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精怪录之夜盗
世界上有这么一类生物，它们被淹没在上古岁月，隐匿在神话传说当中，然而它们并没有消失，它就在你我身边。它们形态各异，有着意想不到的奇异本领，它们要么独善其身，要么蛊惑人心，我们将这种生物叫做精怪。
一
建阳师大一个大二女生死在宿舍里，是前晚的事情。
死者死状诡异可怖，似乎不是人力能够造成。
我看着有些惨烈的现场照片，陷入了沉思。
死者被倒吊在宿舍阳台晾衣架上，长发刚好垂地，全裸，一根被削尖的拖把杆自她的下体插入，从口中贯穿出来。
在我见过的所有死亡现场，这个不是最惨烈，却是最诡异的。
那样大的致死创口，现场却没有一丝血。
“她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不止是脸色，全身都很白，就像被人将全身的血液抽干了一样。”
说话的人坐在我对面，叫做王芳，是死者郁雅同寝同学。
王芳显得很不安，微肿发青的眼袋说明她几乎没有入睡，她很瘦，长的很一般，至少比郁雅差了好几个档次，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揉搓，一双眼睛游移不定。
“是……是我杀了她。”
“哦，理由呢？”我点起一根烟，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只要是找上我的人，精神状态总是不怎么正常。
王芳被我这么一问，猛地将手往桌子上一顿，巨大的力道让木桌竟裂开了一道裂缝，桌上的茶杯倾倒，水从裂缝中流落。
我皱了皱眉，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没有问她，因为此刻王芳面容狰狞。
“因为我嫉妒她，她长的比我漂亮，就是因为她比我漂亮，就连我男朋友都迷恋她，我希望她死，死的越难看越好！”
“所以，你杀了她？”
“不！”王芳突然倒在椅子里，双手捂脸，“不是我，我只是想让她死而已，想让她死而已……”
我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王芳。
“郁雅的死，人力不可为，至少她身体里的血液无法处理，你也没有工具和力气将她倒挂起来。”
我将我的推断说出，随后是一阵沉默。
王芳似乎控制了情绪，她将头慢慢从双手里抬起来，泪痕沾满了她的脸，可她竟朝我一笑，笑的很诡异，“不过，她终却是死了，哈哈。”
笑完，王芳站起身来，将椅子往后一顶，扔下两百块钱，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
我急忙追了过去，可她走的很快，一出了门，就已经消失在来往的人流中了。
王芳并没有留联系方式，除了名字，我所能知道的，就是她是建阳师大的学生。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王芳所拍摄的郁雅死亡现场照片。
这绝对不是人为的，王芳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二
我叫姜柏，职业是替人解决麻烦，鬼怪的那种。
以我的职业判断，郁雅的死，很可能和王芳有关，而王芳，很可能与所谓的鬼怪有关。
我查了一夜的资料，终于查出了喜食人畜血液的精怪。
这个精怪的名字叫做夜盗。
夜盗好夜行，性顽皮似孩童，形似蚂蟥，大如羊，四足多须，无耳口，常居水岸，喜食血食。
如果说，是夜盗将郁雅的全身血液吸食干净，那么身上没有血液支撑的人是如何返回宿舍，又是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呈现死亡？
还有一个问题，夜盗只是记载在书中的精怪，并没有人见过，至少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去找它。
天色已然发白，我觉得必须得找王芳谈一次。
于是我赶往位于城西的建阳师大，打问了半日，我才知道王芳一夜没有回校，校方已经报警，也给她在本市河西村的家人联系过，至今没有音讯。
王芳性子孤僻，在学校并没有交好的朋友，而王芳所说的男朋友，根本没有人知道。
王芳的男朋友存不存在，还是一个问题。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死循环，毫无头绪的我只能回到住处。
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个老太太蹲在那里，堵住了我的门。
我的后脖颈突然一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老太太不是人。
我将手悄悄的插进裤兜，裤兜里有我的保命之物，降魔杵。
这时老太太突然抬起头，双眼浑浊。
“听说你专门帮人解决麻烦？”
老太太声音嘶哑，面容却不像正常老人一般的暗黄褶皱，反而似被人打了一般肿胀，颜色乌青，阳光照到肿胀的部位，还反射出一丝青光。
见我愣在当地，老太太再次问了一遍。
“听说你专门帮人解决麻烦？”
我没有开门进去，身体微微靠向墙边，裤兜里的手紧握着降魔杵。
“您有什么事？”
老太太将身子挪过来，正面对着我。
“我孙子丢了。”
我身子本能的又往后靠了靠。
“找孩子的事情，应该去派出所。”
老太太似乎并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她继续说道。
“我的孙子叫夜盗。”
夜盗！
“可是吸食人血的夜盗？”
