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女何所思:桃花渡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大鱼,在河底笨拙的游荡,我向着最幽暗的深处游去,梦不会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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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使我非常的恐慌,我知道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我知道,我可能真的要变成一条鱼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还有我同班的发小潘建。潘建对于这件事嗤之以鼻,不时会拿来笑话一下我,我对此非常的不满。即使他是我的发小,我也不容忍他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起初我还不是一条鱼,具体点来说,我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一条鱼。最开始是在洗澡的时候,沐浴在水中时忽然觉得亲切无比,忽然萌生出自己是一条鱼的想法。自从那天起,事情就早已超出我的认知和掌控。
起始时觉得皮肤干燥,即使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丝毫的异像,在医生那里检查也并没有丝毫头绪。但是手臂上传来的干涸感持续不断,像是龟裂的土地极度的渴望雨水,恨不得整天把手臂泡在水里面才好。
还好这一切我隐藏的十分巧妙,只是平时淋浴的时间会加长罢了,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接受自己是一条鱼,很可能我得了一种怪病罢了,好在这种怪病并不是致命的,我可以不告知他人。
2
好消息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出一个月它便自动痊愈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直到盛夏的某天,我和潘建去一座大桥的桥底处游水。桥墩不远处便是深水区,潘建胆子很足非要拉着我过去。游了没一会我就自觉体虚,心里打算上岸穿了衣服回家,不曾想脚下一滑整个身体便顺着斜坡般累积的石块涌向深水区。
我游水向来不好,很少涉及水深的地方,起初还挣扎两下眼中还能看见背对着我的潘建,几个呼吸不到人就沉下去了。忽然,脑子一阵清明,眼睛所及之处一片明亮,脚下的卵石,深水区域的幽深寂静一眼望不见底,深水处从明亮变成了一片黑暗,阴暗感不言而喻。
“呼啦”一声我被潘建一下子从水里捞了出来,他又惊又气的看着我,说:“你找死啊?”这时我才回过神来,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的所见,随口道了歉也不管骂骂咧咧的潘建,自顾的上了岸边。
我们生了一堆火,两个人无言的蹲在一旁,像是沉默了许多久,潘建忽然贴了身子过来说:“许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能是我今天话语太少了,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却听见他又说:“我看见你朝深水那游过去了,你吓坏我了。”我心里一惊,又询问了他一遍,得知的结果便是,我迫不及待的准备潜水去深水区,潘建一把将我捞起来了。
潘建不说话了,照例甩给了我一粒薄荷糖,嘴巴里呼吸的全是冰凉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这一切使我不知所措。还好潘建就坐在篝火旁边,他的阴影延伸到河边像是要与河水融为一体,心想还是潘建这个发小让人可靠。那晚在一堆篝火旁小心翼翼的睡着了。
我从未如此的觉得伙伴的重要,潘建像是一个贴身保镖似的护我左右,我们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关系越发的亲密起来了。但是,在那之后身体的旧患越发严重了,好几次和潘建回家的路上,他指着我的手表情惊讶。没有办法,我告诉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皮肤开始有点脱落。潘建表示一番理解后,也不再深问。
但是对于同学们的嘲笑,潘建的愤怒丝毫不亚于我。他个子很壮实,是个天生的体育健将,有他在后面替我撑腰,班级上的人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拿我作为笑料了。但即使如此,这对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帮助。
3
有一天我告诉潘建,我做梦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一条很大的鱼在水里面无忧无虑的游荡穿梭,那感觉非常的真实。潘建笑了下,没有多说话,只是拍了下我的肩催促我赶紧回家。随手接过他递来的薄荷糖放进嘴巴里,凉爽的空气入嘴让人脑袋清醒,似乎有了这种舒适感连自己的异状也会顷刻间好起来。
