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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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实训室出来的时候,许南山有点懵,他的眼睛生病了。

他是学医的,但是一直放浪形骸,且不羁放纵,偶尔喝酒,但熬夜成瘾,且定期暴饮暴食,除了不抽烟,大概还就只有一点优点,不滥情,还纯情。

熬夜熬了四年,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这双眼睛了。

睑板腺堵塞严重,结膜充血严重,已经形成的大块结石,在裂隙灯下的白色光点看起来触目惊心,充血的眼睛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试图要吞噬他的生命。

狂风大作,乌云遮日,空气里的压抑密不透风地拍打着他的神经,梧桐叶在大风中狂乱飞舞,有沙子迷了他的眼睛。

还是有些许后悔的呢。

白大褂在风中摇摇欲坠,他颠了颠自己的书包,中医外科、中医儿科和中医眼科的书分开看都非常轻薄,加起来却分量十足。

念了十几年书,用一事无成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只是可怜了这双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若是摘下眼镜,一双魅眸便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说是魅眸,也完全担得起。

且不说那双眼睛有多大,有多光亮,只是眉尾那一点浅红色的血管痣,看起来就像是画里的朱砂痣一般,妖娆且无害。

英气剑眉,眉尾却一点红色的血管痣,竟是平添不少妩媚;清瞳明亮,睫毛却如同一把精巧的扇面,垂眸之时乖乖地将神气掩在胞睑之内。

他一般不摘眼镜,高度近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眼神似乎总是在微微放电,男女不分,总有人被他电到。

偶尔在上课的时候摘过一次,身边的女生一声惊呼,“南山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他不喜欢被别人参观的感觉。笑笑之后便不再说话,戴上眼镜的他又是一副不起眼的模样。

偶尔有人说他娘娘腔,不怕的,长得是阴柔了些,但是六块腹肌妥妥的;没有女朋友是真的,但有人悄悄暗送秋波也是有的。

只是,他大概是有心事,信奉的是“情爱似猛虎,食人不吐骨”。

在没学医之前,他以为那一颗红色的痣便是传说中的美人痣,学医之后便了然,小小的血管痣,可以长在任何部位。比如他的胸口位于紫宫穴的地方,便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摸上去微微碍手,但不碍事,若不动它便相安无事。

洗澡的时候,有时低头会看见水珠划过,他自己都觉得有说不出的性感。

有时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炽热的眼神,有时是在课堂,有时是在食堂,有时是在澡堂,有时是在校园的随意一角,他大多时候是不在乎的,可是在澡堂的话,莫名有些瘆得慌。

他吸吸鼻子,紧紧白大褂,那一股被莫名炽烈的眼神黏着的感觉又来了,南山心里稍微有些复杂,却没有回头,只是抱着胳膊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下的枫叶向宿舍走去。

下课铃响起,校园里的人多了起来,眼前身后的行人来来往往又匆匆忙忙,他却独独听到了独特的脚步声,慢慢吞吞地有些拖沓,懒洋洋却又很有精神,独属于一个人的脚步声。

2

南山木讷嘴笨,不讨人喜欢,所以打开宿舍门的一瞬间,叽叽喳喳讨论游戏的宿舍便安静下来。

他挠挠头,也不说话,只是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自己喜欢的动漫看。

“靠,这网怎么突然就卡壳了,真是扫兴!”

“哇擦,又卡了!”

“唉唉唉,那谁,把你的手机关了,尽抢我们的网……”

南山听着他们的话,并不做声,四年的时间都熬下来了,翻脸也不急于这一时。

南山戴上耳机,不管他们骂骂咧咧的话。

“砰――”

宿舍门被一脚踢开,龙宁冰穿着白大褂背着黑色帆布包一脸煞气地站在宿舍门口,一双眼睛瞪得就像暗夜里的路灯,森森寂然。

“刚刚谁在骂许南山,敢不敢站出来?怎么着,老子罩着的人你们也这么放肆?”

宿舍里没人敢说话,一霎时只有键盘声回荡在宿舍。

所有人都知道龙宁冰是个狠角色,却很少见他发怒,这倒是为数不多的两三次之一。

“大冰……”

“你也闭嘴,别人说你你怎么也不知道反驳反驳?快点跟我走,別再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南山才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龙宁冰打断了。

还记得南山第一次叫他“大冰”的时候,魁梧的少年一脸绛红,坐在下铺的床上笑得一脸傻气。

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梦,而那个真正的大冰过上了他们想要的酷酷的生活,朝九晚五又浪迹天涯,吃香喝辣又慈善一甲。

龙宁冰是南山的下铺,是他来这所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新同学,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其实一开始宿舍的气氛不是这样的,他们也曾一起开卧谈会,一起讨论喜欢的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一起讨论岛国大片的精髓,一起玩游戏一起开黑。