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张褶皱的照片，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
“1970年5月多少号我都忘了，在河西村边上的龙蛇湾，我孙子不见了，唉！”
我看了老太太一眼，将照片拿过来仔细观看。
只见照片已经泛黄，是一张黑白照，照片上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把木剑，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姿势都是那个年代的样子。
听老太太说照片上的小男孩是1970年丢失的，我眼睛没有离开照片。
“现在已经是2018年了，按照你所说，小孩已经丢了48年，这是不是太……”
我抬起头，匪夷所思四个字还没有出口，老太太不见了，我忙跑到马路牙子上来回观望，却看不到任何踪迹。
我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头，回想前后细节。
若是真如老太太所说，丢失的这小男孩是她孙子，那这老太太该有多大年纪了？
我又将小男孩的照片拿起前后左右反复观看，这照片不像是假的。
而这个叫做“夜盗”的小男孩，和郁雅的死亡还有王芳的失踪又有什么联系呢？
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两码事？
事情变的复杂了，我继续揉着头，力图让自己思路清晰一些。
方才老太太提起河西村，我又突然想到王芳的老家好像也在河西村，我想完全有必要去一趟河西村了。
三
河西村就在本市，处于长江回流处，水产丰盛，交通较为便利，从市区搭客车差不多需要两个多小时。
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到了河西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还是先到王芳家里看看，要是王芳已经回家那就是再好不过。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郁雅的死，王芳的失踪，叫做“夜盗”的小男孩，河西村。
我想知道王芳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边想边走，走到村口，见到几个慌慌张张的村民跑过来，我赶紧拦住打头的一个。
“这位大哥，请问王芳家里怎么走？”
那村民看样子本不想理我，但听到王芳两个字，脸色一变，上下打量我。
“你是她学校的老师？”
我不想做太多解释，便点头承认。
可村民拉着我就跑。
“是就最好，王芳刚回来就不见了。”
村民跑的有些气喘，前面的黑暗中有电光闪烁，隐约能听到叫喊王芳的声音。
“就在两个小时前，和她男朋友回来的。”
男朋友！
那个神秘的男朋友也出现了！
这时，阴暗的天空突然闪出一道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此时此刻，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竟比身旁的村民还要焦急，铆足了力气朝着前方闪烁的电光方向跑去，一边高喊着。
“王芳，我是姜柏，你现在很危险，快点出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后一片漆黑，我停下喘息，四面观察，发现自己是在一处林山上面。
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痛呼。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也紧了一下，似乎也感觉到那种痛楚。
我将裤兜中的降魔杵握在手上，循声追去。
深夜大雨，山路湿滑，我身上没有光源，很快迷失了方向。
那痛呼声也没有再传来。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忽然，在我像无头苍蝇寻找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隐约在林中扭动。
我没敢叫王芳的名字，深一脚浅一脚的爬过去。
差不多距离两三米的时候，那白影突然往后一转，在漆黑的雨幕中，我清晰的看到王芳的脸。
王芳朝我诡异一笑，然后起身跑开。
但我看到王芳跑掉的身影，她的腹部鼓的很大，好像怀孕了。
我紧忙叫着王芳的名字，追赶上去。
可王芳的身影很灵活，灵活的诡异。
我看到她生生的将身旁一株有成人大腿粗的树连根拔起，然后将树向我扔了过来。
王芳的力量又增强了，这已经不是人该有的力量。
我断定，那个所谓的男朋友肯定不是人。
可王芳现在还算是人吗？
我脑中飞速的旋转着，甚至都忘记躲避飞来的大树。
幸好飞来的树被其他的树挡住，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树梢扫到身上，我脚底一滑，滚落下去。
四
除了有些擦伤和扭伤，伤势并不重。
我赶忙爬起身来，这时王芳再一次消失。
我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王芳的男朋友一定是夜盗。
郁雅全身的血液被吸干，王芳失去神智，变的人鬼不分，除了夜盗，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然而，书中说，夜盗喜水，住在水岸。
