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贺林,他都在出轨

那天是周末,地下室的车挤得满满当当。

我瞅来瞅去,到处穿梭,见不到贺林那辆黑色的大众,索性将行李箱往他脚边一摔,停下来不走了。

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依旧带着点笑意,将行李箱扶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教:“老婆,不要这么大脾气呀。”

“贺林,你就是个人渣。”

我只想出这一句形象生动的话形容他,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贺林想了想,说:“怪我,没停对地方。”话落,又扯了扯我的胳膊,我咬咬牙,不理会他。

这混球却笑了:“你还是不记得车牌号?”

我抽了抽嘴角,直直地瞧着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有必要记着吗?”

“快把我送走!”

他轻声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我们已经与它擦肩而过,两次了。”

“俞温,我没有出轨的。”

他这是头一回这么深情地凑近我,地下室昏黄的灯光映在他周身,又是这幅朗目疏眉的样子。

我颤了颤,将不可思议又带着零星希望的目光硬生生憋了回去,皱了皱眉,笑了出来。

“信你老子就不是男人!”

01

每次见贺林,他都在出轨。

第一次,我牵着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娃娃上电梯。

那时候他还挺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黑衣黑裤,生得清新俊逸。

可惜旁边跟了个长相身材一般的小姑娘。

我指着这个男人,偷偷对小娃娃说:“斯文败类。”

第二次,我牵着鼻涕横流没人要的小娃娃去超市。小娃娃的玩具被我一脚踩碎了,虽然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但小孩子就是不懂事,非逼着我下楼买个新的。

付钱的时候,我果然又再次目睹出轨现场,这个斯文败类,手里拿了个不可言说并且应该打马赛克的东西。

小娃娃有些好奇,踮了踮脚,问:“那是什么?”

我一把遮住他的眼睛,拖着他跑了。

第三次,我终于将没人要的小娃娃扔在家里,却在电梯上遭遇了更大的灾难。

“老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贺林把我拽到墙角,高大威猛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住,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横了他一眼,说:“我不是你老婆。”

他笑了笑,不说话。

“我要走了,借过一下。”

他又笑,把电梯门关上,凑近我,说:“老婆,你带球跑了几天,我们的孩子就长这么大了?”

“给老子滚!”

“那是我二姑家的小表弟!”

我愤怒地提醒他一个事实:“老子是男人,生不出来孩子。”

“好吧,老婆,我原谅你。”

我僵硬地微笑,忍了很久的怒气全施展在脚下,他仿佛沉溺在我的微笑中,自顾自地又说起话来,我一脚踹到他身上,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电梯。

老婆?原谅?

呵,人渣。

02

贺林就是一个人渣,他有一部从人渣1.0到人渣2.0的进化史,我是这场变化的旁观者。

说来太羞耻,我也坚决不会承认的是,我对这个渣男产生了兄弟情。

第一次见到贺林,是在学校。他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背后,伸出一双色眯眯的爪子拍了拍我的书包,说:“拍片去,莫——”

我震惊地转过身,一拳下去,他鼻青脸肿了一个星期。

后来他经常请我吃饭,跟我解释说:“抱歉,我把你认成了女生。”

这种话我从小听到大,可依旧气得吐血。我勉为其难地咽下牛肉,心里想着,打死老子也不原谅这个人。

谁知后来高二和这混球分到了一个班。

他当了数学课代表,又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就到处给人拍照,尤其是给清纯的小学姐拍写真。和他熟的女生总调侃地唤他一声“河道”。

有一回他假装路过我身边,又假装提起数学试卷的事,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当然没有写作业,让他不要做个不知好歹的傻逼。

“朱俞温?”

