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妖录:海妖墨蓝
楔子
海浪层层,狂风四起。
李景未靠在船板上,腿部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传来隐隐的疼痛,冷风从铠甲的缝隙灌进来,整个身子都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着。更让他心冷的,是他的哥哥李景睿。
从前父皇在世,他笼络朝臣,万般打击;如今他已君临天下,仍视他为洪水猛兽,生怕他抢了皇位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原是懂这个道理的,可现在暗箭难防,却越来越看不懂了。
“王爷……”打小跟随的侍从常霖唤回他的思绪,“前面有叶小舟,像是有位姑娘躺在上面……不知是死是活……”
“姑娘?”李景未皱眉,“这无漾海靠近西鸾山,荒郊野岭的,怎会有姑娘?”
常霖微微低了头,愈发恭敬,手指向不远处一叶小舟,“属下不敢欺瞒王爷。”
李景未挺直腰背坐起身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叶小舟摇摇晃晃的浮在水面上,蜷缩着的女子一丝动静也无。
1
更深露重,李景未随着指引公公一步步走向勤政殿,本该静谧的夜却被睿帝的一封急召打破,若他没猜错,应是为了姜墨蓝。
姜墨蓝,这女子留给他的只有神秘。
虽然他这些年身在郁州远离皇城,可这女子的大名却如雷贯耳,整个黎国谁不知道玲珑阁出了位无双学士,智计过人不说,竟还是个女子。
黎国祖制森严,自古男子为贵,入朝为官,哪有女人抛头露面的道理,可这女子却一路高升至宰相,权势之高,睿帝事事都要问过她的意见,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卿本佳人,能在深宫中顺风顺水,想必是个聪明人,又为何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无端的刺杀睿帝的宠妃桃姬?他想不通。
李景未缓步走进殿内,龙座上的帝王浑身肃杀之气,而那女子此刻正狼狈地被两个侍卫拖拽着,低垂着头,毫无生机,显然已经用过刑了。
大太监袁公公见了他早悄悄过去提点,“王爷来了,桃姬娘娘还未醒来,皇上心情不佳,您自个小心。”
李景未微微点头,算是道谢,神色却在看清那女子的脸时渐渐变了,原来她……就是姜墨蓝。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
元夕灯会,美景良辰,溢彩流光。街上叫卖的小贩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天子脚下,节总是过得最隆重的。
河边静静立着的女子环佩琳琅,风拂过,吹得那彩色的琉璃配饰叮当作响。一盏小巧的莲花灯被她轻轻放入水中,灯面未写任何愿望,像是故意空着似的。
身着青衣的男子在漆黑的夜色中悄悄地靠过去,那女子有细长的眉,淡色的唇,还有一双墨蓝色的眼。
黛色的罗裙上披散着未绾的发,巧妙地融进漆黑的夜色中,长发如瀑,齐齐垂在腰际。
李景未从袍子里伸出手微微作了一揖,“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姑娘。”
她在微凉的夜色中偏过头冲他笑,“公子这搭话的方式也太随意了。”
她灿若星辰的笑容像火一样灼烧他的心,透过她墨蓝色的眼眸,他恍若看见了另一个女子。
她对他赤裸裸的直视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只笑笑,“公子在看谁?只怕看的是我,心里想的却不是我吧。”倘若他能仔细看看,定能发现这笑里藏着丝丝冷意。
可惜李景未只顾着自己莫名的落寞,“在下看的自然是姑娘。”
她轻笑,作势要站起来,谁曾想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河中倒去。李景未来不及说小心,手已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一把揽住了她。
她泛白的指尖伏在他肩头,整个人被他搂在怀中,垂眼低声道:“多谢公子。”
她淡绿色的鞋已被河水濡湿了些,不由得缩了缩,她等着他放开她,却不想他没有放开,“在下李景未,还未问姑娘芳名?”
她微微抬头,俏丽的脸上有几分冷淡,“……名字而已,不知也无妨。”
——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勤政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那东倒西歪的茶杯和碎了满地的瓷器玉碗,应不是一般的谈话。
第二天女相姜墨蓝被赐给郁王李景未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有人说郁王这些年风头太盛,已成帝王心头之刺,此举虽是恩赦了姜墨蓝的死罪,却也断了郁王的恩宠。
有人说郁王在郁州城早就招兵买马,意图谋反,那晚更是将手中兵符进献帝王,以远离皇位之承诺换姜墨蓝一命。
飞短流长,众说纷纭,而舆论的核心无一例外的歌颂这一段缠绵动人的爱情,郁王为救佳人于水火,情愿触怒龙颜,甚至放下手中已得的名利地位,怎能不叫人羡慕。
——
离开皇城的那天下着大雨,姜墨蓝穿着鹅黄色的披风站在雨帘下,看着小厮把行李一件件的搬上轿子。
仿佛是为了配合沸沸扬扬的流言,李景未亲自把她抱上去。
“多谢。”她微垂了眼睫,情绪淡淡的一双眼,墨蓝色的眸中,似有万水环绕千山。
他笑笑,“你是我亲自请旨娶的王妃,我自当爱重。”
她微眯了眼睛,“听说王爷为了救我还被皇上收缴了兵符,是否后悔了?”