我之所以认为自己会变成一条鱼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水。每天大量的饮水变成了必不可少的事,开始的时候只是需要比平时多喝几瓶矿泉水,慢慢的书包里塞满了饮用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口渴,只有不断的喝水才能减轻痛苦和皮肤的干涩。
终于有一天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在我淋浴时,我下意识的闭上了呼吸任凭凉水从头顶倾泻下来。这种做让法身体非常的舒适和适应,但这次我闭上了呼吸,却没有丝毫的不适。起初我感觉耳朵根部有点痒痒的,也没有多想,直到后来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我感受到的是耳根处一张一合的翕动,是鳃,鱼鳃。太诡异了,让我立马从这种忘我中抽离了出来,手指小心翼翼的放在耳根处,却什么发现都没有,耳朵周围完好无损,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幻境。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大鱼,在一片幽深的水里游弋。呆板的鱼眼毫无生气,硬币大小的鱼鳞折射出一片幽光。我看见幽深的水面上有一个身影在不停的朝水里打捞,嘴巴里不停歇地喊出我的名字,那是潘建的声音。可是那条大鱼没有丝毫的反应,呆板地游向水中的黑暗处,一去不返。
这次的梦我没有告诉潘建。第二天在潘建递给我薄荷糖时,我问他:“如果我变成了一条鱼,你说该怎么办啊?”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说:“人怎么可能变成鱼?”我点点头,决定忘掉那个奇怪的梦。过了会潘建似乎是想补充上一句没说完的话似的:“许之,没事的。”我看见潘建眼睛里坚定的目光,心里面平复了不少。
4
水让我感到亲近,也使我万分恐惧,我真的害怕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一只呆板毫无生气的鱼。一想到变成鱼在冰冷孤寂的水底游荡,心里便滋生出数不尽的恐惧感,但违和的是,我几乎每晚都要泡在水里面,这让我感到万分的舒适,似乎水里面有我急需的东西。
这种日子没过多久我便开始昏睡,一股股难以忍受的困意席卷全身,浑身无力眼皮合拢,无时无刻的想睡着。
好几次在路上昏倒,要不是潘建守在我身边,八成会摔成重伤。这种昏睡不是最可怕的,在睡梦里,似乎有一股水流的波动声,像是鱼尾扫过水面的声音在引导我,我又看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水底漫无目的的游动着。每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从梦中惊醒。有时醒来是在课桌上,有时在床上,有时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潘建。
“许之,你病了。”我听到潘建说。我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我也相信自己只是病了而已,这比变成鱼要好得多。他又掏出一颗薄荷糖给我,潘建总是随身带许多的薄荷糖,他说薄荷糖能清醒大脑。我剥开糖纸衣,毫不犹豫的喂进嘴里,一股清凉袭来,身体瞬间也清醒了不少。
那以后学校允了我一个很长久的假期,我不用每天来学校,潘建时不时的会来看望我。我再也没有和他提起过我的梦,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一条鱼,这太过于诡异。然而事实是,我大概的确已经变成了一条鱼了吧。在我覆盖在衣物下的皮肤,不断的重复枯萎脱落,在前天晚上泡在水池里的时候我就发现,皮肤开始变得越发坚硬光泽,一片紧贴着一片的皮肤让我蓦然想到了鱼鳞。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潘建。他听闻后十分的惊讶,直到他看见我几乎快延伸至脖颈的鱼鳞状的肌肤时才确信了这是真的。“别怕。”我听见他说。其实我倒是开始对变成鱼这件事看的淡了,至少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关心自己,这让我对此事的害怕大大减少。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变成了一条鱼了,这是我和潘建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不久后,我模糊的意识到潘建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那天由于水管爆裂,附近的人家都停了供水,全身无力瘫软,像是出生在沙漠的一条鱼刚出生便受着太阳的煎熬。
一路上听见他说,你不会有事的,许之你很棒。我已经不能思考他说的话了,现在我只需要水,渴望潜入河底的深渊之地,在水里游荡。即使变成鱼也没有关系。
5
不知昏睡了多久,记忆里潘建把我放在一个非常大的鱼缸里,潘建家放着许许多多的鱼缸。我才想起来,潘建家在街上经营着卖鱼的生意。总之,我终于沉睡在了水中。
