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位顾客

2035年6月7日 星期四 天气晴

①

这天中午，我和助手托尼正在店里吃午餐，谁知从外面进来三个警察，他们手中拿着逮捕令，给我们定的罪名是包庇罪。

我和托尼面面相觑，自从经营这家店面以来，为了生计我们的确做过不少违法之事。这次东窗事发让我们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哪宗案件把我们牵连进来。

按常理说，顾客是上帝，只要他们提出要求，我会千方百计去满足。我是商人，利益是唯一诉求，彼此各取所需，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在警局，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确切地说他是我的第173位顾客。他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

我想警察肯定是搞错了，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一点不像罪犯该有的意志消沉，垂头丧气的样子。这说明我在他脑部植入的意念正在发挥效用，当然也从侧面证实这中间肯定存在某种误会。毕竟警察办案抓错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是一名梦感体验师，当初对他的诊断的确有些挑战，但也不至于会出现误诊的案例。这是出于对我的专业及能力的判断，如果问题出在我这边，那一定是这名顾客拥有异于常人的防备能力，以至于如今的科技对他竟无能为力。理论上，这不会存在。

②

我隐藏的这么好，不知道哪一点出了纰漏。当我在警局看到那个被捕的商人及他的助手，好像一切都明白过来。

我被出卖了。

我是犯人，手上沾有死人的鲜血，本以为在脑部植入去忧愁的意念，便可逃过一劫，从此逍遥法外。事实证明全错了，我对以前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但我对故意杀人的事实确没有内疚感。这说明那个商人的产品还是合格有保障的。

但商人确实是靠不住的物种，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凡涉及到自身利益，他们所立的商业原则与承诺，便会抛诸脑后。现在我杀人的心都有，悔不当初，看来人们之间还是不要轻易信任，尤其在与商人打交道时。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那个卑鄙的商人是罪有应得，想到这里，我心里稍微好了许多。

③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去自首。这十天以来，我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一闭眼都是那个女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我曾尝试服用安眠药，虽有药效，但长期服用依赖性太大，购买也异常困难。

就在三天前，我去了城东的忘忧店，想去那碰碰运气。你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是内向的人，一般有什么秘密，从来只会藏在心间，更何况这是性命攸关之事。

那个医生好像真不错，在他保证会对患者所有秘密守口如瓶的前提下，他才在我的梦境敲开一个窗口。

坦白说我对他的医术存在某种质疑，但他好像从我的梦境中窥探到某些机密。从某种方面说他的确是一个好医生，他会对你的病情提出有效的建议，并让你自己作出选择。

是的，我考虑了三天，医生的建议我觉得还是不能够采纳。他是医生但本质上也是一个商人，谁又能保证此事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从内心里讲，我对这个新生的科技也有些担忧。从道德上说，以金钱搭建的信任关系是否能够牢靠，我心里没底。

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2035年6月5日周二天气阴

④

今天早上九点钟，我昨天接诊的那位顾客就匆匆的走进店来，他的神情又比昨日憔悴许多。看来他的内心挣扎了好久，因为对他的情况已有所了解，我们很快为他植入了新的意念。

⑤

很奇怪，这个商人好像对我很熟悉似的，热情的给我打招呼。那个瞬间，我心里一怔，以为被认了出来。

转念一想，商人对哪个顾客不是殷勤有加，他们是利益的最大追崇者。也就是说他们对于哪个人都是这副嘴脸，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恨不得把你当作祖宗。

这些天来，本地的报纸电台，电视台对入室杀人案不断报道，这也的确对我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我看到过市面上发布的通告，但图像模糊，不加细看，无人能辨识出来。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再主动去杀人。它无形中给人施加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我无力承受。几个日夜以来，我夜不能寐。

我来这家忘忧店，购买产品，希望这不是唬人的东西，而是物有所值。

商人就是商人，他们果断利落，不说一句废话。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好像很推崇这个理念，我获得了重生，而接下来就等待着验证。

