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小说)

恬淡为上,胜而不美,青年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是我们懒惰的借口。我们迷茫过,是因为精神世界的乏味。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零度的水,结冰凝剑,凝剑成山。

“我小时候经常听爷爷叨唠西北方有一座山,听爷爷描述那是一座飘飘渺渺白雾笼罩的仙山。我还曾规划着路线,攒了不少钱准备哪天探个庐山真面目呢。可惜呀,让我老爸知道了他不仅没收了钱,还抄着拖鞋追着我满院子揍呢。”

“哈哈哈,看来你小时候都不让人省心呀。不过,你还记得地点吗?我也想去看一看。”

“去去去,什么叫不让人省心?我那是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和强烈的探险精神好吧。我可不喜欢蜗居某一地方,太安逸。嘿嘿,七儿,我可知道你肚子想着什么,地址我还记得。不过你真的决定一个人去哪?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再说,如果仅仅是为了赌气,那可就失去了我们最初的意义。”

“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我当然不会去。”

“好吧好吧,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

犹如一片汪洋大海包裹着的山脚,北风夹杂着米粒般大小的雪花倾泻而至。这座脱离人们视野的山有一个平常的名字:冰山。和“冰”搭边的名字似乎总会有一个美好的寓意,事实上它并不受人们青睐。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只是终年驱不散的白雾笼罩下倒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恍若仙境的错觉。充当原始居民的小A学长索性给它起了个“冰山”的名字。

不知道是情感上的偏爱,还是冰山上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小A学长。他固执地认为蓬莱指的便是这座其貌不扬的冰山。每逢朋友们来看望他,小A学长都会很嘚瑟道:瞧瞧你们呀,这才几年一个二个都变成老男人老女人了呵。那还像我这样年轻!啊哈哈!我就说嘛,这冰山可不简单,周围飘散着仙气真的能让人永葆青春呢。我猜那秦始皇一定派道士来过这儿采过仙草炼不死的丹药。

他的伙伴从未表示赞同,也未反驳过。即便A学长如此调侃。

遮着半掩的门,风从夜色中渗出一点点腐蚀室内的摆设。美丽粉红色的火花渐渐冒出,白色的月牙形愈加明显。诚实的生活应该放飞思想,精神相互拥抱。许是不屑,空气像注了铅不再流动,紧闭的双眸不曾认识过谁却胜好久不见的旧友。完美的伪装甚至欺骗了自己,它也不再留情。只是普通的躯壳,如同以往的食物。

七儿独自一人轻装前行,执着一个人是因为按他所说自己只是路过,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攀到山顶再原路返回就是。七儿虽然经常去外面旅行登山,不过他是组团一起去的。有人规划路线有人准备用品清单,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需要自己做些什么。冰山山形单调,不似鹞子翻身般险要。出乎他意料的是山上的天气。

他一步两步不停不息,身后不落下七零八落的脚印。耳边呼呼吹过的刺骨寒风不依不饶,手指开始僵硬。七儿开始后悔拒绝好友的陪同,心念现在返回在夜幕降临之前还来得及回到旅社,身体却往火光闪耀的方向继续前行。

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间突如其来的石屋住着什么人:隐居深山的道人,打猎的山人还是冰山上的仙人?有无危险。尽管小屋裹了一层厚厚白雪,可七儿很坚信这间小屋从内而外都是由山脚冰山碎石堆砌而成。纵然他说不出为什么。七儿背着不少东西,像注了铅压在他身上,很大程度的消耗了他的体力,他依然不舍得丢下。他将之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即便很多东西并无用处。七儿在想那么冷的天气,周围的温度至少达到零度了吧,他会不会成为一把利剑。

七儿走到石屋前,右手握成拳一拳一拳打在门上,没有灼热的痛感,奋力的拳像打在一片软弱无力的棉花上。七儿想发出声音试图引起石屋主人的注意,他已想好该说什么才能让石屋主人觉得不唐突,本该喊出的话到了嗓边却变成了“救命”。

“诶,我说小伙你怎么……快、快进来。”闻声而来的男子看见七儿的模样也不再多话,连忙把他扶进屋内。

中夜,搓绵扯絮一般的天渐渐停歇了。一轮冰凉的月亮带着几颗星星镶在天上,似乎并不理会灵魂的安放是否寂寞。坐在炉火前取暖的七儿四肢慢慢恢复了知觉,喝过热汤面色也改善许多。七儿注意到石屋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各种形状的小石块错乱有序的摆放在桌子上。在旁边还有一面五星红旗,给人一种温馨而又庄严的感觉。

“谢谢你。”七儿看到走来的男子,略带拘谨地说道。

“哎,举手之劳嘛。不用这么约束,就当去了一家青年旅社喽。哈哈,朋友都管我叫A学长,你呢?”