我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潘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其中有自己的同学更多的是陌生人,他们被泡在一片水里面,露着怪异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潘建。”我轻轻喊了声,我看见他就在我不远处。没有回应,我猛地向前冲刺了一下,脸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是玻璃,我忽然意识到,是我被泡在了水里面。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细微的翕动。透过玻璃的反光,我猛然看清楚了里面的倒影。赫然是一条黑漆漆的,呆板笨拙的大鱼,和人一样大的鱼。唯一不同的是,鱼脸上隐约可以看见人脸的特征,但再也辨别不出是谁了。
我想我真的变成了一条鱼。潘建丢了一粒薄荷糖状的食物进鱼缸,身体下意识的浮游上去把它吞下。我想阻止,但身体早已不受我的控制,我变得像梦里那条鱼一样,扫着笨拙的尾巴,在水底游荡着。
只是,只是以后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和我说,许之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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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耀在北黔大学那枚金灿灿的校徽上时,宁静安详的早晨就被轰鸣的警笛声打破。
宿舍门外的走廊,突然响起乱糟糟地声响,走路声,奔跑声,碰撞声,窃窃私语,还有惊呼尖叫。
“妈的,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吴晨一把掀起盖在脑袋上的被子,睡眼朦胧地唉吼一声,正想找拖鞋出门去瞧瞧怎么回事,室友孙健洲就推门跑了进来。
“哎,劲爆消息,你听说了没有,隔壁6号楼704室的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了。就昨晚发生的事,好家伙,我刚去厕所,尿都憋回来了,没把我给吓死。”
吴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自杀了?”
孙健洲悻悻道:“隔壁6号楼704室,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出大事,连警察都来了。这以后去食堂可得绕路,多不吉利,阿弥陀佛,勿怪勿怪。”
每年高考临近,全国各地都会有新闻报道出考生不堪学习压力而选择自杀,结束自己短暂而璀璨的生命。这些年吴晨早已经听得见怪不怪。
不过眼下就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还是生平第一次。吴晨心底暗骂了一句:万恶的教育制度。然后揉了揉眼睛,没好气道:“眼看就快毕业了,学习压力大,是得把人逼疯。不过也犯不着寻死吧,哎对了,薇薇不也住在6号楼,你就不去安慰安慰?”
周薇薇是孙健洲的女朋友。吴晨突然间想起来,好像她的宿舍也在6号楼。女生的胆量毕竟比男生脆弱,这个时候不去陪自己女朋友,反而跑到自己面前八卦,孙健洲这男朋友的身份当的可有些不称职。
“安慰啥呀,人家昨天早上就回老家了,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就先不告诉她,别把她吓坏了,又来数落我一顿。再说了,我不说,别人也会告诉她,我可是好人,要维护一下男友的形象。”孙健洲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架势,让吴晨这只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有些恨得咬牙切齿。
听着走廊上那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吴晨也禁不住好奇,套上件外套,说道:“你就继续装高冷吧,走,咱们也去看看。”
孙健洲连忙摇头道:“别介,你知道我从小胆子小,我可不想晚上做噩梦。”
吴晨心里偷笑,就你这胆量,有女朋友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家来保护你。“你不去那我可去了。”
“快去快去,回来给我讲讲情况。”孙健洲虽然胆子小,可也禁不住想要八卦一下。
吴晨出门前,冲他比了个中指,意思是说:劳资鄙视你。孙健洲也没在意,还笑眯眯对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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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吴晨才知道,事件动静闹得有多大,几乎全校师生都聚集在了6号宿舍楼前。虽然有值班老师在旁边不住呵斥阻止学生围观,可奈何来的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吴晨也直接选择了无视,想要往人群里面挤,没一会功夫就又被挤了出来。就在这时,他发现旁边还站着一名熟人。是经济系的王磊,吴晨上一届的学长。
吴晨连忙上去打招呼:“哎,王哥,你也过来了。”
王磊见到吴晨,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新闻,整个校区都惊动了。别看了,根本挤不进去。也不知道谁报的警,校领导正忙着收拾乱摊子呢。”
吴晨好奇道:“知道是谁自杀了吗?”
王磊一愣:“自杀?我听说是被人推下楼的!”
