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1

在踏进会诊室的那一刻,李暖暖才发现自己刚才盲选的乔医师原来是乔格——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就在她心生退意准备仓皇逃走时,一直在埋头写东西的乔格却忽然抬头。在看清来人样貌之后,他也是一怔。

退路已断,李暖暖不得不硬着头皮坐到了乔格对面。

“世界真是小啊。”乔格接过李暖暖的挂号单,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啊,没想到能遇到你,”乔格的态度有些激怒了暖暖,“你不是立志要留在北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乔格挠挠头,颇为尴尬地解释道:“我爸身体不太好,我想这几年离他近一点。”

乔格挠头的动作让李暖暖觉得有些恍惚,这一刻她才终于将面前温文尔雅的这个人和记忆中青涩的少年联系起来。

“几个月了?”乔格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暖暖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五个月了。”

暖暖看着乔格给自己认真测血压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年少时梦寐以求的场景,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2

八年前的李暖暖是象牙塔里的男孩子心中公认的女神,那裙子下两条笔直纤长的腿不知惹得多少男孩子心神荡漾。可惜一向神经大条的暖暖并不自知,每日只顾着应付考试,不知伤了多少男生的心。

遇到乔格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暖暖走在路上时忽然听到背后一身惊呼,来不及反应便被骑着自行车的乔格撞进了路边的花丛。

暖暖还未看清来人,只觉身下一凉便被乔格公主抱了起来。

李暖暖想起自己正穿着超短裙,急忙一边喊着:“我没事放我下来。”

一边用手慌乱地拢裙子以防止自己的底裤被路人皆知——然而裙子太短,终是徒劳。

而此时慌张的乔格只顾着向暖暖重复“姑娘没事的,坚持一会儿就到医务室了”几个字,根本不听暖暖说了什么。

李暖暖挣扎一会儿发现保不住自己的底裤,为了防止更丢人,她只能两眼一闭装晕,仿佛不知道乔格正将她底裤上的小象大白于天下。

到了医务室,乔格给李暖暖处理完脚踝处一条细长的伤口后,才发现李暖暖通红的脸。

“同学,你是不是中暑了?”他甚至已经在医务室翻找冰袋。

李暖暖看着一脸单纯的乔格羞愤不已:“你要对我负责!”

二人的孽缘就此结下,成了当时颇为众人称道的一对。

李暖暖的爱情就这样鸡飞狗跳地开始,却没想到会那样悄无声息地结束。

毕业后,乔格立志要去北京读研究生。

他的梦想太大,这座南方小城装不下,李暖暖则选择留在本校。一开始,两个人互相尊重着各自的决定,约定毕业也不分开,然而那时的他们终究是太过天真。

异地恋引起的猜疑误会很快出现,无休止的吵架成了乔格和李暖暖唯一的沟通方式。

后来,最先坚持不住的是乔格。他在一次争吵之后,给暖暖发来一条信息:“我和你距离1478.1公里,爱情的腿太短,它跑不了那么远。”

李暖暖看着缓缓黯淡的手机屏幕,分明听到了爱情支离破碎的声音,她终于在漆黑的宿舍里哭出声来。

“卷一下上衣。”乔格拿皮卷尺敲敲暖暖的头,将沉浸在回忆中的暖暖拽回现实。

乔格测腹围的动作轻柔又专注,暖暖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微微一动。

粘稠的液体滴在了乔格白皙的脸上,他大惊失色:“流鼻血?没事吧,快去洗手间。”

李暖暖赶紧仰起头:“经常的事,给我几张纸就好了。”同时把手不着痕迹地从乔格手中抽回。

“不好意思,习惯了。”血终于止住了,乔格却满脸歉意。

李暖暖知道他说的是刚才牵手的事,风轻云淡地回答:“没关系。”

是啊,六年的时间足以在彼此身上留下足够深的痕迹,看到他也没有完全走出那段感情,她便放心了。

“产检没问题,但是总流鼻血不太好,去耳鼻喉科做个检查吧。”乔格边说边将产检报告交给暖暖,李暖暖答应着起身,却发现乔格已经将白大褂脱下,不由得惊奇,“你这是?”

“换班啦,我正好也没事做,陪你去检查吧。”他冲李暖暖挤挤眼睛,“有我在可以不用排队。”

由于怀孕,医生给暖暖做鼻镜时并没有用麻药。李暖暖正暗自不爽,却听医生奇道:“这么大的肿瘤都没有妨碍你呼吸吗?”

“没有啊。”当事人一脸茫然,反倒是一旁的乔格忽然有些紧张。

接下来的磁共振和活检着实让一向怕痛的暖暖吃了苦,不能用麻药的她被医生直接从鼻腔里夹出一块肉。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未分化鳞状细胞癌。

3

暖暖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心乱如麻,医生的声音还真真切切回响在耳边,一字一句仿佛重锤般将她敲下地狱。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立刻引产进行治疗,怀孕会让癌细胞加速扩散,对你会有很大风险。早期鼻咽癌治疗成功率还是很大的,但如果拖久了就不好说了。”

“我保不住这个孩子了吗?”

