呼吸急促。。。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是想起,不该看到的那一幕。英语单词、语文课文晦涩难懂,枯燥无味,我逼着自己坐在桌前,读呀写呀。却总是思想开小差,眼睛看着书,脑袋里却天马行空,东拉西扯,不停地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个不该看到的画面,不时地跳出来,弄得我又惊又愧!我觉得我根本不应该想起这些事情,我应该一心只读圣贤书才对!我努力地想摆脱那些肮脏的想法,却无济于事,像掉进了烂泥塘的白猪一样,越弄越黑,越弄越糟!我几乎确信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我备受煎熬!
更要命的是,我还总是想起那个无比好感的女同学,生殖器也总是不识时务地勃起。。。这让我不知所措,心里那个羞耻呀,象做了贼一样,心虚得怦怦跳!我觉得根本就不应该长那个东西,若能象剪指甲一样把它一刀剪掉就好了!我把它按下去,不一会儿就又翘起来了,用两腿死命地夹住它,流出了许多黏糊糊的脏东西。。。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书里写的“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说的就是我这号人,我就是一个,藏在暗地里两眼冒着绿光的恶狼,我努力的伪装着,生怕别人知道我肚子里的秘密。。。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无耻小人,我决定开学后,绝不会再主动朝她那边望一眼,哪怕她朝我这边望,我也装出毫无反应的样子。。。
暑假里还发生一件事情,让我内心极度灰暗。我家养了一头小毛驴,我还曾写过一篇《我家的小黑驴》的作文。它浑身油黑发亮,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不时地喷一个响鼻。农忙时它耕田耙地,农闲时它和父亲一起,往城里的建筑工地运砖,风雨无阻,成年累月!我在学校里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它一半的辛劳,没有它,我们全家的生活都无以为继。。。它吃的是草,流的是汗,出的是力。我非常疼爱它,常学着父亲的样子,拿一把缺了齿的旧木梳,为它梳毛挠痒。我会狠狠地抓一大把玉米粒,撒在它的草料上,回过手来再饶上一小把儿,看它咯吱咯吱吃得津津有味,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意外发生在一次田间,我牵着它拉了高高一车玉米杆,将到地头时它踩进了老鼠洞里,猝不及防的下陷扭伤了它的脚踝骨,看了几个兽医都无能为力。。。父亲要把它卖往屠宰场,我感情上很不能接受,父亲也矛盾,耕田的庄稼人不肯买,不卖它,家里又没有钱买新的牲口!临走的那天早上,我拉着它毛茸茸的大耳朵,几度哽咽。。。
母亲很不解,厉声呵斥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没眼色不看路?!这一反一正得贴几百块儿呀!”。。。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既自责又伤心,几次在梦中惊醒,梦到它浑身鲜血,大声惨叫。。。
七
九月一号,我如期出现在校园里,变化可真大,首先是初三分成了两个班,一部分是我们初二的熟人,加上多半不知从哪里来的新同学,刘老师也调走了,接替他的是退休返聘的杨老师,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其二是教室也变了,新的教学楼还未竣工,就把一个会议室腾空了临时凑合。问题的重点是教室的门是开在正中间的,而且是那种两边开的双扇门!
踏进教室后,发现已经开课几天,乌压压坐满了人,环视好几圈后,猛发现我身边就是一个空位儿,十分高兴,赶紧坐下。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这个位置为什么会空着了,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门开开合合,吱妞哐啷响个不停。。。多年之后我总是纳闷:难道我真的比别人傻吗?他们都能一眼发现这个位置潜藏着的风险,而我竟然傻傻的地当宝贝!现在我宁愿理解为那是上帝为我的刻意安排。
开课的第一天,班主任杨老师,二话不说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干瘦恐怖的人手,又快速地在上面点了许多纷乱的毛状物,敲了敲黑板说:“同学们,知道这是什么吗?魔爪!!!有男同学向女同学伸出的黑手,我都知道的,我教了几十年书了,你们的爸爸妈妈说不定都是我教的呢!我阅人无数,如河水一般的年轻人从我眼皮下经过,经验丰富着呢,看看你的脸儿,我就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趁早悬崖勒马,再不要与人眉来眼去了。。。”
杨老师手脚并用,说得眉色飞舞,我却听得惊心动魄、无比恐惧,他的一言一嗔都如投枪匕首,正中我的心底,仿佛我偷看女同学的那些事,已经被他逮个正着。。。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心思全都用在学习上,绝不能让人挑出丝毫差错,尤其是男女作风,那可是人人喊打的丑事。。。
下午是数学课,满脸大胡子的钟老师出现在教室里,这让我很惊讶。钟老师笑着说,很多同学以为我是生物老师,其实我的强项是教数学,开学的第一节课,我既不讲数学公式也不讲几何定理,我要讲一讲我的一套学习方法,这可是我的独门秘籍!你们可能不知道,你们的钟老师能进重点中学教书,既没有请客,也没有送礼,完全凭业绩,我带了三届毕业班,年年评比第一名。。。我一下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他讲起来,生怕漏掉一个字。。。
现在我明白,钟老师讲的“过电影、梳辫子”学习法,其实就是现在的图像记忆法,蝙蝠靠声波来定位,犬类靠气味来识别,人之所以能够记忆,主要记忆的是画面,当你能够把学过的知识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时候,学习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我那个同桌李建明,他能扫几眼就准确地记住整个学期的课程表,用的正是这个原理!