“不是自杀?”自杀和他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万一要是谋杀,那北黔大学可就热闹了。吴晨吃惊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磊皱了皱眉,四下小心看去一眼,悄声说道:“我听说死的那个女生抢了她室友的男朋友,昨晚两个人摊牌,在宿舍里打了起来,结果一不小心就被推下了楼,给摔死了。哎,方河,这边。”
王磊突然看见从人群里钻出一名消瘦的男生,急忙上去一把拉住他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属泥鳅的,每回都能挤最前头,快说说,里面什么情况?”
方河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小声道:“出事的女生叫张暧,今早五六点钟被晨跑的女生发现。据她室友说,昨晚两点多的时候她还没回宿舍,没想到一睁眼,人就已经死在楼下了。”
王磊脸色一变,这内容怎么跟自己打听到的完全是两个版本?急切问道:“不是说她是因为打架,被人推下楼摔死的吗?”
方河没好气道:“拜托,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八卦消息。你见过谁打架,是光着身子的?”
吴晨眼睛一瞪:“光着身子?”
方河点点头,神秘道:“对呀,据说发现尸体的时候,张暧根本就没穿衣服。”
王磊倒吸了凉气:“听起来这可不像是自杀,也不是谋杀,那会是什么?”
方河耸了耸肩:“我说你就别头疼了。该头疼的应该是校领导和警察叔叔。”
3
此刻6号女生寝室楼里,704室走廊前,市刑侦队队长郑耀兵正自拿着手里的档案头疼着。刚刚和校领导交代完,手下就传来消息,说是记者已经赶到楼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想不到这起恶性校园案件,居然把五天前另外两起命案牵连在一起,要是不能尽快抓住凶手破案,一旦被记者得知,市里出了个连环杀手,那时候面对公众舆论的压力,他这市刑侦队队长也没脸再继续做下去了。
“头疼啊!十多年没遇上这么诡异的案子,一来就是三起。这次的连环杀手,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郑耀兵叼起嘴角的烟头,狠狠吸了两口。
“队长,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三点到四点之间,致死凶器还没有找到,不过应该与前两起命案吻合,是一柄长约十五厘米,半开刃的长钩。”一名警察拿着手上收集的资料,走到郑耀兵面前说道。
“又是半开刃的长钩!”郑耀兵浓眉紧锁,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武侠世界,不是说古代的高手总喜欢用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吗?经过尸检专家的分析,这个钩就是这三起作案的凶器。
难道这凶手还是一个武侠小说迷?郑耀兵摇头苦笑,似乎是自己也觉得想法太过于荒缪,将手头的烟蒂丢在地上,踩灭后才道:“知道了,让法医把尸体带回去。留下两个人继续保护现场,剩下的人收队。”
“是!那……那位小姑娘呢?”警察临走前,突然看见了背后蹲在墙角的少女,转身继续问道。
郑耀兵听完,抬眼望去,只见墙角那正蹲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肌肤白皙,一双水汪汪发亮的大眼睛,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头上扎着双马尾,穿着雪白色连衣裙,可爱秀气极了。
见到郑耀兵目光看向自己,女孩一脸哀怨,还不自觉地嘟起了小嘴。郑耀兵顿时更觉得头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还是我去吧。”
女孩名叫杨婉欣,郑耀兵总共见过她三次,而每一次都是在命案现场。从第一次见面时,郑耀兵就开始留意到这个女孩,甚至还派人对她去录过口供,不过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女孩说她只是出来玩耍,不小心才走到案发现场。
郑耀兵自然不会相信,至少他当警察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会在命案现场,不慌不乱,不吵不闹的。大人都尚且做不到,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第二次见面时,郑耀兵刚到案发现场,就看见杨婉欣正咬着棒棒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仿佛就好像是在专程等着自己一样。
郑耀兵从那时候起,就有所怀疑女孩的身份,巧合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郑耀兵甚至怀疑女孩会不会是凶手的同党。他让人把杨婉欣带回了警察局,连续询问了一整天,甚至还吼了她一嗓子,可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女孩的父亲是南天科技的董事杨林,说是平日疏于管教,杨婉欣又喜欢在外面玩耍,总能找准时机,趁保姆不注意,偷偷溜出来。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郑耀兵也只好把人放了。
可没成想,这才过了短短两天,杨婉欣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又是一次案发现场!