“你还年轻,总有机会的。”

暖暖大脑空白一阵,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急急翻找着。

“老公……我得了癌症。”肚子里的宝宝偏偏这时候动了起来,暖暖的声音带了丝丝哭腔,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要多少钱?”电话里的男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孩子保不住了。”暖暖答非所问,直到一阵忙音传来,她才终于失声痛哭。

和乔格分手的一年里,暖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认真努力的她很快得到了导师的赏识。

学业上的一帆风顺并不能缓解暖暖妈妈的担忧,眼看着女儿越来越大,身边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焦虑中的她使出了所有母亲惯用的手法——相亲。

丈夫秦琨就是当时暖暖妈极力推荐的结婚人选,财力雄厚,年轻有为,待人有礼,简直叫人无可挑剔。

架不住母亲的碎碎念,暖暖和秦琨应付差事般吃了几顿饭。

与秦琨相处,真叫人如沐春风。越是交谈她便越清晰地看到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那是经历了多少风浪才打磨出来的君子如玉。

她想着秦琨怎么可能会看上平淡无奇的自己?正当她打算找个借口结束这次相亲时,秦琨却忽然单膝跪地。

在灯光下闪耀的钻戒几乎晃花了暖暖的眼睛,酒店里忽然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被服务生塞入怀抱的大束玫瑰花。面前英俊的求婚对象,几乎是所有女孩子梦中的场景。然而暖暖的心在这一刻却异常慌乱。

“对不起,让我再想想。”那时的她多懦弱啊,结巴着说完这几个字便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剩下的力气只够自己跌跌撞撞地逃开。

那一刻,被她刻意忘记的名字硬生生又闯回了她的心间。

乔格。

她终于明白自己想白头偕老的人选只有乔格,她终于避无可避地承认哪怕经过再久的时间,她也依然忘不了那个把自己撞进蔷薇花丛里的可恶少年。

她拿出手机拨出熟烂于心的号码,听着窗外的雨声,心脏紧张得几乎要炸开。

“乔格,你毕业后还决定留在北京吗?”电话刚接通,她便急忙发问,似乎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喘息的机会。

“嗯。”短暂的迟疑过后,耳边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线。

暖暖的那句“我毕业后去找你”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在那之前,她听到了电话那边女孩子娇软的声音:“乔格,是谁呀?”

“一个朋友。”

她慌忙挂断了电话,泪水终于断了线般滚下来。她用力抱住自己,仿佛要将胸腔里的酸楚全部挤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暖暖终于平静下来,又打通了电话。

“秦琨,我答应你。”

如果那个人不能是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婚后的秦琨忙于事业,每日早出晚归。有几次,暖暖分明在秦琨满身的酒气里闻到了纷繁的花香。

有一次,暖暖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对我这么冷淡,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娶我?”

他也难得认真和暖暖说话:“因为我身边需要一个能带出去的人。”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婉贤惠的妻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只是恰巧选了她。

那一刻暖暖才明白,自己在他眼里与他的车子手表没什么两样,都只是他作为成功人士的必要装饰而已。那一刻,暖暖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自怀孕以来,秦琨更少回家,常常在外夜不归宿。暖暖也懒得管他,自己一个人乐得自在。只是在医院产检时,看到别人都出双入对,她心里总会有一丝悲伤。

乔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将一包纸递给暖暖,“会好的,别哭了。”

暖暖狠狠推开他的手,哭得更加难过。

那时候,他哪怕再坚持一下,没有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自己也不必落入这样的境地。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他才来对狼狈不堪的自己温柔如斯,又有什么用?

她心里,是怨他的。

4

明晃晃的消毒灯被啪地打开,暖暖躺在手术台上,忽然想起那天乔格兴冲冲地宣布自己要考取妇产科方向的研究生时,阳光也是这样的刺眼。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进妇产科啊?”她当时不解。

“到时候你怀孕我可以替你产检,而且生孩子的时候也能陪着你,多好。”面前的男孩笑着露出洁白的牙。

暖暖看着在手术室里作为二助忙着准备工具的乔格,不无讽刺地想,这心愿,还不如不实现。

“你不要紧张,张医师是妇产科最好的临床大夫,没问题的。”乔格走过来安慰她。

暖暖突然心生一丝残忍,问他:“你为什么不亲自给我主刀?”

乔格戴着口罩,眼神复杂地看着暖暖。半晌,终于扭头走开。

手术过程中暖暖没有昏睡过去,她无比安静地听着器械在自己的身下叮当作响。甚至在手术结束时,她还看到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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