“A学长你好,我叫小七。”对自来熟的A学长,七儿并不反感。

“小七呀,我看你的年龄应该在上大学呢。怎么跑到这儿了?诶,我猜猜你是和小女朋友闹别扭离家出走了嘛?哈哈,这跑着可有些远呀。”不等七儿回答,A学长就自顾自脑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A学长,没有呀。现在还不是女朋友呢……”

“诶,还有没有。没关系没关系啦。男孩子嘛,来这里至少要征服一座山。”A学长一边说一边我懂的表情看着七儿。

不得不说A学长非常自来熟,坐下来以后,便东拉西扯的跟七儿聊天。而聊的内容,也是天南地北。不过,自始至终,A学长也没有追问七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完全就像是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围着炉火嘴里塞着肉干闲聊。虽和A学长初识,二人倒也不觉尴尬。相反,七儿略显拘束的神情被A学长轻松赶走。

“小七呀,学长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呀一直都相信好白菜最后都是被猪给拱了,你瞧瞧我呢。”A学长大笑。

“A学长,为什么我在这山里一整天都没遇到一个人呢?你知道这山是什么地方嘛?”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里应该就我自己吧。我听说两千年前秦始皇派人寻找长生之术时候就打过它的注意。可惜呢,人算不如天算,还没回咸阳就死了。我觉得山下笼罩的白雾让人心旷神怡,物欲横流的社会很难找到这么单纯的地方了。它像是一谭水,在这里我能感受到恬淡的心情,我想不出有什么美丽的名字,我叫这座山为冰山。冰山很像个冰女神,不与世争,她只负责美。”

“我和父母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七儿好像没听到A学长说的什么,“爸妈想让我大四毕业找份工作,其实我想去应征入伍。”

“诶,当兵嘛?军营可不像校园的军训呢。”

七儿的母亲是学校的讲师,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诗人。他的父亲会经常和不同的诗友交流,七儿小的时候就和父亲一块全国各地到处乱跑,也认识不少小伙伴写几封只言片语内容的信件往来。七儿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走遍世界,不过在七儿十二三岁的时候,母亲就不允许他到处走了。因为他的母亲认为在没有充足的知识支撑的情况下,走遍全世界也只能是邮差。另一方面是她觉得太危险了。

七儿小的时候随父亲出国交流,在经过老挝准备回国的时候,七儿等一行人的车被恐怖分子劫住。所幸无人受伤,他们被恐怖分子关进一家百货商场。仓库里关着不止他们,还有黑人白人而且大多都是游客。一夜平安无事,恐怖分子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只是收了通信工具,把人关在仓库里,甚至不担心有人跑出来,因为出口只有一个。恐怖分子似乎是在和外面的人做交易,不过每个人都很清楚,这场交易的筹码是恐怕就是他们。

因为不知道人质的具体位置,外面纵然有多于恐怖分子两倍的救援人员只能把力气打在棉花上。第二天中午,谈判的过程似乎出现了问题,恐怖分子失去了耐心。每隔一个小时都有人进仓库带出两三人去,随后听见枪声、尖叫声还有玻璃的碎片声。有人跪在地下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有人祈求着出现奇迹。和平相处一夜的团体也出现了乱动,毕竟谁也不希望下一个是自己。很快,七儿等人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群老人和几个孩子怎么可能挡的住这一群人呢?七儿的父亲紧紧抱着七儿,不断的重复一句:七儿不怕,解放军会来救我们的。

在人群的推搡中,七儿等人很快被逼到仓库门前。他们的行李也被甩在脚下,里面的东西摔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七儿的五星红旗,七儿的父亲突然想起五星红旗。他毫不犹疑拆了仓库货架置物架的铁架子,并把五星红旗系在上面,红旗穿过通风口。

毫无悬念,第一个进来的营救队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七儿第一次和军人接触,他看到解放军贴在肩膀处的五星红旗感觉好鲜活,五星红旗像是有个生命一般,在国人遇到危险时能及时给他们温暖的援手。除了走遍世界,七儿有了第二个愿望。

可是事与愿违,不仅是七儿的母亲,就连一向支持七儿的父亲也破天荒的投了反对的一票。而且考虑的原因都大同小异:不愿七儿吃苦,不愿他耽误前程。倔强的七儿当然不服气,他登过泰山走过华山,中国各地几乎都去过,他自信能克服一切,他有的是毅力。而这些他自认为的优势被父亲的一句“走过被前人征服过的风景区有什么可骄傲的”,反驳的无话可说。

“A学长,你一定是军人吧?”看向有些出神的他,七儿轻声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

“嘿嘿,A学长。你的豆腐块被子出卖了你呢。”