“你就在这蹲好,哪也不许动,等会我再来找你!”郑耀兵今天刚到,一眼就看见了杨婉欣,想也不想就对她吼起来。
没成想,一直到自己里里外外忙活完,杨婉欣竟然还真的蹲在墙角一动不动。
郑耀兵走到杨婉欣面前,只见她一改刚才那满脸哀怨的神情,正美滋滋咬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棒棒糖。
郑耀兵尽量放低语气,轻声道:“少吃点糖,对牙不好。”
“哼!”谁知杨婉欣却并不领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扭过头去。
郑耀兵脸色微红,咬着后槽牙继续道:“好啦,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我向你道歉?”
“呸!”杨婉欣更直接,索性把自己的后脑勺对向郑耀兵。
郑耀兵深吸两口气,才继续说道:“好啦,说正经的,丫头,你是怎么每次都能先我一步,到命案现场来的?”
“切!”杨婉欣不耐烦地跺了跺脚,像是觉得郑耀兵的声音太吵,恨不得踩在脚下。
郑耀兵脸色有些不耐,想发火又尽量忍住:“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要是再这样,下回我可就要让人轰你走了!”
话音刚落,杨婉欣冷不丁回头,白了郑耀兵一眼,脆声说道:“把赶我走,除非你不想破案!”
郑耀兵听完一惊,连忙道:“你知道谁是凶手?”
杨婉欣撇了撇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郑耀兵一想也对,连自己都找不到任何线索,更何况面前的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语气稍微放缓道:“那你刚才怎么说你能帮我破案?”
“谁说我要帮你了?”杨婉欣抓住郑耀兵的语病,一脸得意道。
郑耀兵顿时有些头疼:“你说你既不帮忙,又赖在这里不走,到底想干什么?”
“我乐意!”杨婉欣挑衅似的瞪大了眼睛。
“你……好,你继续,我走。”郑耀兵气急败坏,在杨婉欣面前接连受挫,将他仅有的那点耐心也磨光了。仔细想想也是,她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还是赶紧回局里继续调查线索吧。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十天之内,还会有四名受害者,而且都会是年轻女性。”正当郑耀兵转身走了两步时,身后突然响起来杨婉欣的声音。那肯定的语气,容不得郑耀兵丝毫质疑,他急忙转过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婉欣似笑非笑,仿佛十分享受戏弄郑耀兵的过程:“你爱信不信。”
郑耀兵忙道:“我相信你,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都告诉我?”
杨婉欣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求我呀!”
“丫头,这都是人命啊,早一天抓到凶手,就能挽救一条人命,拯救一个家庭……”没等郑耀兵把话说完,杨婉欣直接冲他翻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杨婉欣冷漠的语气,彻底惊到郑耀兵,她真的只有十二三岁吗?郑耀兵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好,算我求你了。”
杨婉欣摇了摇头:“不真诚。”
郑耀兵强忍住怒火,才再次开口:“我求你!”
杨婉欣紧皱眉头:“虚伪。”
“我他妈的真是疯了!”郑耀兵彻底被激怒了,转身就走。
杨婉欣不惊反喜,开心的哈哈大笑:“哈哈,真是没耐性。你去把前两起案子加上这一起的卷宗拿来给我,我替你找住这只吃人的狐狸。”
郑耀兵的脚步停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相信眼前的小丫头真的能帮助自己破案,但是眼下除了她,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更何况她真的只是名小丫头吗?
论胆识论心机,她早已超过成年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郑耀兵掩饰掉内心的笑意,回头说道:“下午来我办公室。”
4
下午,市刑侦大队。队长郑耀兵小心翼翼地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回看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关上了门,想了想又把门锁也给锁上了。
杨婉欣眼看着他忙活了半天,好气又好笑道:“堂堂刑侦队队长,做起贼来也是相当熟练啊!”