2035年6月4日 周一天气小雨

⑥

今天天气不好，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和助手托尼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等着顾客上门，电视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我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梦境体验师，就是要为那些有难言之隐或表达不清楚的病人提供服务。凡是来这里求助的顾客大多都是病人，所以我们的身份既是商人也是医生，但相对来说，我们更看重前者。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一个病人走了进来，一米八的个子，他是我的第173位顾客。今天是店面开业正好两个月的日子，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双眼通红，整个人无精打采，看来最近几天总处于失眠状态。他精神高度紧张，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一进门，直接开门见山：“老板，最近我过的太痛苦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活得开心点？”

对于一家卖观念，卖思想的店铺，这并不是难事。我们希望每一个来忘忧店的顾客都能带笑而归。

“先生你好，当然可以。如果方便，你是否可以简单的描述一下你最近的困扰担忧或其他的状况。”

他有些防备得朝我斜视一眼，不发一语。像他这种病人我以前并不少见，如果他们愿意坦诚布公，事情就会轻松解决。若是如此，他们大可以去看心理医生，也不会专门来此寻求医治。

“假如不想说也没关系，但你放心，我们会对你的情况百分百进行保密，在此之前我们会对你的一些病情加以了解，好对症下药，多谢你的配合。”我适时地抛出一段惯用的说辞。

在我的指引下，他服下增强梦感的药物，在仪器上躺下。我在电脑另一边的位置上平躺，朝托尼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按钮启动，我进入到他的梦境中。我把金色秒表时限设置为20分钟，它是一个探梦周期。如果时间用完，我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安全返回现实，那我就会被他的潜意识围攻，有滞留在他梦中的危险。

所以现实中，托尼也会定制好一个秒表。好在我遇到困难之时，及时唤醒。同时金色秒表也是我分辨现实与梦境的重要参考。

他的确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潜意识把他的防御体系搭建的非常牢固。一刻半会我无法突破这道防线。

药效的作用是90分钟，这也意味着我还有几次进入机会。我卡好秒表，准备再次进入。

我瞄了眼电视上的早间新闻，播放的是一周前的入室杀人命案，主播在呼吁涉案人员尽快投案自首，并放出几条嫌疑人的相关特征。

我对那个嫌疑人有着特殊的观察点，他的上肩部有一个蝴蝶纹身，他面部戴着口罩无法识别，但眼角的黑痣却有些显眼。

这些特征都与我眼前的顾客类似，或许这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我的猜想得到验证，当我把想法传达给他的潜意识时，它们开始有规律的收缩。这也从侧面证实他与这个案件有某种关联，但从他梦中的各种迹象来看，却又不像杀人主犯，但他似乎又在刻意隐瞒什么。

对于他的病况，我给出一些建议。他好像有些并不放心，犹豫再三，不发一语。这种场景我们见过太多，但都尊重病人的意愿，由他自己来考虑是否植入新的意念。

2035年5月28日 星期一 天气阴

⑦

我和哥哥对这家便利店观察了好久，店主是一个20多岁的单身姑娘。她会固定在每晚十点钟关门，然后穿过一条小巷回家。

她手臂上挎着一个包包，里面是这一天营业的所有收入。我们曾想过在半路劫道抢走钱财，但她回家所经过的路段都是繁华区，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决定在她不在家时下手。

她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十点半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进行约会。十一点半她会准时归家。这中间一个小时的间隔，对我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东西到手，我们打算出门时，那个姑娘不知什么原因，意外折返回来。她开始不受控的尖叫，事态开始朝意外的方向发展。

我那个双胞胎哥哥，手中拿着的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心脏，一桩入室盗窃案转瞬间变成一起杀人命案。

我俩决定分头回家，钱款由我携带。遗憾的是可能太过慌不择路，我竟被这个城市无孔不入的监控拍了下来。

2035年6月7日 星期四 天气晴

⑧

我的幻想被打灭，审判桌前出现两个长的十分相像的人。一样的身高，上肩部同样的蝴蝶纹身，眼角都有痣，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这看起来有点滑稽的场面，我却笑不出来。

我一直都把他们当做第173位顾客，但其实接受意念植入的是第174位顾客。但现在我对这个排序了无兴趣，不论他们其中哪一位接受我的治疗，都意味着我难辞其咎，要面对牢狱之灾。

如果第173位顾客接受我的治疗，对我多一点信任，或许对大家彼此来讲都是一个利好消息。

现在我只希望由第173位顾客引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不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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