“老A,你明天不是不用去训练嘛?好不容易可以放几天假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好好,成成。”A学长用一惯溺宠的眼神看着成成,“我知道再不带你出去玩,就怕要发霉了呢。”

“哼,就知道欺负我。”成成佯怒,转身作势就走。A学长快步向前,握住成成的手自顾自地说:“我总是听战友说成功路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牛排很正宗。早就想去尝尝了,走,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去买点出行用品。”

“我小时候最喜欢听爷爷讲的故事的,各种妖魔鬼怪,还有民间野史,真的比《山海经》还要有趣呢。”

“嘿嘿,我家小A同学,你知道秦始皇是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他是死在回咸阳的路上。他一直在找长生不老的仙药。”A学长思索了一会儿回答。

“Bingo!回答正确!”

“我告诉你哦,在我们面前的这座山,秦始皇一直相信这里有炼不死药的一味仙草呢。这可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好好,哈哈。今天呢我们就上一次山,做一对潇洒神仙情侣。”A学长并没有因为成成的异想天开感到幼稚,倒对她孩子般的天真觉得可爱,又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有仙草这样的好东西,那也一定会有守着它的小怪物呢。到了上面你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

“哼,这可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呢。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在刚进山的时候,附近的一块石头吸引了A学长的注意,当然不是指它的形状,而是石块的位置。显然是人为的移动,这倒让A学长大为好奇。

“成成,这里有人住吗?”继续走了一段距离,A学长停下来。

“应该没有。我们都走了这么久,如果有人早就该看到了。”

“你看,这里有帐篷驻扎过的痕迹,不止一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呀,没准是上山的猎人呢。”

“每一处痕迹都被人小心处理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哎呀,不会是和我们抢仙草,我们小A同学不要这么神经兮兮的啦。”成成宽慰道。

第二天早上,A学长发现到了两顶帐篷。心中有种不安感觉的他本不想过去,可是在成成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妥协了。出乎成成意外的是两顶帐篷空无一人,可是让A学长吃惊的是帐篷放置精准的仪器,根本不像是来野营的。在角落残留部分烈性炸药,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完全可以炸掉半座山头。

A学长此刻有些后怕,好在对方根本没意识到山里还会遇到人。A学长趁着空档拷贝了电脑里的文件,所有的文件都经过特殊加密处理。A学长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是可以判断出他们在寻找一个代号FEQ的东西。

“他们真的是在找秦始皇的不死药!”成成在旁边惊讶道。

“可能是真的,不过那也是你爷爷讲的故事。我们现在最好回去。”

A学长看着还在兴奋的成成,开始犹豫了。只有两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时候保证自己的安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信息带出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了。

“可是我最后并没有带着成成一块走出去。”A学长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干。火光照影到他的脸上,如此冰凉,他的心似乎开始融化了。他说,“在我和她争吵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人已经回来了,都是我平时太宠着她了。是她为我挡了一颗子弹。后来我们逃了出来,被困在山上两天一夜。他们并不怕我会逃掉,因为这里没有食物没有信号。”

“成成的伤口很快开始感染,我们到最后连取暖的工具都没有了。是成成想到的办法,她把我的红旗平铺在雪地上。我们被执行飞行任务的战友发现。”

“可能是涉及一些机密文件,外界不得而知。不过后来的一段时间吸引了很多专家,无论文献资料,还是实地考察。并没有任何发现。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心怀叵测的人闯进来。”

“所以,A学长愿意留在这里。不管有没有东西,也要守在这里?”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哼,那群贪婪的家伙啊。所以小七,你真的想去当兵吗?早知道如果不是你恰好走到这里,可能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当然!我特别喜欢一个温度:零度。因为水在零摄氏度会凝结成冰。”七儿很坚定,“军人是一潭湖水,平凡温柔、遇强则强、奋发前行。当温度达到零摄氏度的时候就会结冰,那将是一把利剑。”

(注:原创。本故事纯属虚构。)

银狐

建国之初,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农村更是贫穷落后,迷信猖獗,关于狐仙鬼怪的异事层出不穷。但是不管何年何月,人和动物都要和睦相处,因为动物也是有灵性的,我们要爱护它们!

村里的善二爷,呷了一口酒,夹了一块猪头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香啊!也不知多长时间没吃到过肉了,今天破破例,买了二斤。反正这日子就这样了,还能好到哪去?吃一口赚一口吧!

