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谢谢您的“置之不理”

图片发自简书App

青禾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中忙碌着。

她打了声招呼便一个人回到房间坐到桌前发呆。各种资料拥挤的堆在桌上却并不杂乱,这一切归功于妈妈日常的打理。妈妈总是很忙碌,除上班外就是在这四十多平米堆满手工编织品的逼仄的空间中旋转,如同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青禾胡乱的想着,眼角余光瞟到角落一本书籍中如书签一般露出的纸张一角,她如同惊醒一般迅速翻开。

对折工整的淡青色信笺纸夹在书页第45页上,偏离了原有的位置。原本特意斜斜翻起,字迹工整写有“青禾”二字的直角被抚平了。

门“吱嘎”一声轻响,轻开的门扉透进客厅昏黄暗淡的灯光,在妈妈身体描绘出柔和的边缘线,看不清脸上表情。

“吃饭了。”

青禾侧头轻应了一声,慌乱着将夹杂着情书的书籍塞进书桌的最底下。微微惊愕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成绩都下降了。”妈妈漫不经心的问着。

“要好好读书啊。”青禾轻轻穿着珠子,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回答。

“除了读书,别的事情都放一放,你年龄还小,未来还很长的。”青禾回着知道了。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妈妈在低头快速的忙活,鬓角一根白色发丝格外扎眼。

想起昨夜的对话,青禾慌乱的表情渐渐变得愤怒起来。

偷看。

偷。

青禾咬着牙齿,从嘴角挤出这个词语。

“能不要随便进我房间吗!”

略带哭腔的尖锐声调伴随着“彭”的一声摔门声,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青禾蜷缩这身体靠在墙边,把头埋进了膝盖中,呜呜咽咽,双肩抖动着努力抑制着不发出声音。

“妈知道了,快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哭了半晌,隔着木板门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

一整个中午,青禾都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的发着呆。

整个求学生涯她都并不出彩,如好朋友所说一样,是“曲解了的中庸之道”。单纯,善良,有着这个年龄段孩子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忐忑,也因单亲家庭有着早熟的小心思和倔强。偶尔闲暇时会在夜晚帮着妈妈一起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忙活,喜欢趴在小小的窗口看外面街道上并没有点点星光的夜晚。总之,外貌并不出众的她在收到人生中一份情书之后,有着小小的窃喜,小小的烦闷,更多的是“早恋”对青禾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的异样畏惧。

到到了放学的时候,青禾收拾起杂乱的心思,徒步回家。自从上了中学,妈妈就带着青禾搬到了现在的住址——一栋老式的筒子楼。

因为临近学校,尽管环境简陋,也要六百块钱。这对于在饭店做杂工的妈妈来说,无异于天价了。想到偶尔深夜醒来从门缝外透过进来的微弱光线,青禾更是忐忑,一口气堵在胸口的感觉,想着是不是要跟妈妈说声对不起。

“喂”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青禾的沉思。

“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青禾回头,入眼是一张清澈笑脸,纯白色衬衫在阳光下有些炫目。

程浩……

青禾低声轻喃。

他在青禾的印象中并不陌生,生的白俊,一米七三挺拔的身姿依然能听到骨骼拔节声响,带笑的桃花眸子嵌在棱角分明脸上。为人和善。总是一副笑嘻嘻的灿烂笑脸。篮球打的好,在某次晚会上,更是弹着吉他用歌喉荡漾了一池春水。总之,这个除了学习别的都犀利的一塌糊涂的人,和青禾没有任何交集。

没有,也不可能。

像是遥远夜晚耀眼的星,与地面不知名的顽强野草。

隔着一整个天空的距离。

青禾一怔,想起了那张淡青色并无署名的信笺。末尾处,约了自己在某处见面。

青禾脸色微变,转身拢了拢抱在怀里的资料,脚步匆忙,低头慌乱的向前快步走去。程浩就不紧不慢的挂着那张笑脸跟在青禾的身后不远处。

“那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啊。”

声音从青禾身后传来,慵慵懒懒,像是窗台趴着的猫儿发出的低声轻呜。

青禾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身看到街角落地窗上映出了的样子:齐肩的短发,遮住眉眼的黑框眼镜,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上点点雀斑,未发育成熟的身段搭配着工整校服和一双略微泛白的帆布鞋。