白日里那个老太太说她的孙子“夜盗”也是在河西村河边失踪的。
要找到夜盗，只能到河边去。
此时，有几个村民也赶了过来，向我问了一些话，我没功夫听清，只是让他们赶紧将我带到河边。
到了河边，除了奔流不息的河水，却没有其他。
再说，河道这么长，总不能沿着河道找，时间根本来不及，只怕找到了，王芳也遇害了。
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我不停的问自己。
龙蛇湾！
对了，老太太说夜盗就在龙蛇湾失踪的。
想到这里，我赶忙抓住身旁村民的肩膀。
“龙蛇湾，快带我去龙蛇湾。”
黑暗里，我看到那个村民的面色很复杂，隐隐有些恐惧。
“龙蛇湾那里不太平，你沿着河往前走就到了，我……我就不过去了。”
我没理会村民，根据指示的方向，一路狂奔过去。
远远的，我又看到王芳的白影在半空中虚浮。
我加紧步伐，可脚下不知什么时候长了许多水草，缠脚难进。
急忙之中我被水草绊倒，抬头一看，却看到一个七八岁的拿着木剑的小男孩，无数触须从他身上伸出包裹着半空中的王芳。
这小男孩和拿老太太手中的照片一模一样。
夜盗，多须，喜食人血。
夜盗在吸食王芳的血！
我头皮一炸，忙咬破左手中指，将血往降魔杵尖一抹，大喝一声，扑上前去，将降魔杵插到不及防备的夜盗肩膀。
夜盗痛呼了一声，忙闪身躲开，隐入黑暗不见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理会夜盗，赶忙爬过去查探王芳。
王芳落在浅水滩，我将王芳的肩膀扶起，王芳满面苍白，但还没有丧失意识，王芳见是我，神情很虚弱焦急。
“快，快杀了它！”
王芳虚弱的用手拍着肚子。
我此刻才发现，王芳的肚子高高隆起，肚皮竟然是透明的，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乌龟状的东西活动。
我还没有回过神，周围的水草竟然都动了起来，将我的手脚缠住，继而爬上我的身体，越勒越紧，手中的降魔杵也掉落，我对着王芳大声叫喊。
“赶紧走，爬也爬出去，快走！”
王芳却对我惨白一笑。
“我……我没有骗你，郁雅真是我杀的，我现在要为我做的一切，赎罪……”
说完，王芳身体用力一翻，头面埋入水中。
我死命挣扎喊叫，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芳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作。
我突然悲从中来，大力撕扯，可我越用力，水草就缠的越紧，只听哗啦一声，一头精怪出现在我面前。
我脑中一轰，眼前这精怪我如何不认得。
河鼋，形似乌龟，尖牙利爪，背有水草，性淫，喜化人形与少女交媾，让少女怀孕，产下后代。
河鼋对着我怪叫一声，似乎对我阻碍它后代出生很恼怒，然后张着长满尖牙的大嘴就朝我脸上咬来，我甚至都能闻到它嘴巴里浓稠的恶腥味。
我脑中瞬间空白，只知道大力挣扎，可是却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间，我看到一柄木剑飞来，将河鼋的头打到一边。
是夜盗的木剑！
河鼋怒吼一声，转身过去，和夜盗缠斗在一起。
那柄木剑没有掉落下去，就在我胸口，我费了好大的劲，拿到木剑，艰难的用木剑割断身上的水草
水草一松，我跌落下来，在淤泥中摸到降魔杵后，夜盗和河鼋的缠斗已经到白热化阶段。
夜盗也显出原型，是如羊一般大的蚂蟥模样，长有粗壮的四肢，但却落于下风。
这是个好机会，我不再犹疑，咬破左手中指，将血抹到降魔杵尖，扑将上去，以杵插到河鼋的背上，河鼋吃痛，背上的水草剧烈的抖动。
然后夜盗看准机会，将身上的无数触须一抖，牢牢将河鼋包裹其中，吸食其生命之源。
当河鼋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王芳的男朋友就是河鼋所化，王芳肚子里的精怪就是小河鼋。
而夜盗方才吸王芳的血，只是为了不让小河鼋继续成长，就像对郁雅一样，夜盗给她们留住了最后一口元气，维持生命，只要及时将小河鼋流出，她们都能活，这也是郁雅被吸干了血，还能回宿舍的原因。
我喘息着坐在水里，一切的前因后果在我脑中无比明了。
河鼋性淫，也蛊惑郁雅，可惜人一旦有了精怪的气息，人便已经不是人了，王芳因嫉妒用极端的方式杀了郁雅，自己也自溺身亡。
事情前后已经清楚，可还有一个疑问萦绕在我的脑中。
夜盗为什么要救王芳和郁雅？
我将目光移向夜盗。
此时的夜盗也刚刚松开触须，半空之中，一个巨大的乌龟壳跌落，背上的水草已经枯萎没有生机。
雨住天晴，云散月出。
老太太突然出现，怜爱的摸了摸夜盗的头，夜盗化为小男孩的模样，跟着老太太走了。
我站起身来，想要寻找王芳的尸体，可尸体已经不见了。
我没有继续寻找，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来处与归处。
后来经过询问，我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王芳的先人，曾经救过夜盗一命。
人心狭隘，精怪有情。
我翻开那本记载夜盗的书，在后面补上了一句。
夜盗，知恩图报。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青春故事 http://yuedia.com/category/qingchu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