善二爷这样想着,又端起最后小半碗酒,滋溜一声喝进嘴里,嘴抿着,憋着气,似乎想让这辛辣的味道,在嘴里多绵延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咕咚一声,喉结蠕动了一下,酒进了肚子里,酒没了。

“唉,愁啊!”善二爷长叹一声,随手点上一锅旱烟,吧唧吧唧的抽上了,顿时,屋里青烟缭绕,善二爷那张愁苦的脸,在这烟雾里显得朦胧起来。

善二爷也是村里的能人,垒砖砌墙,和泥盖房,都是行家里手,只是现在岁数大了,干不动了。他尤其擅长下夹子,逮野兔、野鸽子、野鸡什么的,闲暇之时,就去逮些野味儿,既贴补家里,顺便解解馋,喝点儿小酒,挺好!

只是这些天,善二爷心里有事没那心思了,就是逮也逮不着,心里乱着呢!“就知道喝喝喝,你看咱家里都成啥样了,还有心吃肉喝酒,呸,老东西!”老伴儿嘴里叨叨着,一个劲儿的冲善二爷吹胡子瞪眼,两只小脚在屋里来回踱着。

家里人口不多,四口,老两口再加儿子儿媳,本来日子还算消停,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儿媳乳房上长一个不大不小的疮,看了多少郎中,就是不见好转,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还欠下一屁股饥荒,把孙子都给耽误了,能不愁吗?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一狠心买了些肉,自个儿喝起了闷酒。听老伴儿絮叨,翻了翻白眼,鼻子气也不哼一声。

喝完酒,心里闷得慌,溜溜达达来到街上。只见几个后生在神神秘秘的谈论这什么。其中一个年长的在比划着:“你们不知道吧,那窑疙瘩上的狐狸,一到晚上就都出来了,成群结队,有黑的、白的、还有花的。为首一只老银狐,浑身雪白,据说已有千年的道行,要是能逮住它,可就发大财啦,怎么说也值个一头二百的!”旁边的后生是啧啧称奇,两眼放光,一脸的羡慕。

善二爷听到这里,心念一动:对呀,家里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何不也去逮上几只,卖些钱贴补家用也好哇!他不再犹豫,转身回家,把他逮野兔的家伙什儿,翻腾出来,该修的修,该补的补,一通忙活,准备今晚就去大显身手。

现在是深秋,田野里漆黑一片,荒凉孤寂,还刮着凉风。善二爷缩了缩脖子,裹紧身上的破棉袄,老黄狗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停下,支棱着耳朵这儿听听,那嗅嗅,为主人保驾护航,十分警觉。

窑疙瘩是一座废弃的砖窑,有十几米高,离村子七八里地,紧赶慢赶,没多久就到了。善二爷知道,狐狸有昼伏夜出的习性,而且十分机警狡猾,要逮住它们不太容易。不能有火光,只能在瓦砾堆和草丛中搜寻,找到狐狸的洞穴,选好出没的路线,才能下夹子下套。

善二爷跌跌撞撞,凝神定气,仔细搜寻着。风渐渐大了起来,从云缝透出几丝月光,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刚要蹲下身查看。只见身边的老黄狗,一声狂吠,窜了出去。把善二爷吓得一激灵,顿时一头冷汗。他有些后怕,这荒郊野岭的,孤身一人搁谁谁都怕。但人要是穷急了,也就变得胆子大了——怕啥,反正也就一条穷命,没值钱的。

善二爷这样想着,把心一横,定了定神,心说:“你就是阎王爷来了,今天我也要掰下你几颗牙来!”顺着老黄狗追去的方向,善二爷瞪大眼睛观看。只见窑疙瘩最高处,有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

老黄狗还在狂吠,过了一会儿回来了,夹着尾巴,垂下耳朵,在主人面前一副落魄样。善二爷拍了拍黄狗的头,表示安慰。是啊,老黄狗跟了他十好几年了了,也如他一样渐渐的老了,不如从前那样矫健敏捷,它是斗不过那只狡猾的狐狸的,这不怪它!

这时黄狗又飞身窜出,一路狂叫。循声望去,只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又出现在窑顶。善二爷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断喝:“回来!”但看老黄已然不见了。“你这是在调虎离山呀,真够狡猾的,差点儿上当!”善二爷彻底明白了,它想把我们引开,附近一定有狐狸的小崽子。

这次善二爷心里乐了——不用下夹子下套,省大事了。于是他拨开草丛,翻开瓦砾,仔细寻找,果然,在离他不远处,找到一个不大的洞穴,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隐隐约约看到一双忽闪的光。

顾不上许多了,善二爷一伸手,把那小东西抱起来,小东西在手里微微颤抖,嘴里呢喃着。他把小崽儿放进了挎包,唤回老黄,准备回家。他不想再和白狐斗法,因为他知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