紧张的心情瞬间低落,青禾眼镜里蒙上一层水雾,除了愚弄的恶意玩笑,青禾找不出一丝自己身上引人注目的光芒。

愤怒和委屈从心底升起,青禾加快脚步,对身后喋喋不休的追问视若罔闻,只顾着快速逃离,却没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书本散落了一地。

程浩看到青禾摔倒,一段小跑赶了过来,刚伸手想要搀扶一把,却被青禾用力推开了双手,只得站在原地看着青禾气冲冲的收拾好散乱书本倔强的踉跄前行。

青禾踉跄的走着,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微微低头入目是在台阶上的擦伤,一片红肿。莫名的委屈袭来,青禾扁了扁嘴巴,强忍着深呼吸了一口,倔强的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滑落下来。

一阵风从旁边划过,巷弄太过狭窄,程浩侧身与青禾擦着衣角停了下来,躬起身子拦住了青禾。

“上来,我背你。”程浩轻柔温和的声音传来,背对着青禾,看不清脸上表情。

“让开啊。”

青禾带着哭腔沙哑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程浩转过身来,手足无措的看着青禾。

“你当是偶像剧么?!”

“是不是我爬上你的背从此对你好感骤升?!”

青禾红着眼睛直视着程浩略显慌乱的眼神,程浩低声了句没有啊,嘴角笑意僵硬,气氛凝在了半空。

“是打赌么?”过了半晌青禾抽了抽鼻子平静的说着。

程浩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青禾的意思。

“不管怎样,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情书呐,谢谢你了。”青禾抽了抽嘴角,对着程浩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脸。

“也谢谢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了好么,收起你们无聊的玩笑。”青禾说完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遮掩着侧身从程浩身边向前走去,留下程浩愣在原地。

“没有啊……”

等青禾消失在巷弄前方的拐角,程浩才反应过来,一脸失落的靠墙蹲坐了下来,看着青禾消失的巷弄喃喃自语。

“真是个笨蛋!”程浩低着头,懊恼的拍了一下地面。正失落着胡思乱想,却发现巷弄中投下的那束照在脸上的余晖被遮挡了,抬起头却看到青禾一脸紧张的跑了过来。

程浩立即迎了上去,正好看到从拐角处钻出一条半大的白色小狗,与青禾擦肩的瞬间很自然的一把将青禾拉到了身后,几声怒吼吓的那条呲牙凶恶的小狗仓皇而逃。

“你没事吧。”程浩转过身来对着青禾关切的问着。这才发觉入手处微凉,急忙松开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的青禾,挠了挠头。

青禾的脸微微红着,眼眶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道了声谢谢,就要转身离开。

“我送你吧。”程浩赶忙尾随了过去,不忘解释一句:“怕那狗还没跑,我大概知道你家在哪。有别的路要绕蛮远的。”

青禾这次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那条恶狗带来的恐惧。再次低声说了声谢谢,倔强的轻轻闪过程浩想要搀扶的双手。

“你很怕狗?”走了一阵以后,程浩打破了沉默,快了青禾两个身位的他轻轻侧头问了一句。

“昂……有阴影吧……”青禾微微错愕。

“是小时候还是什么时候被咬过吧?”这次青禾没有吭声,只是低头走着,看着程浩故意放慢的步子被夕阳余晖拉伸变得细长的影子。

“其实我看到过。”程浩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青禾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在学校后面那个桥头。”程浩回头对着青禾灿烂一笑。

“明明很怕,却还是对着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投食。”说着还嬉笑着比划了一下向前投食的样子。

青禾微微一窒,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程浩摆出的搞笑姿势。

不等青禾说话,程浩轻轻拉了她一下让她侧过身去让出了位置给路人通过。

“也看过某人被一条狗吓唬了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想着能不能做一次好人,护驾个半辈子一辈子的。”

“青禾,我没有恶意,也没有玩笑,真的就是喜欢你。想保护你。”

“单纯的喜欢。”

看着程浩一本正经的说着喜欢,柔和的脸部线条背着光泛着一圈柔和的熟悉光晕,青禾半天才发出了呓语一般啊了一声。

“骗人是小狗。”恢复了嬉笑表情的程浩,做了个恶狗咆哮的样子。

近距离闻着程浩身上散发出的干净的清香味道,青禾莫名的一阵眩晕,心跳加快到心慌,然后逃也似的率先向着巷弄出口踉跄跑去。

“你演偶像剧啊?”跑到巷口看到程浩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青禾遥遥的喊了一声,掩饰着慌乱的窘境。

“你和我吗?最好不过了哇。”程浩站在巷弄里也应了一声,要多讨厌有多讨厌的样子。

“什么年代了还递情书,烂俗!”

