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恋对象是做传销的

全文共515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本故事基于真实经历改编而成。原创作品,侵权必究。

文/龙也鱼

每个早上的8点,徐文燕赶去上班的路上,总能收到张浩的早安短信。

这是徐文燕最期待的一件事。哪怕是休假,喜欢赖床的她也会提前定好闹钟,7点半准时起床,抱着手机等张浩的短信。

25岁的徐文燕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曾经在高中的三年中暗恋过一个男生,没有来得及表白便得知男生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除此之外,她没有喜欢过谁。她并不是没有人喜欢,向她表白过的人,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我要找的人,不是他们。

除了工作时与顾客的交流,平日里的她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健谈,也不喜欢交朋友。

她和张浩在网络社交平台认识,他们没有见过面,只是交换了彼此的照片。照片里的张浩,戴着一副灰色眼镜,阳光高大,皮肤白皙。

1个月来,她和张浩每周一通一次电话,因为周一是徐文燕的休息日,其他时候他们在微信上聊天和视频。

在她眼里,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口才极好,经常给她讲一些有趣的同时也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这让她越发地崇拜这个男孩。

只有跟张浩,徐文燕才会嘻嘻哈哈,变得开朗活泼。

她幸福满溢的模样向唯一的知心朋友小妮说起了张浩:“知道吗?他的性格好像我高中暗恋过的那个男生,而且他们手指一样的好看呢。我想我要恋爱了。”闺蜜小妮比她年长2岁,阅人无数,她捏捏徐文燕的脸,小声骂道:“别犯花痴了,这年头就你还相信网恋,小心他骗财骗色。最好别跟他见面知道没?”

徐文燕听后有些生气,没有理会小妮的话,也再没跟谁说起过她和张浩的事情。

她认为是别人不懂他们之间的情感。

徐文燕出生在河南一个小镇的普通家庭,她是独生女,父亲是中学体育老师,母亲是化妆品工厂的工人,家里经济能力不太好。

徐文燕不是一个会打扮的女孩,穿着朴素,永远绑着一个黑色的马尾辫。受妈妈工作的影响,她最大的爱好是美容护肤,从十几岁开始便对保养皮肤方面有了自己的心得,对市面上的护肤品牌有许多研究。她的皮肤状态比同龄人要好得多,加上端庄的长相,看上去颇有气质。

母亲下岗不久,家里靠父亲的固定收入维持生计。徐文燕大专毕业不久,在商场里找了一份化妆品导购的工作。

发挥了所长,她深得领导赏识。每月除掉生活费,她会把剩下的钱寄给父母用于生活开支。她没有积蓄,也没有交际,每天往返于单位和宿舍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张浩提起过无数次,让她来湖北找他玩,给她包吃住,带她游遍湖北的大街小巷。而她以请不到假,抽不开身的理由多次拒绝了张浩的邀请。

只有她知道,她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去见他。

父母从小对她说过最多的话是“女孩子在结婚前,不可以随便跟男生有肢体接触,谈恋爱等到认定了再谈,不要随便谈恋爱。我们只有你一个,你不能太自私,将来长大你还有我们两个老的要扶养。”

这种潜意识里的思想灌输,决定了她的恋爱观。遇到喜欢的人,她从来不敢迈出第一步,对待情感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半点雷池。

可她内心分明渴望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勇敢地做自己。

她矛盾和拧巴,自卑和怯弱。

2016年的春节,徐文燕终于决定要去湖北见张浩了。

大年初三,她满心欢喜地坐上了火车,想给张浩一个惊喜。

快到湖北的火车上,她给张浩发去了短信:张浩,还有1个小时我就到湖北火车站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张浩才回了短信:真的吗?我这就去火车站接你,不要乱跑啊,你出来了给我打电话。

下了火车,她第一时间给张浩打了电话,正准备告诉他自己到了,一转身看见不远处有个男孩正在向她招手,微笑着走来。

徐文燕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兴奋地挥起了手。

他和照片上长得一样,张浩走到她面前,主动帮她拿过行李,“累得够呛吧?走吧,我先带你去吃晚饭!”

徐文燕从后面仔细打量着这个高大的男孩,他穿着淡蓝色牛仔裤,黑色毛衣,毛衣上能明显看出许多小毛球,脚上的黑色运动鞋也有些陈旧了。

她默默地猜想:可能工作太忙,他没有时间捯饬自己吧。

张浩回过头,发觉徐文燕在打量他,神情有些紧张:“这么认真看我干嘛?”徐文燕马上低下头,不敢多看他一眼。张浩几乎符合了她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张浩忽然问她:你今晚住哪里?