月亮隐进云里,比来时还要黑,风吹得一些干枯的玉米杆子,哗哗作响。离窑疙瘩渐行渐远,黑暗中,善二爷似乎听到几声,凄楚的长鸣,他知道那是白狐的叫声,他在为失自己的孩子而难过。“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你们母子就会团聚的!”善二爷心中窃喜。

善二爷把狐狸崽子,关进一个笼子,只给水喝,不给饭吃,就是让小崽子使劲儿的叫唤,越叫得欢,善二爷越高兴。折腾了半宿,累的够呛,躺下就睡着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朦胧中,就见一只白色的银狐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一口叼住了自己的脖子,憋得喘不上气来。

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不楞不楞脑袋,才发现是老伴儿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喊:“都啥时候了,还不起来!”做了一个梦。他一扒拉老伴儿的手,翻身下炕,来到笼子跟前。

他大吃一惊,只见笼子面前,放着几只田鼠和两只野兔。老狐狸这是夜里来过。看到此情此景,善二爷心里不再平静,伸手掏出旱烟袋,捻上一锅,咔咔地打着火石,也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原因,手有些僵硬,半天才点上烟,悠悠的吸起来。

这畜生也有灵性,更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女啊!善二爷心生爱怜,可是利益最终战胜了恻隐之心。“没办法啊!咱不是磨盘压着手了么,但有一线生路,我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分离啊!”想到这,抬起一只腿,在鞋底子上磕磕烟灰,琢磨着晚上如何逮住老狐狸。

狐狸崽子仍在哀哀地叫着,那声音里带着忧伤,无助,可怜,他不吃不喝在笼子里乱转,善二爷的心也在旋转。

今天夜色很好,月光照如白昼。半夜,一条白色的影子,从墙头飞跃而过。善二爷瞪大眼睛瞧着。它在笼子旁边,布下了天罗地网,单等银狐上套。只见银狐在笼子旁边转了几圈,几声长鸣,划破夜空,打破了乡村的宁静。而后,来到善二爷门前,用爪子不断挠门,嘴里呜咽着,甚是凄厉。

老伴儿听着,心惊肉跳:“净做缺德事,快……快把那小狐狸崽儿放了,你就积点儿德,让人家母子团聚吧!”善二爷也是哆里哆嗦,急忙下炕,提了根棍子,轻轻拉开屋门,棍子高高举起,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母狐正对着房门,伏着身子,两只前爪平伸着,脑袋伏在两爪中间一动不动。

听到开门声,母狐身子先是微微一颤,圆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把眼皮合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分明看到两颗亮晶晶东西,簌簌落下,嘴里一声哀嚎,撕心裂肺!更让善二爷吃惊的是,那银狐匍匐向前,来到善二爷脚下,在他脚面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善二爷的棍子举过头顶,两眼紧盯着银狐,随时会让银狐的头脑浆迸裂。

这温情的一吻,吻得善二爷高高举起的木棍,颓然地落下。那利益的防线,被这轻轻的一吻,冲得荡然无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把棍子狠狠丢在一旁。他顿时明白:天地之间,人与动物,均是血肉之躯,应同情同理啊!善二爷满含热泪,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笼门,狐崽用力蹿了出来,扑向母狐,母子重逢,卿卿我我,难舍难分。这种绝处逢生,母子重聚的情景,深深地震撼着善二爷的心。

母狐护着小狐,双眼一直牢牢地望着善二爷,那神情里有喜悦、感激、爱怜和忧郁,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去吧!”善二爷擦拭着双眼摆了摆手。母狐仰起头,又是一声长长的低吼,飘向黛蓝的天际,似乎在发下一个不为人知的誓言!低吼了过后,小狐狸迅速跳上了妈妈的脊背。母狐驮着小狐跳到院门口时,兜兜转转,然后吃力地立起身,合起两只前爪,对着善二爷作了个揖,便驮着小狐消失在夜暮之中……

善二爷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内心在翻滚,在激荡,在悔恨!“放的好,放的好!多少钱能值这一片心啊!”老伴儿颤颤巍巍地说着,不知是夸,还是怨!反正今天夜里,善二爷睡得特别香!

那只银狐再也没露过面,听人说,它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到很远远的大森林里去了,那里清静,可以安心修炼,不再有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说来也怪,打这以后,儿媳的病,一天比一天见好,最后痊愈。善二爷这个高兴啊,他在想——这是咋了?

一、楔子 绝壁断情

许凝穿了一身红衣潋滟,傲立在山顶。

万仞绝壁,烈焰如火,她仿佛天地间一朵开得最艳的花。

可这朵花,却即将破碎风中。

她站在悬崖峭壁边缘,摇摇欲坠。

有一道男声从她身后破空传来,语意萧萧,“凝儿,你真要舍我而去吗?”