青禾说完后不理一脸郁闷的程浩,轻轻的摘掉了眼镜。然后对着程浩灿烂一笑,说了一声总之谢谢你咯。然后便背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便踏着余晖渐渐远去。笑容灿烂,如盛放夏花。

使劲抹了把脸,青禾轻轻推门而入。

饭菜早已摆在了桌上,妈妈就坐在小沙发上忙活着,脚边放着一个打开来的大大纸箱,里面盛满了掺杂一处密密麻麻的各色珠子。

青禾帮忙做过,极其繁琐。做完后拿去返工,两分钱一串。

妈妈笑了一下停下手头的活计去给青禾盛汤,安排着趁热吃便继续去忙活去了。青禾接过汤碗时轻触到了妈妈的手掌,粗糙的触感像触电一般让青禾想要躲闪一下,神色黯然。

日复一日的操劳,妈妈从不标榜母爱说自己辛苦的话。反而是对青禾的爱护,十几年如一日的越发增长。每一次犯错后反而轻声的安慰,都让青禾心底更多一分溺爱的伤痕。

两分钱一串。要好好读书。天冷了加衣服。未来还很长……

一个个字眼在心头浮现。有些软刺,从心底萌芽,越是温柔浇灌,就越是成长为让人心怀愧疚的刺痛。

青禾悄悄回到房间,拿红花油抹了抹红肿的脚踝,便开始打着小灯做起了功课。

那封情书被青禾偷偷藏在了抽屉中,上了一把小锁。往后几天,除了旁敲侧击的叮嘱青禾好好读书,妈妈尽力的掩饰发问的冲动。这让青禾愧疚难安中有些自欺欺人的释然。

————

深秋的六点半天空泛着清冷的蓝色,青禾推开门呼了一口寒气。嘴巴里叼上热好的包子,看了下时间就急匆匆的向着楼下跑去,留下一串沉闷的声响在走廊回荡。

出门左拐,绕出小区门口时程浩正跨坐在单车上向着小区门口张望。

“这边这边。”看到青禾呆滞的望向自己,程浩嬉笑着招呼着拍了拍后座示意。

“等我?”青禾掏出一盒热好的牛奶递了过去,恰好一阵风吹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程浩说着你自己喝吧,顺手扯掉了自己脖子上一条米白色围巾环了两下不由分说的就往青禾脖子上面套了上去。

“早上冷,也不多穿点。”

青禾皱了皱眉头没有拒绝,在程浩快要迟到了的声音中嘀咕了声下不为例便大方的坐了上去。

“你比我妈还要啰嗦。”

车子稳稳的向前行进着,青禾双手扶着坐板,半天才冒出来一句。

“你怎么知道是我妈硬塞给我的。”程浩笑嘿嘿的回应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了下来,落在他的肩头。青禾第一次如此的安心,以往起床晚了都是火急火燎的忐忑奔跑,只顾着向前冲刺,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晨光。

闭上双眼,青禾偷偷的将围巾向上扯了扯遮住口鼻。呼吸着清晨特有的清冽和围巾上如程浩身体上一样的干净味道。

“我们是朋友啦。”青禾忽然说道,街道两边的行人不断被抛在身后,传入程浩耳中呢喃一样模糊不清的声音。

程浩故意苦着脸转过头来,被青禾拍了一下,示意他好好骑车。转过头后的程浩一改往常的嬉笑,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容恬淡。

载到学校门口,程浩要去停车。踩着点跑进教室之前青禾思索了你下,摘下手上一串戴了四年亲手穿就的珠子塞在了程浩手中。

呐。就当交换了朋友礼物。

直到脚踝痊愈,青禾婉拒了程浩自告奋勇继续当马夫的提议,程浩才依依不舍的坚持每天护送青禾回家。理由是怕青禾再被狗追。通常青禾都是沉默的向前走着,程浩一路上叽叽喳喳逗青禾笑。