什么时候变的呢?明明看起来大概就是他们在过一样醉生梦死的生活,南山却在评奖学金的时候一举夺魁。

辅导员是个长得有些着急的秃顶老头,学校里从开学就一直流传着他喜欢清秀男生的言辞,有板有眼,有模有样,似乎确之凿凿。

龙宁冰不信这茬,他在别人都刻意疏远南山的时候选择站在南山跟前,他知道南山的艰辛,比如习惯在夜里拿着手机背书,比如他的一双眼睛就是这样被自己毁了。

宿舍是堕落者的天堂,而他为了所谓的合群,甘愿牺牲自己。

龙宁冰拉着许南山一口气爬上十八楼,黄昏夕阳,远处是波光粼粼的黄河,倒也赏心悦目,一派祥和。

“大……大冰,我要被你累死了,再说了,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说我,你怎么还是不习惯啊你!累死了累死了!”

他趴在顶楼的护栏上微微喘气,看着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看得龙宁冰有些恍惚。

“南山,我怎么觉得你的眼镜那么丑呢?要不然,你去换一副隐形眼镜吧。”

南山看着那人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嫌弃自己的眼镜丑?怕是有其他的心思吧。

“喔,再说吧。我的眼睛现在很不好,不想戴隐形眼镜,怕瞎。还有,站在顶楼穿着白大褂吹风是什么感觉啊?”

“……等你以后进了医院,有你慢慢知道的时候,走,先吃饭走。”

南山走在前面,脚步轻灵,大冰跟在后面,懒洋洋地拖沓着,像只慵懒的猫。

3

午夜十二点,宿管大爷终于关了灯,可是他们都明白,1205宿舍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宿舍是六人间,五个生龙活虎的汉子们一个一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该看片的看片,该躁动的躁动。

龙宁冰在南山的下铺,动作有些大,整张床摇摇晃晃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南山关了手机屏幕,呼吸突然就有些急促。

他听到了,大冰喊的是他的名字。

南山。

下铺的人安静了下来,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老黄牛。其实也没什么过于奇怪的事情,男生宿舍的夜里一般都是这样随心所欲,不过听到自己的下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肆意,还敢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很是奇妙了。

南山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尤其在男女欲望这方面,能忍着绝对不动手,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弄弄,但他很含蓄,几乎从来不在宿舍。一个月也就一两次,他们还曾经嘲笑过他,过着如苦行僧般的生活,大概是因为不行吧。

不行?他记得那时他嚣张了一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对着自己的一柱擎天拍了个照片,大喇喇地晒在宿舍的微信群里,还配了一个怎么看怎么贱的表情包。

后来没人敢说他不行,但是一直有人吐槽他是个苦行僧。

许是因为选修过中医的缘故,他才对这些事情如此淡漠。

别人的五姑娘都在为自己服务的时候,他却戴着耳机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听听雅乐,一边心平气和地打坐练气功。

可当真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舍友们无不惋惜,好端端的一个热血小伙子,竟然就这么性冷淡了!

嘁――

去他妈的性冷淡,我这是为我儿子积福积德呢。不过他什么话都不说,因为根本就没人听他的话。可是他也没想到,他这辈子算是不可能有儿子了。

手机嗡嗡地震起来,来电显示竟然是龙宁冰。他皱皱眉,就在下铺,还要打个电话,这小子到底搞什么?他探头一看,下铺空空如也,大冰不知道去了哪里。

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生怕把专心伺候自己分身的他们吓出个好歹!

“喂,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宿舍?”

“我在天台上,你上来吧。记得穿多点,天台上风大。”

南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电话。气得他想骂娘,想了想还是回宿舍穿了件衣服,又裹了一床被子。

夜深了,街灯一盏一盏,像小时候卧在葡萄架下数过的星子,他慢慢吞吞地爬上18楼楼顶,远远地就看见一点火光,明明灭灭,一闪一闪。

南山一步一步移过去,看见那人穿着半袖短裤拖鞋,没忍住张开被子顺带着把他裹进被子里,又紧了紧揽着那人肩膀的胳膊。

南山感觉到身边人似乎一僵,下一个动作却很迅速,然后南山就呆住了。

他妈怎么这么软?

我靠,他亲了我?

我靠,老子的初吻?

哇擦,老子怎么腿软了?

我嘞个擦,老子被掰弯了?

在自己还有一丝清明,腿还没软到往下滑的时候,南山推开了龙宁冰。

看着踉跄退后的人,南山又愣了,这么容易就推开了?怎么还有点遗憾?

靠靠靠!

“靠,卧槽你大爷,有病啊你?你他妈看清楚,老子可是个男人!”

南山的声音有点沙哑,有些愤怒,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我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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