她笑着说:我住旅馆呀。

张浩摇摇手:“一个姑娘家住旅馆多不安全,住我那,可以安排你住我女同事的宿舍,这样既省钱又安全。”

看徐文燕没有接话,他急忙解释:“没关系啊,女同事而已,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旅馆,外面乱着呢!”她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张浩把她带去了一家快餐店,帮她拉开椅子,问她喜欢吃什么,她说随便都可以。他点了一份红烧排骨套餐和一份卤肉套餐,把红烧排骨移到了徐文燕面前:“这个好吃,我平时都舍不得吃这个,今天你来,高兴。”

她有些惊讶:“你这么大的个子平时都不给自己吃点好的吗?没事,你吃这个,我减肥不想多吃肉。”

张浩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哈哈笑起来:“哎呀,逗你玩的,我就是想要你尝尝这个饭,你知道吗?整个火车站就他家最经济实惠,而且好吃。”吃完饭后,徐文燕抢着付钱,张浩不让她付,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谢谢。

走到门口,他站在她面前给一个人打电话,“喂,我有一朋友来湖北了,你过来接一下我们……好,好嘞。”挂了电话后,他说:“我喊一朋友过来接我们,这行李挺沉的,打车也贵,坐地铁也不太方便。”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路边,张浩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打开车门请徐文燕上车。两人都上车后,司机忽然反锁了车门,没有回头,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河南来的妹子啊,水灵啊,多大了?来我们大湖北就不用回你们那穷地方了。”

她感觉哪里不对,看了一眼张浩,“好啦,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到!”张浩说完对她眨了眨眼,叫她别往心里去,说司机这人就是爱贫嘴。

车子开了有40分钟,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路上的高楼越来越少,好像是进了某个县城。徐文燕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旁边这个人只认识了2个多月,不知根知底,还坐上了陌生男人的车,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

司机在这时打开了音乐,网络歌曲充斥着狭窄的车厢,凝固的空气变得嘈杂起来。张浩挨着她坐的很近,转过头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她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

“快到了,我们公司在郊区,所以宿舍也安排在一起,距离市区有些远。”张浩说。

过了十分钟,小车停在了一个小村庄,车的旁边是一栋2层楼的楼房。司机先下了车,走到徐文燕坐的车门旁边,打开车门,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快点下来吧!

她有些迟疑,张浩说;“下车吧,到了,我们宿舍外面看起来是有点简陋,里面还是可以的。”

她环顾四周,这里人烟稀少,村庄旁边是一条马路,一条小河和一些田地,没有工厂和像样的建筑物。

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公司宿舍?什么公司会开到这个破败的村庄来?

她心里感觉不对劲,她想马上离开这里。

正当她准备伸出脚下车逃跑时,另一只脚却被司机抱住了,迅速将她扛了起来,往那栋楼跑去,她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喊的同时也不忘回头看向张浩,好像在对他呼救。

张浩正从后车厢拿下她的旅行箱,对司机喊了句:“姑娘家的,你轻点啊!”

徐文燕只觉脑袋嗡地一声,视线有些模糊,她有些看不清缓缓走来的张浩,这个让她日思夜想了2个多月,千里迢迢过来找的人,居然是个骗子!

她对着司机的腰部狠狠地咬了一口,司机大声吼道:我他妈待会把你奸了!臭婆娘!

徐文燕叫得更大声了,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司机把她扛到2楼的一个小房间,用布条绑住了她的手脚,胶布贴住了她的嘴巴。把她关在房间。

她不停地挣扎,踢床,哭到声音嘶哑也没有人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是张浩和那个司机,还有一个男人的对话:投怀送抱的,先玩一玩又怎么样?不玩白不玩!

张浩:我说了抓她来是帮我们赚钱的,不做犯法的事!你们之前干的那档事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司机轻蔑地笑:哈哈哈,你以为传销不是犯法吗?反正日后大家也是一伙的了,睡在一起又怎么样?哥乐意收她是她的福分!

张浩低吼了一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个女孩是我带来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不也是跟我们干一样的勾当,把她手机、身份证和钱全部没收,看好她!出了岔子老大要你命!

对话停止了,她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还有拳头击打在木门上沉闷的声音。

几分钟后,有人开门进来,是张浩。

徐文燕眼里噙着泪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张浩帮她松开了手上的布条,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后悔把你骗进来了。”

她还是瞪着他。

“今晚我带你逃出去。”

徐文燕有些不敢相信,想听他继续说。

“如果你不出去,这帮禽兽迟早会把你给轮奸了。我是爱财,可我不想伤害谁。”张浩小声说道。

她示意他把胶布取下来,张浩没有马上取下胶布,而是叮嘱她:“待会你跟着我,不要出声,等他们都睡了,我带你离开这里,送你回家。”张浩给她摘掉了胶布。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骗子。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不停地抽泣,张浩见状急了,对着门口故意吼了几句:哭什么哭,以后让你知道什么叫赚大钱!