许凝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他的黑衣在落日熔金下格外凛冽,他的剑眉星目如初,却终究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她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唇角一缕笑意极为苦涩,却是绝艳,如茫茫飞雪间灼目的泣血红梅,“是啊杨逞,我终究会离你而去的,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会成为今日的我,这一切又怎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但愿来生来世,我与你,永不再见。”

她说完,便转身投入这万仞绝壁。

一身红衣转瞬无踪。

杨逞紧追上前,却无济于事,他根本追不到。他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抓了个空!他不敢相信方才还在他面前红衣绝艳的女子,竟真的纵身一跃,跃入这万丈深崖!

至此后,天上人间,再也没有她,只剩了他,一个人,高处不胜寒。

他终究没有勇气,陪她一起纵身跃入这万丈深崖!

他在这悬崖边枯坐到天黑,心也碎裂得如黑夜一般,再无亮光。

月上中天。

漫天星河璀璨。

可他却觉得无比讽刺,这渺渺尘世,终究没有人可以再可以和他一同看这星月共舞了。

他终于,只剩了孑然一身。

二、宫门似海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去回忆,可就是想不起那些从前的事,有时候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但是那些片段却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我也问过爹和娘,可他们每次的回答都是我十岁那年摔坏了脑袋,他们把我救起然后我醒来就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

对此我也深信不疑,毕竟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怀疑他们说的话。

“宁儿啊,你和爹来书房,爹有话要和你说。”这一日我刚刚用完晚膳,爹便将我叫到书房。

可是让我奇怪的是,爹久久不发一言,他只是负手立于身后。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爹,您有何事要和女儿说啊?”

爹转身,摇首叹息,“宁儿,虽然我和你娘都万分舍不得你,但还是没有办法,我们还是要送你到一个地方去。皇命难违,我们终究也只能遵从。”

爹的这番话说得我十分懵,我忍不住开口追问道:“爹和娘要送我去哪里?”

爹的叹息不断,如潮水翻涌,“皇上今日正午派内侍来传旨,要你三日后入宫。”

我听完简直要昏过去!我竟然要入宫?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我连当今天子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却只能这样被动地接受命运!

爹虽贵为我朝当今骠骑将军,却依然无力为我挡下这道圣旨!

也许我命该如此,不是吗?

三日后,我就这样被爹送入了大梁的后庭,我被我那至今还未曾谋面过的夫婿封为淑妃,入了他的后庭,和他结为了夫妇!

还记得昨夜在家中爹与娘一起抱着我痛哭,他们的声音仿佛海浪阵阵,久久未散—

“宁儿,我可怜的孩子啊,本来以为你这一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本以为我和你娘定能为你选一门好的亲事,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快快心心的度过这一辈子。”

“自古宫廷是非多,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不见天日的去处,我与你娘却只能把你送进去,我苦命的好孩子,我的好宁儿,你千万要多加珍重!”

······

昨夜爹娘的痛哭声,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着,一夜未眠,听了一夜的风声。然而奇怪的是,此刻的我却无比的清醒,似乎一点也没有困意,兴许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顿觉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新鲜吧!我那未曾谋面的夫婿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人,当今天子杨逞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陛下驾到”,简短的四字,却响彻整座宫殿。

我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渐渐朝我走近的男子,那男子身形高大,英挺如青松,气质如芝兰玉树风姿洒然,又萧肃如松下之风。奇怪,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却自心底浮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可曾入过我的梦中?可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只是心中的直觉一直提醒我眼前的这个人我必是见过的,并且绝对不止一次。

他在靠近我之前,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游走,神情极其的迷离,似乎在深思着什么,忽然,他一把上前抱住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中竟隐隐带着哽咽之声,“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快告诉朕你到底是谁?”

他这番话问得极为古怪,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我最终在他怀中放弃,安静下来,垂首低低道:“陛下万福,陛下忘了吗?今日是妾进宫的第一日呢,妾是骠骑将军何靖之女何玉宁。”

我说完,他似乎回过神来,渐渐的松开我,一抹歉意浮上脸庞,“朕想起来了,你是今日进宫的淑妃何玉宁,朕糊涂了,爱妃笑话。”

他的这句“爱妃”,听在耳中浑身顿起鸡皮疙瘩,毕竟这才是我们见的第一面,这个皇帝真是好生奇怪,唉,摊上这么奇怪的夫婿,我也真是够悲催的。可脸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一抹笑意依旧浮上脸庞,悠悠绽放娴静如一池春水,“陛下言重了,陛下只是太忙了,所以记错了,不打紧的。”

我刚刚说完,他便伸手抬起我的下颔,笑道:“爱妃不仅长得明艳动人,还如此善解人意,可真叫朕欣慰。”