马车悠悠地开始行进,他的语气似安慰,似坚定,“不,我不会后悔。”
姜墨蓝微怔,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王爷为何救我?”
李景未抬起眼睛,目光扫过她的脸,“墨蓝,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话吗?你说我好像通过你再看另一个人,你确实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姜墨蓝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来不及捕捉便归于静谧,“如此说来,我竟成了别人的替身,倒是王爷对不住我了。”
“不……”他一瞬间竟认真起来,“墨蓝,我会好好待你。”
姜墨蓝笑起来,“那么王爷表现的机会来了,已出王城,我看皇上的人马应该快到了。”话音未落,马车已经剧烈的摇晃起来,常霖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是皇上的暗卫。”
刀剑相碰的声音已经传来,李景未顾不得多言,提剑冲了出去。
可那领头的暗卫竟避过他直奔轿顶,杀意汹涌。睿帝要杀的,是她姜墨蓝。才智双绝的女相,不为己用,又怎可白白送与他?这么多年睿帝对他的忌惮,从未少过一丝一毫。
眼看着轿顶从上到下的劈裂开,千钧一发之时,李景未手中的西鸾剑已经穿腹而过,领头的侍卫横尸轿中,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然而她只是微偏了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极轻,极淡。“我知道,你会救我。”
2
这是她嫁给李景未的第十日,说是嫁,只是有一道皇上的旨意,连正经的礼都没拜过。自来到郁州,她再没见过他。
倒是听说王爷今晨亲自去燕子关接常姑娘回来,两个人欢声笑语,好生亲昵。
最近在府中,她倒是听了不少这位常姑娘的传言。
听说常姑娘是常霖将军的妹妹,聪慧过人,熟读兵书,比寻常男儿胜过千百倍。
听说常姑娘给王爷作衣,陪王爷饮酒,与王爷商讨战事,是王爷身边最可心的人。
听说这常姑娘,是整个郁王府上下都属意的王妃人选。
她对常暮雪的认识,仅限于听说。直到终于见到她,容色清丽,眉宇间透着郎朗英气,只是坐在轮椅上,一双腿被厚重的毯子裹着。如花女儿,却空耗青春在轮椅上,她冷笑……睿帝说的果然是真的。
那女子却不以为意,淡笑着开口道:“想必这就是王爷常提到的墨蓝姑娘。”
姜墨蓝心下有些恼火,常暮雪没称她为王妃,反倒称她墨蓝姑娘,明摆着就是再说她空有一道圣旨,站在旁边的李景未却神色如常,仿佛她说的话再正常不过。她甩甩袖子,连礼也未行,只丢下一句,“墨蓝身子不适,就不陪着二位闲聊了。”
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见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心知是李景未追了上来,脚步愈发快了些。
李景未果然急了,三步并两步挡在她面前,“怎么还生气了?身子哪里不适?快让我看看。”
姜墨蓝见他脸上确有几分着急,脸色稍缓,说出来的话却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醋意:“追我干什么,怎么不去陪你的常姑娘。”
李景未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墨蓝是在意这个?我只当暮雪是妹妹,绝无半点逾越。”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姜墨蓝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那你为什么还不娶我?”
李景未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我只盼你嫁我不是因为那道圣旨,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三日,”姜墨蓝颊边攒起一个梨涡,“你若真的对我有情,我们三日后成婚。”
李景未有些吃惊,似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很快脸上便浮现出难言的喜悦,“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姜墨蓝笑了,眼底仍清冷若寒泉,“愿意,我当然愿意。”
三日很快过去,这天郁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洞房夜里,红烛掩映着重重光晕,芙蓉帐里坐着最明艳动人的新娘。
李景未挑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见姜墨蓝向他绽出一个倾城的笑容。
他被这倾城的笑容迷住了,他想,他一生的幸福就在眼前了,老天赐给了他一个花一样的女子,他何其有幸。在这倾城的笑容中,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他的胸膛,寒光微闪,血珠顺着他大红色的婚服留下来,濡湿一片。
李景未难以置信的望向胸前插入的匕首,她正擎着柔柔的笑意看向他,声音却带着彻骨的冷意,“李景未,在你新婚之夜良辰美景之时,可记得千语这个名字?”
天空适时的落下一道惊雷,李景未怔怔的望着她“你怎么会知道……千语?”