他假装不懂我的意思,我叹了口气,开始和他套近乎,学着别人对他的称呼,说:“河道啊,你是不是很喜欢玩打野?我喜欢玩中单法师,有个外号叫草丛——”

“朱俞温,交试卷。”他终于假装不下去了。

在这一场失败的战役后,我对他的恨意绵绵不绝,和这混球坐到一块儿纯属偶然。

那天,语文老师正讲到《太子少傅箴》,一个抬眸的瞬间,无意发现了正在偷鸡摸狗且春风满面的贺林,一怒之下将教科书往桌上砸,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贺林同桌恰好是个姓莫的短发女生,莫名躺枪,无辜地眨眨眼睛,就快要哭出来。

老师有些窘迫,倒是贺林云淡风轻,放下数学书里夹的小杂志,看了一眼老师,笑了笑说:“我自己犯的错,不要扯上她。”

他当时或许以为自己这样很有霸道总裁的风范,却没看见老师气得通红的脸,又自顾自地说:“既然老师这么认为,那就让我和姓朱的坐一起吧。”

我本来笑得面容扭曲,听到这话,吓得嘴都合不拢。

我姓朱,名俞温。

贺林低着头,继续演绎着偶像剧,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师,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道:“贺林同学,麻烦你收拾一下书包。”

我沉寂了几秒钟,面部表情逐渐扭曲。

却听老师又说:“出去站着。”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吞了吞口水。

唉,真是太险了。我可不想和一个整天吊儿郎当的人坐一块儿,一堆胭脂水粉围在座位边,想想就呼吸困难。

“下课,朱俞温,你和莫素换个位置。”

……

我此刻,只想给自己造个墓碑,刻上“朱俞温之墓”,然后将贺林埋进去,埋得老深老深的,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他。

霸道总裁?

我看他就是河道里的小螃蟹。

03

换座位之后的生活并不美好。

贺林总会利用我下课上厕所的时间,将各种小学妹引到我的位置上来约片,我一个正主只能站在座位旁,一声不吭。

可不是恼火死了?

“你气什么?朱俞温,我都说了,我会给你报酬,你不是也同意了么?”

一副欠打的嘴脸。

我按捺心底那股冲动,笑眯眯地说:“不气不气。”

后来这家伙却越玩越过火,面对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他居然说出一句让我无比羞耻的话。

当时是午休,教室的电风扇坏了,只会嘎吱嘎吱地响,吹出来的全是热风。我一恼火就戴上了耳机。

那家伙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风扇,放在了两个桌子中间,我感受到凉意,抬起头看贺林正得意洋洋地盯着我。

我取下耳机,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头,小声说:“河道,干得漂亮!”

他怔了一下,扭过头去,指着手机屏幕,问我:“你要不要一起看片?”

纳尼?

我瞪大眼睛,再次吓得合不拢嘴,哆嗦了一会儿,摇摇头:“您自个儿欣赏。”

他笑了一下,说:“是李安的片子。”

我顿时面红耳赤,又听他说:“我没带耳机,借一下你的。”

“……”

两个男人,一座山的故事。

看电影的时候全程无言,我扫了扫他右耳戴着的耳机,心中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我吓得直摇头,想要控制自己的混乱思绪,却听他的声音带着点柔意:“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在意——”

他话说一半,我的耳机忽然滑落,连带着他的那只也一并落在了地上,我伸手去捡,凳子晃了晃,整个人撞倒在他身上。

“朱俞温,你是想让我,近朱者赤吗?不过,你最近变得挺帅的,应该是被我影响了。”

“滚!”

我赶紧坐起身来,趴在桌子上,将他的小风扇推远了些,过了会儿又觉得热,又偷偷拉近了些。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贺林,见他仍旧专注于电影,便做贼心虚地享用风扇。怎料前桌一个回头,不仅撞倒了风扇,还伸出他罪恶的双手。

我推开那爪子,义愤填膺地说:“别动我的风扇!”

话一出口,我立刻意识到主语不对,这明明就是贺林的风扇。

贺林听见了,只一抬头,淡淡道:“他说了,别动我的。”

“哟,贺导,你和这猪的夫妻共同财产?”前桌阴森森的话蹿进我的耳朵里,我嘴角笑意一僵,拿起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就砸向他的脑袋。

04

高中一路打闹过来,贺林本性不改,他明明可以选择像我一样聪明懂事,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耍流氓。

不过有句话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也算善始善终。

高考后,我被家人逼着和他上了同一个大学,学我最恨的编导专业,为此我愤愤不平,我爸差点打断了我一条腿。

贺林知道后,周末出去拍照片,就会拉上只想睡懒觉的我。

我跟他提前申明过,只负责打杂。

可后来这混蛋真的只让我跟在他和各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生后面,拎拎器材,撑撑伞,打打光。