他顿了一顿,继续笑着开口,“时辰也不早了,朕陪爱妃一同用晚膳吧。”他说完便吩咐侍从传膳到这未央宫来。

我纵然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得挤出一丝笑意,“是,一切全凭陛下吩咐。”

三、危机四伏

翌日清晨,我便去拜见了这后庭之主皇后。

当我走进椒房殿时,已有两位美人在那里端坐,皇后便引荐我认识她们,“淑妃妹妹来了,这是佟贵妃,这是董昭仪。”虽然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杀气朝我传来。

佟贵妃客气的拉着我的手,啧啧叹道:“淑妃妹妹长得可真是标致呀,怪不得陛下一定要让何将军将他的掌上明珠送进宫来呢。妹妹如月瑰人,这般绝代风华又怎可轻易委身给一般的凡夫俗子呢?”

那董昭仪的态度却与佟贵妃截然相反,她一直坐着也不走上前来,只是极为平淡的说了一句,“妾有孕在身,不能给淑妃行礼了,想必姐姐定能谅解吧。”

我连连摇首,“无妨无妨,董昭仪有孕在身,好好保重身体要紧!”

于是众人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便都各自散去了。

我刚要转身离去,却被皇后和佟贵妃一同叫住。

皇后开口道:“淑妃妹妹昨日才进宫来,想必定是对这后宫并不怎么熟悉吧,不如就由我和贵妃妹妹一同陪你去转转吧,咱们大梁后宫的美景啊,可是十分迷人呢,不知妹妹以为如何呢?”

她刚一说完,佟贵妃便连连应和道:“皇后姐姐所言极是啊,淑妃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推脱呀!妹妹长得如此冰雪可爱,我与皇后姐姐都十分喜欢你呢,与你甚是投缘呢。”

她们两人这一搭一唱的,分明就是早已串通好的,然而我却拒绝不得,只能含笑颔首答应。

她们相视而笑,便一人一只手牵住了我,往御花园中行去。御花园旁多有假山石,而假山石旁有一汪碧水,皇后说那叫太液湖。

太液湖极美,四周花影扶疏,好像一直流去,便能重新拥有宫外的碧海蓝天自由。我望着太液湖出了神,觉得它甚是熟悉似乎在梦中见过。

直到那一声巨声响起,直到女人的救命声如海浪不断涌来,瞬间划破整座深深宫殿的寂静,我才回过神来,然而一回神,我便知道,我已陷入重重圈套之中。

乾元殿内最深处,皇后和董贵妃坐在杨逞的两旁。殿中董昭仪一直在低低啜泣。而大殿之上只有我和一个内侍一同跪在冰冷的金砖上。

“陛下,您要为妾做主啊,妾的孩子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淑妃害的!”寂静之时,董昭仪的哭泣声瞬间炸裂整个沉睡的大殿。

皇后不动声色道:“是呀陛下,您可千万要还昭仪妹妹一个公道啊,方才这个内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是淑妃命他推昭仪落水的,而这内侍又是淑妃宫里人,必不会冤枉了她!”

“淑妃,皇后她们说的已经够多了,朕想听听你有什么要说的。”杨逞起身淡淡开口。

我依旧傲然挺着身姿,眼光一一飘过这殿中的所有人,从董昭仪开始,慢慢划过佟贵妃、皇后身上,最后落到杨逞的身上,我的声音也是平静的,一如目光,“方才妾刚要从皇后娘娘的椒房殿中离开,可是她和贵妃娘娘却叫住了妾说要带妾熟悉这后宫的环境,她们带着妾一路走到了太液湖旁,妾被太液湖景致所迷对着太液湖出神,却只听到耳边传来扑通一声,原来是董昭仪被一个内侍推下水了,后来妾就被她们带到了这里,而这个内侍妾从未见过,因为妾昨日才进宫。陛下明察秋豪,定能还妾一个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该还的始终要还!”

“好,朕相信你淑妃,可是朕也不得不相信皇后和贵妃她们说的话!为今之计看来唯有将这个推昭仪落水的内侍送进慎行司处理,想必只有如此,幕后真凶才能真正浮出水面!所以,在此事真相大白之前,为了避嫌,淑妃,你就不要踏出你的未央宫一步了!”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禁足了。

四、刀影沉沉

我被禁足了,不过我并不慌乱,一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我本以为要被禁足很久,没想到三日后真相便大白了!慎刑司的办案速度果然快得惊人!

慎刑司让内侍吐出的真相也很惊人—原来是皇后和佟贵妃两人密谋,买通他陷害于我,命他将董昭仪推下水,然后说是我指使的。

我对此真是感到无比的震惊,我才进宫第二日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才进宫第二日,我根本对她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吧!果然如爹所说,这后宫真是天下是非最多的地方,果然是不见天日的去处!