郑耀兵脸皮一热,没去理会她的讽刺。从抽屉里拿出了三份文件,放在杨婉欣面前。
杨婉欣刚想伸手去翻,郑耀兵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上面,语气无比认真道:“丫头,在看卷宗之前,我必须提醒你。这些可都是机密文件,我偷偷拿给你看,也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看完之后你一定要保密,不许对任何人说。不论你发现什么,都要立刻告诉我。”
杨婉欣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挥在郑耀兵手上,呵斥道:“手,拿开!真啰嗦。”
郑耀兵抽回了手,见杨婉欣认真地翻看着档案资料,就在一旁给她解释起来:“这次的连环杀手绝不简单,不仅避开了受害者路过的所有的监控,而且选择的地点,时间,手法也截然不同。
第一起受害人,女性,24岁,致命伤口在喉咙,整个喉骨被钩断,而且心脏不见了。第二起受害人,女性,32岁,致命伤口在胸腔……”
杨婉欣嫌他太吵,抬头瞪了他一眼:“闭嘴!我自己会看。”
郑耀兵悻悻地闭上了嘴。敢这么对他刑侦队队长甩脸色,这还是他头回见,要是被局里的兄弟看见了,估计起码要笑话他一整年。可偏偏面对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他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郑耀兵心道:“算了,反正这三起案件在他心里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卷宗里记载的也清清楚楚,到时候她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自己就是了。”
半个多小时后,三卷案宗才翻看完,郑耀兵一直注视着杨婉欣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释然,然后就是豁然开朗,得意非凡,仿佛是在说:‘原来就是你呀,我早就猜到是你了。’
郑耀兵虽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杨婉欣的神情,他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这丫头真的已经找到了凶手?是她的熟人吗?还是她刚巧在案发现场时见过?”郑耀兵满脑子问号,见杨婉欣还在思索着,怕打断了她的思路,只好强忍着疑虑,等杨婉欣回过神来。
没过多久,杨婉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了起来:“果然是他,七命夺魂,是想拿来做牵头吗?一只百年的小怪,也想靠吞噬阴魂来进化……”杨婉欣猛然想起郑耀兵还在旁边,赶紧闭上了嘴。
郑耀兵虽然没怎么听清楚原话,可还是听到了两个词:“什么牵头?什么吞噬?”
杨婉欣惊得连忙摇手:“没什么!总之这次我替你找凶手,你替我……买棒棒糖。”
“棒棒糖……”郑耀兵一脸错愕,他好歹也是堂堂刑侦队大队长,居然沦落到给一个毛头小丫头买棒棒糖的地步?郑耀兵吸了口气,认真道:“丫头,你真的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那是,必须的。”杨婉欣满脸得意,还冲郑耀兵比了个胜利的剪刀手。
1
马太太这几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自开学以来,女儿马丽丽已经是第五次把满分的课堂小测验试卷拿回家了。
一个暑假的培训,居然这么有效!在上学期还是门门课都在及格线徘徊的女儿,和现在相比,根本就判若两人。
马上就要月考了。马太太心想,要是这一次马丽丽都拿到高分,她一定要买些礼物,带着女儿专程去那个培训学校,向那里的老师和校长道谢。
高兴之余,马太太又看了一遍女儿的试卷。
字迹工整,满满的红勾,是典型的优等生的试卷。
“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聪明?!”马太太说着,又看了一眼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女儿,又在心里对自己补充了一句,“连作业都没再出现过任何错误,连小数点都打得那么整齐圆润。”
“我回来了。”随着开锁声响起,提着公文包的马先生走进了门,再随意把鞋子脱下来,并把灰尘溅到了门口地毯外缘的瓷砖上后,又忽然谨慎地俯身把鞋子摆好扶正。
可是本来预备好听妻子一贯那样唠叨一声“怎么又乱脱鞋子!又把地板搞脏啦!”的马先生,却意外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于是马上放好鞋子,用脚把灰尘拨到地毯底下,趿上拖鞋走进客厅,马先生看到了妻子兴高采烈地扑上来,给自己去看她手里的那张试卷。
“又得了一百分!”马太太说着,又大声对书房里的女儿说道,“出来吃饭啦宝贝!”
马丽丽好像没听到妈妈在叫自己,仍旧低头做作业。
方程式,几何,算数……
“咦?你做数学题都不用思考的吗?”马先生端着一杯茶走到女儿身后,惊奇地看着她如行云流水般飞快写题的笔。
“看到就会算啦。”马丽丽一面应答,手里的笔还一面在写。
“到底是什么培训班这么神奇,我也要去问问,”马先生摸摸女儿的头,说道,“说不定掌握了这样的方法,以后业务就完全不会出错,也再也不担心扣工资了。”
“没有什么方法,就是玩了一个暑假。”马丽丽放下笔,“为什么你和妈妈都不相信我呢?”