这天青禾如往常一样走到学校门口,程浩早早的就等在了原地,看到青禾出现,带着耳塞的程浩挥了挥手向青禾打着招呼。青禾微微一笑,正要过去,身后被谁轻轻拍了一下。

“喂,最近都不和我一起玩了哦。”同学诗楠晃着大马尾辫,一脸故作哀怨。

青禾疑惑的顺着诗楠的目光平行而去,正好和程浩对视。程浩点了点头示意等她,青禾总算是明白了平常交集不多的马尾辫的醉翁之意。

“嗨。”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不等青禾说话,那马尾辫一脸八卦的打断了青禾。

“你们在交往吧?”试探性却略带肯定的语气。

青禾愣了一下,皱了皱眉,终于后知后觉了最近别人看她的目光。

嘲弄,疑惑,还有些隐藏很好的揶揄妒忌。

“普通朋友而已。”青禾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打了声招呼就要向着程浩方向走去。

“他们都说你们在交往诶,上下学都是一起走,还有人看到你们那个了。”马尾辫兀自不肯放弃,眉飞色舞的说着。

“那个?哪个?接吻?”青禾一脸讥讽的笑。

“你说的‘他们’,也包括你吧。”

不理会涨红脸说不出话来的马尾辫,青禾皱着眉头走向程浩。

青禾蓦地想起了自己不大却温暖舒适的小屋;想起了小屋外似乎永远亮着的暖色调灯光;想起了那坐在灯光下不停忙碌看到青禾会抬头微微一笑的温暖脸庞。

妈妈。

青禾想起小学时代因为闯祸妈妈什么都没说却写满失望的表情。心中一紧。

看到青禾面色难看,程浩收敛了笑意,回头看了那一脸恨恨神色的马尾辫一眼,若有所思的沉默跟在青禾身后向前走去。

“我们是朋友。”青禾轻声说了一句,语调生硬。

像是怕陈浩没有听清,又像是对自己,青禾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朋友,也只能做朋友。

空气凝在半空,青禾说完这句话,像是抽空了全部的力气,低垂着头。

陈浩在身后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玻璃质清脆落地的声响,青禾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脚步沉重的走完这段小巷,青禾听到身后脚步停顿的声音。站了一下,青禾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失魂落魄。猛的一个转身,发现陈浩就站在出口处的巷弄黑暗中。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压抑不住的酸楚伴随着莫名的失落。青禾张了张嘴,像是跳到岸上的一尾青鲤。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

…………

往后的日子,青禾都是一个人默默向前。她选择了另一条不需要人陪伴也走的安心无比的道路,或许绕远了一些,却总是少了点担忧。

前两天一个自称程浩死党的家伙来找了自己,称不上和善与否,只是安静叙说着一些事情,带着一些敌意。

青禾的生活总是被改变了些什么。譬如班级排名又下降了几位;刚修完没多久的刘海又遮住了眉眼;同学间无声却压抑的琐碎议论声;又或者是两人刻意保持着距离,遇到点头走过嘴角也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最近青禾都再找不到窗外的那颗星了,它隐在窗外被割接成一小块一小块厚重的云后面。

城市中属于自己的逼仄空间看不到外婆家的星。

青禾关上窗户,没由来的一阵感伤。

一阵敲门声响,妈妈推门走了进来,青禾挪了挪位置让妈妈坐在旁边。

“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你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宁的。”妈妈笑着,轻轻的握住青禾的手。妈妈的话让青禾心头一紧,感受到妈妈话语中的关怀,青禾顺势的蜷缩了下去,头枕着妈妈的腿。

“没有呀,就是……就是学习上的事有点烦心。”青禾闭着眼,缓缓的回答。妈妈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拍打着青禾的手背,像是要唱一首让人安心入睡的摇篮曲。

“交了新的朋友吧。”妈妈笑问着。青禾心猛的一抖,幸好妈妈接着说了下去。

“妈妈挺高兴的。”

“你从小朋友就少,要对人家好点,别那么孤僻……”声音像是冬日的暖光从远方飘来,轻轻的拂在身上。

忽然就想起了程浩那张灿烂笑脸。青禾轻轻的点了点头。

“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青禾掩饰着淡淡失落张开了眼睛俏皮一笑。

“妈倒是希望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嗯,我就是小孩子啊。”青禾扭了扭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妈没啥文化,就听别人说过读书是我们这种家庭唯一的出路。”青禾笑着说这话说的有文化。妈妈宠溺的捏了捏青禾的脸。

“不过我觉得,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妈支持你。”

…………

妈妈似乎唠叨了好久,青禾迷迷糊糊的听着就进入了梦乡。妈妈总是给她最温柔的依靠,她十六年的成长就像是这个简单的小窝,不奢华,却有种很心安理得的舒适。

青禾醒的很早。后半夜妈妈离开前为青禾掖了下被角,动作虽然很轻,青禾却还是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之后就总是睡得不那么安稳。