我真心地认为,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就要开设一门关于脑科学的课程,从小就要让他们明白大脑的正确使用方法,学文科绝不是拼命读写,而是要在脑海中浮现出单词的样子,把要记忆的知识以画面的形式回忆出来。。。太多如我一样一心要改变命运的孩子,他们求知若渴,然而他们却使用着错误的方法而不自知,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好比上了战场的士兵,他们抱着一把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却不知道如何打开保险栓,而只能把它当做一根木棍使用。。。
八
第三天上午的一个自习课,我正抬头望着黑板抄笔记,突然传来震天价响,吓得我心里一颤,毛骨悚然,循声望去只见我左边一个身材微胖、皮肤白皙的女同学握着文具盒,猛烈地拍击她课桌的右上角,那是离我最近的地方,又刚好处在我的眼睛余光与黑板的直线上。见我瞪大双眼朝向她,她立即把头扭过去,把脸埋在课桌上,给了我一个后脑勺。我立即觉得事情应该跟我有关:她是冲我来的!她是拍给我看的!她认为我一直拿眼角在偷偷地瞄她!要不她凭空拍什么呀。。。想到这里,我立即脸红耳热起来,趴在桌上再不敢看黑板。
好一阵子后又想,这样也不行呀?我总不能从此不上课不学习吧?心里一阵激烈冲突之后,我觉得,我要若无其事地照旧看黑板,我要让她知道,我根本没有看她,我要让她明白,是她误解我了!
可是当我再次抬起头来时,我眼睛的余光总能看到她,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看她,目光的一部分就像中了邪似的,偏偏就拐了弯儿冲她而去!我知道教室的后排还有空位,可我又不愿离开,“那样岂不是自己承认,我确实偷看她吗?我可不能干这蠢事,我行事磊落为什么要换位置?我就要坚守在这里,我不能让她再进一步误会我!”
我努力地试图把目光全部集中在黑板上,可是眼睛象分叉了似的,总会看到左前方她模糊的身影!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我心里产生:这样下去,我岂不是没法继续上学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象电流一样,迅速传到了我的心底里,又迅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心里面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不休,一个说,你要努力学习,你要把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另一个却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就是让你学不成习,我就是要专门和你作对!这让我烦恼不堪。。。
我曾悄悄地问我的同桌,张二民:“那个女生为什么拍桌子?是不是跟我有关系?”大民鄙夷地说:“别自作多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前面那个男同学靠在他的课桌上,把他的桌子挤歪了。。”我长舒一口气,可是我心里的两个小人立即又争吵起来,一个说“这下可好了,别自寻烦恼了,专心学习吧!”另一个却说“你以为这样就行了?我可不能便宜你,我还是不能让你顺顺利利地学习!”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不了许多,赶紧搬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空位上,即便如此也已经无济于事,我心里的两个小人总是争吵不休,那一个专门跟我作对的小人,总能占上风,总能让我不能如愿地集中精力到黑板上、书本里!我象被恶魔缠上了一般,挣不脱、甩不掉!这让我痛苦不堪,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忍受着精神的折磨!