“我的女儿变谦虚了,”马先生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奖励,这个星期天去游乐场玩吧。”
2
马太太是一个家庭主妇。和其他的家庭主妇以及小区里的三姑六婆聊天,是占据她大部分娱乐时间的活动。
而在这部分聊天时间里,除去聊聊哪里房子涨价,哪个菜市场的菜比较便宜,以及商场的服装折扣,最大的一部分,就是有关孩子的话题。
学区房的最大好处就是靠近学校,最大的坏处则是家长们一旦聚集到一起,就免不了要明里暗里拿孩子们的成绩来较劲。
“我儿子的月考分数出来了,又是班里的前十名。”
“我的女儿在年级前三名呢。”
她们七嘴八舌说着这些,却不自觉偷眼去瞄马太太,可是她们发现,马太太今天格外开心。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马太太笑起来,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她所有的科目都是满分呢。”
“怎么可能?”其它几位太太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初中生的试卷怎么还会有满分的?”朱太太说道,“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可以推荐我儿子上的补习班给……”
马太太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而是把手机拍好的试卷照片给她看,几位太太都因为那照片里的试卷而聚集到朱太太身边来看,紧跟着,她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止是全无错漏的答题,连字迹都工整得可怕,没有歪出横格的笔画,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涂改。
这么优秀的小孩,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应该是马丽丽。朱太太心里这么想着。
毕竟在上个学期,她们还时常看到马太太摆着手,很尴尬地说着“考得不是很好,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样的话。
那么到底是怎么提高的?在这些太太们中间,终于有人说出了心里的好奇。
“是这样的,”马太太退出手机相册,仍旧笑眯眯道,“我女儿放暑假的时候,去上了一个补习班——”
“什么补习班这么厉害?”朱太太忍不住插嘴。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马太太耸了耸肩膀,“上学期的期末,她又没有考好,我老公说以前总是又打又骂,让她没有自信,就让我鼓励她一下。”
“然后呢?”太太们迫不及待凑了过来。
“我带她去买衣服啦,那天丽丽还对我说,一定会好好学习,”马太太说,“旁边正好走过来一个发传单的小伙子,他给我了一张补习班的传单,我看了一下,就问他在哪里。”
“你这么容易就听信了别人呐?也不怕被骗钱。”终于有太太逮到了这个“教育”马太太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因为成绩实在太差了,本来就有报补习班的想法,所以有人介绍,就先去看一看,”马太太两手一摊,“到了那边,那个年轻人拿了几道题给我女儿做,错了很多。”
马太太又说,她当时觉得很丢脸,马丽丽也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这不能证明那个补习班就有用啊。”朱太太不甘示弱。
“我一开始也不这么认为。”马太太说,“所以我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方法,那个年轻人就对我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还拿了一些树形图给我看。”
“后来你就被骗钱啦?”又有太太插嘴。
“后来,来了一位盘头发的漂亮女老师,可以免费体验两星期的课,再看效果,”马太太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结果,再做不同的题,居然可以拿满分了呢。”
“真的还是假的?”朱太太摇头,显然觉得难以置信,“说不定是给了答案。”
“可是月考怎么会有答案吗?”马太太还是笑眯眯的。
3
和主妇们的谈话,在马太太说出补习班的位置后告终。
可是新一轮的质疑,又在几个太太无法找到补习班位置后开始。
马太太想到,自己本来就打算好要带上礼物登门致谢,于是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带着马丽丽就去了。
同行的还有朱太太她们几个主妇,一开始,马太太还同她们解释了几句,可在到了所谓“补习班”的门外之后,却只看到空空的两层楼房,连教室里的“激发潜能”“假期培优”这样的牌子都已经摘掉了。
“怎么会这样?”马太太原地转了两个圈,眼睛也把教室扫了好几遍,却愣是找不着那些“老师”。
“你一定是被人骗了钱了。”朱太太斩钉截铁说道,“如果这个补习班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不继续开下去呢?”