我在心底想着,他就差没让我看他们如何演绎郎才女貌,霸道总裁与温柔娇妻。

这种不愉快的合作严重导致,我虽然数着钞票,但心里头痛快不起来。

“朱俞温,快来。”

“俞温,快来。”

“小朱,快来。”

他对我的称呼越来越不礼貌,我每次想教育他一番,却又见他笑得像个……算了,此处和谐,他只是笑得像个需要人关爱的孩子。

我随叫随到,果真像个屁颠屁颠的猪,不知何时被他的钱征服了,圈养起来,全然丧失尊严。

“俞温,我们待会吃完饭,去看电影。”他很认真地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很认真地替一个姿色平平的小姐姐整理衣领。

我见那小姐姐一脸沉醉,连忙吞下最后一片黄瓜味的薯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贺林说:“河道,你——”

贺林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似乎有些心虚,问:“怎么了?”

我坐下来,说:“河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抬起头,我笑了笑说:“你的薯片太特么少了,被我吃完了。”

“……”

那天的电影我心心念念了很久,却死活都没和贺林一起去看。我冷眼看了看他身边的女生,也没了蹭饭的欲望。本想扬长而去,谁知这混球死皮赖脸地追上来,手拦住我的肩,笑得不怀好意:“就我们两个。”

我当场大怒,他这话什么意思?

老子才不是那种对他意图不轨,对一切同性异性的生物保持极端恨意的暗恋者。

“贺林,老子才没那种想法!你给老子滚!”

果然,男人只会被粗暴的男人赶跑,而永远不会被粗暴的女人吓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男人绝不能让男人滚。

贺林只犹豫了一下,便松开了我,说:“朱俞温,你想怎么样?”

我气得跺脚,说:“你个傻逼,你快滚。”

他真滚了。

05

此后几天,贺林再没有找过我。

我在宿舍显得发慌的时候,听八卦的室友说贺林换了个女朋友,似乎是同一个专业的妹子,长得很清秀。

“傻逼。”我轻声骂了句,又面无表情地在鸡排炒饭里努力寻找鸡排,可就连个肉沫都没见着。

我着急地快要哭出来:“为什么我的鸡排炒饭没有鸡排?”

室友瞅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这是肉丝炒饭。”

“……”我沉默了,再没了寻找鸡排的乐趣。

“过几天去我们专业要去采风,你再魂不守舍,小心挂科。”室友再次补刀。

采风那天,我过得胆战心惊,生怕遇见贺林,那种害怕尤胜长发红衣的女鬼追魂夺命。

可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日常坑人的学校安排了两个班搭一辆公交车。

贺林那混蛋挤在一堆女生旁边,离我整个人的脸就差一点点距离的时候,我终于暴走:“你能不能坐着?”

我时常说话不过脑子,贺林也是个十足的傻逼,他从来不会提醒我,只是问:“你让我坐?”

周围的女生顿时散发一种暧昧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动。

我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脱口而出:“坐就坐!”

“怎么坐?”

一个紧急刹车,贺林撞倒在我身上,笑容无比龌龊,声音很小,就像贴在我耳朵上说出来的。我忍不住颤了颤,一把将他拽起来,摆出笑眯眯的模样,低声说:“坐、你、大、爷。”

不得不说,贺林影响了我的心情,导致我采风课挂得渣都不剩,我决定主动让他对我的成绩负责。

找到这人渣时,他正借用图书馆拍片子,我看见一群歪七扭八的女人围着他一个男人搔首弄姿,不由冷冷地笑了一下,将书往他身上一砸,说:“给老子一个交代。”

“朱俞温,你先坐下来。”

坐你大爷!

“你还要不要交代?”他扫了我一眼。

我咬了咬牙,捡起我的书,又翻开它,悲壮地坚持到他拍完视频。可老子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一气之下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听见某个混球念念叨叨的三连击:

“真可爱。”

“真乖。”

“真像个女人。”

张爱玲说,平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

老子不管这些,身为一个男人,平生有三恨,一恨被人夸可爱,二恨被人夸乖巧,三恨被人夸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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