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悲剧里,我看到了什么?

故事摘要：

思琪和怡婷是邻居，也是思想上的双胞胎，除了思琪比怡婷更漂亮以外，她们拥有同样的教养和思想。在思琪告诉怡婷她和李老师“在一起”之后的一个夏天，怡婷接到警局通知，见到了神志不清、被判定疯掉的思琪。之后，怡婷通过思琪的日记得知了思琪这5年遭受的一切。

5年前，思琪和怡婷13岁。20多岁的高材生伊纹刚嫁入钱家，是思琪和怡婷的忘年交，婚后不久，伊纹就开始遭到丈夫的家暴。同一时间，李国华设计取代伊纹的“文学褓母”地位，成为思琪和怡婷国文补习老师，从此对思琪开启了长达5年的性侵。5年时间里，伊纹忍受着丈夫的家暴，思琪忍受着李国华的性侵。许多次，思琪试图向伊纹求救，却因为怕增加她的负担，一直没能说出真相。5年后，伊纹终于从家暴婚姻中走出，思琪却在李国华的再一次性侵害加剧之后，彻底疯掉。

最后，伊纹鼓励怡婷不忘思琪之痛，连同思琪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与此同时，邻里所有人仍旧不知道李国华的暴行，一面对李国华尊敬如故，一面把思琪疯掉的原因归结为伊纹让她们读了太多书。

1、最大的恶人

故事开始的时候，50岁的李国华是个油腻的秃头中年男人，顶着国文老师的头衔，有个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形象，深受学生爱戴。

他见到思琪的第一面就露出了伪君子的本质，只是那时候思琪和怡婷都认为眼前的这个老男人李国华已经过了该她们防备的年龄。

“白袜在她的白脚上都显得白得庸俗。方求白时嫌雪黑。下一句忘记了，无所谓，反正不在教育部颁布的那几十篇必读里。”这是李国华第一次见到思琪时候的内心独白，看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最初李国华是不敢对思琪下手的，毕竟思琪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最终让李国华决心走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于是，他下定决心要采摘这朵还没来得及盛开的花。

他利用思琪身上那种沉重的伦理感和好教养，让思琪充满罪恶感，让思琪觉得“对不起”。

思琪在日记里写道“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

他用道德绑架被他性侵的思琪，误导她“喜欢”和“爱”是一样的，给她灌输他所谓的“爱的方式”。

“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美丽是不属于它自己的。你那么美，但总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极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走到这一步。”

他洋洋自得于这个社会对性的禁忌给他带来的便利。

“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他逼得思琪无法面对那个自责的自己。即便老师的“爱”让她很不舒服，她还是强迫自己“爱上”老师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思琪在日记里写道“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他一面冠冕堂皇的和学生谈伦理道德，一面将性侵小女孩当成炫耀的资本和人生的成就。

“李国华在思考。数了几个女生，他发现奸污一个崇拜你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最快的途径。而且她愈黏甩了她愈痛。他喜欢在一个女生面前练习对未来下一个女生的甜言蜜语，这种永生感很美，而且有一种环保的感觉。”

“英文老师不会明白李国华第一次听说有女生自杀时那歌舞升平的感觉。心里头清平调的海啸。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就是为他自杀。他懒得想为了他和因为他之间的差别。”

李国华有一个和思琪一般大小的女儿，却从不曾因此对思琪动过一丁点恻隐之心。他可以在思琪问他“我有时候想起来都不知道老师怎么舍得，我那时那么小”的时候毫不在乎的回答“那时候你是小孩，我不是”。他可以在干尽丧尽天良的坏事之后，仍大言不惭的用“清清白白”形容自己。

他庸俗至极，假装博学。当假装的面具撕开之后，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思琪问他：“做的时候你最喜欢我什么？”他只答了四个字：“娇喘微微。”思琪很惊诧。知道是红楼梦里形容黛玉初登场的句子。她几乎要哭了，问他：“红楼梦对老师来说就是这样吗？”他毫不迟疑：“红楼梦，楚辞，史记，庄子，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这四个字”

随着故事情节的一步步推进，我在心里把李国华骂了无数遍，形容词从“无耻”“衣冠楚楚”“枉为人师”换到“人渣”“禽兽”“猪狗不如的老混蛋”，到最后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惊讶于一个“人”怎会有如此龌蹉的思想、诡异的逻辑和禽兽的行为。

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2、她们都是“帮凶”

李国华是房思琪悲剧里最大的恶人，更不幸的是，他并不是这场悲剧里唯一的恶人。这场悲剧在李国华的一手策划中拉开序幕，在众多“帮凶”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帮助”下变本加厉。

第一个帮凶：女孩们的女班主任蔡良

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亲自将一个个不明真相的小女孩送到李国华公寓。那一个个纯真的的孩子，对老师充满了信任，却不知老师将要送她去的地方竟是地狱。

第二个帮凶：房思琪的妈妈

其实，思琪是试探过求助的。她曾假装无意的和房妈妈讨论性教育来探听妈妈的态度。

“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她在痛苦中挣扎不出的时候，也曾试探妈妈的态度。

“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可妈妈给她的回应让她绝望。她明白，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永远不能理解自己所遭受的痛苦。所以，还没开口，她就放弃了。

第三个帮凶：这个社会的道德观

正如思琪向伊纹哭诉的那样“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所谓教养就是受苦的人该闭嘴？为什么打人的人上电视上广告看板？姊姊，我好失望，但我不是对你失望，这个世界，或是生活，命运，或叫它神，或无论叫它什么，它好差劲，我现在读小说，如果读到赏善罚恶的好结局，我就会哭，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厌人说经过痛苦才成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认有些痛苦是毁灭的，我讨厌大团圆的抒情传统，讨厌王子跟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么媚俗！可是姊姊，你知道我更恨什么吗？我宁愿我是一个媚俗的人，我宁愿无知，也不想要看过世界的背面。”

这个世界教导我们要诚实善良，但有人却利用了我们的诚实善良；这个世界教导我们要当一个高尚的、有教养的、有道德的人，可没有道德的人带给我们无尽的伤害后却并没有受到惩罚；这个世界教导我们应该要宽容，可是有的宽容，却让对方变得肆无忌惮。

3、对平凡生活的敬畏心

这是一个沉重的故事，沉重到我读完部小说，被作者传递的那种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作者林奕含说，思琪和怡婷原本是平行的两条线，如果没有李国华，她们的人生会长成相同的样子，是李国华的性侵让思琪的人生转了弯，再回不到原来那条平行线。而伊纹，是思琪原本将要长成的样子，优雅、聪慧、漂亮、有教养，但因为李国华，思琪永远的停留在了原地。

伊纹在故事的结尾对怡婷说：

“你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楚，学习所有她为了抵御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从你们出生相处的时光，到你从日记里读来的时光。你要替思琪上大学，念研究所，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许会被退学，也许会离婚，也许会死胎，但是，思琪连那种最庸俗、呆钝、刻板的人生都没有办法经历。你懂吗？你要经历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你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你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分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不曾想，我们所经历的平凡生活竟是有些人永远无法回归的轨迹。不曾想，我们所经历的平凡生活竟是有些人一生的向往。这样的生活，她回不来，也永远到不了。很难过，却无能为力。我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吧，带着对生活的敬畏心，哪怕平凡，至少平安，连同房思琪那一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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