又过了几天,那个女同学突然没来上课了,张二民告诉我,“她是钟老师的女儿,我们上一届的,原以为没考上呢,昨天刚接到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心里一阵激动和惊喜,“这样总该可以让我专心学习了吧?求你放过我吧,别再折磨我了”。可是另一个小人却说,“放过你?绝不可能?我会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地不让你好过,虽然她走了,我会把你的注意力挪移到旁边另一个女同学的身上去,我要继续折磨你。。。”
接下来是两年是极其灰暗的生活,我知道我今生都可能与学校无缘,甚至不可能再读书求知,我只能做些粗笨的工作,度过余生!我是多么的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我下决心离开学校,却总是受到爹娘的阻挠,又无法跟他们解释清楚,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高一的下半年,我预感若继续在学校里被蹂躏下去,非疯即癫,迟早都会出问题,于是横下一条心,以死相逼,终于得以辍学,彼时我不满17岁。
九
其后的几年里,我进过皮鞋厂,干过建筑队,还走街串巷地卖过冰糕,时间最长的是在窑厂卖苦力,有两年半之久!在社会最底层几年的摸爬滚打,我的精神世界也在苦苦地挣扎,可是始终战胜不了目光分叉的毛病!有一句话老话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由于长期的忧愁,我又患上了神经官能症,这是一种腹部副交感神经错乱引起感觉不适,整天觉得肚子下坠得难受,却又查不出实质性的器质病变,仅仅是弄清这个疾病的名字,就耗费了我好几年的时间。绝望之极,我想到放弃生命,既然老天如此薄我,不活也罢,两眼一闭一了百了!
没曾想阎王爷不肯收我,那一百多片安眠药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来,我居然看到那个乡村的赤脚医生,正捻着一根长长的银针刺在我的身上!既然天意如此,我决定好好地活着,我要扛着这个毛病继续前行,我要拿出那种飞蛾扑火的无畏精神来面对我这个毛病,我要以一种火中取粟的抢救精神去读书、去学习!而且由于长期的劳作,我的身体强壮起来,情感也粗糙了许多,没有什么再糟糕的事情能让我哭泣!
再之后就是参军入伍,上军校,当干部,如今在沿海城市做着一摊儿不大的生意,虽然并未大富大贵,却也比下有余,一家人过着平静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成绩不错的孩子。虽然那些毛病仍然伴随着我,但我已经学会了与它共处,我奈何不了它,我已经放弃了消灭它的念头。那个毛病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我不在意它的时候,它反而会安静下来,我已经弄明白,正是我克服它的努力,反而滋养了它,让它更加顽固和旺盛!而且因为年轻时要上学而不得,反而激起了我更强的求知欲,我至今都在利用一切可用的时间读书学习,我怀疑这也是一种积极的报复心理,就象小时穷怕了的人,对财富会有更加强烈的渴望!
这么多年来,我身体和精神上的那些毛病,长期地折磨着我,给我造成的痛苦无穷无尽,尤其是刚辍学的那几年!如果非要从中找出一些正面的东西,那就是锤炼了我承受打击的能力,我这方面的勘抗力一定提高不少!若没有这些磨难,很难保证我会承受得了后来遇到的爱情挫折。——即便我当年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也一定会遇到爱情挫折,再退一步即便爱情顺利,也不能保证我一辈子不会遇到精神方面的打击。根据遍历性原则,这几乎是一定的事情。
回想我辍学后回到农村,精神上脆弱而无助,恰恰此时遇到了一个我十分中意的姑娘,准确地说是她俊俏的脸蛋叫我着迷,而我孤苦无助的心灵需要依靠!不料漂亮的鸟儿岂会甘愿栖身屋檐之下,她飞向了更高的枝头——我被抛弃了,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而我又陷得那么深,我几乎被击溃!不敢想象,若没有那么多年精神磨难的筑实、加固作用,汹涌的理智河水岂能不会破堤而出!看看现实生活中,那些因婚姻不顺、事业失利,或者遭受意外打击而精神失常的人就知道了!
虽然我极不愿意接受我的人生经历,特别是早年的波折,但这很可能是上帝为我最好的安排。人生本来就是一趟苦旅,到了咖啡厅里,给你端上来的是杯一甜到底的糖水,你哪会愿意付出高昂的价格!正是那种苦苦涩涩的别扭滋味,才叫人着迷!那如影随形的苦痛折磨,正是上帝为我安排的必修功课,正是有了它们,我才能坚如磐石、刀枪不入,成为精神上的强者!霍金被困在了肉体的驱壳里,成为了一个跨越时空的智者;德谟克利特弄瞎了自己的双眼,他的理由是如此才能看到更多的真相!断臂后的维纳斯,反而魅力更多!心灵上的伤口往往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如此才能生机蓬勃!不能想象,不经阳光照耀的内心是多么地荒凉寂寞!
如此说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献上我最真挚的感谢呢?存在的可能真的就是最好的。我真心的感谢已经发生的那一切,因为有了它们,我的生命才充盈丰盛、多姿婀娜!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青春故事 http://yuedia.com/category/qingch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