“不会的。”马太太急于证明自己,拉紧马丽丽的手问她,“妈妈没有记错吧?真的是这里吗?”
“是这里,”马丽丽说,“可我真的只是在这里玩了一个暑假呀。”
“你看吧,”朱太太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上来,“丽丽都说了,你一定是被人骗钱啦……”
“小孩子不要瞎说!”马太太的脸一下子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跟着便拉着女儿走出教室,下了这座两层楼房。
好不容易在主妇们面前找回来的面子,居然就这样丢掉了。
马太太很不高兴,她以为女儿在这之前说的“玩了一个暑假”只是谦虚,可她没有想到,马丽丽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说。
“跟妈妈说实话,你的成绩怎么提高的?”等回到家里,马太太连忙拉住女儿,问道。
“就是这样啊,”马丽丽说,“补习班的课很轻松,也会发题目给我做,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变成一百分的。”
“班里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补习班里只有我一个学生呀。”马丽丽歪着头,对着妈妈眨了眨眼睛,似乎很奇怪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咦……”马太太糊涂了。
这个补习班,是因为收不到学生,所以才关掉的吗?
4
马丽丽最近总是说自己头痛。
一开始,马太太还会帮女儿揉揉,可是马丽丽的头痛却越来越频繁了。
“你是不是偷懒不想写作业?”马太太在看到女儿越来越迟钝,并且成绩越来越差,作业也歪歪扭扭这一系列事情之后,终于发怒了。
“是真的……”马丽丽不敢反驳妈妈,又头疼得难受,“一想题目,头就很疼。”
“是不是叫你不用读书就不疼了?”马太太暴力地将女儿拉回书房坐下,指着歪七扭八的作业喝道,“不许偷懒,给我重写!写不好不准睡觉。”
马丽丽撇嘴,好像就快哭出来了,可她只能抽泣着拿起笔,当着马太太的面,顶着头疼艰难地写下仍然歪歪扭扭的字迹。
“你写的什么鬼东西!”马太太一看到那难看的字迹,就忍不住对女儿吼了一声。
“可是真的……”马丽丽想要揉一揉额角,却被马太太用力把手扯下来。
马丽丽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头疼也变得更加难忍了。
等到马先生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看见女儿被妻子打得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爸爸,头疼……”马丽丽用哭哑的嗓子说着。
“去医院看看吧。”马先生心疼得不得了。
5
等马太太看到CT片子之后,她终于不再怀疑女儿了。
照出来的片子显示马丽丽颅内有好几个位置就像是长出了骨头一样,和颅骨一个颜色。
“脑袋里怎么可能长骨头呢?”马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吓傻了。
说好的全面检查在“医院专业人士有欠缺”的情况下,不得已转了医院做进一步诊断,然而最后的检查出来,却是一种任何资料上都没见过的病。
脑部钙化。
马太太当场就吓哭了。
医生做了很长一段的解释,最后表达的意思也不过就是“绝症”这两个字。
“怎么可能呢?我的女儿才读初中。”马太太和马先生一先一后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并不能改变现实。
医生询问了马太太,马丽丽有没有最近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有没有感染到什么的可能,马太太都说不出来。
因为女儿除了上学放学,的的确确没有去过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所接触的所有东西,也都是马先生马太太会接触到的。
可只有马丽丽病了,还病得如此严重。
看到这一幕情景,一个藏在昏暗处的身影,悄悄离开了医院。
6
“对一号实验对象的观察,还需要继续吗?”那个在几个月前还被马太太亲切地称为“张老师”的年轻人,回到了昏暗的地下实验室中,对那位背对他坐在桌子前的盘着头发的女人说道。
“真的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情况吗?”女人很失望似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桌上井然有序摆放的各种实验器材和药剂,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配方还是有问题。”
“从注射到现在,只持续了四个月。”男士摊手说道,“时效太短了。”
“这种药物原本,就是以刺激人类大脑潜能极限发挥为前提,在短期内迅速得到智力及能动性的提升,”女人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敲着脑袋一侧,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可是,这种副作用也来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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