“呵……”姜墨蓝握着刀的手力道更甚几分,“十年前你在无漾海上救了一个瞳色墨蓝的女子,你们在山洞里呆了整整八个晚上,她对你心生倾慕爱意深重,你却无意中发现了她是海妖,所以你杀了她取了她的妖骨,抛尸荒野……李景未,千语是我的亲姐姐,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杀了你吗?”
李景未猛地抬眼,此生,他从没听过比这更凄厉的诘问。然而他只是微微合了合眼,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哀痛,“我从不知道她是海妖……更没有取她的妖骨,十年前我们的确在西鸾山呆了八个晚上,可她后来突然不辞而别,我当时正在被睿帝追杀,手中为数不多的人马整整找了她三个晚上也未见踪影……你说她被人抛尸荒野……我……”
姜墨蓝眼中寒光闪了闪,不耐烦地打断他,“够了李景未,你取她的妖骨难道不是为了给你那小情人常暮雪医治腿疾?海妖的妖骨专治骨症你难道会不知道?直到现在,你还在假惺惺的骗我。”
李景未仍在摇头,“我怎会取她的妖骨给暮雪治病,暮雪的腿疾是八年前锦州一役中落下的,我岂能未卜先知?”
姜墨蓝眸中已现癫狂之色,“笑话,李景睿亲自告诉我,你与她从小青梅竹马,十年前他的确派了人暗杀你,仓皇逃窜之时,常暮雪为你挡了一剑,双腿才废掉,连这个你也要骗我!”
李景未冷笑,眉眼却松开,“原来你竟信了李景睿的话……你竟信了他……”
姜墨蓝冷道:“他将我姐姐亲手下葬,我为何不信他?”
“好……好……”李景未头上早已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他忍着剧痛望向她,“我记得你说:你相信我回来救你,你明明对我有情,曾信我一片真心。”
她扯扯嘴角,“那是骗你的。”
李景未充耳不闻,“你还曾为我吃醋,你担心暮雪和我有瓜葛,……”
她冷冷地看他,“我只觉得恶心。”
他深深看她一眼,似疲惫的闭上眼睛,“原来你……真的想杀我……”话音未落,他握住她持刀的手猛地向前,穿胸的利刃刺得更深,他淡淡地笑了,“既然你坚信不疑,我成全你。”
她的话远比刀子锋利,一刀刀都带出森然的血。
什么时候爱上她?也许是看她第一眼时她和千语一样墨蓝色的双眸让他无端想要弥补失去的爱恋,也许她遍体鳞伤时仍坚毅的神色,吃醋时的小女儿情态都若有若无的撩拨他的心。
他不知道怎样能让她相信。但假如杀了他能让她放下仇恨安然度日,他可以心甘情愿的赴死。
即便她可能从未真正爱上他。
3
屋中静极,空气中还残留着血的气息。常暮雪拄着木拐慢慢朝屏风后走过去,果然看见端坐在几案前眸色冷淡的姑娘,若非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这屋子该是她与李景未的婚房。
姜墨蓝还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只是发丝凌乱,嘴角还残余着丝丝血迹,“你来干什么?我杀了你的心上人,你要来寻仇?”
常暮雪端起桌上洒掉半杯的合卺酒仔细端详,自顾自冷笑了一声,“姜墨蓝,现在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你是个妖怪,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来看你,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姜墨蓝瞥了她缠着白布的双腿一眼,兀自发笑,“是该感恩戴德,劳烦姑娘拄着双拐走了这么久,但李景未怎会娶一个瘸子?”
常暮雪浑不在意的笑笑,双拐随着主人的动作颤悠悠的倒向两边,与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她一步步走到姜墨蓝身边,竟是步履稳健,神色如常。
姜墨蓝难掩惊讶,“你……你的腿……”说话间,却突然瞥见她腰间配饰的玉环,“你不是常暮雪……你……竟是睿帝的人?”
“常暮雪”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勾起唇角,“你果然聪明……我确实是睿帝的人……”她轻轻抚上腰间的玉环,“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早已大错特错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常暮雪”微微抿了抿唇,冷声道:“常暮雪的确是在八年前锦州一战中受伤,只不过重伤不治,早就死了。我浮灵带着人皮面具整整扮了她八年……她又怎会因腿疾需要什么妖骨。至于你姐姐……”她轻声一笑,“睿帝倒是带了一件妖骨回来,给皇太后做成了耳饰,以示孝心……将你姐姐杀死的,你猜会是谁?”