杨逞在知道真相以后十分震怒,吩咐即可仗杀内侍,然后将佟贵妃降为嫔禁足。皇后也被禁足了,罚俸三个月。

听说他一直安慰着董昭仪,然而董昭仪一直在他怀中大哭,她十分不解为什么皇后和佟贵妃一向与她交好,却要这样害她的孩子!

后来,董昭仪一直都没有好转。

只不过这大梁后庭,又多了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她一直疯癫,直到死去。

解除禁足后的我依旧过着悠哉悠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惬意如初。

这一日傍晚时分,杨逞来了。

我正在茜纱窗下抚琴,深山邃谷,老木寒泉。

我丝毫未觉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曲弹毕,只听他的击掌声如海潮不断翻涌,“朕今日才知,原来淑妃的琴艺竟也如此绝妙,自她去后,朕再也没有听到如此精湛的琴艺了!”他的语气带着无限的惆怅,他似乎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了,他口中的“她”是他的初恋情人吗?

他的出声打断了我的猜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宁儿,朕这就传晚膳。待会朕陪你一同用膳。”说完他拉起我的手,一同坐在黄叶梨花桌前等待晚膳。

晚膳很快来了,他为我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的声音在酒声中竟显得有些阑珊,“宁儿,朕对不住你。皇后与佟贵妃联手设局陷害你,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到遍布整个前朝,因朕根基还未稳,根本动不了她。不过你放心,朕已将她禁足,那毒妇害不了你了。你被禁足了三日,让你受委屈了,这一杯,朕向你赔罪。”他这一番话说得极诚恳却也极无奈,此刻听来竟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这番话并不像是在对我说的一样,他的语气像化不开的春雨,带着浓浓的潮湿。

我一杯饮尽,摇首笑道:“陛下言重了,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因为妾一直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而陛下定会还妾一个公道的。果然,陛下做到了,不是吗?”

听得我此言,他似乎极开怀,他一边伸手摸摸我的脸颊,一边伸手在我碗中夹了好几道菜,直到我的碗中再也放不下任何菜了为止。

“爱妃的小嘴可真甜,爱妃哪里都好,就是太消瘦了些,快多吃点,下次你娘来探望你才会开心,否则定会怪朕这女婿没有把她的宝贝女儿照顾好!岳母大人非得向朕这个女婿‘兴师问罪’不可······”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笑的不行,连连用手捂住肚子,“陛下可真会说笑,既然陛下有这样一份心思在,妾自然不负所望,必当多多进膳,不再这么消瘦,好让娘放心不找陛下这个女婿‘算账’。”说完我便开始吃他夹给我的菜。

然而,就在我刚刚吃完第一口鲈鱼后,还未来得及回味鲈鱼的可口,我的眼前再无任何亮光,脑海中也再没有任何意识,只记得在我的意识还有一线残留之际,听到他慌乱急促的叫换声不断翻滚,“宁儿,你怎么了?宁儿!太医何在?快传太医······”

五、惊梦前尘

我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脑袋上似乎被金针一样的东西扎了,然后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仿佛做了一个极为冗长的梦。

梦境之中,一个跟我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还有一个和杨逞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子在太液湖旁嬉戏打闹。男子摘下满庭之中开得最艳的一朵海棠花,簪在女子的垂鬟分肖髻上,人比花艳,然而猝不及防间,这个画面就已破碎风中······

这太液湖瞬间变得血雨腥风,不仅是太液湖,整个大燕皇朝也在一场暴乱中化为乌有,荡然无存!曾经鼎盛的大燕皇朝结束了,而本是大燕皇帝许渊的臣子杨毅却逼宫篡位!

“父皇父皇,您怎么了?您要离凝儿和母后而去吗?父皇!”我大叫出声。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那梦中与我相似的女子并不是别人,就是我!而那梦中与杨逞相似的男子也并不是别人,就是杨逞!

我的父皇许渊是前朝大燕皇朝最后一位帝王,而我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杨逞的爹杨毅则是个乱臣贼子!

“阿凝,快带你母后走,杨毅那个贼子就要来了,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父皇不停地推着母后和我,而他自己却在把我们推向安全地带后,仰天长啸一声自刎了。

母后哭得肝肠寸断,想要回头去找父皇,我用尽全身力气阻止她,只能忍泪带着她不断前行。

我与母后纵被父皇拼尽全力送走,然而我们却未能逃脱“命运”二字!

“凝儿,跟我走,我保证你的母后定能无恙。”杨逞的声音和身形都迅疾如鬼魅。

我想挣脱杨逞那蜂拥而至的手下,却根本不能。

我被杨逞带走,而母后却被杨毅那贼子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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