迷迷糊糊等到窗外天空泛起淡淡青白,青禾索性起床洗漱。

推开窗有淡淡雾气向房内涌来。青禾出门前想了一下,顺手扯过了那条米白色围巾环在脖子上。

细腻温暖的触感。

温暖。

青禾这样想着。

清冷的大街只有轻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头顶橘色的路灯泛着冷光,嘴巴中呼出的热气迅速在空气中消散。

也是这样一个初秋薄雾弥漫的清晨。爸爸离开了。

离开。

冠以永远的词汇。

年幼的青禾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看着妈妈哭泣便跟着流泪而已。那时的她,只是有些想念爸爸厚实温暖的背。

青禾皱了皱眉,轻轻呼出一口气。

腹部不适的感觉越发强烈,走不得一段路便停下来歇了歇。

这次真强烈啊。青禾想着,拿手用力的按在下腹处,指骨骨节泛着青色的白。

剧烈的喘息,伴随着无力的呻吟。

掏出手机,第一个想到了程浩。青禾皱着眉头,有些迟疑。

该死的大姨妈!

青禾咒骂着,眯着眼恍惚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被阴影重叠。

青禾猛的回头。意料之外,入眼是逆光下棱角分明关切的熟悉脸庞。眼神中有一丝不明的慌乱。

他总是悄悄跟着她,她知道的。

那马尾辫的跑到班主任那里八婆,是他以退学为条件独自面对了这些龌龊。她也是知道的。

她只是以为,自己可以不受影响,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舒适的生活下去。只要不去想,就可以躲在屋檐下不被雨水淋湿。

“你……没事吧……”程浩过来轻轻扶住青禾,眉头紧紧的扭作一团。

“疼……”青禾朝着程浩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小脸煞白。

“我送你去医院。”

青禾不用的话没说出口,像是嘴巴中呼出的热气,在程浩坚定的眼神中迅速消融。

宽厚的背,温暖的温度。侧脸轻贴在脖子上舒适的痒。鼻端嗅到的干净的肥皂气味。慌乱虚浮却让人足够安心的步调。

还有窝在妈妈怀中、久远到记忆模糊中爸爸的肩膀上让人迷恋的安全感。

路灯的暖色冷光,空旷寂寥的街道,两个人组成被灯光拉长扭曲的怪异影子,还有程浩发出的轻微的喘息。青禾感觉这是一个冗长温暖的梦。除了腹部微微缓解却还是阵阵的隐痛。

程……浩……

青禾声音像是呓语一般,她紧了紧环住程浩脖子的双手。

嗯?

是不是颠到你了,我轻点。

放缓的脚步,眯着双眼看到的暖色的光。

青禾自顾轻轻的摇了摇头:“想坐一下。”

“真的不要紧么。”紧张慌张的语气。

因痛苦而苍白的脸眉头轻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生理期……”

陈浩不说话了,轻轻将青禾放在路边长凳上。紧挨着自己。

头顶的灯光忽然熄灭。这座小城的路灯不合理却总是很准时的切断电源。六点十分。原来失去了灯光的寂寥街道并没有想象中的明亮。

靠一下吧。

黑暗中挺拔柔和的轮廓在身侧低语,带着蛊惑的魔力。

身体轻微的僵硬,尔后渐渐舒缓的肌肉组织因紧张而微微颤栗。

青禾迟疑着轻轻将头贴在了陈浩的肩上。像是靠着一块厚实而柔软的棉花糖。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和着脉搏跳动的声响一起涌进耳中。

“小时候,在外婆家,那里的星空很大,很低。一抬手就能摸到。”青禾低声说着,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下。

“冬天的夜来的很早,地上堆着一层还未消融的雪,月光照着,就像童话世界一样。我小时候可调皮了,总是喜欢玩雪,我妈也不生气,就总是陪着我在雪地里玩到很晚。”青禾舒了口气,眼神散焦的看着前方寂寥的薄雾,拿脸蹭了蹭程浩的肩。

“我是单亲家庭。从小到大都是我妈辛苦带我,可她几乎从不对我发火。偶尔气不过,都是偷偷躲起来哭。”

“再大一点的时候,开始懂事了。知道其实她觉得亏欠我,所以对我那么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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