两个人就这样干坐了半小时后,已经是晚上12点。

有人在外面敲门,张浩忙说:“我盯着她呢,没事,你们先睡吧。”

又过了1小时,张浩出去看了一会儿才进来。

“现在我们一起出去,你把鞋子脱了免得走路有声音,紧跟在我后面,先上车,行李我已经放在后车厢,听明白了吗?”

徐文燕直点头,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

她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一只手抓着他的上衣角,外面没有人,楼道漆黑,另一个房间的门锁着。

他们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走到门外,徐文燕飞快地跑上车,张浩回到一楼把门从外面用一个锁头反锁后也上了车。

车开到了马路上,她坐在副驾驶后面,一言不发。开了十几公里后,她悬着的心才真的松懈了下来。

他问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干这个吗?

她赌气地回答:并不想。

其实她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他不去做一份正经工作?

张浩是湖南人,自小父母离世,爷爷奶奶把他扶养长大,他聪明懂事,6岁就包揽了家里的农活和家务,对爷爷奶奶非常孝顺,也是村里最热心助男孩。本科毕业后,他来深圳找工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他变得急功近利,心浮气躁,最终是低不就高不成。

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和儿时的发小联系上了。

发小只有小学文化,在广西做传销,骗了好多人的钱买了楼和车,张浩听到这些有些心动,也产生了一夜暴富的幻想。

他跟着发小去了广西,做了半年骗了十几万,他把钱带回老家给年老的爷爷奶奶盖了一栋楼,之后又辗转到湖北建立了新的传销窝点。

他来湖北已经1年半,骗来的钱被发小以各种理由借去。发小把他带富,他始终感恩,也敢怒不敢言。

没有人知道他在外面做的是什么工作,对亲戚他谎称自己在开公司,马上要上市了。

她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出来?你不想赚钱吗?

她幻想着能听到张浩说一句:我喜欢你,才救你。

张浩笑了笑:我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只认钱,不想害人。良心会过不去。

她想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又追问:你不怕我暴露你们的窝点,报警吗?

张浩双手合十地说:先跟你说声对不住,我无心要骗你,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女孩骗来做做助手。跟你聊这2个多月也有了感情,我叫你来湖北,你没有答应,可是没想到你真的来湖北了。做了4年的传销,也是职业病,我只想赚钱,儿女情长的事早就抛之脑后了。从来不敢奢望会有女孩子喜欢我,更不可能愿意嫁给我。真的,真的对不住了。

听完,她别过头去,不住地流眼泪。

张浩不解:为什么又哭了?

她叹了口气:怨我自己笨吧。

到了火车站已经是凌晨2点,张浩帮她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又去便利店买了两杯冰咖啡:喝吧,睡在这里可一点也不安全。

她没有马上接过咖啡,他笑道:“放心,我能放你出来就不会给你下药。”她接过咖啡,一饮而尽。折腾了一个晚上,她又累又渴。

张浩拿出她的身份证和钱包递给她:车费我帮你付了,不欠你的了,不奢望你原谅,除了干这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说完,他望向远处,两人都陷入了思考。

他们坐了好久,天微微亮,徐文燕先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其实你可以改邪归正,试试做点别的。你这么聪明,应该不愁没有工作。

张浩用力地摇摇头:“做惯了坏人,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人了。贪念已经刻在这里了。”说着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她转过身看着张浩的眼睛,努力说服他:“你没有去试,怎么知道你做不到?我看你也没有坏到骨子里,你就是没有走对正道。”

张浩咬了咬下嘴唇,两手拍拍自己的大腿,站起来,呼了一口气说“我出去买包烟,你先坐会。”

她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时间到了,张浩送她上了火车后,没有很快离开,站在铁栏外远远地望着车上的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惜和不舍。

她也看着玻璃外的他,仿佛看见了若有若无的叫做爱情的东西。

这件事过去了3年之久,徐文燕从河南移居了北京,成长为一位知名化妆师,在演绎圈中崭露头角。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女孩。

她没有换过电话,电话里也还保存着张浩的手机号码。

有一天夜里,她收到一个陌生人的短信:

燕子,你好吗?

我判了4年,今天刚满一年。

减刑了,还有一年多我就出去了。

燕子,谢谢你。

还会愿意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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