姜墨蓝眼底渐渐有了温度,但仍期待着眼前这女子说的都是谎话,声音有些颤抖,“我凭什么相信你……”
“常暮雪”冷笑道:“我看错了你……你竟一点心肝都没有,这些年你身在睿帝左右难道不知道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李景未为你付出良多,到现在你都不愿意相信他……真是枉费他一片真心。”
“常暮雪”脸上冷淡神情浮出恼意,转身欲走,却听得背后姜墨蓝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恍若隔着数重纱,“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常暮雪”没有回头,她闭眼轻笑一声,“姜墨蓝,你不在意的人总有旁人在意。”
“他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
夜凉如水,月影重重,她已被关在这房中五日有余了。王府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天都有不断的脚步声,吵嚷声。饭菜仍是每天按时送进来,只是封锁了她跟外界的一切交流。她知道,若没有李景未的吩咐,只怕她早就被外面那帮人扒皮抽筋了。
门被大力推开,常霖在黑暗里形如鬼魅,看向她的眼里毫不掩饰的深深厌恶,“真不明白王爷怎么想的,大战一触即发,怎么还有心思管一个蛇蝎毒妇,……哦不,一个没长心的妖怪……”
姜墨蓝紧盯他的脸,似要盯个窟窿出来,“大战……什么大战?”
“还不是为了你……睿帝这个龌龊小人,竟说是王爷当日以兵权要挟,早有谋逆之心,已起兵直奔郁州而来。”
“那现在……”
常霖愤恨的瞥她一眼,“睿帝五万大军已逼至朝阳门下,王爷的伤还未好全,退守在燕子关外……你那旧主人好生恶毒,兵力悬殊,此战几乎毫无胜算,还放了无数带火的箭,营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迅猛,你说怎么样……”
“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常霖眼里升起滔天怒浪,“风向对敌军有利,王爷已招来术士做法求雨……战事如此急迫,他竟还想着让我把你送出关外……”
姜墨蓝打断他,“不必……我自己会走”
常霖冷冷一笑,“果然是没有心的妖怪……省得我多费力气……快滚吧!”
“常霖,请你照顾好他。”
常霖看也没看她一眼,只丢下一句,“不劳你费心。”
——
郁州城内,到处是四散奔逃的百姓,吵嚷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睿帝大军压境,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姜墨蓝此时正站在李景未的营帐不远处,她抬头,原本就稀疏的星子比刚才更少了.漆黑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火光凶猛,粮草营帐全部毁于汹涌火势,什么向老天求雨,不过是安抚军心的手段。
若天不借雨,不仅郁州将亡,郁王李景未也将兵败如山倒。
夜风吹起她瀑布般的长发,她墨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熊熊火光。
她是海妖墨蓝,连姜姓都是李景睿赐的,十年前姐姐千语为了躲避与人鱼族小王子的婚约离家出走,她一连找了几日,却只找到了姐姐的尸骨。
睿帝无德,她知道。但她亲眼看着他把姐姐葬了,一心想着要报恩,又被告知是郁王李景未求骨治病,罪孽深重。
她化名姜墨蓝,想着让恶人得恶果,让好人得好报。
李景睿爱江山,她就暗地里打压各藩王的势力,让他稳坐皇位。
李景睿爱美人,她就连桃姬诬陷她有意行凶,都一句话也不辩驳的忍下。
她费尽心机嫁给了仇人,想要让他在人生最得意时为姐姐偿命,却突然得知恨错了人。
她多年为之筹谋的,是死敌;她恨之入骨的,是爱人。
李景未曾站在一片斜阳下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应是愿意的,可当时她以为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没有资格谈相爱。
她在心底小心翼翼的珍藏着他,日日都在心里祈祷他不是杀姐姐的那个人,他真的不是,可她已踏出不可挽回的一步。
战鼓已经擂响,映着“郁”的战旗在狂风中猎猎飞舞,她看看不远处踏着火跃马扬鞭的将士,震天的吼声几乎要震碎整个燕子关。
她举起双臂,感受到全身的力量都在往一处涌去,李景未,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漫天漆黑的夜色中,一个玲珑的身影,毫不犹豫的向着熊熊火光,飞了过去。
化身为水,原本就是一只海妖的本能,也是爱的本能。
元景二十八年,睿帝五万大军与郁王八千人马激战于燕子关,郁王节节败退之际,天降大雨,水淹三军,睿帝败走宜州。百姓都道老天有眼,看不惯睿帝暴虐无德,借大雨助郁王反败为胜。
元景二十九年,郁王先后夺取宜州,荆州,襄州等多地,自封姜未王。
元景三十一年,姜未王从曲溪入关,直捣皇城,君临天下。
据说这位新君入皇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皇太后的宫中取一对小巧玲珑的骨制耳坠。
这一年,宫中为已故的皇后姜墨蓝设了灵堂,据说新君在一片名为无漾海的地方整整呆了十五天,回来后郁结于心,身体一直不太好。
一场乱世终落幕,只有无漾海边还有捕鱼人在讲着海妖墨蓝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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